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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世間最後一個縫屍匠,橫死之人七天內經我縫屍就能活。

上輩子,京圈首富顧家求我為車禍去世的兩個兒子縫屍。

可七日內我隻能救一個人。

顧家選了長子顧瑾行。

複活後他繼承家業,百般追求娶我為妻。

我以為我將迎來幸福,可婚宴上顧瑾行當眾將我鋸得四分五裂。

雙臂丟入大海,雙腿埋入深山,身子扔進沙漠。

他對著垃圾桶裡我的頭冷笑道:

“誰讓你個賤人多管閒事!我安排車禍除掉老二,再讓月兒救我一命,爸媽就能同意我娶她了!”

“你壞了好事害她傷心自儘,我就送你下去給她賠罪!”

“縫屍一輩子,你也想不到自己死後連個全屍都冇有吧?”

原來他愛的是我那個假千金妹妹。

重生後顧家又上門求救,這次我兩手一攤。

“救不了,誰愛救誰救!”

……

“不能讓她救!”

沈嵐月闖進來時,顧老爺子急得都要給我跪下了。

她急忙將人攙起來,亮出手機得意道:

“顧爺爺,瑾行哥哥有遺言,說寧死也不讓沈竹心救他!”

我瞥了一眼她點開的視頻,螢幕上顧瑾行渾身是血。

雙手軟趴趴地垂在身側,整個人奄奄一息,卻還硬挺著交代道:

“爺爺,月兒是縫屍匠精心養了十八年的女兒,比那個騙子沈竹心更專業,我死後請務必讓月兒來救我……”

隨後脖子一歪,斷了氣。

我看得好笑。

看來顧瑾行也重生了,怕我壞他的好事,手腳都斷了還要堅持說完這麼一大串。

可顧瑾行料錯了。

這輩子我非但不會搶著救他,正相反,我還想要他的命呢!

我對滿臉猶疑的顧老爺子點了點頭。

“顧瑾行說得對,在我被家裡找回來之前,沈嵐月確實被精心教養了十八年,或許她真能救人。既然是您孫子的遺願,就照他說的辦吧。”

沈嵐月心中一喜,忍不住挑釁地瞪我一眼。

“多謝姐姐成全,我會向所有人好好證明我的實力的!”

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這蠢貨至今還不明白,她明明已經學會縫屍匠的所有技藝了,爸媽為什麼還是要費儘辛苦地找回我?

隻因技藝隻是輔助,縫屍匠真正傳承的,是血脈。

爸媽走後,我就是世上最後一個縫屍匠。

我倒要看看,這假千金會怎麼救活顧瑾行!

停屍間已經被佈置好了,沈嵐月繞著顧瑾行一通操作。

手段看似玄妙,我卻一眼就看出,她連縫屍的基本功都不紮實,更彆提起死回生了!

我正想嗤笑,可下一秒,僵硬的屍體突然動了一下。

顧瑾行竟真的醒了!男人睜開雙眼,被沈嵐月攙扶坐起。

又慢慢活動了一下手腳,臉上竟然漸漸有了血色。

我滿心疑惑地上下打量他,沈嵐月的操作明明是錯誤的,人怎麼可能複活呢?!

一旁的顧老爺子大喜過望,在場眾人也都滿眼驚歎。

沈嵐月更是直接撲進顧瑾行的懷裡,喜極而泣。

“瑾行哥哥,我真的把你救活了嗚嗚嗚嗚,還好你回來了!否則失去你我也活不下去了!”

顧瑾行溫柔地替她擦去眼淚,感動道:

“你救了我的命,那我就隻好以身相許了。”

“爺爺,我和月兒兩情相悅已久,這次是她救了我,我更加不能辜負她,求您答應我們的婚事吧!”

說著,他竟然直接拉著沈嵐月並肩跪下。

看起來真像一對苦命鴛鴦。

顧老爺子猶豫地看了我一眼。

顧家是京圈首富,他以前總覺得我這個真千金更加門當戶對,可現在……

他終究是點了頭。

顧瑾行大喜過望,抱著沈嵐月當眾來了個纏綿深吻。

隨後才得意地掃我一眼,“沈大小姐,以前你們沈家總說月兒不是親生的,不讓她縫屍救人,該不會是為了掩飾你不如月兒的事實吧?”

“瑾行哥哥彆這麼說!姐姐畢竟在外流浪了十八年,基本功不如我是正常的,我願意讓著她!”

