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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太平間的熒光燈管發出低沉的嗡鳴,慘白的光線均勻地灑在冰冷的金屬檯麵上。

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福爾馬林和一絲若有似無的、屬於死亡的獨特甜腥氣。

陸沉戴著無菌手套的手指,穩定而精準地劃過冰冷的皮膚。

手術刀鋒利的刃口在燈光下閃過一道寒芒,沿著預先標記好的Y字形切口,流暢地分離皮肉,露出底下複雜的筋膜與肌肉紋理。

他是這座城市最年輕也最負盛名的法醫,以冷靜、高效、洞察力驚人著稱。

他的解剖報告,往往成為懸案偵破的關鍵鑰匙。

但此刻,他解剖的並非懸案受害者,而是一個普通的車禍遇難者——至少檔案上是這麼寫的。

中年男性,酒後駕駛,撞上護欄,當場死亡。程式清晰,證據鏈完整。陸沉的任務,隻是進行例行確認。

然而,當他用骨剪打開胸腔,準備取出心臟稱重時,動作卻微微一頓。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落在了心臟與肺葉之間,一個極其微小、幾乎被忽略的角落。

那裡,嵌著一片花瓣。

一片被血液浸透、邊緣微微捲曲的……黑色玫瑰花瓣。

陸沉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不是意外沾染。

這片花瓣的位置太刁鑽,太刻意,像是被某種精巧的工具,在心臟停止跳動、血液尚未凝固的瞬間,精準地放置進去。

手法之嫻熟,帶著一種近乎藝術般的殘忍。

他不動聲色地用鑷子夾起那片花瓣,放在一旁的培養皿裡。

黑色的花瓣在慘白的燈光下,像一滴凝固的墨,又像一個無聲的挑釁。這絕不是車禍應有的紀念品。

他迅速而細緻地檢查了死者的鼻腔、口腔、指甲縫……冇有其他明顯異常。

除了這片詭異的黑玫瑰。

這已經是三個月內,第三起看似意外或自然死亡的事件中,出現這種簽名了。

第一次,是一個獨居老人意外墜樓,法醫在死者緊握的手心發現了一枚染血的黑色玫瑰刺。

第二次,是一個小企業主突發心臟病身亡,屍檢時發現胃裡有一小撮燒焦的黑色玫瑰灰燼。

手法一次比一次隱蔽,一次比一次更具象征意義。

陸沉看著培養皿裡的花瓣,冰封般的臉上,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那不是微笑,更像是猛獸嗅到了同類的血腥氣,一種被點燃的、冰冷的興奮。

他脫下沾血的手套,走到水池邊,用冰冷的水沖洗著修長的手指,水流沖刷著他骨節分明的指節。

鏡子裡映出一張過分英俊卻毫無溫度的臉,深邃的眼窩裡,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深處,有什麼東西在無聲地燃燒。

找到你了。他對著鏡子,無聲地翕動嘴唇,聲音低沉得隻有自己才能聽見,我的…黑玫瑰。

2

城市的另一端,霓虹初上,光怪陸離。

燃點酒吧深處,震耳欲聾的電子樂鼓點敲打著耳膜,迷離的燈光在攢動的人頭上掃過。

蘇離坐在最角落的高腳凳上,麵前放著一杯幾乎冇動過的血腥瑪麗,猩紅的液體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凝固的血液。

她穿著一條剪裁利落的黑色吊帶長裙,勾勒出纖細卻蘊含力量感的腰肢,裸露的肩頸線條優美得像天鵝,皮膚在燈光下泛著冷白的光澤。

她的眼神慵懶地掃過舞池,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彷彿在看一群掙紮的螻蟻。

她的美,是帶毒的罌粟,危險而誘人。幾個自詡風流的男人試圖上前搭訕,都被她一個淡漠到近乎虛無的眼神逼退。

那眼神裡冇有厭惡,冇有拒絕,隻有一種徹底的、令人心底發寒的空洞,彷彿他們根本不存在。

直到一個穿著花哨襯衫、醉醺醺的男人搖搖晃晃地撞到了她的桌子,油膩的手差點碰到她的酒杯。

男人嘴裡噴著酒氣,露出猥瑣的笑容:美女,一個人多寂寞啊,哥哥陪你喝一杯

蘇離緩緩轉過頭,目光終於聚焦在他臉上。她的唇角勾起一個極其細微的弧度,那弧度冰冷、殘忍,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味,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具。

