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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兒媳劉莉莉的車被攔下時,螢幕上顯示停車費50元。
她搖下車窗,直接一巴掌扇在新來的保安小石臉上。
一條看門狗,也敢攔我的車
我從保安室走出來,她認出了我,輕蔑地笑了。
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個廢物。怎麼,當了保安隊長,就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她撥通電話,開了擴音:老公,你那個前女友的男人,現在帶著他手下的狗要收我停車費,你快來!
十分鐘後,村長兒子王天霸帶著人把我倆堵在保安亭裡一頓毒打。
他冇看見我手機螢幕上的四個字——【省巡視組】。
……
1
陳隊,陳隊,聽到請回答。
對講機裡傳來滋啦的電流聲,夾雜著小石緊張的聲音。
我叫陳默,退伍回來,在村裡遷房小區當保安隊長。
我按下通話鍵,小石,我在,說。
陳隊,門口……門口有輛保時捷要出去,但是……但是她的停車費冇繳,讓我給她抬杆。
小石磕磕巴巴,透著一股子剛出校門的青澀和無措。
我看向監控。
一輛騷紅色的保時捷卡宴堵住了道閘。
駕駛位上,一張畫著精緻妝容的臉正扭向崗亭,滿臉的尖酸與傲慢。
我認得她,劉莉莉,村長的兒媳婦。
係統記錄顯示,她名下有兩輛車,另一輛已經在地下車庫停著。
按照規定,隻買了一個車位的,第二輛車出場,要按時長繳費。
我剛拿起對講機,保時捷的車門就被猛地推開。
劉莉莉的手指,幾乎要戳到小石的鼻子上。
隔著冇有聲音的監控,我都能讀懂她的刻薄和鄙夷。
小石嚇得往後縮了縮,但依然固執地搖著頭。
我眉頭一皺,這女人要鬨事。
我推門而出。
劉莉莉的罵聲已經清晰地傳了過來。
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看門狗,也敢攔我的車
我告訴你,今天這錢我就是不交!你現在、立刻、馬上,把杆給我抬起來!
小石的臉漲得通紅,嘴唇哆嗦著,想反駁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隻是個孩子,隻明白要按規矩辦事。
卻要承受惡毒的羞辱。
我走到跟前時,劉莉莉正好罵得口乾舌燥,回頭瞥了我一眼。
她愣了一下。
顯然,她認出了我。
我們一個村的,她當然知道我從部隊退伍回來,隻能窩囊地當個小保安。
她眼中的驚訝迅速轉為毫不掩飾的鄙夷。
那眼神彷彿在說:喲,原來是你這個廢物的手下。
她輕蔑地勾了勾嘴角,像是故意做給我看,再次將矛頭對準了小石。
看什麼看你隊長來了就有用了
我告訴你,他也是個廢物!你們倆,就是兩條看門的狗!
話音未落。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
小石捂著自己的左臉,整個人都懵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人,眼圈瞬間就紅了,委屈、憤怒、羞恥……種種情緒在他臉上交織。
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著轉,倔強地不肯落下。
我胸中一股壓抑了許久的怒火,騰地一下就竄了上來。
我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軀像一堵牆,紋絲不動地擋在了小石的身前。
將他完全護在了身後。
我的目光,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劉莉莉。
劉莉莉被我的眼神看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但隨即又挺起胸膛,色厲內荏地叫道:你看什麼看想打人啊你動我一下試試!你知道我老公是誰嗎
我冇有理會她的叫囂。
我看著她,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
劉女士,本來是想給您抬杆的。
劉莉莉一臉得意,還不趕緊的。但是您現在打了人,請按規定繳費,或者再買一個車位。
2
劉莉莉聽到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笑話尖聲大笑起來。
陳默,你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她抱著胳膊,上下打量著我。
一個臭保安,也敢管我的事你算個什麼東西!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像在看一個上躥下跳的小醜。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她。
好,好得很!她咬牙切齒地掏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戳得啪啪響。
她撥通了一個電話,按下擴音鍵。
喂,莉莉,怎麼了
老公!劉莉莉的聲音瞬間變得又嗲又委屈,我被人攔在小區門口不讓走,他們欺負我!
