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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十年股級
張亮站在縣交通運輸局辦公樓三樓的走廊上,透過窗戶望著樓下停車場裡那輛嶄新的黑色帕薩特。那是副局長馬德才的專車,上週剛配的。陽光照在鋥亮的車身上,反射出的光芒刺得張亮眼睛發疼。
張哥,看什麼呢這麼入神。辦公室的小王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亮回過神來,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冇什麼,看看天氣。今天好像要下雨。
小王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晴空萬裡的天空,疑惑地皺了皺眉,但識趣地冇有多問。對了,馬局讓你把上季度的交通流量分析報告再修改一下,說是明天班子會上要用。
又改張亮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這都第五稿了,上週他明明說可以了的。
小王壓低聲音：聽說新來的趙局長對數據要求特彆嚴格,馬局也是怕出問題。說完,他同情地看了張亮一眼,快步走開了。
張亮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說是辦公室,其實隻是用隔板隔出來的一個小格子間,勉強能放下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門牌上寫著綜合股,下麵是他名字和職務——股長張亮。
股長。這個他當了整整五年的職位。三十五歲了,還是個股級乾部,連副科都不是。張亮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打開電腦,盯著螢幕上那份已經修改了無數次的報告。
十年前,他以全縣公務員考試第三名的成績進入交通局,意氣風發,以為自己很快就能嶄露頭角。可十年過去了,同批進來的同事,有的已經當上了副局長,最差的也是科室負責人了,隻有他,還在這個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原地踏步。
手機震動起來,是妻子李梅發來的微信：媽說週末帶萌萌去動物園,你去嗎
張亮猶豫了一下,回覆道：你們去吧,我可能要加班改報告。
李梅很快回覆：又是馬德才那個報告他都折騰你半個月了。算了,你忙吧,注意身體。
放下手機,張亮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他知道妻子已經對他失望透頂了。
但這又能怪誰呢怪自己！自己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爛,嶽父的提點不當回事,不跑不送原地不動,淪為
職場透明人。
要不是嶽父的關係,估計他這個股長都乾不了。
職場的成功,從來不是‘要麼苦乾到底,要麼投機鑽營’,而是‘守正（實乾）
出奇（懂人際）’的結合。
跑送
的本質是
建立信任連接,而非單純物質往來。
而恰巧,
張亮渾渾噩噩的過了這麼些年,錯過了一個有一個機會。
這不,去年嶽父生日宴上,連襟劉誌剛——縣財政局的一個副科長,在飯桌上高談闊論他們科室又爭取到了多少專項資金,那種誌得意滿的樣子讓張亮如坐鍼氈。而李梅看向劉誌剛時眼中閃過的羨慕,更是像刀子一樣紮在他心上。
張股長,在忙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張亮抬頭,看到馬德才的得力乾將、縣公路中心主任、規劃科股長周斌倚在門框上,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周主任,有事張亮強壓下心中的不快,儘量平靜地問道。
周斌晃了晃手裡的檔案夾：馬局讓我來看看報告改得怎麼樣了。他說有幾個地方需要特彆注意...
張亮感覺一股熱血直衝腦門。又是這樣！每次都是讓周斌來傳話,好像他張亮連直接向副局長彙報的資格都冇有一樣。
我正改著呢,明天上班前一定交給馬局。張亮咬著牙說道。
周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張股長,彆嫌我多嘴。你這人吧,工作能力是有的,就是太死板。馬局為什麼總讓你改報告還不是因為你不懂得揣摩領導意圖。他走近幾步,壓低聲音,聽說這次班子會,要討論幾箇中層崗位調整的事...
張亮心頭一跳。中層調整難道有機會
周斌似乎很滿意張亮的表情變化,繼續說道：馬局一直很欣賞你,就是覺得你不夠靈活。這次如果你能把報告改得讓他滿意...話冇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我明白了,謝謝周主任提醒。張亮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周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了。張亮盯著他的背影,拳頭不自覺地握緊。周斌比他晚進交通局三年,現在已經是副科級了,而自己...
下班時間到了,辦公樓裡的人陸續離開。張亮看了看錶,決定再加班兩小時把報告改完。他起身去茶水間衝咖啡,路過副局長辦公室時,聽到裡麵傳來馬德才和幾個班子成員的談笑聲。
...老趙剛來,什麼都不懂,咱們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馬局說得對,他一個空降的,憑什麼指手畫腳...
張亮放輕腳步快速走過。局裡這些明爭暗鬥他向來敬而遠之,但此刻周斌的話卻在他腦海中迴盪。也許,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晚上九點,張亮終於改完了報告。他疲憊地關上電腦,拿起公文包走出辦公樓。初夏的夜風帶著微微涼意,吹散了些許倦意。他冇有直接回家,而是拐進了單位附近的一家小餐館。
老樣子餐館老闆熟絡地問道。
張亮點點頭,在角落的位置坐下。這是他的秘密基地,每當工作壓力大或者心情不好時,他就會來這裡點一份炒飯,靜靜地思考。
炒飯剛上來,餐館門又被推開。張亮抬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李明張亮不確定地喊道。
那人轉過頭,愣了一下,隨即露出驚喜的表情：張亮老同學！
李明是張亮大學時的室友,畢業後考進了市委組織部,兩人有幾年冇見了。他比張亮記憶中的樣子成熟了許多,西裝革履,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種機關乾部特有的沉穩氣質。
真巧啊,你怎麼在這李明在張亮對麵坐下。
我單位就在附近,經常來這吃飯。張亮說道,突然有些自慚形穢。當年在學校,他的成績比李明好得多,可現在...
李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著問：還在交通局工作順利嗎
張亮感覺臉上一陣發熱：哎,十年股級了,都快成混日子的了。
李明挑了挑眉,但很快掩飾住了驚訝,轉移話題：交通局不錯啊,現在縣裡重點發展交通基礎設施建設,你們局應該很忙吧
忙是忙,就是...張亮欲言又止,最終歎了口氣,算了,不說這個。你現在怎麼樣
我啊,還在組織部,現在在乾部科當副科長。李明輕描淡寫地說。
副科長！市委組織部的副科長,那可是實權崗位啊。張亮心裡更不是滋味了。
兩人聊了些大學時的趣事和同學們的近況。幾杯啤酒下肚,張亮的舌頭漸漸鬆了。
李明,你說我是不是特彆失敗張亮故意問道,三十五歲了,還是個股級乾部。我老婆她爸去年退休前是正科級,連我連襟都已經是副科了...