我看著這兩張嘚瑟的臉,扯開嘴角涼涼一笑。

他們被我笑得莫名心慌。

顧瑾行壓低聲音湊近我,皺眉厭煩道:

“我知道你也回來了,你又想作什麼妖?該不會還妄想著能嫁給我吧!”

“沈竹心我警告你,我心裡隻愛月兒一個人,上輩子追求你也隻是為了給她複仇而已。如今你再怎麼耍手段,我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我確實曾眼瞎愛過他。

可那點愛情早在我被活生生切斷身體時,就消磨光了。

現在我心裡隻有滔天恨意。

我冷冷道:

“等你有命活著再說什麼愛不愛吧。你冇覺得,你的身體有哪裡不對嗎?”

剛纔顧瑾行湊過來的瞬間,我嗅到一股濃鬱的死氣。

隨即也終於看穿了沈嵐月的方法。

可笑顧瑾行那麼相信他的月兒,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是一具活屍了!

我懶得理這對蠢貨,轉身出門。

迎麵卻被石頭狠狠砸在臉上。

沈家的假千金要為京圈太子縫屍的訊息早就傳遍了全城。

人們見顧瑾行真的被救活,滿臉憤怒地將我圍住。

“你這個賤人!當初我家求你縫屍,你張口就要三千萬,月兒小姐願意免費救我爸,你卻說她冇有縫屍匠血脈救不了人,那顧少是怎麼回事!?”

“真不要臉,打壓妹妹還到處騙錢!你不配繼承縫屍匠一脈,把沈家家主的位置還給月兒小姐!”

他們七嘴八舌地罵我,甚至有人要上手。

我看見領頭的幾個人突然向我背後悄悄點頭。

猛然回頭,便看見顧瑾行和沈嵐月得意的笑臉。

果然是他們安排的!

原來顧瑾行不光是想為沈嵐月謀個名分,還想為她奪走我家主之位!

我本想旁觀他們作死的,現在卻是真被惹惱了。

當著眾人的麵,我揚聲道:

“縫屍之後要平安過了頭七,人纔算真的複活。”

“顧家不是還有個死去的二少爺嗎?你們說我不如沈嵐月,那我就和她比一場!顧少,敢不敢賭一把?”

顧瑾行最在意的一是家產二是女人,我要讓他一個都得不到!顧瑾行臉色變了又變。

沈嵐月突然和他耳語幾句,他才綻開一個舒心的笑容。

“我跟你賭。可就你這窮酸樣,拿得出賭注嗎?”

我淡定道:“三個億,我的全部身家。”

顧瑾行呼吸一滯,三個億對他來說,也不是能輕易拿出的錢。

可轉頭望見沈嵐月委屈的表情,他還是咬咬牙,給心愛的女人撐場麵。

“五個億,加我名下所有顧氏集團的股份,賭月兒贏!沈竹心,你還拿什麼跟?”

眾人一片嘩然,“顧少也太寵妻了,花這麼多錢給月兒小姐撐腰!這不就是灰姑孃的故事照進現實嗎?看沈竹心那個惡毒姐姐怎麼辦!”

冇等我說話,顧瑾行忽然微微一笑。

“不如這樣,再賭上你的身體。”

“如果你輸了,就讓現場所有人都把你玩一遍,然後用鋸子切開你的身體,雙臂丟入大海,雙腿埋進深山……”

這正是我上輩子的死法。

在場人都倒吸一口冷氣,“真是衝冠一怒為紅顏,這賭得也太大了吧!”

“不過沈竹心那身材那長相,要是真能讓我玩玩,不得爽死啊?”

所有人都開始起鬨,顧瑾行也挑釁地看著我。

我毫不在意地隨口答應。

“行啊,那如果你輸了……嗬嗬,你要是輸了,這條命本來也就冇了,我就大發慈悲留你個全屍吧!”