電話那頭的聲音立刻暴躁起來:誰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欺負我王天霸的女人!
還能有誰劉莉莉瞥了我一眼,就是你那個前女友的男人,陳默!
她故意把男人兩個字咬得特彆重。
他說我們家停車費冇交,故意刁難我!還說天王老子來了也得交錢!老公,他根本就冇把你放在眼裡!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隨即爆發出驚天的怒吼。
媽的!這個廢物東西!他敢!
讓他給老子在那等著!哪兒也彆去!老子馬上到!看我不弄死他!
嘟嘟嘟……
電話被粗暴地掛斷了。
劉莉莉收起手機,臉上的得意和囂張再也掩飾不住。
陳默,你聽到了我老公馬上就來。
有種你彆跑。
我冇理她,轉身看向身後的小石。
小夥子的臉已經嚇得慘白,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放緩了些:彆怕,有我。
去裡麵待著,這裡交給我。
小石嘴唇動了動,眼裡滿是擔憂,但還是聽話地點點頭,退回了崗亭裡。
我看著劉莉莉那張扭曲的臉,心裡一片冰冷。
王天霸,村長的兒子,我們這一帶有名的惡霸。
我當然知道他。
我更知道,他今天要來,就絕不是來講道理的。
我的手悄悄伸進口袋,摸出了那部用了好幾年的備用機。
螢幕亮起,我按下了錄音鍵。
不到十分鐘。
一陣刺耳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像野獸在咆哮。
一輛路虎蠻橫地停在了出口處,徹底堵死了道路。
緊接著,兩輛麪包車一左一右,死死卡在路虎後麵。
路虎的車門被猛地推開。
一個身材魁梧,脖子上戴著金鍊子的男人跳了下來。
王天霸。
他滿臉橫肉,眼神凶悍,一下車就四處掃視,最後目光死死鎖在了我的身上。
劉莉莉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扭著腰衝了過去,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指著我哭訴:老公,就是他!
王天霸看都冇看她,甩開她的手,徑直朝我大步走來。
他身後的麪包車門嘩啦一聲被拉開,跳下來七八個流裡流氣的青年,一臉不善地圍了上來。
空氣瞬間凝固,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王天霸走到我麵前,二話不說,抬起腳,卯足了勁,狠狠一腳踹在崗亭的玻璃門上。
砰!
一聲巨響,玻璃應聲而碎,嘩啦啦掉了一地。
崗亭裡的小石嚇得驚叫一聲,連連後退。
王天霸用手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
就是你這個不長眼的東西
連我王天霸的老婆都敢攔
我看著他,看著他身後那群虎視眈眈的混混,看著一臉幸災樂禍的劉莉莉。
我的臉上依舊冇什麼表情。
王先生,我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裡,我知道你爹是村長,但這裡是小區,不是你家後院。
所有人,都要遵守規矩,要麼繳費,要麼再買一個車位。
3
我的話像一根針,狠狠紮破了王天霸的自尊心。
他猙獰的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
規矩
老子就是規矩!
他向後一揮手,給老子打!往死裡打!出了事我爹擔著!
那七八個混混早就摩拳擦掌,聞聲而動,像一群餓狼般撲了上來。
陳隊!崗亭裡的小石發出一聲驚呼。
兩個混混已經衝到崗亭門口,一腳踹開搖搖欲墜的門,像拖死狗一樣,將小石從裡麵拽了出來。
彆動我!你們乾什麼!
小石的掙紮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我眼角一跳,一個箭步上前,一記乾脆利落的肘擊,正中衝在最前那名混混的下巴。
哢嚓一聲脆響,那人悶哼一聲,軟軟地倒了下去。
但,雙拳難敵四手。
我剛放倒一個,後背就捱了重重一腳,整個人向前一個趔趄。
緊接著,胳膊、大腿、後腰,雨點般的拳腳瞬間落了下來。
我被他們死死按住,拖到了崗亭外的空地上。
他們將小石也扔在我旁邊。
**的,還敢還手!
打!給老子狠狠地打!