李明放下酒杯,認真地看著張亮：老同學,說真的,你這樣的乾部我見的太多了,你能力不差,為什麼一直上不去
張亮苦笑：我也不知道。每次提拔都冇我的份,領導總說我'還需要鍛鍊'。
你知道問題出在哪嗎李明壓低聲音,三個字：不會混。
張亮愣住了。
在機關裡,光會做事是不夠的。李明繼續說道,第一,你不會彙報。乾得再好,領導不知道等於白乾；第二,你不會站隊。在機關裡不站隊就是最大的錯誤；第三,你不會經營。人脈關係是需要經營的。
張亮如醍醐灌頂。這些道理他模模糊糊知道一些,但從冇像今天這樣被直白地點破。
那...我該怎麼辦張亮急切地問。
李明看了看錶：今天太晚了,改天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他在你們縣委組織部乾了三十年,去年剛退休,對縣裡這些門道清楚得很。
分彆時,李明拍了拍張亮的肩膀：彆灰心,三十五歲不算晚。記住,在機關裡,有時候退一步是為了進兩步。
回到家已經快十一點了。妻子和女兒早已睡下。張亮輕手輕腳地洗漱完畢,躺在沙發上——自從上次因為晉升失敗和妻子大吵一架後,他就一直睡沙發。
黑暗中,他回想著李明的話,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也許,他的仕途還有轉機
第二天一早,張亮比平時提前半小時到了辦公室。他把昨晚修改好的報告又檢查了一遍,然後親自送到了馬德才辦公室。
馬局,報告我改好了。張亮恭敬地說。
馬德才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繼續看手中的檔案。
張亮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當他尷尬不已時,馬德才突然開口：聽說你昨晚和市委組織部的李明科長一起吃飯了
張亮心頭一震。馬德才怎麼知道的他強作鎮定：是的,馬局。他是我大學同學,偶然碰到的。
馬德才這才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張亮一眼：關係不錯
就是普通同學關係。張亮謹慎地回答。
馬德才點點頭,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些：報告放這吧,我會看的。對了,今天下午的班子會,你也來參加,做一下記錄。
張亮驚訝地睜大眼睛。班子會通常隻有黨組成員以上才能參加,讓他一個股長去...
怎麼,有問題馬德才皺眉。
冇有冇有,謝謝馬局給我這個機會！張亮連忙說道,退出辦公室時,心跳如鼓。
走廊上,他遇到了周斌。
喲,張股長,這麼早就來給馬局送報告啊周斌似笑非笑地問。
張亮點點頭,正想離開,周斌卻攔住了他：聽說你認識市委組織部的人
張亮心裡一緊。訊息傳得這麼快
就是普通同學。他再次強調。
周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張股長,看來我以前小看你了啊。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張亮站在原地,突然明白了什麼。僅僅因為和李明吃了一頓飯,馬德才和周斌對他的態度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這就是權力的魔力嗎
下午的班子會,張亮提前十分鐘就到了會議室,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陸陸續續地,局領導們走了進來。最後進來的是一個四十歲多歲、身材高大的男人——新來的局長趙誌強。
會議開始後,趙誌強直奔主題：今天主要討論兩個問題,一是縣裡重點交通項目的推進情況,二是副科級乾部調整方案。
張亮豎起耳朵。乾部調整！他偷偷看了一眼馬德才,後者正襟危坐,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各科室彙報完工作後,趙誌強突然問道：關於縣道327線改造工程的交通流量預測報告,是誰負責的
會議室裡安靜了一瞬。馬德才清了清嗓子：是我分管的綜合股做的,張亮具體負責。
張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趙誌強翻看著手中的檔案：這份報告做得不錯,數據詳實,分析到位。特彆是對施工期間交通分流的建議,很有操作性。
張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表揚
張亮同誌來了嗎趙誌強環顧四周。
張亮連忙站起來：趙局,我在。
趙誌強打量了他幾眼,點點頭：坐吧。年輕人踏實做事,很好。
會議結束後,張亮還沉浸在突如其來的表揚中。走出會議室時,馬德才叫住了他。
小張啊,今天表現不錯。馬德才臉上掛著罕見的笑容,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張亮受寵若驚：有空,當然有空！
好,下班後我讓周斌聯絡你。馬德才說完,轉身走了。
張亮站在原地,感覺一切都像做夢一樣。僅僅因為趙局長的一句表揚,馬德才就對他另眼相看了還是因為...李明的關係
下班前,張亮接到了李明的電話。
老同學,週六有空嗎周老答應見你了。
周老就是你昨天說的那位...
對,縣委組織部退休的周副部長。他可是縣裡的'活字典',誰是誰的人,誰有什麼背景,誰和誰有過節,他一清二楚。
張亮激動不已：有空,當然有空！太謝謝你了,李明。
掛斷電話,張亮長舒一口氣。也許,他的仕途真的要迎來轉機了
第二篇
貴人指路
週六早晨,張亮比約定時間提前半小時就到了聽雨軒茶樓。這是縣城裡為數不多的高檔茶樓,常有機關乾部在此談事。他選了二樓靠窗的雅間,點了一壺上好的龍井,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桌麵。
手機震動,李明發來微信：周老到了,我們在樓下。
張亮連忙起身整理衣領。片刻後,雅間門被推開,李明攙扶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走了進來。老人約莫六十歲上下,身材瘦削但精神矍鑠,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彷彿能看透人心。
周老,這就是我跟您提過的張亮,我大學同學,現在在縣交通局工作。李明介紹道。
張亮趕緊上前兩步,微微躬身：周老好,久仰您的大名。
周老上下打量了張亮幾眼,突然笑了：小李說你三十五了看著像四十出頭啊。他指了指張亮的鬢角,這兩邊都白了,在交通局壓力不小吧
張亮尷尬地摸了摸鬢角。他確實比同齡人顯老,特彆是這兩年,白髮越來越多。
三人落座後,周老直奔主題：小李說你在交通局十年了,還是個股長
張亮感覺臉上一陣發熱：是的,周老。我...我不太會來事。
不是不會來事,是不會看風向。周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在機關裡,能力重要,但比能力更重要的是知道風往哪邊吹。
李明在一旁補充：周老在縣委組織部乾了三十多年,從普通科員到副部長,縣裡這些乾部,誰是什麼路數,冇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周老擺擺手：老了,現在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他轉向張亮,說說吧,你們局現在什麼情況
張亮斟酌著詞句：我們局...新來了個趙局長,是從市交通局調來的。原來的老局長退休了。副局長馬德纔在局裡待了十幾年,根基很深...
周老眯起眼睛：趙誌強我知道他。市裡王副市長的人,專業能力強,但性子直。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張亮一眼,馬德纔可是縣裡劉副書記的連襟,明白了嗎
張亮心頭一震。原來如此！難怪馬德纔在局裡那麼強勢,原來背後有縣領導撐腰。而趙局長是市裡空降的...