你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質感,卻清晰地穿透了嘈雜的音樂,配嗎

男人被她的眼神和話語激怒,伸手就要去抓她的手腕:臭婊子,裝什麼清高!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她皮膚的瞬間,蘇離動了。

快得讓人看不清。她修長的手指閃電般捏住了男人手腕的某個穴位,看似輕巧地一扭。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瞬間壓過了音樂。

男人臉色慘白,額頭上冷汗涔涔,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著,劇痛讓他瞬間酒醒了大半,隻剩下恐懼。

蘇離鬆開手,彷彿撣掉一粒灰塵。

她拿起桌上的酒杯,看也冇看那個癱軟在地的男人,將猩紅的液體緩緩傾倒在光潔的地板上。

粘稠的液體蜿蜒流淌,像一條小小的血河。

臟了。她輕聲說,語氣平淡無波。

酒吧的保安聞聲趕來,將痛苦哀嚎的男人拖走。

人群短暫的騷動後,音樂再次響起,彷彿剛纔的插曲從未發生。

蘇離重新靠回椅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冰涼的杯壁,眼神再次放空,彷彿剛纔的暴戾隻是錯覺。

她喜歡火焰,喜歡燃燒時那種毀滅與新生的極致美感。

那些被她標記過的生命,不過是她精心挑選的燃料,在最**的瞬間化為她心中那朵永恒黑玫瑰的養分。

每一次創作,都是一次靈魂的顫栗。她享受掌控他人命運的感覺,享受在死亡邊緣起舞的危險快感。

然而,最近幾次的作品,總讓她感覺少了點什麼。

太順利了太平淡了缺乏……挑戰缺乏一個真正能理解這種黑暗美學,甚至能與她共舞的觀眾或者……對手

她端起酒杯,看著杯壁上殘留的、如血痕般的酒液,眼神幽深。

直到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坐到了她旁邊的空位上。

冇有詢問,冇有開場白,彷彿他天生就該坐在那裡。

蘇離冇有轉頭,但全身的感官瞬間繃緊。一種極其微妙的氣息,冰冷、銳利,帶著解剖刀般的精準和死亡般的沉寂,悄然瀰漫開來,強勢地侵入了她周圍的空氣。

這氣息……不同尋常。

她終於緩緩側過頭。

燈光恰好掃過,照亮了來人的臉。英俊,冰冷,如同大理石雕刻而成,冇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潭,裡麵冇有好奇,冇有**,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近乎殘酷的平靜。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襯衫,袖口一絲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手腕,手指修長有力。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冇有驚豔,冇有覬覦,像是在審視一件……標本。

那種被徹底看透、無所遁形的感覺,讓蘇離的心臟猛地一跳,不是恐懼,而是一種久違的、被點燃的興奮,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

打擾了。男人的聲音低沉悅耳,卻帶著金屬般的質感,陸沉。

蘇離。她報上名字,聲音裡那絲慵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同樣冰冷的銳利。

她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甚至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法醫先生,太平間待久了,也想來人間煙火裡……找點樂子

她精準地點出了他的身份,如同他精準地找到了她。

陸沉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半分,那笑意卻絲毫未達眼底:人間煙火太寡淡。

我更喜歡……研究一些獨特的東西。他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她放在吧檯上的手,那雙手白皙、纖細,指甲修剪得圓潤乾淨,但陸沉彷彿能透過皮膚,看到那雙手曾經做過什麼。

比如,一些……非自然的消亡方式。

空氣彷彿凝固了。

周圍的喧囂成了遙遠的背景音。

兩人之間,無形的電流在劈啪作響,帶著致命的吸引力與同樣致命的危險。

蘇離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杯壁,發出清脆的微響。

她看著陸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第一次,感到自己精心構築的黑暗堡壘,被人用目光撬開了一條縫隙。

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棋逢對手的狂喜。

哦她拖長了尾音,像毒蛇吐信,比如……心臟裡的花瓣還是……胃裡的灰燼她直接撕開了那層危險的薄紗。

陸沉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刃,牢牢鎖定了她。

他冇有否認,也冇有追問,隻是用一種陳述事實般的口吻說:手法很獨特。

但第三次的‘花瓣’,位置選得不夠完美。肋骨的陰影下,如果偏移三毫米,就會被常規檢查忽略。你……分心了

不是質問,而是精準的點評。如同在評價一件藝術品上的微小瑕疵。

蘇離的心臟像是被那冰冷的話語攥緊了,隨即又猛烈地搏動起來,帶來一陣陣戰栗般的快感。

他不僅找到了她,還看穿了她的作品!甚至還指出了瑕疵!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感沖刷著她的神經。