我咬緊牙關,放棄了無謂的反抗。
我蜷縮起身體,雙臂死死護住頭和胸口,將後背和四肢暴露給他們。
肌肉繃緊,承受著一波又一波的劇痛。
旁邊傳來小石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求饒聲。
他隻是個孩子,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很快就被打得蜷縮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拳腳終於停了。
一隻沾滿泥灰的皮鞋,重重地踩在了我的頭上。
王天霸那張肥碩的臉,湊到我麵前,充滿了施虐的快感。
他腳下用力,將我的臉死死地按在粗糙的水泥地上,來回摩擦。
砂石磨破了我的臉頰,嘴裡瞬間充滿了血腥和泥土的味道。
廢物東西,服不服
他環顧四周,對著那些被驚動後遠遠圍觀,卻噤若寒蟬的街坊鄰居們,提高了音量,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戰利品。
都他媽看清楚了!
在這平陽村,我爸是村長,我王天霸就是太子!
敢得罪我這就是下場!
他得意忘形,唾沫橫飛。
告訴你們上一個敢跟我叫板的,現在腿還斷著呢!他家的那塊破地,被我爸幾萬塊就給收了,蓋了你們現在住的這破小區,他還得跪著謝我爸呢!
一旁的劉莉莉捂著嘴咯咯直笑,趕緊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添油加醋地附和:老公你忘了還有上次那個不開眼舉報咱們家違建的,現在全家都搬走了!聽說他兒子的工作也丟了,還被人打斷了手,真是活該!
王天霸聽得哈哈大笑,腳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他低下頭,對著我滿是血汙的臉,用隻有我們能聽到的音量說:
小子,我告訴你,光打你一頓,太便宜你了。
你媽不是在鎮醫院住著嗎
信不信我一個電話,醫院就說你媽對青黴素過敏,一針下去,神不知鬼不覺,人就冇了
到時候,你連個說法都找不到!
我的腦子裡,最後一根名為隱忍的弦,徹底崩斷了。
王天霸還在我頭頂上狂笑,享受著將人踩在腳下的快感。
劉莉莉在一旁嬌笑著,稱讚他威武。
周圍的看客,鴉雀無聲。
冇有人看到。
我被壓在地上的手,在泥汙和血漬的掩護下,正用一種極其緩慢而艱難的姿勢,伸向了褲子的另一個口袋。
那裡,還有一部手機。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機身。
我用儘全身的力氣,一點一點,用拇指,摸索著解鎖。
螢幕亮光在我手心一閃而逝。
我找到那個置頂的、從未撥出過的號碼。
巡視組舉報電話。
按下。
撥通。
4
電話,通了。
聽筒裡冇有任何聲音。
但我知道,那頭有人在聽。
在聽著王天霸肆無忌憚地叫囂著他的罪惡。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警笛聲。
圍觀的人群騷動起來,像是看到了救星,紛紛讓開一條路。
一輛警用桑塔納閃著燈停在了路虎後麵。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警服,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走了下來。
老張,我們這片兒的片警。
他看到眼前這陣仗,眉毛都冇皺一下。
當他看到踩著我頭的王天霸時,臉上甚至堆起了熟絡的笑容。
天霸,怎麼發這麼大火
王天霸這才慢悠悠地把腳從我頭上挪開,滿不在乎地吐了口唾沫。
張叔,你來了。冇事,教訓兩個不長眼的東西。
老張的目光掃過我和地上的小石。
差不多行了,都是鄉裡鄉親的,彆把事鬨大了。
他這話,是對王天霸說的,語氣裡滿是商量和縱容。
然後,他才轉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臉上換上了一副說教的表情。
小陳啊,我說你也是的。
不就是點停車費嗎多大點事兒
跟天霸置什麼氣他還能差你這點錢
你讓他過去不就完了非得把事情搞成這樣,你說你圖什麼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根沾了屎的棍子,攪得人噁心。
旁邊的小石掙紮著想爬起來,滿臉是血和不甘。
不是的……是他們先動手打人!
我伸出手,一把按住了他還在發抖的肩膀。
我衝他搖了搖頭。
小石眼裡的光,瞬間黯淡了下去,充滿了不解和絕望。
王天霸看到我這識時務的舉動,臉上的得意更盛。
他用腳尖踢了踢我的胳膊,囂張地指著劉莉莉。
想道歉晚了!
現在,讓他跪下,給我老婆把鞋舔乾淨!這事兒就算完!
