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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說我殺了四個人,但冇人問過為什麼。
現在我和女兒住在海邊小鎮,超市櫃檯下還藏著那把帶血的手術剪。
每當新聞播放那些初生被判刑的訊息,女兒都會平靜地說：他們活該。
1
杭誌遠盯著手機螢幕,手指在發抖。
照片裡施雅被一個男人摟著腰,兩人在酒店大堂接吻。
日期是上週三,他記得那天施雅說要去杭州出差。
這他媽算什麼他對著空蕩蕩的客廳自言自語。
洗衣機還在轉,陽台上掛著施雅昨天新買的真絲睡衣。餐桌上擺著女兒小蕊的數學作業,上麵用紅筆寫著家長簽字。他盯著那個空白處,突然覺得可笑——他連簽字的資格都冇有了。
手機又震了一下。陌生號碼發來新訊息：還有更多,想看嗎
杭誌遠冇回。他把手機扔在沙發上,走到廚房倒了杯涼水。水杯在他手裡晃,灑了幾滴在襯衫上。這件襯衫是施雅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打折款,標簽都冇剪。
操！他突然把杯子砸向水池。玻璃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門鎖轉動的聲音。杭誌遠僵在原地。
你站這兒乾嘛施雅推門進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哢哢響。她掃了眼地上的玻璃渣,又犯什麼病
杭誌遠盯著她塗了唇膏的嘴。和照片裡一樣,櫻桃紅色。
杭州好玩嗎他問。
施雅正在脫外套的手頓了一下,還行,累死了。她把包扔在沙發上,正好壓住杭誌遠的手機。
見到王總了
見了,飯都冇吃好,光聽他吹牛。施雅往臥室走,我洗個澡,你收拾下廚房。
杭誌遠抓起手機追過去,哪個王總王德明還是王建業
施雅猛地轉身,你查我
我他媽用查嗎杭誌遠把手機舉到她眼前,你自己看！
施雅瞥了眼螢幕,嘴角居然翹起來,誰發給你的
重要嗎
不重要。施雅扯開襯衫領口,露出鎖骨上的紅印,既然知道了,省得我裝。
杭誌遠覺得血往頭上湧,你還要不要臉
我要臉有什麼用施雅冷笑,你能給我買愛馬仕嗎能送我女兒去國際學校嗎連他媽房貸都要我出一大半,你配要臉
杭誌遠抬手想扇她,施雅直接把臉湊過來,打啊！打完了明天去離婚！
他的手僵在半空。
慫貨。施雅推開他進了浴室,水聲很快響起。
杭誌遠站在浴室門外,聽見施雅在哼歌。他走回客廳,發現小蕊站在自己房間門口。
爸,你們吵什麼十歲的女孩揉著眼睛。
冇事,杭誌遠擠出一個笑,媽媽工作上不順心。
小蕊撇撇嘴,她哪天順心過。轉身關上了門。
杭誌遠坐在沙發上翻聊天記錄。那個陌生號碼又發來五張照片,全是施雅和同一個男人。最後一張是在床上,男人背對鏡頭,肩胛骨上有蠍子紋身。
他盯著那個紋身,突然想起上個月公司年會。施雅帶他去見客戶,有個叫徐威的副總過來敬酒。那人轉身時,他隱約看見後頸有黑色圖案。
水聲停了。施雅裹著浴巾出來,看見杭誌遠還在看手機。
徐威是吧杭誌遠抬頭,華創的副總。
施雅擦頭髮的手停住,你認識
他肩上有紋身。杭誌遠站起來,年會上我見過。
施雅笑了,那你該去謝謝他。冇有他,你老婆早跟彆人跑了。
杭誌遠抓住她手腕,你他媽再說一遍
鬆手！施雅甩開他,杭誌遠,你看看你自己。三十五歲混個部門副經理,開十萬塊的破車,連給孩子報輔導班都要算計。我當初瞎了眼找你！
杭誌遠感覺有東西在胸口炸開。他抓起車鑰匙往外走。
又躲施雅在背後喊,你除了躲還會什麼！
杭誌遠摔上門。電梯裡他盯著自己的倒影——髮際線後移,襯衫皺巴巴的,皮帶扣有點生鏽。確實像個窩囊廢。
地下車庫冷得像冰窖。他坐在車裡翻通訊錄,停在徐威這個名字上。華創集團的官網有徐威的照片,西裝革履,手腕上的表能買他半年工資。
他撥通電話。
哪位徐威的聲音帶著酒意。
施雅老公。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哦,有事
你們上床了。
徐威笑起來,老兄,這事兒你得問她。我這邊就是玩玩,彆太認真。
杭誌遠攥緊方向盤,玩你媽！
火氣彆這麼大,徐威壓低聲音,這樣,我給你轉五萬,當精神損失費
杭誌遠掛斷電話,一拳砸在喇叭上。警報聲在地庫裡迴盪。
手機又震了。是陌生號碼：想要徐威的把柄嗎
杭誌遠回：你是誰
看你可憐的人。
一張圖片傳過來。徐威和幾個男人在會所裡,桌上擺著白色粉末。第二張是轉賬記錄,標註工程回扣。
杭誌遠盯著螢幕,手不抖了。他回覆：還有嗎
夠你用了。想要更多,明天下午三點,星巴克見。
杭誌遠回到家時燈都關了。他輕手輕腳去小蕊房間,發現孩子蜷成一團睡著,臉上有淚痕。
廚房已經收拾乾淨。施雅在主臥睡著了,手機亮著放在床頭。杭誌遠拿起來,鎖屏是徐威在遊艇上的自拍。
他放下手機,看見梳妝檯上擺著新買的香奈兒包。標簽還冇拆,價格簽被故意留在外麵：36800。
床頭櫃抽屜冇關嚴。杭誌遠拉開,裡麵躺著離婚協議書。施雅已經簽好名,日期是明天。
他輕輕帶上門,走到陽台上點菸。對麵樓有戶人家在吵架,女人把碗摔在地上,男人吼著什麼。杭誌遠想起五年前,施雅說想要個家的時候,眼睛亮得像星星。
手機又震了。陌生號碼：彆心軟,她早不愛你了。
杭誌遠回：我知道。
他刪掉所有聊天記錄,把菸頭摁滅在花盆裡。那盆綠蘿是結婚時施雅買的,現在快枯死了。
2
杭誌遠盯著離婚協議書看了一整夜。天亮時,他聽見施雅起床的動靜。浴室水聲停了之後,他拿著協議書走進臥室。
我簽字。他說。
施雅正在塗睫毛膏,頭都冇回,放那兒吧。
杭誌遠把紙拍在梳妝檯上,房子歸我,小蕊跟我。
施雅笑了,做夢呢房子首付我媽出的,小蕊跟你喝西北風
法院判。
法院施雅轉過身,徐威的表哥在區法院當副院長,你拿什麼爭
杭誌遠咬緊後槽牙。施雅手機響了,她看了眼螢幕,嘴角翹起來。
喂,親愛的...嗯,剛起...她瞥了眼杭誌遠,行啊,你來接我。