你現在跟哪邊周老突然問道。
我...我哪邊都不算吧。張亮苦笑,我就是個小股長,領導讓乾什麼就乾什麼。
周老搖搖頭：在機關裡,不站隊就是最大的錯誤。你以為保持中立就安全了錯！兩邊都會把你當外人。
張亮如坐鍼氈：那周老,您說我該怎麼辦
周老冇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了個看似不相乾的問題：知道為什麼象棋裡卒子過河才能橫著走嗎
張亮愣住了。
因為在彆人的地盤上,你纔有更多選擇。周老放下茶杯,我給你六個字：三不三要。
張亮趕緊坐直身體,豎起耳朵。
三不：不爭一時,不露鋒芒,不站死隊。周老豎起三根手指,三要：要做事,要藏拙,要留路。
見張亮一臉茫然,周老解釋道：不爭一時,是說彆為眼前小利爭得頭破血流；不露鋒芒,是讓你彆太顯山露水；不站死隊,是提醒你彆把雞蛋放一個籃子裡。
至於三要——要做事,是根基,冇實績什麼都白搭；要藏拙,是讓你學會隱藏真實意圖；要留路,是告誡你凡事留餘地,山水有相逢。
張亮如醍醐灌頂,趕緊拿出手機想記下來。
周老卻按住他的手：記在心裡就行。機關裡的學問,寫下來就變味了。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周老結合縣裡真實案例,深入淺出地講解了機關生存之道。張亮聽得入迷,時而點頭,時而恍然大悟。
最後送你一句話,臨走時,周老拍了拍張亮的肩膀,在機關裡,有時候退兩步是為了進三步。你還年輕,沉住氣。
送走周老和李明後,張亮在茶樓又坐了很久,反覆回味著剛纔的談話。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似乎觸摸到了那個隱形規則的邊緣。
週一上班,張亮刻意提前了半小時到辦公室。他一邊整理檔案,一邊思考如何運用周老的三不三要。
張股長,這麼早辦公室的小王探頭進來,對了,馬局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張亮心頭一跳。上週五班子會後,馬德才約他吃飯,但他因為要見周老婉拒了,說家裡有事。該不會是...
馬德才辦公室門半開著,張亮輕輕敲了敲。
進來。裡麵傳來馬德才的聲音。
張亮推門而入,發現不隻馬德才一人,周斌也在,兩人正在看一份檔案。
小張啊,坐。馬德才抬頭看了他一眼,語氣比平時和藹,上週五家裡有事
張亮心跳加速：是的,馬局。孩子發燒,帶去醫院了。
馬德才點點頭：孩子要緊。他話鋒一轉,聽說你和市委組織部的李明關係不錯
張亮想起周老的要藏拙,謹慎地回答：就是大學同學,偶爾聯絡。
馬德才和周斌交換了一個眼神。
是這樣,馬德才靠在椅背上,縣裡馬上要啟動一批乾部交流任職,我們局也有名額。我想推薦你去鄉鎮鍛鍊兩年,直接提副科。你覺得怎麼樣
張亮腦子嗡的一聲。鄉鎮那意味著要離開縣城,而且所謂的鍛鍊往往是有去無回。但表麵上,他保持著平靜：謝謝馬局栽培,我服從組織安排。
馬德才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反應：你不問問去哪個鄉鎮
馬局安排肯定有深意,我聽從指揮。張亮學著周老教的那種不卑不亢的語氣。
馬德才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笑了：好,有覺悟。這事還冇定,你先彆往外說。
走出辦公室,張亮後背已經濕透。馬德才這是什麼意思是真的要培養他,還是...想把他調走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張亮注意到周圍同事看他的眼神有些異樣。幾個平時不怎麼說話的科長甚至主動和他打招呼。顯然,關於他有關係的訊息已經傳開了。
下午三點,局裡突然召開緊急會議。原來,縣道217線發生重大交通事故,一輛客車與貨車相撞,已造成三人死亡,十餘人受傷。
會議室裡氣氛凝重。趙誌強麵色嚴峻：事故現場已經封鎖,但輿論壓力很大。縣委要求我們立即成立事故調查組,查明原因,給群眾一個交代。
張亮坐在角落,聽著領導們討論分工。突然,他注意到趙誌強多次看向馬德才,而後者卻一直低頭看檔案,明顯在迴避什麼。
馬局,217線改造工程是你分管的,這個調查報告就由你來牽頭吧。趙誌強直接點名。
馬德才抬起頭,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趙局,我手頭還有幾個重點項目要跟進,恐怕...
這是政治任務。趙誌強打斷他,明天上午我要向縣委彙報初步調查結果。
會議結束後,張亮正想離開,卻被馬德才叫住。
小張,你留一下。
等其他人都走了,馬德才關上門,臉色陰沉：217線那個工程,有些情況你不瞭解。調查報告...要把握好分寸。
張亮心頭一緊。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事故背後有什麼隱情
馬局,您的意思是...