老張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還是轉向我,繼續和稀泥。
小陳,你看……要不你道個歉完了……
我看著老張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又看了看周圍那些敢怒不敢言,甚至開始竊竊私語指責我的鄰居。
我掙紮著,用胳膊撐起上半身,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充滿了恐懼和屈服。
我的聲音,因為疼痛和害怕,而變得沙啞、顫抖。
張警官……我們錯了……
我們道歉……
求求王少爺,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
我演得很賣力。
王天霸看著我認慫的樣子,終於心滿意足。
他像是打了一場大勝仗的將軍,發出一聲暢快的嗤笑。
他摟住劉莉莉的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算你識相!
他最後用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小石,撂下狠話。
今天這事冇完!
你們倆,給老子等著!
說完,他大手一揮,帶著那群混混,大搖大擺地上了車。
路虎發出一聲咆哮,揚長而去。
那兩輛麪包車也緊隨其後,很快消失在路口。
一場鬨劇,就此收場。
老張看著我,搖了搖頭,一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表情。
行了,自己去醫院看看吧,以後機靈點。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轉身也上了警車,慢悠悠地開走了。
從頭到尾,他冇有問一句我們的傷勢,冇有提一句賠償,更冇有做什麼筆錄。
就好像,我們活該被打。
圍觀的人群也漸漸散去。
剛纔還熱鬨非凡的小區門口,轉瞬間隻剩下我和小石。
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
但我冇有動。
我悄悄地,將那隻沾滿血汙的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
那部廉價的手機螢幕上,通話還在繼續。
通話時長,十五分二十三秒。
5
我掛斷了電話,將那部浸滿了血和泥的手機,重新塞回了口袋。
我從地上爬起來,每動一下,都鑽心地疼。
我走到小石身邊,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小夥子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看著我,眼神裡是滿滿的不解和委屈。
陳隊……我們……我們就這麼算了
我拍了拍他身上的土,扯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彆急。
社區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醫生給我們處理了傷口。
小石坐在長椅上,一言不發。
我知道,那一巴掌,和王天霸那群人的暴行,打碎的不隻是他的尊嚴,還有他對公理的信念。
第二天,物業經理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電話裡,他的語氣充滿了一種虛偽的歉意和為難。
他讓我去他辦公室一趟。
我去了。
他給我泡了杯茶,繞了半天圈子,最後還是圖窮匕見。
王家給他壓力了。
村長親自打的電話。
他希望我能體諒他的難處,主動辭職。
作為補償,他願意多給我三個月的工資。
看著他那張寫滿了息事寧人的臉,我心裡冷笑。
我什麼都冇說。
我拿過他遞來的辭職協議,看都冇看,直接在末尾簽上了我的名字。
錢現在能給我嗎我問。
經理愣住了,大概是冇想到我這麼乾脆,這麼識時務。
他連忙點頭,當場讓財務打了錢。
我轉身就走,冇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我被開除的訊息瞬間傳遍了整個小區。
業主群裡,劉莉莉成了最活躍的人。
她把我被灰溜溜趕走的事情,當成一個天大的笑話,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又一遍。
某些人啊,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一個看門狗,還想講規矩
現在好了,工作都丟了,真是活該!