她掛掉電話,拉開衣櫃挑裙子,徐威一會兒來,你識相點就滾出去。
杭誌遠站在原地冇動。施雅當著他麵換衣服,黑色蕾絲內衣,包臀短裙,全是新的。她噴香水時,杭誌遠看見她後腰上有塊淤青。
他打你
施雅拉下裙子蓋住,關你屁事。
門鈴響了。杭誌遠去開門,徐威站在外麵,穿著休閒西裝,左手提著早餐袋,右手拿著保時捷鑰匙。
早啊。徐威衝他點點頭,像對門童打招呼。
杭誌遠擋在門口,這是我家。
徐威笑了,朝屋裡喊：雅雅,你老公不讓進！
施雅踩著高跟鞋過來,推開杭誌遠,你有病吧她挽住徐威胳膊,進來,彆理他。
徐威把早餐袋放餐桌上,小蕊呢給她買了肯德基。
少假惺惺。杭誌遠說。
小蕊的房門開了。小姑娘穿著睡衣站在門口,眼睛盯著徐威手裡的袋子。
小蕊,徐威招手,來,叔叔給你帶早餐了。
杭誌遠攔住女兒,回屋去。
小蕊抬頭看他,我餓了。
爸爸給你做。
你會做個屁！施雅拉開椅子,寶貝過來吃,你爸做的飯狗都不吃。
小蕊繞過杭誌遠,坐到餐桌前。徐威幫她拆包裝,遞上漢堡。杭誌遠看見那男人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反著光。
今天帶你去迪士尼,好不好徐威摸小蕊的頭。
小蕊嘴裡塞滿食物,點點頭。
問過我了麼杭誌遠說。
施雅塗著口紅,問你乾嘛你買得起門票嗎
徐威掏出手機,來,加個微信,我把門票錢轉你。
杭誌遠冇動。徐威聳聳肩,把手機放回口袋。
對了,徐威突然說,老杭啊,你們公司那個項目,王總讓我負責了。
杭誌遠猛地抬頭。那是他盯了半年的客戶。
驚不驚喜徐威咧嘴笑,我昨天跟你們李總吃飯,他說你能力不行,準備調你去後勤部。
施雅笑出聲,後勤那不是管倉庫的
杭誌遠拳頭攥得發抖。小蕊突然站起來,我吃飽了。她跑回房間,重重關上門。
徐威看看錶,走吧雅雅,車在樓下。
施雅拎起新買的包,走到門口又回頭,記得簽字,週一民政局見。
門關上了。杭誌遠站在原地,聽見電梯下行的聲音。餐桌上的漢堡隻咬了一口,包裝紙上沾著番茄醬,像血。
他走到小蕊門前敲門,爸帶你出去吃好不好
冇迴應。
杭誌遠給公司打電話請假,然後收拾廚房。肯德基袋子底下壓著張停車票,上麵寫著華創大廈地下B2。他把票塞進兜裡。
中午他煮了麪條,小蕊還是不開門。他坐在客廳翻手機,朋友圈刷出施雅剛發的照片——她和徐威在車裡接吻,配文終於找到真愛。下麵有32個讚,包括他們共同的朋友,還有小蕊的班主任。
手機響了,陌生號碼：看見朋友圈了
杭誌遠回：你到底是誰
三點,星巴克,靠窗位置。
杭誌遠看了眼小蕊緊閉的房門,回：孩子一個人在家。
帶你一起來。
下午兩點半,杭誌遠敲小蕊的門,爸爸帶你出去。
不去！小蕊在屋裡喊。
有重要的事。
門開了。小蕊眼睛紅腫,什麼事
見個人,可能...杭誌遠蹲下,可能對爸爸有幫助。
小蕊盯著他看了幾秒,你鬥不過那個叔叔的。
杭誌遠胸口像被捅了一刀。
星巴克人不多。穿黑夾克的男人坐在窗邊,麵前擺著兩檯筆記本電腦。杭誌遠牽著小蕊走過去。
杭誌遠男人抬頭。他三十出頭,臉上有道疤。
我是。杭誌遠坐下,這是
叫我老陳就行。男人推過一杯熱牛奶給小蕊,然後打開電腦螢幕,先看這個。
視頻裡徐威和幾個男人在會所賭博,桌上堆著現金。第二個視頻是徐威往行李箱裡塞錢,背景音裡有人說這筆彆入賬。
夠嗎老陳問。
杭誌遠盯著螢幕,為什麼要幫我
老陳喝了口咖啡,徐威搞垮我姐夫公司,逼得他跳樓。我盯他兩年了。
小蕊突然說：那個叔叔是壞人嗎
老陳看看她,比你想象的還壞。
能讓他坐牢嗎小蕊眼睛亮起來。
老陳笑了,聰明丫頭。他轉向杭誌遠,這些夠他判十年,但需要人舉報。
杭誌遠握緊拳頭,怎麼操作
先彆急,老陳壓低聲音,徐威後天要去澳門,帶施雅一起。這是機會。
他推過一張房卡,威尼斯人酒店,3802。房間我安排好了,有驚喜。
杭誌遠冇接,什麼驚喜
能讓他徹底完蛋的東西。老陳合上電腦,去不去隨你。
小蕊突然抓住杭誌遠的手,爸爸,你去！
老陳挑眉,丫頭比你爸有種啊。
杭誌遠拿起房卡,我需要準備什麼
手機,充電寶,老陳站起來,還有膽子。
他走到門口又回頭,對了,徐威後天會轉走公司兩千萬,證據在房間保險箱裡。
杭誌遠回家路上一直沉默。小蕊走在他旁邊,突然問：爸爸,你要去打壞人嗎
可能吧。
你會贏嗎
杭誌遠停下腳步,不知道。
小蕊握緊他的手,媽媽不要我們了,對嗎
杭誌遠蹲下來抱住女兒,聞到她頭髮上的肯德基味道。他想起施雅朋友圈裡那些點讚的人。
爸爸隻要你。他說。
晚上施雅冇回來。杭誌遠收到她簡訊：小蕊我週末接走,你準備搬家吧。
他打過去,對方已關機。小蕊睡著後,他打開電腦查澳門機票。淩晨一點,門鈴響了。
監控裡站著徐威,
alone。
杭誌遠抄起棒球棍開門,乾什麼
徐威醉醺醺的,雅雅讓我...來拿東西。
明天來。
徐威推開門,急什麼,聊會兒。他晃晃悠悠走進客廳,看見桌上的澳門攻略,喲,想去捉姦啊
杭誌遠冇說話。徐威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老杭啊,說實話,你老婆真夠味。
杭誌遠舉起棒球棍。
打啊！徐威指著自己腦袋,往這兒打！打完我讓你吃一輩子牢飯,你閨女送孤兒院！
杭誌遠的手在抖。
慫貨。徐威站起來,從兜裡掏出個東西扔桌上——是小蕊的髮卡。
丫頭挺可愛,徐威舔舔嘴唇,長大了肯定像她媽。
杭誌遠掄起棒球棍砸下去。徐威躲開,玻璃茶幾碎了。
你完了！徐威邊往外跑邊喊,等著收律師函吧！
杭誌遠追到電梯口,被鄰居攔住了。回家後,他看見小蕊站在客廳,盯著碎玻璃發呆。
爸爸,她小聲說,我們逃吧。
杭誌遠抱住女兒,發現她在發抖。他看了眼桌上的髮卡,突然做了決定。
不逃,他拿出手機訂機票,爸爸這次一定贏。
手機亮了,老陳發來訊息：徐威剛轉走公司500萬,證據已發你郵箱。
杭誌遠回覆：後天見。
他收拾行李時,小蕊把自己的小書包也拿出來了。
你不能去,杭誌遠說,去姑姑家住兩天。
不！小蕊哭了,我怕媽媽把我帶走！
杭誌遠蹲下來擦她的眼淚,爸爸答應你,這次之後,冇人能分開我們。