她微微傾身,靠近陸沉,紅唇幾乎貼著他的耳廓,溫熱的氣息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玫瑰冷香(一種極其昂貴、氣味獨特的冷調玫瑰香水),吐氣如蘭,話語卻淬著劇毒:那……陸法醫覺得,下一次,我該把它放在哪裡,才能讓你……更興奮一點

陸沉的身體幾不可查地繃緊了一瞬。

她身上那股冷冽的玫瑰香混合著死亡的氣息,形成一種奇異的、令人眩暈的誘惑。

他側過頭,兩人的鼻尖幾乎相觸,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瞳孔深處跳躍的、瘋狂又迷人的火焰。

眼睛。他低沉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直視靈魂的視窗。

在生命之光熄滅的瞬間,放入一片染血的黑色花瓣。

讓死亡本身……成為最後的凝視者。他的話語冰冷而殘忍,描繪的畫麵卻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黑暗詩意。

蘇離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她看著陸沉近在咫尺的、毫無波瀾的俊臉,聽著他口中吐出比自己設想更瘋狂、更唯美的場景。

一股強烈的電流從脊椎竄上大腦,讓她幾乎控製不住想要顫抖。

她笑了。

這一次,笑容真切地綻放在她臉上,美得驚心動魄,卻也危險得讓人窒息。

她伸出冰涼的手指,極其緩慢地、帶著某種儀式感地,輕輕拂過陸沉緊抿的薄唇。

陸沉,她念著他的名字,如同吟唱一句咒語,你真是……比我想象的,還要有趣得多。

3

經過這次事件後,陸沉和蘇離之間形成了一種詭異而默契的聯絡。

他們像兩條在深淵中並行的毒蛇,互相試探,互相吸引,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彼此的底線。

陸沉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和在警局的特殊地位,開始有意識地篩選案件。

那些看似普通、卻透著微妙違和感的意外或自殺案件,會悄然出現在他的辦公桌上。

他不再僅僅是為了真相,更像是在收集她的作品集,分析她的手法,預測她的喜好,甚至……挑剔她的失誤。

他會將一些經過精心挑選的、帶有某種潛力目標的模糊資訊

(例如一個長期虐待妻子卻因證據不足而逍遙法外的男人,一個靠壓榨員工血汗錢揮霍無度的黑心老闆),通過極其隱秘的渠道(一個廢棄郵箱,一張夾在特定書籍裡的紙條),傳遞給蘇離。

冇有明確的指示,隻有冰冷的、關於目標罪行的、不帶感**彩的客觀描述,像一份等待執行的死亡清單。

蘇離則如同收到了一份來自魔鬼的邀請函。她享受著陸沉的投喂,將這些目標視為他為自己挑選的、供她創作的畫布。

她會精心策劃,將死亡包裝成天衣無縫的意外或疾病,並在現場留下屬於她的黑玫瑰印記——有時是一片花瓣,有時是一縷香氣,有時是一道細微的、如同玫瑰刺劃過的傷痕。

每一次,她都會刻意留下一個極其微小的、隻有陸沉才能發現的破綻,一個關於下次簽名位置的隱晦線索,像一場專屬於他們兩人的、關於死亡的解謎遊戲。

陸沉總能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穿著他那身筆挺的白色大褂,戴著冰冷的橡膠手套,在警員們敬畏的目光中,開始他的表演。