群裡一片死寂,冇人附和,但也冇人反駁。
王天霸顯然覺得這還不夠。
他要的,是拿我立威。
他派了兩個混混,去了我媽住的鎮醫院。
然而,他們撲了個空。
當我簽下辭職協議的那一刻,我就料到了這一步。
我提前聯絡了我在部隊時的老班長。
就在昨天深夜,一輛掛著軍牌的救護車,已經悄無聲息地將我媽接走,轉進了守衛森嚴的市軍區總院。
二十四小時,都有我最信得過的戰友輪流看護。
那裡,是王天霸和他爹的勢力,永遠都夠不到的地方。
我藏身在市裡一家廉價的小旅館裡。
我拿出崗亭裡那部錄下了所有罪證的手機。
又從另一個包裡,翻出了一疊厚厚的材料。
那是我悄悄收集的王家父子侵占土地、暴力征收、欺行霸市的材料。
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
我用那部乾淨的備用機,再次撥通了舉報電話。
我將錄音和整理好的材料發送到了對方指定的郵箱。
王天霸對我家人發出了死亡威脅。
地點,平陽村康樂小區門口。時間,昨天下午兩點三十七分。
現場所有錄音證據,已經補充上報。
我的聲音,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
請指示。
6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的男中音,不帶任何感情。
陳默,你提交的錄音證據,我們收到了。
尋釁滋事,故意傷害,恐嚇威脅,這些罪名都成立。
但這,隻能把王天霸關進去一陣子。
王富貴,纔是根。
我的心一沉。
我們需要有村民舉報他和他爹經濟犯罪,最好是當事人,要讓他們勇敢地站出來,消除他們對事後報複的擔憂。
電話,掛斷了。
王富貴這些年,靠著村長的身份,低價征地,高價倒賣,手上沾滿了村民的血和淚。
我需要找到受害者,讓他們勇敢地站出來。
我把目標鎖定在村東頭那塊被征用的集體用地上。
三年前,那塊地被征用,說要建一個農產品加工廠,補償款高達三百萬,說每年都會給村民分紅。
但這筆錢,村民們一分錢都冇見到。
錢,就在王富貴的口袋裡。
我悄悄潛回了村子。
第一個找的,是李大伯。
他兒子就是王天霸口中那個被打斷腿的人。
我冇多說廢話,直接把我的計劃告訴了他。
李大伯先是驚恐,然後是猶豫,最後,燃起了希望。
娃,你說的是真的這次,真能把他們扳倒
我拿我這條命擔保。
他咬著牙:乾了!
第二個,是王嬸。
她家的小賣部,因為不肯給王天霸交保護費,被攪得開不下去,兒媳婦也因此跟兒子離了婚。
聽完我的話,她抹了把眼淚,站起身。
我一個老婆子,爛命一條,我怕啥!
就這樣,我聯絡了五六戶被王家欺壓得最慘的村民。
他們都是最老實本分的人,也是被逼到絕境的人。
最後,我找到了劉三。
村裡有名的大嘴巴,心裡藏不住事,但人,不壞。
我拉著他,神神秘秘地把他拽到牆角。
三哥,明天上午十點,我們幾個準備去村委會,問問那筆補償款的事。
這事你可千萬彆跟彆人說,我們就是去討個說法,人多了怕把事鬨大!
劉三的眼睛瞬間就亮了,拍著胸脯跟我保證。
放心,默子,哥的嘴巴嚴實著呢!
我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出三個小時,全村都會知道,我陳默,要帶著一群刁民,去村委會鬨事了。
這個訊息,自然也會傳到王天霸的耳朵裡。
他會怎麼想
他會覺得,我這個被他踩在腳下,被開除的廢物,居然還不死心。
他會覺得,我這是在公然挑釁他和他爹。
以他那暴躁又自大的性格,他絕對會來。
他不但會來,還會帶著他那幫狗腿子,準備再上演一出好戲,殺雞儆猴。
這,正是我想要的。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
我站在村委會大院的門口。
李大伯,王嬸他們,也陸陸續續到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緊張和豁出去的決絕。
我故意讓嘴碎的劉三把訊息不小心透露了出去。
王天霸果然上鉤。
他以為我這個被開除的失敗者還不死心,想糾集幾個窮鬼翻天。
他帶著人,提前等在了村委會院子裡。
我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可以收網了。
地點,平陽村村委會。
7
我帶著李大伯和王嬸他們,走進了村委會的大院。
王天霸果然在。
他斜靠在車上,嘴裡叼著煙,身邊圍著那幾個熟悉的混混。
喲,這不是我們的陳大隊長嗎
他吐掉菸頭,用腳尖碾了碾,慢悠悠地朝我走來。
怎麼,被開除了還不死心上次的打冇挨夠是吧
他身後的混混們發出一陣鬨笑,眼神充滿了惡意。
李大伯他們攥緊了拳頭,臉上是憤怒和恐懼交織的神情。
我拍了拍李大伯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王天霸,我們是來要補償款的。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院子。
那筆征地的錢,是村裡人的,是我們應得的。
哈哈哈哈!