他給妹妹打電話時,手還在抖。但心裡有團火越燒越旺。看著徐威落在地上的打火機,杭誌遠突然踩上去,狠狠碾成碎片。
3
澳門威尼斯人酒店的大理石地麵照出杭誌遠邋遢的影子。他拖著登機箱站在電梯前,三天冇刮的鬍子讓他看起來像個流浪漢。3802房卡在他口袋裡發燙。
先生需要幫忙嗎門童用懷疑的眼神看他。
杭誌遠搖頭。電梯門映出他通紅的眼睛。昨晚他把小蕊送到妹妹家,孩子哭了一路。
房門滴一聲開了。標準間,兩張床,床頭櫃上放著個信封。杭誌遠打開,裡麵是徐威的行程表——今晚八點,賭場VIP廳。
浴室鏡子上用口紅寫著：保險箱密碼9527。
杭誌遠蹲下開保險箱。裡麵有個檔案袋,裝著徐威挪用公款的轉賬記錄,還有幾張他和政府官員的合影,背麵寫著金額和日期。最下麵是段視頻,徐威往某個領導口袋裡塞銀行卡。
手機震動。老陳：東西拿到了
杭誌遠回：嗯。
晚上賭場見,穿體麪點。
杭誌遠看著自己皺巴巴的襯衫,苦笑。他洗了把臉,決定去買套衣服。
商場裡西裝標價都上萬。杭誌遠在ZARA挑了件299的襯衫,店員找錢時多看了他兩眼。他這才發現自己在流鼻血。
賭場門口排著長隊。杭誌遠攥著房卡走VIP通道,保安攔住他。
先生,這裡需要——
3802客人。杭誌遠啞著嗓子說。
保安按了下耳機,放行了。
水晶吊燈晃得他眼花。賭場裡香水味混著煙味,穿短裙的姑娘們端著香檳穿梭。杭誌遠在二十一點台子前看見了徐威。
施雅穿著他從來冇見過的低胸裙,半個屁股坐在賭桌上,徐威的手在她大腿上摩挲。她笑得像個小姑娘,嘴唇亮晶晶的。
杭誌遠站在原地,腿像灌了鉛。
來了老陳突然出現在他旁邊,遞過一杯酒,喝點,壯膽。
杭誌遠一飲而儘,酒精燒得喉嚨發疼。
看見那個穿灰西裝的冇老陳指指徐威旁邊的人,紀委盯他半年了,就等徐威這條線。
杭誌遠盯著施雅。她俯身發牌時,徐威往她胸口塞籌碼,周圍人鬨笑。
我去拿證據。杭誌遠說。
急什麼,老陳拉住他,好戲在後頭。
徐威突然抬頭,正好看見杭誌遠。他愣了一下,隨即咧嘴笑了,湊在施雅耳邊說了什麼。施雅轉頭,表情瞬間冷下來。
操。老陳罵了句,被髮現了。
徐威招招手,兩個保安走過來。老陳迅速消失在人群裡。
這位先生,保安按住杭誌遠肩膀,請跟我們走一趟。
杭誌遠被帶到個小房間。徐威翹著二郎腿坐在監控螢幕前。
跟蹤我徐威吐著菸圈,夠癡情的啊。
施雅站在旁邊補妝,看都不看杭誌遠一眼。
把東西交出來。徐威伸手。
什麼東西
徐威突然踹翻椅子,少他媽裝！誰讓你來的
杭誌遠盯著施雅,你知道他貪汙公款嗎
施雅啪地合上粉餅,關我屁事。
徐威笑起來,聽見冇關她屁事。他走到杭誌遠麵前,把手機給我。
杭誌遠後退一步。徐威打了個響指,保安一左一右架住他。
搜。
手機被翻出來。徐威劃開相冊,看見那些證據照片,臉色變了。
你他媽找死！他一拳砸在杭誌遠肚子上。
杭誌遠彎下腰,咳出血絲。施雅終於看了他一眼,眼神像看垃圾。
報警吧。她說。
彆,徐威獰笑,讓他自己刪。
保安把杭誌遠按在桌上。徐威把手機舉到他麵前,來,看著刪。
杭誌遠咬牙不動。徐威踩住他手指,刪不刪
刪你媽！
徐威用力碾他的手指,杭誌遠聽見骨頭哢的響了一聲。
最後問一遍,徐威彎腰,刪不刪
杭誌遠滿嘴血腥味,刪...
徐威鬆開腳,把手機扔給他。杭誌遠顫抖著手指刪照片,留了個心眼冇清空回收站。
跪下。徐威突然說。
杭誌遠抬頭。
我說,跪下！徐威扯住他頭髮,跪著刪！
施雅笑出聲。杭誌遠看見她新做的美甲,上麵鑲著小鑽石。
膝蓋砸在大理石地麵上時,杭誌遠聽見有人在拍照。刪完最後一張,徐威拿過手機檢查,突然扇了他一耳光。
回收站！他吼道,當老子傻逼
杭誌遠被踹倒在地。徐威徹底清空手機,扔給保安,處理掉。
保安拖著杭誌遠往外走。經過施雅身邊時,她突然說：小蕊的撫養權,你彆想了。
杭誌遠被扔在後巷的垃圾箱旁。天在下雨,他摸到手機殘骸,螢幕碎得像蜘蛛網。試著開機,居然亮了——電量還剩3%。
他哆嗦著撥通妹妹電話,小蕊的聲音傳出來：爸爸
寶貝...杭誌遠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爸爸明天就回去。
姑姑說你要坐牢了,小蕊帶著哭腔,媽媽發朋友圈說你偷東西。
杭誌遠胸口發緊,爸爸冇偷...
徐叔叔說你是窩囊廢。小蕊突然說。
杭誌遠僵住了。
爸爸,小蕊小聲問,你真的給人家跪下了嗎
雨水流進眼睛,杭誌遠看不清東西。電話那頭妹妹搶過手機：哥你快回來！嫂子帶人來我家鬨了！
通話斷了。手機徹底黑屏。
杭誌遠躺在雨裡,想起出門前小蕊給他整理的揹包,裡麵塞了她最愛的小熊餅乾。雨水衝開他襯衫,露出肚子上被踹出的淤青。
巷子口有家水果攤,攤主正在收攤。杭誌遠爬起來,看見案板上有把生鏽的水果刀。攤主轉身搬箱子時,他抓起刀塞進口袋。
刀柄上的水混著血,順著他的褲管往下滴。杭誌遠走回酒店,渾身濕透。前台叫住他：先生,您的房間被取消了。
什麼
3802客人投訴您騷擾,請立即離開。
杭誌遠站在大堂,水窪在他腳下形成。保安圍過來,手按在警棍上。
我有東西在房間。
已經清理了,前台遞過個塑料袋,您的物品。
袋子裡隻有幾件臟衣服和充電器。證據全冇了。
杭誌遠走到賭場後門蹲著。淩晨三點,徐威摟著施雅出來,兩人醉醺醺地上出租車。杭誌遠記下車牌號。
口袋裡的刀貼著大腿。他跟著出租車跑了兩條街,直到肺要炸開。車停在家豪華酒店門口,門童撐著傘迎接徐威和施雅。
杭誌遠躲在柱子後麵,看著電梯停在28樓。他走消防通道,爬到第十層就吐了。血絲混著膽汁,黏在樓梯扶手上。
天亮時他坐在碼頭,翻垃圾桶找吃的。兩個警察走過來查證件,他掏出護照,警察皺眉：逾期滯留
我今天就回...
跟我們去趟警局。
審訊室裡,警察把手機照片給他看：認識這兩人嗎
照片裡徐威和施雅在機場,推著六個奢侈品購物袋。
認識,杭誌遠啞著嗓子,我老婆和她姘頭。
警察交換眼神,他們舉報你跟蹤威脅。
杭誌遠笑起來,笑得咳嗽,有證據嗎
這個算嗎警察推過平板,上麵是賭場監控截圖——他跪著刪照片的樣子。
這是被迫的！
自願下跪不構成犯罪,警察合上檔案夾,但威脅他人生命安全...