顧瑾行和沈嵐月同時變了臉色。

沈嵐月臉上還多了幾分心虛。

雙方簽下賭約之後,現場一片沸騰。

有人舉著手機直播,想看我被狠狠打臉。

有人開始跟著下注,隻不過全場賭我贏的人,是0個。

我冇理他們,轉頭走向顧家二少爺顧司鈺的停屍間。

看熱鬨的人們也跟著擠了進來。

偌大的停屍間內,濃鬱的死氣縈繞。

層層白布垂下,阻隔了外界窺探屍體的目光。

我屏息凝神,口中開始吟唱縫屍咒,召喚並安撫死者的魂魄。

又將浸泡過黑狗血的細線握在手中,掀開白布走了進去。

床上的男人渾身慘白,手腳全斷了,但依然看得出身材極好。

其實我提出救顧司鈺,並不隻是為了對賭。

上輩子我被顧瑾行害死後,因死無全屍,我的魂魄散落在天地之間。

是一道柔和的光暈不斷地引導我,尋回四散的神魂。

集齊神魂的一瞬間,我重生了。

而那道光暈和現在顧司鈺身上的一模一樣。

我認得出來,那是他的魂魄。

至於為什麼要救我,恐怕隻能等他複活之後再問了!

我穿針引線,將顧司鈺的身體破損處一一縫合。

又割破手掌,將血滴入他的口中。

外麵不知不覺間安靜下來了,都屏住呼吸等我的結果。

縫合結束後,一秒,兩秒。

男人突然坐了起來。

外界這才震驚道:

“真的活了?這個沈竹心竟然也是有本事的!”

“身體裡流著縫屍匠的血就是不一樣啊,看她的神情姿態都比二小姐專業,說不定真的更厲害呢!”

聽了這話,沈嵐月的牙都恨得要咬碎了。

她怨毒地盯著簾幕內我的影子,突然得意地笑了。

而與此同時,我滿臉凝重。

縫屍之後,不該這麼快有反應啊?

這念頭劃過腦海的同時,顧司鈺猛然睜開眼。男人有力的雙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兩隻眼睛都如墨一般漆黑,煞氣在屋裡肆無忌憚地衝撞。

壞了!

我的目光急忙四處尋找,終於在停屍床的角落找到了一塊小小的鐵片,心裡瞬間一沉。

屍遇鐵,斷陰陽。

從此再無複活可能。

沈嵐月那狗東西為了害我,竟然偷偷在顧司鈺的身上放鐵!

這時沈嵐月嘲諷的聲音傳來。

“姐姐,這是怎麼回事呀?你要是不行的話,就趕緊向我求救,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我會幫你的!”

人群也是一片奚落,“虧她還號稱是什麼世上最後一個縫屍匠,屍體都掐她脖子上了,還是月兒小姐厲害!”

“賤人,冇想到被她騙了那麼久,我家當初可是花了足足三千萬呢!月小姐人美心善,想免費幫我,還被她罵了!”

罵我的聲音越來越大,顧司鈺突然怒吼一聲。

簾幕被震開,眾人纔看清裡麵的情況。

被嚇了一大跳,紛紛轉身逃跑。

轉眼間,屋裡就隻剩下我和顧司鈺。

我拚命掙開他的手,一掌糊向他的雙眼。

男人眼中的墨色逃離般褪去,露出正常的眼白與瞳孔。

在看見我的瞬間,他焦躁的神情愣在臉上。

眼底竟然多了幾分情感,溫柔?逃避?還是眷戀?

太過複雜,我一時辨認不清。

隻是趁他鬆手,我一鼓作氣,直接將血喂進他的嘴裡。

高大的男人瞬間倒在我身上,雖然還是兩眼緊閉,卻逐漸有了呼吸。

身體也漸漸有了溫度。

我鬆了口氣。

還好沈嵐月是個二半吊子,隻知道生鐵斷陰陽。

卻不知道我們縫屍匠一脈的血,天生就是橫跨陰陽的指路符!

我成功複活了顧司鈺。

可圍觀的人都已經被嚇跑了。

流傳出去的隻有我這個縫屍匠翻了車,被屍體掐脖子的片段。

現在全京城人人都罵我是個騙子。

甚至以前我救活的人還打上門來,想把錢要回去。

聽著外麵的罵聲,安靜坐在床邊的男人突然起身,滿臉愧疚和心疼。

“我去把他們罵回去,讓他們知道你已經救活我了!”

我一把將人摁回去,“不用,你好好休息。”

顧司鈺很聽話,卻滿臉委屈地低下頭。

我隻好說,“我和沈嵐月有個七日之約的賭注,你先養好身體,到時候再幫我出頭也不遲。”

隨口一鬨,他就好了。

我看得好笑,看他的身材和長相我還以為他是個冷峻霸總,冇想到是隻小奶狗啊。

轉眼,顧瑾行和顧司鈺的頭七到了。顧家宴會廳裡擠滿了看熱鬨的人。

都想一睹縫屍匠起死回生的能力,以及我翻車的醜態。

顧瑾行穿著西裝,摟著精心打扮的沈嵐月緩步走來時,大家都震驚了。

“活了!顧少真的活過來了!”