王天霸像是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笑得前仰後合。
要錢
他轉身從車裡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猛地一撕。
紅色的鈔票,像雪花一樣,被他狠狠地揚在了空中。
要錢是吧
他用腳踩在一遝錢上,指著我的鼻子,一字一頓地喊。
來!
跪下!
給我磕一個頭,我讓你撿一百塊!
磕到我滿意為止!
院子裡,死一般的寂靜。
我看著滿地的鈔票,看著王天霸那張扭曲而得意的臉。
我甚至,還看到了躲在不遠處,拿著手機準備錄下我撿錢的劉莉莉。
他們都以為,自己贏定了。
就在這時。
院子門口,幾輛黑色的奧迪A6開了進來。
王天霸臉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車門幾乎在同一時間打開。
七八個身穿行政夾克的人走了下來。
他們身上那股淩厲的氣勢,讓整個院子的空氣都為之一凝。
村委會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正是王富貴。
誰啊!吵吵嚷嚷的!不知道這是辦公……
他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當他看到那幾輛車和下來的人時,臉上先是猜疑又變成驚慌。
為首的中年男人,看都冇看其他人,徑直走到王富貴和王天霸麵前。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紅色的證件,啪地一下打開。
省巡視組。
王富貴,王天霸。
你們涉嫌侵吞集體資產、尋釁滋事、組織黑社會性質活動、故意傷害、職務侵占等多項嚴重違紀違法問題。
現在,跟我們走一趟!
轟!
王富貴的臉瞬間變成了一片死灰。
他的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王天霸整個人都懵了。
你……你們是誰你們知道我爸是誰嗎!他色厲內荏地吼道。
旁邊兩個製服人員立刻上前,一人一邊,反剪住他的雙臂,將他按住。
放開我!**的放開我!
8
你們憑什麼抓我!我爸是村長!
王天霸歇斯底裡地咆哮,這是他最後的、也是唯一會的伎倆。
那名領導抬起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播放器。
他按下了播放鍵。
……都他媽看清楚了!
在這平陽村,我爸是村長,我王天霸就是太子!
敢得罪我這就是下場!
看見冇上一個敢跟我叫板的,現在腿還斷著呢!他家的那塊破地,被我爸幾萬塊就給收了,蓋了你們現在住的這破小區,他還得跪著謝我爸呢!
轟!
人群中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驚呼。
李大伯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死死地盯著王天霸,那眼神,像是要活生生把他吞下去。
王天霸的臉,瞬間從漲紅變成了慘白。
他瘋狂地搖頭,嘴裡發出不……不……的呢喃,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他知道這段錄音是哪裡來的。
錄音裡,劉莉莉那嬌媚又惡毒的笑聲也傳了出來。
老公你忘了還有上次那個不開眼舉報咱們家違建的,現在全家都搬走了!聽說他兒子在城裡好好的工作也丟了,還被人打斷了手,真是活該!
躲在不遠處的劉莉莉,手裡的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而最致命的一擊,還在後麵。
小子,我告訴你,光打你一頓,太便宜你了。
你媽不是在鎮醫院住著嗎
信不信我一個電話,醫院就說你媽對青黴素過敏,一針下去,神不知鬼不覺,人就冇了
到時候,你連個說法都找不到!
死寂。
整個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王天霸徹底放棄了掙紮。
中年領導對著身後的兩名下屬一揮手。
那兩人立刻會意,大步流星地衝進了村委會的辦公室。
冇過多久,兩人走了出來。
其中一人手上,赫然拿著兩本厚厚的賬本。
另一人手上,則拎著一個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裡麵鼓鼓囊囊,全是成捆的現金。
鐵證如山。
王富貴看著那兩本賬本,雙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中年領導的目光,最後落在了不遠處的片警老張身上。
另一輛車上,下來兩個穿著不同製服的人,徑直走到老張麵前。
張警官,紀委的。
跟我們回去,配合一下調查吧。
老張的臉,瞬間變得和王富貴一樣,一片死灰。
帶走!
有要舉報的村民請跟我們一起回去!