杭誌遠突然掏出水果刀拍在桌上,你們抓我吧。
警察立刻按住他。手銬卡進手腕時,杭誌遠看見窗外有隻麻雀,在欄杆上跳了兩下,飛走了。
拘留24小時後,他被驅逐出境。飛機上鄰座大媽捂著鼻子挪開。杭誌遠聞到自己身上的餿味,想起徐威噴的古龍水。
落地開機,幾十條未讀。公司HR通知他停職調查,工作群裡有人發了賭場下跪的截圖。妹妹發來小蕊哭腫眼睛的照片,最後一條是施雅的簡訊：離婚協議簽好字放物業,敢來鬨就報警。
杭誌遠坐在機場廁所裡,盯著鏡子裡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他掏出水果刀,在掌心劃了道口子。血滴進洗手池,被水沖走時,他想起徐威往領導口袋裡塞的銀行卡。
手機突然響了,陌生號碼：還有備份嗎
杭誌遠愣了幾秒,反應過來是老陳。
有,他舔舔乾裂的嘴唇,回收站冇清空。
聰明,老陳笑了,明天上午十點,烈士陵園西門見。
杭誌遠掛掉電話,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睛裡的血絲像蛛網,但眼神不再發抖。他扯了張紙巾按在傷口上,血很快滲出來,染紅了徐威和施雅的聊天截圖——那是他昨晚偷偷用酒店電腦備份的。
4
烈士陵園的鬆樹被風吹得沙沙響。杭誌遠蹲在西門石獅子旁邊,數地上的菸頭。九點五十八分,黑色奧迪A6停在他麵前。
車窗降下來,老陳的疤臉在陰影裡,上車。
杭誌遠拉開車門,聞到皮革混合著菸草的味道。後座放著個筆記本電腦,螢幕上正是徐威在澳門賭場的監控畫麵。
回收站的檔案恢複了老陳遞給他一個U盤。
杭誌遠冇接,先告訴我你的計劃。
老陳笑了,疤像蜈蚣一樣扭動,簡單,舉報信我已經寫好了,就差你簽字。
為什麼是我
你是受害者,可信度高。老陳發動車子,紀委就喜歡這種戴綠帽的苦主。
杭誌遠盯著後視鏡,你不是說徐威害死了你姐夫
是啊,老陳轉著方向盤,所以我得親手弄死他。
車子拐進地下車庫。昏暗的燈光下,杭誌遠看見老陳右手虎口有紋身——和徐威一樣的蠍子。
停車。杭誌遠突然說。
老陳冇停,怎麼了
你手上紋身。
老陳猛地踩刹車。杭誌遠頭撞在前座上,還冇反應過來,後腦勺就被槍管頂住了。
聰明反被聰明誤啊,老杭。老陳的聲音完全變了。
後備箱打開,兩個壯漢拽出杭誌遠,反剪他雙手。他被按在水泥地上,臉頰貼著冰冷的輪胎印。
徐總說得對,老陳蹲下來拍他的臉,你這人就是愛自作聰明。
杭誌遠啐了口血沫,你們是一夥的。
答對了！老陳大笑,徐總讓我陪你玩玩,冇想到你還真上鉤。
他翻開杭誌遠的手機,點開雲相冊,喲,還知道備份可惜啊——
老陳把手機遞給手下,格式化,連SIM卡一起毀了。
杭誌遠掙紮著抬頭,那些證據...
都是假的,傻逼。老陳湊近他,轉賬記錄是PS的,視頻是AI換臉的,就你這種蠢貨纔會信。
車庫電梯叮的一聲響了。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杭誌遠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還冇搞定施雅的聲音。
老陳站起來,嫂子彆急,正教育著呢。
施雅踩著杭誌遠的手指,廢物東西,還敢跟蹤我們
杭誌遠疼得眼前發黑,卻笑了,你肚子上...的疤...他還不知道吧
施雅臉色變了。剖腹產的疤痕,像蜈蚣一樣爬在她小腹上,杭誌遠每次吻那裡都小心翼翼。
**！她尖叫道,高跟鞋狠狠碾他的手指。
老陳拉住她,彆臟了鞋,徐總馬上到。
電梯又響了。徐威吹著口哨走過來,手裡甩著保時捷鑰匙。
喲,這不是杭副經理嗎他彎腰看杭誌遠,怎麼趴地上了
杭誌遠突然暴起,一頭撞在徐威鼻子上。徐威慘叫後退,血從指縫裡湧出來。
我操！老陳一拳砸在杭誌遠太陽穴上。
世界天旋地轉。杭誌遠聽見施雅在尖叫,徐威在罵娘,老陳在打電話叫兄弟們。他被拖進電梯,意識模糊間看見樓層按鈕亮起了B3。
地下三層像個審訊室。鐵椅子,強光燈,牆上掛著各種工具。杭誌遠被銬在暖氣片上,老陳拿著針管走過來。
彆怕,他咧嘴笑,就讓你睡會兒。
針頭刺進脖子的瞬間,杭誌遠想起小蕊。上次她發燒打針,也是這個位置,哭得撕心裂肺他心疼得直掉眼淚。
再醒來時,他躺在派出所長椅上。穿製服的警察用警棍捅他,醒了姓名。
杭誌遠。
知道為什麼抓你嗎
杭誌遠搖頭,發現自己的外套不見了,襯衫釦子掉了兩顆。
涉嫌商業間諜罪,警察扔過一疊檔案,簽字。
檔案上寫著他竊取華創集團商業機密,證據確鑿。最後一頁附著照片——他在澳門酒店翻保險箱的監控截圖。
這是栽贓！杭誌遠掙紮著坐起來。
警察冷笑,你老婆都作證了。
她不是我老婆！
行了,警察不耐煩地擺手,證據鏈完整,你認罪還能輕判。
杭誌遠盯著單向玻璃,突然衝過去砸門,徐威！我操你祖宗！
兩個警察按住他,其中一個往他肚子上搗了一拳。杭誌遠彎下腰,看見玻璃反射出自己扭曲的臉。
脫衣服,檢查。警察命令道。
杭誌遠僵住了。
聾了警察扯他腰帶,全脫！
褲子掉到腳踝時,杭誌遠聽見玻璃後麵有笑聲。檢查持續了二十分鐘,警察用棉簽捅他每一個可能藏東西的孔洞。最後他們扔給他一套橘色囚服。
拿著,警察遞過認罪書,簽不簽
杭誌遠抓起筆狠狠折斷,我簽你媽！
他被關進拘留室。鐵門咣噹關上後,杭誌遠蜷縮在牆角,聽見隔壁有人在哭。天花板角落的監控攝像頭閃著紅光。
三天後,律師來了。禿頂中年男人,西裝袖口磨得起毛。
你妹妹委托我的,律師推過一份檔案,情況不妙。
杭誌遠看著起訴書,涉案金額兩千萬,最少判十年。
我女兒呢
律師推推眼鏡,暫時由你妹妹撫養,但...他壓低聲音,對方在爭撫養權。
施雅
不,律師苦笑,是徐威。他提交了經濟能力證明,還有你精神評估報告。
杭誌遠把起訴書撕得粉碎。
律師走後,管教來提審。走廊上,杭誌遠看見施雅和徐威站在檢察官辦公室門口。施雅穿著新買的香奈兒套裝,徐威的手搭在她屁股上。他們看見杭誌遠,故意當著他麵接吻。
審訊室裡,警察播放了一段錄音。是他和老陳在澳門的對話,但被剪輯得麵目全非——聽起來像是他在買通老陳偷商業機密。
這是假的！杭誌遠吼道。
警察又放了一段視頻。小蕊在少管所裡,對著鏡頭說：我爸爸經常打我媽媽...我害怕回家...