“月兒小姐真厲害啊,當初車禍我就在現場,冇想到她真能把人救回來,顧少現在看著和正常人一模一樣啊!”

“哈哈哈你們看沈竹心的臉色,還在那兒裝淡定呢!顧少都挽著月兒小姐出場了,她救的人哪去了?”

“沈家太不要臉了,為了親生女兒,竟然把二小姐埋冇了這麼多年。她爸媽死得好!趕緊把家主之位還給月兒小姐!”

聞言,沈嵐月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姐姐,你看見了,我已經把瑾行哥哥救活了。可你呢?”

“彆忘了,咱們之間可還有那麼大的賭注呢!我身為妹妹,真的不想看你死無全屍啊!”

本來人們都把那個賭注忘了,她這麼一提,現場又沸騰起來,紛紛起鬨讓我脫衣服。

“這沈竹心以前那麼傲,小爺今天就要好好玩玩她!”

“我先來!當初我可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援顧少和月兒小姐的!”

好些人都躍躍欲試,看我的目光充滿淫邪。

顧瑾行不悅地皺了皺眉,揚聲道:

“都給我閉嘴!”

“沈竹心,我和月兒馬上就要結婚了,我不想讓我們的婚禮見血。”

“這樣吧,你的錢和你的命我都不要了,隻要你現在給月兒跪下磕三個響頭認錯,再把沈家家主和縫屍匠的位子還給她,我就饒過你!”

沈嵐月滿臉不情願,可還是假裝善良道:

“是呀,你畢竟是我姐姐,我怎麼忍心傷害你呢?跪下磕個頭就算啦!”

周圍又是一片感慨她善良,罵我歹毒的聲音。

我絲毫不慌,上下打量顧瑾行幾眼。

他身上的死氣重得都快將整個宴會廳淹了!

我笑著回懟道:

“你就那麼篤定我會輸嗎?還是先顧好你自己的命吧!”

“我想我這個妹妹,也不希望自己剛結婚就守寡吧?”

顧瑾行瞬間變了臉色,直接衝我揚起巴掌。

可他忽然不舒服地摸了摸脖子,總覺得哪裡有些怪怪的。

我見狀笑道:“我勸你動作彆太大,少生氣,還能多活幾天。”

沈嵐月對上顧瑾行疑問的目光,臉上的心虛越來越濃。

她咬咬牙,陰冷地瞪我一眼。

“姐姐你瞎說什麼呢?我明明已經把瑾行哥哥救回來了!”

“你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壞啊,明明我願意免費救人,你卻冤枉我學藝不精,非要收人家天價費用。”

“現在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卻這麼咒我,你就那麼看不得我幸福嗎!?”

說著,她楚楚可憐地落下淚來。

立刻有人大喊道:

“月兒小姐彆哭!您答應救我父親,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誰欺負了您,我就要她的命!”

一呼百應,整個宴會廳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仇恨。

突然,一隻皮鞋朝我的臉飛來。

仇恨瞬間被引爆,所有人都衝了過來。

可下一瞬,那隻皮鞋被人緊緊握在手裡。

男人寬闊的肩膀將我護得嚴嚴實實。

人們驚愕地停下腳步,“二少爺?沈竹心真的把他救活了!”

沈嵐月和顧瑾行也震驚地瞪大眼睛。

“那,那就是打成平手了!”

我卻笑著搖頭,“誰說是平手了?”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我衝顧瑾行揚了揚下巴。

顧瑾行脖子正不舒服,連帶著全身上下都有點難受,正在僵硬地活動著。

卻發現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越來越驚駭。

“顧少!怎怎怎麼會這樣,好嚇人啊……”顧瑾行茫然地瞪著他們,“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月兒已經把我救活了,你們彆聽那個賤人妖言惑眾!”

他再安撫地看向沈嵐月,卻發現她也滿臉驚恐地望著自己。

他終於意識到不對。

身上的怪異感和心裡的慌亂愈演愈烈。

顧瑾行惱怒地望向我,“沈竹心,是不是你搞鬼?!”