馬德才壓低聲音：去年那段路重修,施工方是...劉副書記介紹來的。質量可能有點小問題,但絕對不是事故主因。明白嗎
張亮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馬德纔不想得罪劉副書記,但趙誌強明顯是要拿這事做文章。而他,被夾在了中間。
我明白了,馬局。我會謹慎處理的。張亮說道,心裡卻在快速思考對策。
回到辦公室,張亮立刻調出217線改造的所有資料。作為綜合股長,他對局裡各個項目都有所瞭解。仔細檢視後,他發現施工方確實有問題——資質是掛靠的,實際施工的是個本地小包工頭。
傍晚,同事們都下班了,張亮卻留在辦公室,開始撰寫事故分析報告。他決定拋開馬德才的暗示,客觀分析事故原因。周老的話迴響在耳邊：要做事,是根基,冇實績什麼都白搭。
通宵達旦,張亮完成了報告。他冇有迴避道路施工質量問題,但也冇有刻意強調,而是將重點放在貨車司機疲勞駕駛和客車超速上。同時,他在建議部分悄悄加入了對全縣類似路段進行排查的內容——這樣既指出了問題,又不顯得針對誰。
淩晨五點,報告終於完成。張亮揉了揉痠痛的脖子,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報告該交給誰直接給馬德才,他肯定會修改；越級給趙誌強,又會得罪馬德才。
靈光一閃,他列印了兩份。
早上七點半,馬德才一到辦公室,張亮就把報告送了進去。
馬局,這是事故調查報告的初稿。我通宵趕出來的,您看看還有什麼需要修改的。
馬德才粗略翻看了一下,眉頭漸漸舒展：嗯,處理得不錯。他特意看了看施工質量那段,點了點頭,就這樣吧,我一會交給趙局。
張亮退出辦公室,立刻給李明發了條微信：如果一份重要報告既要讓直接領導過目,又要確保一把手能看到原版,該怎麼辦
十分鐘後,李明回覆：程式上交給直接領導,但可以'無意'中讓一把手知道有這份報告存在。
張亮心領神會。他拿著另一份報告,來到辦公室。
小王,這是我剛做好的事故分析報告,馬局已經看過了。我想著趙局可能也需要一份,就多列印了一份。
小王會意地點頭：張股長考慮真周到,我這就給趙局送過去。
上午十點,局領導班子開會討論事故調查報告。張亮作為報告撰寫人,被叫去列席。
會議室裡,趙誌強拿著報告,目光銳利：這份報告是誰寫的
張亮站起來：是我,趙局。
趙誌強打量著他：分析得很專業,建議也切實可行。特彆是對全縣類似路段排查的建議,很有前瞻性。
馬德才臉色有些難看,但也附和道：小張確實下了功夫,通宵完成的。
會議決定采納張亮的建議,對全縣近三年改造的縣鄉道路進行全麵排查。散會後,趙誌強特意叫住張亮。
張亮是吧有空來我辦公室一趟。
張亮心跳加速：好的,趙局。
下午,張亮如約來到局長辦公室。趙誌強示意他坐下,開門見山：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來嗎
張亮搖頭：請趙局指示。
我看過你的檔案,大學學的是交通工程,專業知識紮實,文筆也不錯。趙誌強頓了頓,但在局裡十年了,為什麼一直冇提拔
張亮一時語塞。他總不能說是因為自己不會來事吧
趙誌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在機關裡,光會做事是不夠的,但隻會來事不做事,更不行。他拿起桌上的報告,這次你處理得很好,既指出了問題,又給瞭解決方案,還照顧到了各方關切。
張亮冇想到趙誌強看得這麼透徹,一時不知如何迴應。
我準備成立一個重點項目建設督導組,由我直接分管。趙誌強直視張亮,你想不想來
張亮心頭一震。這是機會！但他想起周老的不站死隊,謹慎地回答：感謝趙局信任,我服從組織安排。
趙誌強笑了：好,那就這麼定了。下週一開始,你暫時借調到督導組,原崗位工作暫時由副股長接管。
走出局長辦公室,張亮感覺腳步輕飄飄的。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他需要時間消化。督導組是趙誌強直管的,這意味著他算是趙係的人了。但同時,馬德才那邊...
正想著,手機響了,是馬德才的簡訊：晚上七點,老地方見。
張亮知道,老地方指的是縣城郊外的一家農家樂,馬德才和幾個親信常在那裡聚會。顯然,馬德才已經知道他見了趙誌強。
下班後,張亮給妻子發了條簡訊說晚上有應酬,然後開車前往農家樂。路上,他給李明打了個電話,簡要說了今天的情況。
李大科長,我該怎麼辦張亮急切地問。
李明笑了笑：'不站死隊'不是不站隊,而是站活隊。你現在的情況,可以表麵上跟著馬德才,實際上為趙誌強做事。這叫'身在曹營心在漢'。
張亮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農家樂的包廂裡,馬德才、周斌和另外兩個科長已經在了。桌上擺著酒菜,但氣氛明顯不像平時那麼輕鬆。
小張來了,坐。馬德才指了指身邊的座位。
酒過三巡,馬德才終於切入正題：聽說趙局找你談話了
張亮點點頭,如實相告：趙局讓我去他新成立的督導組。
馬德才和周斌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怎麼想的馬德才問。
張亮想起周老的教導,斟酌著詞句：馬局,我在局裡十年了,一直承蒙您關照。這次趙局點名要我,我不好拒絕。但不管在哪個崗位,我都會記住是誰把我培養起來的。
馬德才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大笑：好！說得好！他拍了拍張亮的肩膀,去吧,在督導組好好乾。記住,交通局的水很深,有什麼不明白的,隨時來問我。
離開農家樂時,周斌恰好和張亮同路。
張股長,不,馬上該叫你張組長了。周斌語氣微妙,你這一手玩得漂亮啊,兩邊都不得罪。
張亮假裝冇聽出話裡的刺：周主任過獎了,我就是個乾活的,領導讓乾啥就乾啥。
周斌意味深長地說：趙局是市裡空降的,乾滿一屆可能就走了。馬局在縣裡的根基,你是知道的。他頓了頓,對了,聽說你和市委組織部的李明是大學同學他具體在組織部哪個科室啊
張亮警覺起來。周斌這是在試探他的關係網。
乾部科吧,具體我也不清楚。我們就是普通同學,偶爾聯絡。張亮輕描淡寫地說。
周斌似乎不太相信,但也冇再追問。
回到家已經快十一點了。令張亮意外的是,妻子李梅還冇睡,在客廳等他。
吃飯了嗎我給你熱了湯。李梅的語氣比往常溫和。
張亮受寵若驚：在局裡吃過了,謝謝。
李梅猶豫了一下,問：聽說...你要調去督導組趙局長直接管的
張亮驚訝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劉誌剛打電話來說的。李梅說的劉誌剛就是她那個在財政局當副科長的連襟,他說這事在局裡都傳開了,說你要高升了。
張亮哭笑不得：什麼高升,就是臨時借調。
李梅卻一臉認真：劉誌剛說,趙局長是從市裡空降的,背景很深。跟著他乾,前途無量。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來,張亮,對不起,之前我總是埋怨你不進步...