杭誌遠站起來,你們對我女兒做了什麼！
坐下！警察用警棍指著他,孩子自願作證的。
提審結束,杭誌遠被押回拘留室。經過會見室時,他看見小蕊坐在玻璃對麵。
寶貝！杭誌遠撲到玻璃前。
小蕊冇拿電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杭誌遠拍打玻璃,指著手銬比劃這不是真的。小蕊突然抓起通話器。
爸爸,她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出來,我寧願冇有你這個爸爸。
管教把杭誌遠拖走時,他像個破麻袋一樣癱在地上。回到監室,同屋的犯人搶他的午飯,他冇反抗。
下午放風時,杭誌遠站在牆角數螞蟻。頭頂電視播著本地新聞：華創集團副總徐威榮獲市十大傑出青年...畫麵裡徐威西裝革履地接受采訪,背景是施雅和小蕊的笑臉。
晚飯是白菜湯和硬饅頭。杭誌遠把金屬勺掰斷,吞了下去。半夜他疼得打滾,被送進醫院。
救護車閃著藍光駛過街道。杭誌遠躺在擔架上,看見窗外廣告屏上是徐威代言的樓盤廣告。急診室裡,醫生用胃鏡取勺柄時,電視正播放徐威和施雅的婚禮預告。
真浪漫啊,小護士感歎,二婚還這麼隆重。
杭誌遠突然笑了,笑得管子從喉嚨裡噴出來。醫生不得不給他注射鎮靜劑。
醒來時,手銬把病床欄杆撞得哐哐響。窗外在下雨,杭誌遠盯著點滴瓶,計算著它掉完需要多久。隔壁床的老頭在聽收音機：...華創集團即將上市,估值超百億...
護士來換藥時,杭誌遠啞著嗓子問：有筆嗎
乾什麼
寫遺書。
護士撇撇嘴,遞給他一支圓珠筆。杭誌遠在藥盒背麵寫了兩行字,折起來塞進襪子。
回拘留所的路上,警車經過他家小區。公告欄貼著法院公告：杭誌遠因嚴重違紀被解除勞動合同...幾個鄰居指指點點,遛狗的老太太特意繞開走。
杭誌遠被關進禁閉室。黑暗裡,他摸出那張字條,用牙齒撕成碎片嚥了下去。紙上寫著：小蕊,爸爸最後為你做件事。
半夜,管教發現他高燒40度,再次送醫。這次救護車冇開警笛,杭誌遠看著雨刷擺動,突然對醫生說：能借個電話嗎我想打給女兒。
醫生猶豫了一下,遞過手機。杭誌遠撥通妹妹電話,響了很久纔有人接。
喂是小蕊的聲音。
杭誌遠深吸一口氣,寶貝,爸爸愛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徐威的聲音：杭誌遠你他媽——
杭誌遠掛斷電話,把手機還給醫生。他望著車頂的警燈,眼神平靜得可怕。
急診檢查結果是急性肝衰竭。醫生皺眉：你吃了什麼
杭誌遠搖頭。護士來抽血時,他看見托盤裡的手術剪。當所有人都去搶救隔壁車禍傷員時,杭誌遠把手銬在床欄上磨斷了。
監控錄像顯示,淩晨3:17,一個穿病號服的男人從醫院後門溜出,消失在雨中。他口袋裡揣著一把手術剪,和一張從護士站偷走的徐威家地址。
5
雨下得像天漏了。杭誌遠蹲在徐威家彆墅外的灌木叢裡,手術剪在口袋裡硌著大腿。他已經淋了三個小時,病號服濕透貼在身上,高燒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
彆墅燈火通明。透過落地窗,他看見施雅穿著真絲睡衣在客廳走動,小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徐威不在家。
手機在護士站隻偷到一半電量。杭誌遠打開朋友圈,第一條就是施雅發的九宮格：她和徐威的婚紗照,小蕊穿著粉色伴娘裙,配文終於等到你。下麵有327個讚,包括他公司HR總監和最好的哥們。
杭誌遠把手機按滅。雨水流進眼睛,辣得生疼。一輛寶馬駛入車庫,徐威哼著歌下車,手裡晃著鑰匙。杭誌遠摸出手術剪,金屬在雨中閃著冷光。
徐威進門後,施雅迎上去接吻。杭誌遠看著她的手在徐威褲襠處揉捏,想起他們結婚第一年,她也是這樣在門口等他。
客廳燈滅了。杭誌遠數到二樓臥室亮燈,又等了二十分鐘,直到整棟房子陷入黑暗。他繞到後院,踩著垃圾桶翻上陽台。推拉門冇鎖——徐威這種畜生從不覺得自己會有報應。
地毯吸走了腳步聲。杭誌遠站在主臥門口,聽見裡麵傳來施雅的呻吟和徐威的喘息。他握緊手術剪,推開一條縫。
月光下,兩具白花花的**交纏。徐威把施雅按在落地窗上,窗玻璃映出他猙獰的表情。杭誌遠看見施雅脖子上掛著新買的鑽石項鍊,隨著撞擊一晃一晃。
操,你比你老婆還帶勁！徐威喘著說。
杭誌遠推開門。
誰！徐威猛地回頭。
杭誌遠撲上去,手術剪直奔徐威喉嚨。徐威閃開,剪刀劃破他肩膀,血濺在施雅臉上。她尖叫著滾下床。
杭誌遠！你他媽——徐威抄起檯燈砸過來。
杭誌遠低頭躲過,剪刀捅進徐威大腿。徐威哀嚎著跌倒,撞翻梳妝檯。瓶瓶罐罐砸了一地,香水味混著血腥味衝進鼻腔。
來人啊！救命！施雅光著身子往外爬。
杭誌遠拽住她頭髮拖回來,閉嘴！
徐威趁機爬起來,一瘸一拐衝向門口。杭誌遠撲過去把他按在地毯上,手術剪抵住他喉嚨。
彆...彆殺我...徐威哆嗦著,我給你錢...
我要你的命。杭誌遠說。
剪刀刺入頸動脈時,徐威的眼睛瞪得像要掉出來。溫熱的血噴了杭誌遠一臉,像打翻的熱湯。徐威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施雅縮在牆角發抖,尿順著大腿流下來。杭誌遠站起來,血從剪刀尖滴在地毯上。
輪到你了。他說。
施雅突然跪下,誌遠...我錯了...都是他逼我的...
杭誌遠扯下她脖子上的項鍊,這項鍊多少錢
三、三萬八...
小蕊一年的補習費。杭誌遠把項鍊扔出窗外。
樓下傳來腳步聲。小蕊站在門口,穿著小熊睡衣,手裡還抱著玩偶。
爸爸
杭誌遠僵住了。施雅趁機撲向女兒,救命！你爸殺人——
杭誌遠一把拽回她,剪刀抵在她喉嚨上,再喊一句,我連你一起殺。
施雅閉嘴了。小蕊慢慢走過來,看著地上徐威的屍體,又看看滿臉是血的父親。
他活該。小蕊說。
杭誌遠愣了。
他打媽媽,小蕊輕聲說,還摸我屁股。
杭誌遠手裡的剪刀噹啷掉在地上。施雅尖叫起來：你胡說什麼！
是真的,小蕊從睡衣口袋掏出手機,我有錄音。
她點開一段音頻,徐威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小蕊真漂亮...來讓叔叔親親...彆告訴你媽...
杭誌遠彎腰撿起剪刀,轉向施雅,你知道
施雅臉色慘白,我...我以為他開玩笑...
杭誌遠一拳砸在她臉上。施雅鼻梁斷了,血糊了半張臉。她趴在地上哭嚎,鑽石戒指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爸爸,小蕊遞來一條毛巾,擦擦臉。
杭誌遠接過毛巾,突然跪在地上吐了。高燒和失血讓他視線模糊。小蕊扶住他,我們走吧。
警笛聲從遠處傳來。杭誌遠強撐著站起來,撿起徐威的手機和錢包,拉著小蕊往外走。施雅在後麵哭喊：小蕊！媽媽愛你啊！
小蕊頭都冇回。
車庫裡有輛路虎。杭誌遠用徐威的鑰匙打火,倒車時撞翻了垃圾桶。後視鏡裡,警車紅藍燈已經閃到路口。
安全帶。杭誌遠踩下油門。
車子衝進雨夜。小蕊在翻徐威的手機,爸爸,他手機有密碼。
試試他生日。
小蕊搖頭,不是。
試試...你媽的生日。
手機解鎖了。杭誌遠苦笑。小蕊快速瀏覽著,有個加密相冊...密碼是...她輸入自己的生日,錯誤；又輸入徐威和施雅的結婚日期,打開了。
爸爸...小蕊聲音發抖,你看。
杭誌遠瞥了一眼,差點撞上護欄。照片裡全是小女孩,有些甚至冇穿衣服。最後一張是徐威和幾個男人的合影,背景是某酒店房間,床上躺著昏迷的小女孩。
畜生！杭誌遠猛打方向盤,車子漂移著拐上高速。
我們去哪小蕊問。
不知道。杭誌遠看著油表,先離開這個城市。
小蕊繼續翻手機,他微信裡有個群...叫'獵豔俱樂部'...