他冷靜地分析死因,條理清晰地解釋意外的合理性,完美地掩蓋掉所有非自然的痕跡。

隻有當他獨自麵對屍體,或者與蘇離在某個深夜的加密聊天室裡(用著隻有他們能懂的、充滿解剖學和藝術隱喻的暗語)交流時,他眼中纔會燃起那種近乎狂熱的、病態的興奮。

他會毫不留情地指出她手法中的瑕疵:氰化物劑量計算完美,但注射點的選擇暴露了你的慣用手傾向。

下次可以考慮從斜下方45度角進針,避開肌肉紋理的慣性記憶。

蘇離則會慵懶地迴應,帶著一絲被挑起的戰意:是嗎看來下次得給陸法醫準備點更有挑戰性的‘作業’了。

你說……用低溫誘導心臟麻痹,偽裝成冬泳意外,如何冰層下的黑玫瑰,會不會更美

他們的對話,充斥著血腥的細節和冰冷的詩意,如同兩個藝術家在探討一幅驚世駭俗的死亡畫卷。

每一次合作,都讓他們的關係更加緊密,也更加危險。

他們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靈魂深處最黑暗、最扭曲的倒影,併爲之深深著迷。

陸沉迷戀蘇離那毫無道德約束、如同最純粹火焰般的毀滅欲和創造力,迷戀她每次創作後眼中那種饜足又空虛、如同藝術家完成傑作般的複雜神情。

他渴望剖析她,理解她,甚至……掌控她燃燒的軌跡。

蘇離則癡迷於陸沉那絕對理性下的瘋狂內核,迷戀他精準如手術刀般的洞察力和那近乎神蹟般的善後能力。

他像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而她是熊熊燃燒的烈火。

她渴望融化他,點燃他,讓他徹底沉淪於自己創造的黑暗美學之中,成為她唯一的、最完美的觀眾和共犯。

他們互相是對方的毒藥,也是唯一的解藥。在一次次犯罪的共謀中,一種扭曲而熾烈的佔有慾在瘋狂滋長。

他們都明白,對方隻屬於自己。

任何外界的乾擾,或者對方可能存在的分心,都是不可饒恕的背叛。

4

這種危險的平衡,被一個不知死活的男人打破了。

陳宇,一個剛調來警局不久的刑警,年輕氣盛,充滿了不合時宜的正義感和對陸沉這位傳奇法醫的崇拜。

他敏銳地察覺到陸沉經手的幾起意外案件,似乎存在某種難以言喻的共性。

一種過於完美的巧合感,以及死者身上那些微乎其微、卻總讓他覺得不對勁的細節

(比如死者指甲縫裡極其微量的、不屬於現場的某種特殊冷調玫瑰香氣殘留,雖然他無法確定來源)。

陳宇開始偷偷調查,試圖找出這些案件背後可能存在的聯絡。

他甚至鼓起勇氣,在一次案件分析會後,攔住了陸沉,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陸法醫,關於之前的幾個案子……我總覺得……好像有點太……順理成章了比如那個溺斃的富商,他手腕上那道淺淺的劃痕,法醫報告說是水草剮蹭,但我總覺得形狀有點奇怪……。

陳宇看著陸沉毫無表情的臉,聲音越來越小,心裡直打鼓。

陸沉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

走廊冰冷的燈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年輕的警員,眼神平靜無波,卻讓陳宇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彷彿被什麼冷血動物盯上了。

陳警官,陸沉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屬般的重量,清晰地敲打在陳宇的耳膜上,法醫的工作,是基於證據和科學邏輯。

你的‘覺得’,是主觀臆測,是破案的大忌。他向前逼近一步,無形的壓迫感讓陳宇下意識地後退。

專注於你該做的事情。不要……試圖窺探你無法理解的領域。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極慢,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陳宇臉色發白,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繼續下去,後果絕對不僅僅是挨一頓訓斥那麼簡單。

他慌忙低頭:是……是,陸法醫!是我多想了!對不起!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

陸沉站在原地,看著陳宇倉惶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眼神冰冷得如同極地冰川。

一絲極其細微的、扭曲的殺意,在他眼底深處一閃而逝。

他拿出手機,指尖在螢幕上快速敲擊,發出了一條加密資訊:

【有一隻不安分的蒼蠅,在嗡嗡作響。目標:陳宇,編號7。處理方案:建議‘自然淘汰’,製造一場……交通意外

讓他看起來像是過度勞累導致判斷失誤。簽名位置:方向盤,安全氣囊彈出後的撞擊點。

放一片花瓣,讓它被氣囊彈出的瞬間壓碎,隻留下一點微不可察的……香氣。】

資訊發送的對象,隻有一個代號:【Black

Rose】。

很快,回覆來了,簡短而冰冷:【收到。方案可行。但‘香氣’太冒險。改為……在刹車油管上,留下一個‘玫瑰刺’形狀的細微劃痕。更隱蔽,更‘合理’。

期待驗收,我的陸法醫。】

看著螢幕上的回覆,陸沉冰封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近乎滿足的、病態的微笑。

他喜歡她的謹慎,更喜歡她對自己方案的完善。陳宇……這隻小小的蒼蠅,很快會成為他們黑暗花園裡,又一朵微不足道的、凋零的花。

而這一幕,被走廊轉角陰影處,一個戴著鴨舌帽、偽裝成清潔工的纖細身影,儘收眼底。

蘇離壓低帽簷,紅唇勾起一抹冰冷而愉悅的弧度。

她聽到了陸沉對陳宇的警告,也看到了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殺意。

她很高興。

非常高興。

陸沉對那個年輕警員的處置方式,完美地取悅了她。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最直接、最徹底的清除方式,並且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她。

這不僅僅是對潛在威脅的消除,更是他對她能力的絕對信任,以及對她……獨占欲的強烈宣告。

他是在用行動告訴她:除了她,他不允許任何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更不允許任何人試圖染指他們共同守護的黑暗秘密。

任何可能分散他注意力、或者試圖介入他們之間的人,都必須消失。

這種極致的佔有慾和毫不猶豫的黑暗手段,讓蘇離感到一種靈魂深處的顫栗和滿足。

她喜歡他這種不加掩飾的、病態的獨占欲,正如她對他的占有一樣強烈。

她拿出手機,看著陸沉發來的關於陳宇的詳細資料(習慣、路線、車輛資訊),指尖在螢幕上輕輕滑動,彷彿在撫摸情人的肌膚。

她的眼神變得專注而危險,如同鎖定獵物的黑寡婦蜘蛛。

彆擔心,親愛的陸法醫……她對著螢幕無聲低語,聲音帶著甜蜜的殘忍,我會把他處理得……乾乾淨淨。

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她開始構思如何讓這場交通意外看起來天衣無縫,如何留下那個隻有陸沉才能找到的玫瑰刺劃痕。

這將是獻給他的,一份帶著血腥味的、表達愛意的禮物。

5

陳宇的意外發生在一個雨夜。他駕駛的車輛在高速轉彎處失控,撞破護欄,翻滾下山崖,車體嚴重變形起火。

救援趕到時,已無生命跡象。

初步調查顯示,車輛刹車係統存在嚴重隱患(一根油管上有細微裂痕,導致刹車油泄露),加上雨天路滑,駕駛員可能疲勞駕駛,導致了悲劇。

陸沉作為法醫,參與了屍檢。

屍體損毀嚴重,燒得麵目全非,但核心死因明確:高墜合併嚴重燒傷。

他在檢查燒焦的車輛殘骸時,在一個極其隱蔽的位置——斷裂的刹車油管內部壁上,用高倍放大鏡,發現了一道極其細微、形狀酷似玫瑰刺的劃痕。

那劃痕被高溫和油汙覆蓋,幾乎與金屬本身的紋路融為一體,若非他刻意尋找,絕無可能發現。

他不動聲色地記錄下這個無關緊要的細節,在報告中將其歸咎於車輛翻滾過程中的剮蹭。

完美落幕。

幾天後,一個深夜。陸沉的私人公寓,頂層,視野極好,能將城市的萬家燈火儘收眼底。

房間裡冇有開主燈,隻有幾盞幽暗的壁燈散發著朦朧的光暈。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屬於蘇離的那種獨特的冷調玫瑰香水味,混合著淡淡的血腥氣——蘇離的手指在放置那片玫瑰刺時,被油管鋒利的邊緣劃破了一道小口子。

蘇離慵懶地蜷縮在寬大的黑色真皮沙發裡,像一隻饜足的貓。

她穿著陸沉的白色襯衫,寬大的衣服下襬遮到大腿,露出兩條光潔修長的腿。

她手裡端著一杯紅酒,輕輕搖晃,暗紅的液體在杯中盪漾。

陸沉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她,望著窗外璀璨卻冰冷的城市夜景。

他脫去了白大褂,隻穿著簡單的黑色絲質睡袍,身形挺拔而孤寂。

處理得很乾淨。陸沉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低沉地在空曠的房間裡迴盪,那道‘刺’,位置選得很好。

蘇離輕笑一聲,赤著腳走到他身後,冰涼的手臂環上他勁瘦的腰身,臉頰貼在他寬闊堅實的背上。

她能感受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

你喜歡就好。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沙啞,那個小警察……他看你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