張亮心頭一暖,握住妻子的手：是我不好,讓你失望了這麼久。但這次,可能真的是個轉機。
睡前,張亮站在陽台上,望著遠處的夜空。短短幾天,他的處境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周老的三不三要言猶在耳,他突然明白了什麼叫不爭一時——如果不是十年如一日的踏實工作,趙局長不會注意到他；什麼叫要留路——如果不是對馬德才保持表麵尊重,今晚就不會這麼順利。
督導組會麵臨什麼挑戰馬德才和趙誌強的明爭暗鬥會如何發展他的市委組織部關係會被如何利用張亮不知道答案,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焦慮了。
因為他終於摸到了一點門道——在這個複雜的官場迷局中生存的門道。
第三篇
嶄露頭角
週一早晨,張亮比平時提前了一小時到達辦公室。他換上了那套隻在重要場合穿的藏青色西裝,反覆檢查了公文包裡的資料。督導組第一天,他必須給趙局長留下好印象。
辦公大樓還靜悄悄的。張亮走到四樓最東頭,那裡原先是檔案室,現在門口已經掛上了重點項目建設督導組的嶄新銅牌。門虛掩著,裡麵亮著燈。
張亮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
推開門,趙誌強正站在窗邊喝茶,辦公室裡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局辦公室主任陳濤,另一個張亮也認識,工程科的股長林強。
張亮來了,正好。趙誌強放下茶杯,督導組的人員都到齊了。我簡單說一下分工。
原來督導組一共四人,趙誌強親自掛帥,陳濤負責協調聯絡,林強負責工程技術把關,張亮則負責綜合材料和調研報告。
縣裡今年有七個重點交通項目,總投資近五個億。趙誌強的目光掃過三人,縣委要求我們必須確保工程質量,杜絕**。督導組每週直接向我彙報,必要時可越級上報縣委。
張亮注意到趙誌強說越級上報時,陳濤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陳濤是局裡的老人,據說和馬德才關係密切。
今天我們先去國道327改線工程現場。趙誌強看了看錶,八點半出發,你們準備一下。
陳濤和林強離開後,趙誌強叫住了張亮：你留一下。
辦公室裡隻剩下他們兩人。趙誌強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檔案夾遞給張亮：這是327改線工程的相關資料,包括招投標檔案、施工合同和監理報告。你今天路上仔細看看,特彆是標紅的部分。
張亮接過檔案夾,感覺分量不輕。
你之前在綜合股,對各科室業務都瞭解一些,但不夠深入。趙誌強的語氣緩和了些,督導組的工作需要專業知識,更需要對細節的把握能力。我看過你寫的事故調查報告,分析問題很到位。
謝謝趙局信任,我一定努力學習。張亮說道,心裡卻有些忐忑。趙誌強給他的明顯是內部資料,甚至可能是敏感材料。
記住,督導組隻聽我一個人的。趙誌強意味深長地說,有什麼發現,直接向我彙報。
八點半,督導組一行四人乘坐公務車前往327改線工程現場。張亮坐在後排,仔細翻閱趙誌強給他的資料。很快,他發現了問題——中標單位宏遠建設的資質證書編號與住建局官網查詢結果不符,而且合同中的某些技術參數與設計圖紙有出入。
工地現場塵土飛揚。項目經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見趙誌強就滿臉堆笑地迎上來：趙局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趙誌強麵無表情：直接去看三標段,聽說路基填築有問題。
項目經理臉色一變,但很快恢複笑容：趙局訊息真靈通。其實不是什麼大問題,就是區域性含水量偏高,我們已經整改了。
一行人來到三標段。趙誌強讓林強取了幾個點的土樣,又讓張亮記錄下具體的樁號位置。張亮注意到,取樣點附近的工人神色慌張,有個戴安全帽的年輕人悄悄溜走了。
回程路上,趙誌強問大家有什麼發現。林強說土樣需要回實驗室檢測才能確定是否合格；陳濤則誇讚工地管理規範；輪到張亮時,他猶豫了一下。
有什麼說什麼。趙誌強看了他一眼。
我發現施工用的碎石級配與設計不符,而且現場水泥存放不符合規範,有些已經結塊了。張亮謹慎地說,另外,監理日誌上的簽字筆跡前後不一致。
車內一時安靜下來。陳濤從副駕駛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張亮一眼。
觀察得很仔細。趙誌強點點頭,回局裡後,張亮把今天發現的問題整理個清單給我。
回到辦公室,張亮立刻著手整理問題清單。他猶豫要不要把資質不符的疑點也寫進去,最終還是決定先保留。周老的話迴響在耳邊：不露鋒芒...藏拙...
下午,張亮把整理好的清單送到趙誌強辦公室。趙誌強看完後,突然問道：就這些
張亮心跳加速：暫時就發現這些。如果您覺得需要補充...
趙誌強從抽屜裡拿出另一份檔案：你看看這個。
那是一份匿名舉報信,舉報327改線工程存在轉包和材料以次充好問題,落款是知情人。
舉報信上週收到的,縣委轉給了我。趙誌強盯著張亮,你覺得可信度有多高
張亮深吸一口氣：從今天現場看,確實存在一些疑點。但需要更多證據...
我要你暗中調查。趙誌強打斷他,不要驚動陳濤,他姐夫是宏遠建設的財務總監。
張亮恍然大悟。難怪陳濤今天在車上那種反應...
趙局,我隻是個借調人員,權限有限...張亮試探著說。
所以不會引人注意。趙誌強意味深長地說,這件事辦好了,副科級就冇問題了,我會向組織部推薦。
副科！張亮心頭一震。三十五歲,終於要邁過這個坎了嗎
我儘力而為。張亮鄭重地說。
走出局長辦公室,張亮感覺雙肩沉甸甸的。他明白趙誌強為什麼選他——作為冇有背景的小股長,他既不會引起懷疑,又因為渴望晉升而會拚命乾活。這是一把雙刃劍。
下班前,張亮接到了李梅的電話,說嶽父讓他今晚務必去家裡吃飯。自從他去督導組的訊息傳開後,嶽父家的態度明顯熱情了許多。
嶽父家住在香江花園,三室兩廳的房子寬敞明亮。張亮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連襟劉誌剛高談闊論的聲音。
...這次乾部調整,我們財政局是關鍵部門,王局長說了算...劉誌剛見張亮進來,話鋒一轉,喲,張亮來了！聽說你高升了啊
張亮笑了笑：什麼高升,就是臨時借調。
嶽父從廚房出來,罕見地親自給張亮倒了杯茶：督導組是個好平台,直接跟一把手乾活,機會難得啊。
飯桌上,嶽父一反常態地不斷給張亮夾菜,詢問督導組的工作情況。張亮謹記周老的藏拙原則,隻談些表麵工作,不透露實質內容。
張亮啊,酒過三巡,嶽父終於切入正題,我有個老同事的兒子,在宏遠建設當項目經理。聽說你們最近在查327工程
張亮手中的筷子頓了一下。宏遠建設不就是今天去的那個...
爸,督導組剛成立,我主要負責文書工作,具體檢查不歸我管。張亮委婉地說。
嶽父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小亮,在機關裡混,人脈很重要。我那老同事在縣人大,關係很廣。有機會的話,關照一下他兒子...
張亮感到一陣窒息。這是要他徇私啊！但當麵拒絕嶽父...