杭誌遠握方向盤的手在抖。高架橋上的燈光在雨中暈開,像血在水裡擴散。他想起徐威臨死前的眼神——那種不可置信,好像從來冇想過自己會遭報應。
爸爸,你流血了。小蕊指著他的腰。
病號服被血浸透了一片。杭誌遠這才感覺到疼,可能是傷口裂開了。他咬咬牙,冇事。
小蕊翻出徐威錢包,裡麵有厚厚一疊現金和幾張信用卡。我們有錢了,她說,去醫院吧。
杭誌遠搖頭,警察第一個查醫院。
車子駛入省道。雨小了些,杭誌遠關掉雨刷。路邊有家汽車旅館,霓虹燈壞了一半,閃著客房兩個字。
今晚住這。杭誌遠把車停在後門。
他用徐威的身份證開了房。前台老頭打著哈欠,看都冇看他們一眼。房間有股黴味,床單發黃。杭誌遠鎖好門,癱在椅子上。
小蕊用毛巾蘸熱水,給他擦臉上的血。爸爸,我們會死嗎
不會。杭誌遠摸摸她的頭。
那媽媽呢
杭誌遠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
小蕊拿出徐威手機,這裡麵有壞人,要報警嗎
杭誌遠接過手機,翻看那個微信群。最新訊息是十分鐘前發的：老徐怎麼還不來貨都準備好了。配圖是幾個被綁著的小女孩。
操！杭誌遠站起來,傷口一陣劇痛。
爸爸！
杭誌遠扶著牆,得報警...但這些畜生...他想起警察局裡那些嘲笑的眼神。
小蕊突然說：我們可以匿名舉報。
杭誌遠看著她。十歲的女兒眼神冷靜得可怕,像個小大人。他點點頭,用徐威手機撥打了110,然後立刻關機取出SIM卡。
睡會兒吧,杭誌遠說,天亮就走。
小蕊蜷在床上很快睡著了。杭誌遠坐在窗前,聽著雨聲,盯著停車場。淩晨四點,兩輛警車呼嘯而過,朝市區方向駛去。
天矇矇亮時,杭誌遠叫醒小蕊。走,換輛車。
他們步行到三公裡外的二手車市場。杭誌遠用現金買了輛舊桑塔納,冇留身份證。賣車的小夥子數著錢,笑嘻嘻地說：大哥,這車跑長途夠嗆啊。
杭誌遠冇搭理,帶著小蕊開車離開。收音機裡正在播報緊急新聞：...知名企業家徐威昨夜在家中遇害,警方懸賞五萬元征集線索...
小蕊關掉收音機,爸爸,我們去哪
杭誌遠看著路牌,往南。
車子駛上高速公路。陽光刺破雲層,照在杭誌遠握方向盤的手上。那裡有徐威的血,已經乾了,變成深褐色。後視鏡裡,小蕊靠著窗戶睡著了,懷裡還抱著那個玩偶。
杭誌遠打開車窗,把徐威的手機扔了出去。金屬外殼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弧線,墜入深穀。風吹亂他的頭髮,帶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他想起第一次見施雅,也是在這樣一個晴天,她穿著白裙子,笑著說要和他過一輩子。
6
杭誌遠把車停在廢棄加油站。三天冇刮鬍子,下巴冒出青茬。小蕊在後座睡著,懷裡還抱著從徐威家帶出來的平板電腦。
爸爸,我餓了。小蕊揉著眼睛坐起來。
杭誌遠翻出最後一塊麪包,將就吃,晚上到地方就有熱飯了。
小蕊掰了一半給他。杭誌遠搖頭,你吃。
平板電腦突然響了。杭誌遠抓起來看,是微信視頻請求——施雅的頭像在閃爍。他立刻關機,拔出SIM卡。
媽媽在找我們小蕊小聲問。
她在找死。杭誌遠把SIM卡扔出窗外。
加油站廁所的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樣子：病號服換成了從徐威衣櫃偷的T恤,左肩傷口結了黑痂,眼睛裡的血絲像蜘蛛網。
他擰開水龍頭,把臉埋進冷水裡。抬頭時,鏡子裡多了個人——穿加油站製服的老頭。
加多少老頭問。
杭誌遠甩甩手上的水,不加,歇會兒。
老頭眯眼看他,你這車...
杭誌遠肌肉繃緊,手摸向腰間的手術剪。
排氣管快掉了,老頭指著車底,再開要出事兒。
杭誌遠鬆了口氣,謝謝。
老頭晃晃悠悠走了。杭誌遠回到車上,趴下檢查。排氣管確實鬆了,用鐵絲勉強固定住。這輛破車撐不到南方。
小蕊在平板上劃拉著什麼。杭誌遠湊過去看,是她登錄了徐威的雲盤,正在翻照片。
爸爸你看。小蕊點開一張。
照片裡徐威和幾個男人站在遊艇上,摟著幾個穿校服的女孩。背景是華創集團團建的橫幅。杭誌遠放大看,其中一個男人是市教委副主任。
畜生。杭誌遠咬牙。
小蕊繼續翻,找到個加密檔案夾。她輸入徐威生日,錯誤；又試了施雅生日,打開了。
爸爸！小蕊驚呼。
全是賬本照片。徐威行賄的記錄,每筆後麵都標註著工程回扣審批費。最後一份是名單,十幾個名字後麵跟著金額和職位,最高的是某副市長,單筆五百萬。
杭誌遠呼吸急促起來。這些足夠讓半個市政府倒台。他翻到最近日期,發現徐威死前一天還轉出兩筆錢——一筆給法院某法官,備註撫養權；另一筆給精神病院,備註杭誌遠。
他想把你關進瘋人院。小蕊說。
杭誌遠合上平板,我們得找個安全地方。
車子重新上路。杭誌遠打開收音機,本地新聞正在播報：...徐威案重大突破,警方鎖定犯罪嫌疑人杭誌遠,懸賞提至十萬元...
小蕊關掉收音機,爸爸,我們會死嗎
不會。杭誌遠握緊方向盤。
那媽媽呢
杭誌遠冇回答。施雅現在肯定在警察局,哭得梨花帶雨說自己多麼無辜。他想起那天晚上她光著身子跪地求饒的樣子,和十年前說愛他時一樣假。
傍晚他們開進一個小鎮。杭誌遠用徐威的現金買了二手手機和衣服,在五金店買了繩子和膠帶。老闆娘找錢時多看了他兩眼。
像通緝犯不杭誌遠突然問。
老闆娘笑了,大哥真會開玩笑。
旅店房間有黴味。杭誌遠讓小蕊洗澡,自己坐在床上研究徐威的通訊錄。微信置頂群聊獵豔俱樂部有新訊息：老徐失聯了,今晚活動取消
下麵有人回：怕啥,他玩脫了唄。老地方,九點,新貨到了。
杭誌遠手指發抖。他點開發言人的頭像——華創集團財務總監趙明。朋友圈裡全是慈善晚宴照片,最新一張是他和留守兒童合影,配文關愛下一代。
浴室水聲停了。小蕊裹著浴巾出來,爸爸,該你了。
杭誌遠把手機給她,玩會兒遊戲,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小蕊抓住他袖子。
買吃的。杭誌遠摸摸她的頭,鎖好門,誰敲都彆開。
小鎮夜晚靜得嚇人。杭誌遠蹲在網吧角落,用臨時郵箱註冊了新賬號。他上傳了徐威手機裡部分照片和賬本截圖,設置定時發送——明早八點自動發給省紀委舉報郵箱。
網吧出來,他拐進小巷。路燈下幾個混混在抽菸,看見他吹了聲口哨。杭誌遠低頭快步走過,聽見有人說：那孫子像不像通緝令上那個
杭誌遠拐進便利店,買了麪包和牛奶。收銀台小電視正播新聞：...施雅女士懸賞二十萬元尋找女兒下落...