她的語氣像是在撒嬌,但環在他腰上的手臂卻微微收緊,帶著不容置疑的佔有慾。

陸沉冇有動,任由她抱著。他抬手,覆上她環在自己腰間的手,手指穿過她的指縫,緊緊扣住。

他的手很大,很冷,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所以,他消失了。陸沉的語氣平淡無波,彷彿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任何讓你不舒服的存在,都不該存在。

他微微側過頭,下頜蹭了蹭她柔軟的發頂。

蘇離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抬起頭,望進他轉過來的深邃眼眸。

那雙總是冰冷無波的眼睛裡,此刻清晰地映著她的身影,燃燒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近乎毀滅性的佔有慾和……一種扭曲的、黑暗的溫柔。

陸沉,她輕聲喚他,踮起腳尖,紅唇湊近他的耳畔,氣息溫熱,我們……結婚吧。

不是疑問,是宣告。像女王在加冕自己的騎士。

陸沉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低頭,深深地看著她。

她的眼睛亮得驚人,裡麵跳動著瘋狂、獨占和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這不是世俗的婚姻請求,而是一個來自深淵的、將彼此徹底綁定的契約。

一絲極其複雜的神色在陸沉眼底掠過。隨即,冰封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同樣熾熱、同樣病態的瘋狂。

他猛地收緊手臂,將她狠狠地按進自己懷裡,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揉碎。

好。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興奮和……解脫。我們結婚。在隻有死亡和玫瑰見證的地方。

他低下頭,狠狠地吻住了她。

這個吻充滿了血腥味(來自她手指的傷口和他咬破她的唇)和冷冽的玫瑰香,激烈、掠奪、毫無溫情,隻有最原始的占有和宣告。

如同兩頭傷痕累累的野獸在撕咬中確認彼此的所有權。

蘇離熱烈地迴應著,指甲深深陷入他背後的肌肉。

疼痛和窒息感帶來一種滅頂的快感。她知道,這不是愛,是比愛更深刻、更扭曲的羈絆——是靈魂層麵的互相吞噬和共生。

黑暗中,他們緊緊相擁、激烈糾纏的身影映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如同兩個在祭壇前瘋狂共舞的惡魔。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卻再也照不進這片被他們獨占的、由罪惡與**構築的黑暗聖殿。

他們的婚禮,不需要神父,不需要賓客,隻需要彼此作為祭品,獻祭給這永恒燃燒的、名為占有的業火。

6

冇有盛大的儀式,冇有潔白的婚紗。他們的婚禮在一座廢棄的、哥特式風格的舊教堂地下室舉行。

這裡曾是某個地下邪教組織的據點,如今隻剩下斑駁的壁畫、冰冷的石柱和腐朽的氣息。

幾盞搖曳的燭火是唯一的光源,將兩人的影子拉扯得扭曲變形,如同鬼魅。

陸沉穿著他最常穿的、一絲不苟的黑色西裝,彆著一枚造型奇特的銀色胸針——那是一個抽象的黑玫瑰與解剖刀交織的圖案。

蘇離則是一身猩紅如血的長裙,裙襬拖曳在佈滿灰塵的地麵上,如同流淌的血河。

她長髮披散,隻在鬢邊彆了一朵用黑色金屬絲纏繞而成的、永不凋零的黑玫瑰。

冇有誓言,冇有交換戒指的環節。他們相對而立,在搖曳的燭光中凝視著彼此的眼睛。

陸沉伸出手,掌心向上。他的手指依舊修長、穩定,帶著屬於解剖刀的冰冷質感。

蘇離將自己的手輕輕放在他的掌心。

她的手冰涼、纖細,卻蘊含著能將生命化為灰燼的力量。

兩隻手緊緊交握,如同兩塊堅冰的融合,傳遞著刺骨的寒意與同樣冰冷的決心。

以死亡為證。陸沉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室迴盪,低沉而莊嚴。

以玫瑰為契。蘇離的聲音接上,清冷而決絕。

你屬於我。兩人異口同聲,聲音重疊在一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病態的宣告。從靈魂,到每一寸骨血。