我記下了,有機會一定幫忙問問。張亮含糊地應道,趕緊轉移話題。
回家路上,李梅看出他心事重重：爸跟你說什麼了
張亮歎了口氣,把嶽父的請托說了出來。
你怎麼回答的李梅緊張地問。
我說有機會幫忙問問。張亮看了妻子一眼,但這明顯是違規的,趙局長最反感這個。
出乎意料,李梅冇有像往常一樣埋怨他不懂變通,而是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做得對。爸那邊...我去解釋。
張亮驚訝地看著妻子。這是結婚多年來,李梅第一次站在他這邊對抗孃家的壓力。
第二天一早,張亮剛到辦公室,陳濤就笑眯眯地走過來：張亮,昨晚去嶽父家吃飯了
張亮心頭一緊。陳濤怎麼知道
你嶽父和李副主任是老同事吧陳濤意味深長地說,李副主任昨天還打電話問我督導組的事呢。
張亮這才明白,嶽父是通過縣人大副主任李強打聽到了督導組的內部情況。機關裡的關係網果然盤根錯節。
就是普通家宴。張亮輕描淡寫地說,陳主任訊息真靈通。
陳濤拍拍他的肩膀：在機關裡,冇有秘密。對了,馬局讓你有空去他辦公室一趟。
馬德才找他會是什麼事張亮暗自警惕。自從去了督導組,他就儘量避免和馬德才單獨接觸,以免趙誌強起疑。
但直接拒絕也不妥。張亮決定趁午休時間去一趟,這樣不容易被人注意。
馬德才辦公室的門關著,張亮輕輕敲了敲。
進來。
推門進去,馬德才正在看檔案,抬頭看了張亮一眼：坐。督導組工作怎麼樣
剛接手,還在熟悉。張亮謹慎地回答。
馬德才放下檔案,突然問道：趙誌強讓你查327工程
張亮心跳漏了一拍。這事應該隻有督導組的人知道啊！
就是例行檢查,所有重點項目都會過一遍。張亮儘量保持語氣平靜。
馬德才冷笑一聲：例行檢查那為什麼特意讓你私下調查宏遠建設的資質問題
張亮後背一陣發涼。趙誌強跟他單獨談話的內容,馬德才怎麼會知道督導組裡有內鬼陳濤還是...
馬局,您可能誤會了。我隻是負責整理資料...
馬德纔打斷他：張亮,我提醒你一句,327工程是縣裡重點項目,劉副書記親自抓的。有些渾水,蹚不得。
張亮感覺喉嚨發乾。劉副書記那不是馬德才的靠山嗎
謝謝馬局提醒,我記住了。張亮低聲說。
馬德才的表情緩和了些：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在機關裡,站隊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知道誰纔是真正說了算的人。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張亮一眼,趙誌強是空降的,乾滿一屆怕怕屁股就走人了。到時候,事還是要我們這些老人來乾,他乾得不好還得我們給他擦屁股。
離開馬德才辦公室,張亮直接去了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鏡子裡的自己麵色蒼白,眼下是明顯的黑眼圈。他現在被夾在兩股勢力之間,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該怎麼辦趙誌強交代的任務必須完成,否則這幾年就能把我晾死,我等不起了；但馬德才的警告也不能忽視,否則即使暫時晉升,長遠也會遭殃。
下午,張亮藉口去檔案館查資料,溜出了辦公室。他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思考對策。檔案館的老王是他大學同學,給他安排了個僻靜角落。
張亮拿出筆記本,開始梳理思路。突然,手機震動起來,是李明發來的微信：周老問你今晚有空嗎他想見你。
張亮眼前一亮。對啊,怎麼忘了周老這個智囊！
晚上七點,張亮再次來到聽雨軒。周老已經在雅間裡等他了,麵前擺著一盤象棋。
來了坐。周老頭也不抬地說,會下棋嗎
張亮點點頭：會一點,但不精。
人生如棋啊。周老擺弄著一枚車,知道我為什麼喜歡象棋嗎因為它教會我一個道理——有時候,退一步才能進兩步。
張亮知道周老話裡有話,安靜地等著下文。
李明跟我說了你現在的處境。周老終於抬起頭,趙誌強和馬德才,兩邊都在拉攏你,也都在威脅你,對吧
張亮驚訝於周老訊息的靈通,老老實實地點頭。
你覺得該怎麼辦周老反問。
張亮猶豫了一下：我不知道...兩邊都得罪不起。
周老搖搖頭：你錯了。在機關裡,冇有絕對得罪不起的人,隻有值不值得得罪的選擇。他移動棋盤上的一個卒,關鍵是要算好幾步棋。
請周老指點。張亮誠懇地說。
周老喝了口茶,緩緩道出三個要點：第一,趙誌強要你查宏遠建設,不是真的想查,而是要做姿態給縣委看,表明他認真履職。第二,馬德才警告你,不是怕你查出問題,而是怕你查得太認真,驚動了上麵。第三,你嶽父的關係,反而是個突破口。
張亮聽得雲裡霧裡：我不太明白...
簡單說,周老耐心解釋,趙誌強需要的是一份'恰到好處'的報告,既指出問題顯示他的認真,又不至於捅破天惹麻煩。馬德纔要的是你掌握分寸,彆真把劉副書記牽連進來。至於你嶽父那邊,正好可以利用這層關係,名正言順地接觸宏遠建設的人,獲取內部資訊。
張亮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我表麵上順著馬德才,實際上完成趙誌強的任務,同時利用嶽父的關係獲取真實情況
周老滿意地點點頭：還不算太笨。記住,在機關裡,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各方都能接受的'說法'。你要做的,就是找到一個平衡點。
離開茶樓時,周老最後叮囑了一句：這件事辦好了,你不僅能提副科,還能在趙誌強和馬德才兩邊都留下好印象。這叫'左右逢源'。
回到家,李梅已經睡了。張亮輕手輕腳地走進書房,開始製定計劃。按照周老的建議,他決定分三步走：
第一步,通過嶽父聯絡上宏遠建設的項目經理,假裝賣個人情,套取內部資訊；
第二步,將收集到的證據適當篩選,做一份既反映問題又不至於引爆火藥桶的報告給趙誌強；
第三步,私下向馬德才透露一些無關痛癢的資訊,表明自己懂事。
接下來的幾天,張亮按計劃行動。他主動聯絡嶽父,表示願意幫忙。嶽父很高興,立刻安排了飯局。飯局上,宏遠建設的項目經理——一個叫吳勇的年輕人,對張亮感恩戴德,幾杯酒下肚就吐露了不少內情。
原來327工程確實存在轉包,實際施工的是個冇有資質的小施工隊。材料也存在以次充好,但都有正規檢測報告——是花高價做出來的。
張亮假裝同情地表示會儘量周旋,但暗示需要一些書麵材料作為擋箭牌。吳勇為了自保,提供了部分真實的施工記錄和材料進貨單。
拿到這些鐵證後,張亮精心撰寫了一份調查報告。他將最嚴重的轉包和質量問題輕描淡寫,而將重點放在監理不到位施工記錄不完整等程式性問題上。這樣既指出了問題,又不至於讓任何人丟烏紗帽。
報告完成後,張亮先給趙誌強過目。趙誌強看完,意味深長地問：就這些
根據目前掌握的證據,主要是管理不規範的問題。張亮謹慎地回答,如果要深入調查轉包和質量問題,可能需要紀委介入...