回到旅店,小蕊已經睡了。杭誌遠輕輕放下袋子,發現平板電腦亮著。徐威的郵箱收到新郵件：資料已銷燬,放心。
發件人：老陳。
杭誌遠盯著那個名字。老陳還活著,而且還在幫徐威的同夥擦屁股。他翻看徐威的最近通話,死前一天和老陳通過三次電話。
淩晨三點,杭誌遠突然驚醒。窗外有腳步聲。他悄悄下床,從貓眼往外看——走廊空蕩蕩的,但地上有菸頭,剛熄滅。
他搖醒小蕊,穿衣服,快。
小蕊迷迷糊糊套上衣服。杭誌遠把必需品塞進揹包,推開窗戶。二樓不高,下麵是個垃圾箱。他先跳下去,接住小蕊。
他們剛拐過街角,兩輛警車就包圍了旅店。
爸爸,他們怎麼找到我們的小蕊氣喘籲籲地問。
杭誌遠想起五金店老闆娘的眼神,被賣了。
破桑塔納就停在巷子裡。杭誌遠發動車子,冇開車燈,慢慢駛出小鎮。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他們上了省道。
接下來去哪小蕊問。
杭誌遠看著後視鏡,先解決尾巴。
中午他們停在路邊餐館。杭誌遠讓小蕊留在車裡,自己進去買飯。櫃檯電視放著徐威的追悼會新聞,施雅一身黑衣哭成淚人,旁邊站著副市長。
這女的老公殺了大老闆,老闆娘跟客人八卦,聽說為錢。
杭誌遠壓低頭上的棒球帽,兩份蓋飯,打包。
回到車上,小蕊正在平板上看地圖。爸爸,我們去海邊吧。
杭誌遠攤開食物,為什麼
電視裡說,逃犯都去海邊。小蕊咬了口雞腿。
杭誌遠苦笑。徐威的雲盤裡有個度假屋檔案夾,是他在三亞的彆墅照片。最晚一張拍攝於上個月,施雅穿著比基尼在泳池邊喂徐威吃水果。
我們不去海邊,杭誌遠說,去省會。
為什麼
那裡有能幫我們的人。
車子駛上高速。杭誌遠打開新手機,登錄臨時郵箱。定時郵件顯示已發送。他搜尋最新新聞,關鍵詞華創集團——還冇有貪腐案曝光的訊息。
傍晚堵車時,小蕊突然說：爸爸,我想上廁所。
杭誌遠把車開進服務區。小蕊去洗手間,他站在外麵抽菸。旁邊兩個卡車司機在看手機視頻,外放聲音很大：...徐威案嫌疑人杭誌遠極度危險...
聽說這孫子把老婆情人捅了三十多刀,一個司機說,夠狠的。
杭誌遠掐滅菸頭。小蕊出來時臉色不對,爸爸,廁所裡有人在說你。
杭誌遠抱起她就往車上跑。身後有人喊：哎！那是不是通緝犯
桑塔納衝出服務區時,後視鏡裡幾個人在指指點點。杭誌遠踩死油門,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射出去。
爸爸,警察會抓我們嗎小蕊緊緊抓著安全帶。
杭誌遠冇回答。他拐下高速,開上鄉間小路。天黑透了,車燈照出前方坑窪的土路。遠處有狗叫聲。
今晚睡車裡。杭誌遠停在一片玉米地旁。
小蕊蜷在後座睡了。杭誌遠用新手機搜尋趙明
獵豔俱樂部,跳出幾條舊新聞——趙明去年獲評市十大慈善家。
他點開徐威郵箱,發現老陳又發了新郵件：尾巴處理乾淨了,彆留把柄。
杭誌遠回覆：東西已備份,敢動我女兒就公開。
發完他就關機了。月光照進車窗,小蕊的睡臉像個天使。杭誌遠想起徐威手機裡那些小女孩照片,胃裡一陣翻騰。
天剛亮,杭誌遠就被警笛聲驚醒。兩輛警車從主路呼嘯而過,冇注意到玉米地旁的車。他搖醒小蕊,該走了。
車子繞回省道,杭誌遠買了份報紙。頭版是徐威的遺照,下麵小字報道：華創集團涉嫌钜額貪腐,副市長等多人被帶走調查。
開始了。杭誌遠喃喃自語。
小蕊看著報紙,他們活該。
杭誌遠摸摸她的頭。前方出現省會路牌,車流開始擁堵。收音機裡主持人在討論這起貪腐案,據說舉報材料直接送到了中紀委。
爸爸,是你做的嗎小蕊問。
杭誌遠冇回答。他拐下高速,開進城鄉結合部。破舊的出租樓像積木一樣堆在一起,街上飄著燒烤油煙。
我們到了。杭誌遠停在一棟灰樓前。
五樓出租屋的門漆剝落。杭誌遠敲了三下,停兩秒,再敲兩下。門開了一條縫,疤臉閃了一下。
你他媽瘋了老陳拽他進屋,全城在抓你！
杭誌遠把小蕊推進去,照顧好她。
老陳瞪大眼睛,你什麼意思
趙明今晚有活動,杭誌遠說,地址給我。
你瘋了那是——
地址。杭誌遠掏出手術剪。
老陳看看剪刀,又看看小蕊,歎了口氣,麗晶酒店1808,但——
杭誌遠已經轉身走了。小蕊追到門口,爸爸！
他回頭看了一眼,關上門。樓梯間有老鼠吱吱叫,像在嘲笑什麼。走出樓道,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
路邊報刊亭的電視在播報最新訊息：...施雅女士涉嫌共同犯罪已被警方控製...
杭誌遠買了包最便宜的煙,點燃一支,深吸一口。煙霧中,他彷彿看見徐威臨死前的眼睛,那種不可置信的眼神。
下一個是趙明。他喃喃自語,走向公交站。
7
麗晶酒店的霓虹燈在雨裡暈開。杭誌遠蹲在對麵的報刊亭後麵,數著十八樓的燈光。晚上八點整,1808房間的窗簾動了動,幾個人影晃過。
杭誌遠把手術剪彆在後腰,穿過馬路。酒店旋轉門裡走出幾個醉醺醺的商人,他趁機溜進去。電梯需要房卡,他走消防通道。爬到十層時,傷口又滲血了,汗把T恤黏在背上。
十八層走廊鋪著厚地毯,吸走了腳步聲。1808門口放著請勿打擾的牌子。杭誌遠把耳朵貼在門上——裡麵傳來女孩的哭聲和男人的笑聲。
他後退兩步,猛踹門鎖。門開了。
包廂裡烏煙瘴氣。趙明光著上身坐在沙發上,懷裡摟著個穿校服的女孩。另外三個男人圍在茶幾旁,上麵擺著白色粉末和小藥丸。角落裡還縮著兩個女孩,滿臉淚痕。
你他媽誰啊趙明站起來。
杭誌遠亮出手術剪,徐威讓我問個好。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一個女孩趁機往門口跑,杭誌遠側身讓她過去。
老杭...趙明擠出笑,有話好說...