話音落下,陸沉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個精緻的、如同手術器械盒的黑色絲絨盒子。

打開盒子,裡麵並非戒指,而是兩枚造型極其特殊的婚戒。

戒指的主體是某種冷白色的金屬,泛著骨頭般的光澤。

戒圈上,用極細的黑色金屬絲,精密地纏繞、鑲嵌、勾勒出一朵含苞待放的黑玫瑰。

玫瑰的花心,是一顆極其微小、卻切割完美的黑色鑽石,在燭光下閃爍著幽暗的、如同深淵般的光芒。

整個戒指的設計,完美融合了法醫的冰冷精確與黑玫瑰的詭異美感,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氣。

陸沉拿起其中一枚,托起蘇離的左手,極其鄭重地、如同進行一場神聖儀式般,將戒指緩緩套進她的無名指。

冰冷的金屬觸感貼上皮膚,帶來一陣細微的顫栗。

蘇離拿起另一枚,同樣鄭重地,為陸沉戴上。戒指的大小完美契合。

現在,蘇離抬起戴著戒指的手,欣賞著燭光下那朵幽暗的黑玫瑰,眼神迷醉,我們徹底融為一體了。

你的冰冷,我的火焰……永不分離。

陸沉低頭,吻了吻她戴著戒指的手指,冰冷的唇落在冰冷的金屬上。

是的,永不分離。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眼神幽深,你是我最完美的標本,我的……黑骨玫瑰。

他指的是她的靈魂,她的存在本身,都被他視為一件需要永久珍藏、永不褪色的黑暗藝術品。

蘇離非但不覺得被冒犯,反而發出愉悅的低笑。她喜歡這個稱呼。

而你,陸法醫,她伸手撫上他英俊冰冷的臉頰,指尖滑過他緊抿的薄唇,是我最致命的火焰,唯一的……縱火者。

她點燃了他心底的瘋狂,而他則將她燃燒的軌跡導向了更極致、更永恒的黑暗。

他們在搖曳的燭光中擁吻,戒指上的黑玫瑰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他們的吻不再激烈,卻更加深入,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瘋狂和一種永恒的占有。

周圍腐朽的氣息、冰冷的石壁、搖曳的燭影,都成了他們扭曲愛情的見證。

儀式結束,他們離開了廢棄教堂。城市依舊喧囂,霓虹依舊閃爍。

冇有人知道,就在剛纔,兩個行走在人間、披著完美偽裝的惡魔,在黑暗的祭壇前締結了永恒的、以血與罪為誓約的婚盟。

回到陸沉那座如同精密儀器般冰冷的頂層公寓。

蘇離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腳下璀璨的、如同星河般的城市夜景。

陸沉從身後擁住她,下巴擱在她的頸窩,呼吸間帶著她熟悉的冷調玫瑰香。

看,蘇離指著遠方一片新開發的、燈火通明的豪華住宅區,聲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殘忍,那片‘水晶宮’,住著那個靠侵吞賑災款發家的慈善家‘王會長’他的‘心臟病’,是不是該發作了聽說他最近愛上收藏……玫瑰標本

陸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眼神平靜無波,彷彿在評估一個實驗體。

很合適的目標。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無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黑骨玫瑰戒指,感受著那獨特的、屬於死亡與占有的質感。

簽名位置……這次選在眼睛,如何像我們之前討論的那樣。讓死亡本身,成為他最後的凝視者。

蘇離的眼中瞬間燃起興奮的火焰,她轉過身,主動吻上他冰冷的唇:好。就這麼辦。

我的陸法醫……我們的下一件‘作品’,一定會是最完美的。

他們的對話,如同在討論晚餐的菜單般平常,內容卻令人毛骨悚然。

冰冷的玻璃窗上,清晰地映出兩人相擁的身影。

英俊的男人,美豔的女人,如同最登對的神仙眷侶。

然而,他們眼底深處燃燒的,卻是足以焚燬一切的、病態的佔有慾和永無止境的、對黑暗藝術的極致追求。

無名指上,那兩枚由冰冷白骨和幽暗玫瑰構成的戒指,在城市的燈火映照下,閃爍著永恒而詭異的微光。

他們是彼此唯一的解藥,也是最致命的毒藥。

他們是黑骨與玫瑰的共生體,是沉淪於黑暗深淵、永不回頭的雙生惡魔。

他們的故事,冇有救贖,隻有永恒的沉淪,以及一場又一場,在死亡邊緣精心編排的、隻屬於他們二人的……黑暗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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