趙誌強沉思片刻,點點頭：就這樣吧。報告寫得不錯,把握得很好。他特意強調了把握二字,明天督導組開會討論,你做好彙報準備。
離開局長辦公室,張亮又偶遇了馬德才,簡單彙報了調查進展,當然隱去了最關鍵的部分。馬德才似乎很滿意他的識相,暗示會考慮推薦他晉升。
督導組會議上,張亮的彙報得到了趙誌強的公開表揚。會議決定對宏遠建設進行約談,並要求限期整改,但不建議移交紀委——這正是張亮預料中的結果。
會後,趙誌強單獨留下張亮：這次任務完成得很好。下個月局裡要調整一批乾部,督導組需要固定編製,你準備一下述職報告。
張亮強壓下心中的激動：謝謝趙局栽培。
走出會議室,張亮長舒一口氣。按照慣例,固定編製意味著職級提升。三十五歲,副科級終於觸手可及了！
然而,就在他以為風波已過時,手機突然響起。是吳勇發來的簡訊：張哥,出大事了！剛纔紀委的人突然來公司,把財務總監帶走了！老闆說是有人舉報,是不是你...
張亮盯著手機螢幕,血液瞬間凝固。紀委介入誰舉報的趙誌強明明同意了不深究啊！
就在這時,辦公室電話響起。陳濤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張亮,馬局讓你立刻去他辦公室一趟。
張亮的心沉到了穀底。馬德才一定以為是他在背後搞鬼。而如果宏遠建設的財務總監被查,牽扯出劉副書記...
他忽然明白了周老說的人生如棋是什麼意思——你以為自己在下棋,其實可能隻是彆人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第四篇
暗流湧動
張亮站在馬德才辦公室門前,手懸在半空,遲遲冇有敲下去。吳勇那條簡訊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神不寧。紀委突然介入調查,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進來吧,彆在門口杵著了。馬德才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冷得像冰。
張亮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馬德才背對著他站在窗前,辦公室裡煙霧繚繞,菸灰缸裡堆滿了菸頭。
馬局,您找我張亮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馬德才緩緩轉身,將一份檔案袋甩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響。自己看。
張亮的手指微微發抖,解開檔案袋上的白線。裡麵是一疊照片——他和吳勇在飯店交談的畫麵,甚至還有他們在停車場握手的特寫。最底下是一個U盤。
錄音在裡麵,要聽聽嗎馬德才冷笑,張亮,我小看你了。表麵裝得老實巴交,背地裡卻給紀委遞刀子。
馬局,您誤會了！張亮急聲辯解,我根本不知道紀委為什麼會介入調查。趙局明明說——
趙誌強說什麼不重要。馬德纔打斷他,走到張亮麵前,近得能聞到他身上的煙味,重要的是,現在劉副書記很生氣。他一手扶持的宏遠建設被查,財務總監被帶走,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張亮的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馬德才從抽屜裡取出一份檔案,推到張亮麵前：簽了它。
張亮低頭一看,是一份調職申請,要求自願調往全縣最偏遠的柳樹鄉交通管理站。
馬局,這...
兩個選擇。馬德才豎起兩根手指,第一,簽了它,去柳樹鄉待兩年,等風頭過了,我想辦法調你回來。第二,我讓紀委的朋友好好查查你和吳勇的'交情'。聽說他給了你不少'內部資料'
張亮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馬德才這是在逼他自毀前程,或者更糟——背上受賄泄密的罪名。
我需要時間考慮。張亮艱難地說。
馬德纔看了看錶：明天早上八點前,我要看到簽好的檔案。他頓了頓,對了,聽說趙誌強準備提拔你可惜啊,副科夢要碎了。
走出交通局大門,初夏的陽光刺得張亮眼睛發疼。他機械地掏出手機,撥通了李明的電話。
老同學,出事了...
半小時後,張亮再次坐在聽雨軒的雅間裡。李明聽完他的講述,眉頭緊鎖：馬德才這是要斷你後路啊。柳樹鄉那種地方,去了就回不來了。
我知道。張亮雙手抱頭,但我能怎麼辦那些照片和錄音...就算我解釋清楚,名聲也毀了。
李明沉思片刻：先彆急,我聯絡周老。他一定有辦法。
等待周老到來的時間裡,張亮如坐鍼氈。服務員續了三次茶,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當週老終於推門而入時,張亮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的。
周老！
周老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則不緊不慢地倒了杯茶。情況我都知道了。他啜了一口茶,張亮,你覺得自己被誰算計了
馬德才啊！他拿那些照片威脅我——
錯了。周老打斷他,是趙誌強。
張亮愣住了：趙局不可能！他明明同意不深究的...
周老從懷裡掏出一張摺疊的紙,展開推給張亮：看看這個。
那是一份舉報信的影印件,字跡工整,詳細列舉了宏遠建設在327工程中的違規行為,甚至附上了部分證據。最讓張亮震驚的是,落款日期是在他接受調查任務之前。
這...這是...
趙誌強的手筆。周老冷笑,他早就計劃好要查宏遠建設,隻是借你的手收集更多證據,同時把你當替罪羊。如果事情鬨大,他可以推說你擅自行動；如果事情順利,功勞是他的。
張亮如墜冰窟。難怪趙誌強對他的報告反應那麼平淡,原來早就準備好了後手！
那我該怎麼辦張亮聲音發顫,馬德纔給我下了最後通牒...
周老冇有直接回答,而是轉向李明：小王最近怎麼樣
李明會意地笑了笑：王副市長秘書上週還一起打過高爾夫。
張亮瞪大了眼睛。王副市長那不是趙誌強的靠山嗎
周老注意到張亮的表情,微微一笑：在官場,資訊就是權力。你知道為什麼趙誌強敢動宏遠建設嗎他壓低聲音,因為劉副書記和王副市長是死對頭,而市委李書記年底要退了。
張亮恍然大悟。這不是一次簡單的質量調查,而是高層權力博弈的一部分！
所以我是...棋子
每個人都是棋子,關鍵看你怎麼下這盤棋。周老意味深長地說,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要麼按馬德才說的做,去柳樹鄉；要麼賭一把,站隊趙誌強。
但那些照片和錄音...
周老笑了：你以為趙誌強冇有準備嗎他既然敢動劉副書記的人,就一定有後手。他看了看錶,這樣,明天早上七點,你去縣委大院西門等一個人。
誰
王副市長的秘書,小王。周老站起身,他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離開茶樓時,張亮的手機響了。是李梅。
你在哪家裡出事了！李梅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爸突發腦溢血,送醫院了！
張亮心頭一震。嶽父這個時候病倒,未免太巧合了...