“我已經當眾向月兒求婚了,彆以為你暗中搞些小動作,我就會……”

話冇說完,他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失重感。

整個人像是從高空跌落,視野也驟然降低。

然後天旋地轉。

暈眩之中他隻能聽見,整個宴會廳大亂起來。

甚至有人嘔吐出聲,“臥槽這也太嚇人了!顧少怎麼會……”

他爺爺蒼老的聲音充滿恐懼和焦急,“瑾行,這,這是怎麼回事!?”

直到暈眩終於停止,顧瑾行的頭抵在了桌腳處。

他想爬起來,回頭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隨即卻驚恐地發現,他竟然全身都無法動彈了!

找不見手的存在,腳也絲毫冇有感覺。

脖子處還涼颼颼的……

“月兒,月兒你在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來陪我,我好害怕!月兒!”

伴隨著一陣淒厲的呼號,廳裡吐的人更多了。

就連沈嵐月都拒絕靠近顧瑾行半步,甚至還慌張地往後退。

要不是顧老爺子立刻派人攔住她,她恐怕早就跑了!

我憐憫地看了一眼顧瑾行,他還不知道,就在剛纔,他身體上縫合的線一根根崩開。

就在一瞬間,他的身體直接散架。

四分五裂地掉到地上。

而那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則是因為他的頭骨碌碌滾出好遠,直到抵住桌腳才停下。

顧司鈺也震驚地看著這一幕,隨即摸摸自己身上,似乎還很牢靠,這才漸漸打消了那陣雞皮疙瘩。

“竹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冇有回答,而是上前抱起了顧瑾行的腦袋。

還大發慈悲地把他轉過來,讓他看見自己的身體。

果不其然,又是一陣驚恐至極的嚎啕聲。

“沈竹心你這個賤人!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月兒,你快救救我,彆讓我落到她手裡!”

嗬嗬,真是個蠢貨,現在竟然還以為是我害的他呢!

我從善如流地把他放在地上,“行,讓你的月兒救你,放心,我絕不會再碰你一根手指頭的。”

於是所有人都看向沈嵐月。

“這沈二小姐到底行不行啊?人家顧家二少爺都冇事,顧少怎麼散架了!”

“好嚇人啊,散架了竟然還能說話思考,那他……他究竟還活著嗎?”

“怪不得沈家不敢讓二小姐縫屍救人,原來救回來就是這個德行,那還不如死了算了呢!”

“沈家還是得靠大小姐當家做主!這個二小姐該不會是騙子吧?”

沈嵐月聽了這些話,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她咬咬牙,“誰說我是騙人的?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把他救回來的!”

再看向顧瑾行四分五裂的身體,她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才一步三挪地走向他。

我看好戲般看著她。

行啊,我倒要看看,她這次還怎麼救!沈嵐月顫顫巍巍地拿出一卷長長的線,穿上針。

也顧不得還有這麼多人看著了,直接脫掉顧瑾行的衣服,開始一針一線地縫合。

顧瑾行終於鬆了口氣,得意地看向我。

“沈竹心,你看見了?我的月兒就是最厲害的!”

“想看我的笑話,你還高興得早了點!”

我無語地看著他,“恐怕,高興太早的人是你吧?”

他臉上有片刻的迷茫,但很快,他就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說了——

不知道為什麼,針線穿過他的皮肉,明明剛開始還能縫合。

可幾秒之後,線全部崩裂,他的身體重新散架。

人群中又開始議論紛紛。

顧瑾行也慌了,“月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明明前幾天我還好好的!”

“當初可是你說的你也能縫屍,隻要我製造一起車禍,既能順勢害死顧司鈺,又能讓你救回我,咱們就能順勢求爺爺答應我們的親事,可現在到底是……”

他一陣心急,不自覺竟然將和沈嵐月的合謀都說了出來。

顧老爺子臉上一黑。

“逆子!你竟敢!”

他捫心自問,顧家從小到大都是更偏向這個大少爺的。

他更是把顧瑾行親自帶在身邊,當繼承人教養。

冇想到他竟然會主動害他弟弟!

在場所有人聽了也是一片嘩然。

“臥槽!這沈二小姐也太歹毒了吧?!教唆大少爺害死二少爺,說是能救回來,結果還把顧少自己賠進去了!”

“我就說她不簡單吧?就你們傻,還跑去求她縫屍,縫出來就是這個鬼樣子誰能受得了!”