杭誌遠踢上門,跪下。
趙明冇動。杭誌遠一剪刀紮在他大腿上。趙明慘叫倒地,血噴在白色地毯上。其他三個人想跑,杭誌遠掄起檯燈砸倒一個。
誰動誰死。他踩住趙明的傷口碾了碾,獵豔俱樂部就這幾個人
趙明疼得直抽氣,還...還有劉局他們...今晚在...在另一個地方...
杭誌遠扯下窗簾繩,把四個男人捆在一起。女孩們早跑光了。他翻出趙明的手機,用對方指紋解鎖,點開微信群獵豔俱樂部。
最新訊息是二十分鐘前發的：劉局那邊來新貨了,十二歲雙胞胎,速來。後麵跟著地址——金悅酒店2102。
杭誌遠拍了段視頻,把趙明等人的慘狀發到群裡,附言：馬上到。
群裡立刻炸鍋：老趙什麼情況這他媽誰保安！報警！
杭誌遠把手機關機扔出窗外。他從趙明錢包裡抽出所有現金,又扒下他的勞力士,最後往那堆白色粉末上倒了杯紅酒。
你們這種人,杭誌遠拉開窗簾,讓月光照進來,死了都便宜。
他拿起桌上的打火機,點燃床單。火苗竄起來時,四個男人開始哭爹喊娘。杭誌遠退到門口,把請勿打擾牌子翻成請即打掃。
救命啊！趙明在地上蠕動,著火了！
杭誌遠關上門,用手術剪卡住門鎖。濃煙從門縫裡湧出來時,他按下火警鈴,然後走樓梯下樓。
酒店外已經圍滿看熱鬨的人。消防車尖叫著駛來。杭誌遠混在逃出來的客人裡,聽見有人喊：1808還有人！
他頭也不回地走向公交站。手機響了,是老陳：你瘋了趙明死了怎麼辦
杭誌遠回：那就死。
老陳發來一段視頻：小蕊坐在窗邊看書,陽光照在她頭髮上。你女兒在我這,文字接著跳出來,彆輕舉妄動。
杭誌遠攥緊手機。公交車來了,他上去坐下,回覆：她少一根頭髮,你全家陪葬。
金悅酒店比麗晶還豪華。杭誌遠在大堂沙發上坐著,看一群穿製服的人衝進電梯。十分鐘後,擔架抬出來幾個人,蓋著白布。圍觀的人議論紛紛：聽說燒死了兩個...好像是當官的...
杭誌遠走出酒店,夜風吹散身上的煙味。他買了份晚報,頭條是《副市長涉嫌性侵未成年人被雙規》。小標題寫著華創集團案牽出保護傘網絡。
老陳的出租屋在城郊。杭誌遠敲門時,手裡拎著汽油桶。
門開了條縫。老陳的疤臉在陰影裡,東西呢
杭誌遠晃了晃手機,先看我女兒。
老陳放他進屋。小蕊在裡間睡覺,臉上有淚痕但呼吸平穩。杭誌遠摸摸她的額頭,然後回到客廳。
U盤。老陳伸手。
杭誌遠從鞋墊底下掏出來扔給他。老陳插進電腦檢查,突然臉色變了,這他媽是空的！
本來就是空的。杭誌遠掏出打火機,徐威的賬本我早傳網上了。
老陳撲過來搶打火機。杭誌遠一剪刀紮在他肩膀上,趁他吃痛,把汽油潑在沙發上。
彆！我老婆孩子在裡麵！老陳跪下了。
杭誌遠看向裡屋門。老陳的媳婦抱著嬰兒探頭,嚇得直哆嗦。
你也有孩子。杭誌遠放下打火機,為什麼幫他們禍害彆人孩子
老陳捂著臉哭了,我冇辦法...他們抓著我把柄...
杭誌遠踢了他一腳,滾。
他抱起熟睡的小蕊往外走。老陳在背後喊：警察馬上全城搜捕！你們跑不掉的！
杭誌遠冇回頭。夜風吹起小蕊的頭髮,掃在他臉上,癢癢的。
他們在長途汽車站廁所換了衣服。杭誌遠給小蕊戴上口罩和鴨舌帽,揹著她上了最後一班夜車。目的地是南方一個小鎮,車程八小時。
小蕊靠在他懷裡睡了一路。杭誌遠看著窗外閃過的路燈,想起施雅第一次坐他自行車後座時,也是這樣摟著他的腰。
天矇矇亮時,車子到站了。小鎮剛甦醒,早點攤冒著熱氣。杭誌遠牽著小蕊走在石板路上,路過電器行時,電視正在播早新聞：...施雅涉嫌協助徐威性侵未成年,已被警方逮捕...
小蕊停下腳步。螢幕上施雅戴著黑頭套被押上警車,閃光燈像暴雨一樣亮。
媽媽做錯事了。小蕊輕聲說。
杭誌遠蹲下來,你恨她嗎
小蕊搖頭,她隻是不愛我們。
杭誌遠抱緊女兒。陽光照在警車鋥亮的門把手上,刺得他眼睛發酸。
他們用徐威保險箱裡的現金租了間小店麵。杭誌遠盤下街角的超市,改名叫蕊蕊便民店。開業那天,小蕊坐在櫃檯裡寫作業,陽光透過玻璃門照在她鉛筆上,閃閃發亮。
晚上打烊後,杭誌遠在閣樓整理箱子。小蕊突然問：爸爸,我們會一直躲嗎
杭誌遠放下抹布,你想回去嗎
這裡有海。小蕊指著窗外隱約的藍色,我喜歡海。
杭誌遠摸摸她的頭。電視裡在播報華創集團破產清算的新聞,曾經不可一世的商業帝國,現在隻剩一堆債務和醜聞。
櫃檯抽屜裡放著那把生鏽的手術剪。杭誌遠每天擦貨架時都看見它,但再也冇碰過。有時候半夜醒來,他會聽見小蕊在夢裡哭,喊著不要碰我。
一天下午,超市門鈴響了。杭誌遠正在理貨,頭也不抬：需要什麼自己拿。
老杭
杭誌遠僵住了。收銀台前站著老陳,懷裡抱著個嬰兒,臉上疤更猙獰了。
就我和孩子,老陳舉起雙手,冇彆人知道。
杭誌遠的手摸向櫃檯下麵。
我老婆死了,老陳突然說,肺癌。臨死前讓我來找你。
為什麼
她說...老陳哽嚥了一下,你說過'這種人死了都便宜',但她覺得...有些人活著更痛苦。
杭誌遠看向嬰兒。小傢夥正啃手指,眼睛像黑葡萄。
我開了家修車廠,老陳放下張名片,有事招呼。
他走後,小蕊從貨架後麵鑽出來,爸爸,那是壞人嗎
杭誌遠看著名片上的地址,曾經是。
那現在是好人嗎
杭誌遠把名片扔進垃圾桶,不知道。
傍晚他們去海邊散步。浪花舔著沙灘,遠處漁船亮起燈火。小蕊撿了個貝殼給他,爸爸,許個願吧。
杭誌遠把貝殼貼在耳邊,聽見風聲和海鷗叫。他想起徐威臨死前的眼神,施雅跪地求饒的樣子,還有趙明在火裡慘叫的聲音。
爸爸許了什麼願小蕊問。
杭誌遠把貝殼扔回海裡,希望你永遠不用許這種願。
回到超市,他鎖好門,給小蕊熱了杯牛奶。電視裡在播天氣預報,說明天又是晴天。杭誌遠關掉電視,聽見閣樓地板吱呀響——小蕊又做噩夢了。
他上樓輕輕拍女兒,直到她呼吸平穩。月光透過窗簾縫照進來,在地板上畫了道銀線。杭誌遠順著光看向窗外,海麵平靜得像塊黑玻璃。
櫃檯抽屜冇關嚴,手術剪的尖頭露出來,在月光下閃著冷光。杭誌遠走過去,輕輕推上了抽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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