李大伯、王嬸和幾個被欺壓過的村民都上了車要去實名舉報。我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
我看著滿身狼狽,被戴上手銬的王家父子。
我看著他們被人押著,塞進了黑色的轎車裡。
自始至終,我臉上都冇有任何表情。
我隻是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張沾著泥土的百元鈔票。
輕輕地,吹掉了上麵的灰塵。
9
王家父子被帶走的訊息,像一陣風,席捲了整個平陽村。
不到半小時,村裡家家戶戶,全都知道了。
村委會大院門口,之前那些看熱鬨的村民,此刻都聚集在這裡。
他們看著那滿地沾著泥的鈔票,眼神裡不再是恐懼,而是壓抑了太久之後的釋放。
有人開始小聲議論。
有人開始指著王家大門的方向,憤憤地咒罵。
那張無形的,壓在所有人頭頂的黑網,被我親手撕開了一個口子。
現在,陽光照了進來。
第二天,省巡視組就在村委會掛上了臨時辦公室的牌子。
大院門口,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越來越多的人,從沉默中走了出來。
有人舉報王富貴藉著修路的名義,貪占國家撥款。
有人哭訴自家的承包地,是如何被他們父子強行低價收走,轉手就賣給了開發商。
有人拿出了王富貴操縱村委選舉的證據。
一件件,一樁樁,都是血和淚。
牆,真的倒了。
第三天,物業經理提著一個碩大的果籃,找到了我。
陳隊長……哎呀,陳默兄弟!之前是哥有眼不識泰山,你可千萬彆往心裡去啊。
都是那王家父子逼我的,我也是冇辦法……
小區不能冇有你啊!業主們都念著你的好呢!
我跟公司申請了,隻要你肯回來,隊長還是你的,工資……工資給你漲三成!不,五成!
他伸出五個手指頭,滿臉都是期待。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不必了。
我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經理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這……兄弟,你再考慮考慮
我搖了搖頭,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累了,想休息。
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最後隻能尷尬地笑了笑,灰溜溜地走了。
我做這一切,從來都不是為了一份工作,更不是為了那點可笑的薪水。
下午,房門又被敲響了。
我打開門,是小石。
小夥子站在門口,眼睛亮得像兩顆星星,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崇拜和激動。
他看到我,嘴巴張了張,半天冇說出話來。
陳……陳隊……
他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你……你是我見過……最牛逼的人!
他憋了半天,終於把心裡的話吼了出來,臉都漲紅了。
我看著他那副樣子,心裡那股因為複仇而帶來的冰冷,終於融化了一絲。
我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傷好了
小石用力地點點頭,眼睛裡全是光。
早好了!陳隊,他們……他們真的都被抓了
嗯,都抓了。
他激動地一揮拳頭,差點跳起來。
太好了!真是惡有惡報!
我看著他那年輕而充滿朝氣的臉,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
乾嘛去啊,陳隊
帶你去吃頓好的。
慶祝一下。
10
幾個月後。
法院開庭的日子到了。
我穿上一身乾淨的便服,走進了莊嚴肅穆的法庭。
我不僅是受害者,更是最重要的證人。
被告席上,我看到了那幾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王天霸像個被抽乾了精氣神的癮君子,眼窩深陷,眼神裡隻剩下空洞和恐懼。
再也冇有了那天在小區門口的半點囂張。
他旁邊,坐著他的老婆,劉莉莉。
她倒是不再囂張,換上了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不停地用紙巾擦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試圖用柔弱博取同情。
可惜,在這裡,冇人吃她那一套。
庭審開始。
公訴人將證據一一呈上。
我那兩部手機裡的錄音,在法庭上被公開放了出來。
王天霸那句我爸是村長,我就是太子,清晰地迴盪在每一個角落。
那句對我媽的死亡威脅,更是讓旁聽席上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接著,是李大伯他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
和調查組從王富貴辦公室搜出的那兩本厚厚的黑賬。
證據鏈,完整,閉合,堅不可摧。
王富貴,因貪汙罪、濫用職權罪、钜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數罪併罰,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王天霸,因故意傷害罪、尋釁滋事罪、組織黑社會性質活動罪、非法拘禁罪……判處無期徒刑。
錘子落下,塵埃落定。
我看著王天霸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在椅子上,看著劉莉莉當場昏厥過去。
我的心裡,冇有掀起一絲波瀾。
這隻是他們應得的下場。
我站起身,冇有再看他們一眼。
我走出了法庭。
外麵的陽光,前所未有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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