“那二少爺也太慘了,還好是遇見了沈竹心,不然真是死得不明不白啊……”

聞言我心裡不由一動。

是啊,如果我冇有重生的話,上輩子顧司鈺真的是死得不明不白。

一起莫名其妙的車禍,兩個孩子中顧老爺子也是果斷放棄了他。

在顧瑾行複活之後,我也隻是聽說,顧司鈺被火化下葬。

顧家連哭聲都聽不見幾聲。

心裡莫名有些酸澀,我忍不住回頭看了顧司鈺一眼。

男人自始至終都將目光放在我的身上,看見我的動作,以為我有話要對他說,立刻湊了上來,滿眼期待。

我:……

顧司鈺好像不怎麼傷心的樣子啊?

我搖了搖頭,重新看向沈嵐月。

彆說是顧瑾行驚慌失措地大叫了,人群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

她越來越心煩意亂,好幾次失手將顧瑾行的身體掉在地上。

又是惹得顧瑾行一陣不滿。

終於,沈嵐月崩潰地扔開他,捂著耳朵大喊道:

“我治不好他,我承認我是騙人的行了吧!”

顧瑾行震驚地盯著她,心底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了。

顧老爺子老淚橫流,狠狠歎了口氣,轉頭跪在了我的麵前。

“沈家主,我這個孫子確實不成器,但他……他畢竟是我孫子啊,求您救救他吧!”

顧瑾行也重燃希望,渴求般看著我。

“是啊沈竹心,我答應你,隻要你把我治好,我一定娶你為妻,今生今世都會好好待你,絕不看彆的女人一眼!”

我聽了都想笑。

顧瑾行還真是自戀得要命,時至現在,他竟然還以為我想嫁給他!

我搖頭正色道:

“說實話,他現在這個樣子,我也救不回來了。”

“這還多虧了我這個好妹妹呢!”

我看向沈嵐月,忽然歪頭惡劣地笑了。

“你想不想讓我告訴大家,你用的是什麼噁心的方法啊?”沈嵐月的臉色立刻變得煞白。

她哀求地看著我,拚命搖頭。

“姐姐,你可是我的姐姐啊,雖然我們冇有血緣關係,可爸媽臨終前還交代你要好好照顧我……”

我直接翻個白眼。

爸媽臨終前還交代她要好好聽我的話呢!

如果她老實照做的話,我保她餘生榮華富貴。

可偏偏這蠢貨就是喜歡自作聰明!

我看向顧家,顧老爺子正艱難地企圖拚齊顧瑾行的身體。

而顧瑾行咬著牙道:

“你說,我倒要聽聽看是什麼方法!”

我憐憫地開了口。

“沈嵐月她啊,把彆人的身體縫到你的身體裡了。”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我繼續緩緩地講述,縫屍匠講究的是血脈相承。

首先我和爸媽並不是故意針對沈嵐月,而是她體內流的不是縫屍匠一脈的血,就是天生學不會縫屍匠的本事。

其次她不該動歪心思,看自己救不回顧瑾行了,竟然買通了醫院,將活人的器官和身體縫到顧瑾行的身體裡。

用活人的陽氣吊著顧瑾行的命。

這一步真是千錯萬錯!

“你可知道,就因為你這麼做,害他變成了活屍!”

“從此死也死不了,活著卻也活不好,永永遠遠都是這幅鬼樣子了!”

本來在場所有人都已經緩過來了幾分,聽見我這句話,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顧瑾行。

大家又彎腰吐了。

顧瑾行還死死瞪著我,冷笑道:

“沈竹心,你在騙我對吧?”

“你就是嫉妒我喜歡月兒,想用手段將我奪過來,想離間我們!”

“月兒你說句話啊,是不是這樣?”

他帶著最後一絲希望看向沈嵐月,卻發現對方根本就在逃避他的目光,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他終於徹底慌了。

顧瑾行毫不猶豫地轉向我,“竹心,你是不是還在氣我?”

“我現在已經看清這個賤人的真麵目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救救我好不好?”

眾人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隻有我聽懂了。

我笑著彎腰湊到他的眼前。

男人以為我是原諒了他,也跟著笑了。

可下一秒,我聳了聳肩,向他伸出手。

“咱們的賭注我還冇忘呢,我贏了。”

“你那會兒是怎麼說的來著?哦對,五個億,加上你手中所有的顧氏集團的股份,你的命我就不要了,給錢吧。”顧瑾行的臉色驟然衰敗了。

他咬咬牙,滿眼哀求地望著我,急忙向顧老爺子求救。

“爺爺,幫我給她吧!現在這世上能救我的,恐怕隻有她了!”

顧老爺子倒是爽快,直接吩咐人給了錢,當場就轉移了股份。

隨後才期期艾艾地看著我,“沈小姐,不知道我這孫子……”

我搖搖頭,很直白地道:

“冇救了。”

“他沾染了彆人的陽氣,已經成為活屍,這是不可逆的過程。”

“他這輩子啊,也就這樣了。您要是心疼孫子的話,還是看看他還有什麼想做的事,趁早讓人陪他做了吧!”

說罷,我再不給顧瑾行半個眼神,轉頭就走。

而顧司鈺也毫不猶豫地跟在我身後,大步離開。

經此一役,所有人看我的眼神中都多了些小心翼翼和敬畏。

之前上門要錢的人,也紛紛前來道歉。

以及那天在宴會廳裡,是有人全程直播的。

我的名聲因此傳遍整個京城,便有更多的人來求我縫屍了。

隔天我睡醒開門,竟發現外麵整整齊齊跪了一排。

“沈小姐,求您救救我女兒吧!我已經湊夠三千萬了!”

“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我爸吧,他老人家養我這麼大不容易,我真的不能……”

“拜托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之前的事是我們的不對,您想怎麼出氣都行,就是求您救救……”

說到最後,這些人已經泣不成聲。

我冷冷地環視他們。

這些,就是當初在停屍房外,幫沈嵐月奚落我的人。

甚至有人跟我上了手。

縫屍匠誌在拯救世人,可也不是每個世人都值得救的。

爸,媽,我恐怕不能勝任這份職業了。

縫屍匠這一脈,就在我這裡斷掉吧。

我輕輕撥出一口氣,說出的話卻讓所有人絕望。

“正好你們來了,幫我做個見證吧,我要金盆洗手了。”

眾人聽了這話都顫抖起來,我金盆洗手,他們最後的希望就都斷了!

“這,這,沈小姐求您再想想吧!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我卻笑著搖頭,“代價啊,冇什麼意思。”

我早就該明白的,人有生老病死。

縫屍匠強行救人,不過是逆天而為。

那麼那些人應該付出的代價,就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也許這就是我上輩子慘死的原因之一吧。

既然已經醒悟,那我也該迷途知返了。

不顧所有人的阻攔,我執意金盆洗手。

一回頭,顧司鈺竟然已經幫我準備好了盆,燒好了水。

對上我的目光,他咧嘴露出了整整齊齊的一排牙。

看見這個笑容,我方纔沉重的心情瞬間一掃而空。

我發現顧司鈺真是個開心果。

他能精準地感知到我每一絲情緒,但凡我有半點不高興,他都會立刻出現,逗我開心。

因此我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十分鬆快。

可京城就不一樣了,聽說我不再縫屍,到處都是愁雲慘霧。

還有人覺得這都怪顧瑾行和沈嵐月,路過顧家都忍不住吐口口水。

更有人高價懸賞,顧瑾行那副樣子活著還不如死了,他們就懶得管他。

他們懸賞的是沈嵐月。

他們認為,如果將沈嵐月送到我麵前狠狠折磨一頓,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會迴心轉意了。

於是全京城都在找沈嵐月。

可誰都不知道,某個清晨顧家帶著顧瑾行和沈嵐月,悄悄地上了我的門。顧瑾行看來是真的恨透了。

他們登門的時候,沈嵐月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整個人衣衫襤褸,四肢也不太齊全了。

她哭著伏在我腳下,哀哀地求我。

“姐姐,求你救救顧少爺吧,是我錯了,你怎麼罰我都可以,他是無辜的啊!”

能讓她跟我低頭服軟,看來顧瑾行是讓她吃了大苦頭了。

我冷冷看向顧瑾行,挑眉道:

“什麼意思?”

顧瑾行此刻勉強還算是個人形,其實也是將就著拚出來的,實際上搖搖欲墜,全靠一旁的傭人幫他扶著。

他深深地看一眼我,“就是沈嵐月說的意思。”

“竹心,我回去之後調查過了,我才發現,這賤人根本就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麼單純善良!”

他才告訴我,上輩子沈嵐月根本就不是自殺!

她在吊著顧瑾行的同時,還跟好幾個闊少有染。

就像養魚一樣,這條不行了換一條就是了。

而她同時跟那些人哭訴我平常是怎麼欺負她,也正是因此,上輩子我在京城不知不覺就聲名狼藉,死後更是人人叫好。

眼看我救了顧瑾行,她嫁不進顧家了,沈嵐月就換了個目標。

結果被人發現她同時腳踏幾條船,被幾個闊少合夥帶人活活打死了。

顧瑾行還以為她是傷心殉情,這纔對我出手。

提到這個,顧瑾行恨得眼睛都紅了,罵道:

“要不是這賤人,我和你也不至於蹉跎兩輩子!竹心,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補償你好不好?”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你確定全是因為她?”

顧瑾行一噎,臉色微微一變,轉瞬卻又恢覆成柔情款款的樣子。

“難道不是嗎?”

我笑了,“好,那我就跟你一一細數。”

上輩子他那麼轟轟烈烈地追求我,我還傻傻地以為他真的愛我,以為自己終於找到幸福。

便也一心一意為他考慮,細心照顧他。

可他是怎麼回報我的?

他找了十幾個長得和沈嵐月很像的金絲雀,輪著帶回家羞辱我。

甚至還讓我幫他們買避孕套,要我給他們收拾親熱後的床單。

結婚那天,顧瑾行當眾殺了我。

哪怕那時我再怎麼哭著喊,“求你放過我,我懷了你的孩子!”

他下手卻也還是毫不猶豫。

那時我有多疼啊,身體很疼,肚子很疼,心更疼。

我漠然看著顧瑾行,“你有臉管這叫愛?”顧瑾行的臉色變了又變。

我俯身湊近他的耳邊,輕笑道:“所以啊,你現在,全都是報應!”

說罷我又挽住顧司鈺的胳膊,嫣然一笑道:

“而且你來晚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顧司鈺的臉騰地紅了,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此刻愣是不知道手腳該往哪裡放。

我盯著顧瑾行陰沉的臉色,繼續道:

“我已經徹底把他救活,他現在和正常人冇什麼區彆,以後還可以好好地活很久。”

“你放心,我會幫他繼承顧家的家業,至於以後他會不會善待你,那我就不知道了。”

“順便一說,你當初輸給我的幾個億和股份,我花得很爽。”

顧瑾行都快氣瘋了,想向我撲過來。

卻又落了個四分五裂的下場,反而讓他顯得更加心酸。

仔細欣賞了一會兒他的醜態,我才挽著顧司鈺回家。

男人愣愣地看著我,神情幾經變換,從最開始的欣喜若狂,到現在隻剩下淡淡失落。

“竹心,我知道,你剛剛是故意借我氣顧瑾行的,對吧?”

“不是啊。”

“可那也沒關係,正好你話都說到這兒了,我也不妨跟你坦白心跡,我早就喜歡……啊?”

顧司鈺自顧自地說了一大串,才反應過來我剛說了什麼。

他不敢置信又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啊?竹心,我剛冇聽清,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我衝他笑了,盯著他的眼睛,鄭重地重複了一遍。

“顧司鈺,你冇聽錯,我也喜歡你。”

“不是為了氣誰,是真的喜歡你。”

之前我一直糾結,上輩子顧司鈺的魂魄明明都可以去轉生了,卻為什麼堅持要留下救我。

直到這輩子我在他的錢包夾層裡,發現了一張很早之前我的照片,一些塵封的記憶才逐漸甦醒。

原來我們的相遇,早在很多年前。

那時我還冇被家人找回去,每天吃不飽穿不暖,隻能在街上流浪。

也正是因此,我練就了一身不被人欺負的好本領。

某天路過一個小巷子時,我看見一個瘦弱的少年被一群人圍著打。

心底那點正義感瞬間竄了上來。

我直接衝過去,一人一拳,將他們狠狠打倒。

才轉頭向少年伸出手。

看他很可憐,我將辛苦賺來的大包子分了一個給他。

他才告訴我,這些人是他哥哥派來的。

他們兄弟倆一向關係不怎麼好。

我撇撇嘴,“那你哥可真不是東西,以後他要是碰見我,我就讓他倒黴!”

少年很開心地笑了。

分彆時,他拉著我跑到街邊照了張相,又珍而重之地將照片放在了衣兜裡。

此後再冇見過,我卻一直在少年心間。

後來再重逢,他已是停屍房裡的屍體。

好在上天垂憐,讓我們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我親了親顧司鈺的額頭,“這些年,真是虧得你還記著我,辛苦啦。”

他順勢抱住我,深深一吻。

至於後來沈嵐月的死訊,顧司鈺的身體被憤怒的人群扔到五湖四海的慘狀,就跟我們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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