醫院走廊上,李梅和她的姐姐、姐夫劉誌剛已經在了。劉誌剛一見到張亮就衝上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都是你乾的好事！要不是你查什麼宏遠建設,爸怎麼會受刺激！
張亮掙開他的手：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裝什麼傻！劉誌剛咬牙切齒,爸今天下午被李副主任叫去談話,回來就...就...他說不下去了,紅著眼睛坐回長椅上。
李梅把張亮拉到一邊,低聲問：你到底捲進什麼事了姐說爸是因為你調查的那個工程出事的...
張亮不知如何解釋。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
是張亮同誌嗎一個嚴肅的男聲,我是縣紀委第三監察室的陳明。關於宏遠建設的事,需要你明天上午九點來紀委協助調查。
掛斷電話,張亮雙腿發軟。紀委約談,嶽父病倒,馬德才威脅...所有事情同時爆發,就像一張精心編織的網,將他牢牢困住。
那一晚,張亮守在嶽父病房外,徹夜未眠。淩晨四點,他悄悄離開醫院,驅車前往縣委大院。
清晨的縣委大院靜悄悄的,隻有幾個晨練的老人。張亮在西門口來回踱步,不時看錶。六點五十分,一輛黑色奧迪緩緩駛來,停在他麵前。
車窗降下,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男子探出頭：張亮上車。
車內瀰漫著淡淡的皮革味。小王秘書冇有寒暄,直接遞給他一個檔案袋：看看。
檔案袋裡是一份人事檔案的影印件——馬德才的。張亮快速瀏覽,在家庭成員一欄停住了：妻子劉芳,係縣宏遠商貿有限公司法人代表。
宏遠商貿...和宏遠建設是
同一個老闆,不同殼子。小王秘書冷笑,馬德才妻子名下的公司,是宏遠建設的材料供應商之一,三年賺了四百多萬。
張亮倒吸一口涼氣。這纔是趙誌強敢動宏遠建設的真正原因——馬德才涉嫌利益輸送！
周老說你有麻煩小王秘書問。
張亮簡要說了馬德才的威脅和紀委約談的事。
不用擔心紀委。小王秘書輕描淡寫地說,陳明是我們的人。今天隻是走個過場,不會為難你。他頓了頓,至於馬德才...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張亮點點頭,心跳加速。他手裡現在有了反擊的武器。
七點四十分,張亮回到交通局。辦公樓裡還很安靜,他直接去了馬德才辦公室,將調職申請放在桌上,但冇有簽字。
八點整,馬德才推門而入,看到張亮,挑了挑眉：考慮好了
馬局,張亮直視他的眼睛,我想跟您彙報一下327工程的調查情況。
馬德才皺眉：我不是說了嗎,這事——
特彆是關於宏遠商貿的材料供應問題。張亮平靜地打斷他,我發現有些材料的進貨價比市場價高出30%,而且質量...
馬德才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你...你胡說什麼！
張亮假裝冇注意到他的反應：還有監理單位的驗收記錄,簽字的人好像和您有點關係他故意欲言又止,不過這些我還冇寫進正式報告...
馬德才死死盯著張亮,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沉默良久,他緩緩走到窗前,背對著張亮說：你想要什麼
我隻想做好本職工作。張亮輕聲說,督導組的工作我很感興趣,希望能繼續做下去。至於其他事情...我相信領導們自有判斷。
馬德才的肩膀微微放鬆：那份調職申請...
我會當冇看見過。張亮將檔案推回去,對了,紀委今天約我談話,我會注意分寸的。
離開馬德才辦公室,張亮的襯衫已經濕透。這場危險的博弈,他暫時占了上風,但戰爭纔剛剛開始。
紀委的談話出乎意料地順利。陳明隻是例行公事地問了幾個問題,重點放在吳勇提供給他的資料上,對張亮本人的行為冇有任何質疑。
感謝你的配合。談話結束時,陳明甚至和他握了握手,趙局長很看重你,好好乾。
回到局裡,張亮發現同事們看他的眼神變了——多了幾分敬畏,幾分好奇。督導組的林強悄悄告訴他,馬德才上午突然請假回家了,而趙誌強開了一上午的會,據說和縣委領導在一起。
下午三點,局裡召開緊急會議。趙誌強宣佈,由於327工程存在嚴重問題,局黨委決定暫停宏遠建設的投標資格一年,並對相關責任人進行問責。奇怪的是,名單裡冇有馬德才的名字,隻有工程科和監理單位的幾箇中層乾部。
會議結束後,趙誌強叫住了張亮：今晚七點,我家,帶上你寫的調查報告。
這是張亮第一次被邀請到局長家裡。趙誌強的家在縣委領導小區,裝修簡約大氣。書房裡,趙誌強仔細閱讀了張亮的報告,不時點頭。
寫得不錯,分寸把握得很好。趙誌強放下報告,知道我為什麼選你來做這件事嗎
張亮謹慎地回答：因為我在綜合股,對各科室業務都瞭解一些
因為你是局裡少數幾個冇有站隊的人。趙誌強直視他的眼睛,馬德才今天找我了,說你是個人才,建議提拔你當督導組副組長,副科級。
張亮心頭一跳。馬德才這是在示好
你怎麼看趙誌強問。
我服從組織安排。張亮標準地回答。
趙誌強笑了：你知道我欣賞你什麼嗎就是這份沉穩。他站起身,從書櫃裡取出一瓶茅台,陪我喝一杯。
兩杯酒下肚,趙誌強的話多了起來：張亮,官場如戰場。有時候你以為自己在衝鋒陷陣,其實隻是彆人棋盤上的一枚棋子。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張亮,但棋子用好了,也能變成將。
張亮不確定他是在暗示什麼,隻能點頭附和。
下週縣委要調整一批乾部。趙誌強突然說,督導組要固定編製,我準備推薦你當副組長,主管項目督查。你有什麼想法
張亮的心砰砰直跳。副科級,終於要實現了！但他想起周老的告誡,不能喜形於色。
感謝趙局信任,我一定全力以赴。
趙誌強滿意地點點頭：好。不過...他話鋒一轉,馬德才那邊,你還是要保持表麵上的尊重。縣裡的關係盤根錯節,有些事急不得。
離開趙誌強家,夜已深沉。張亮站在小區門口,仰望星空,長舒一口氣。這一週的驚心動魄,終於換來了仕途的轉機。但他清楚,這隻是一個開始。在官場這個冇有硝煙的戰場上,今天的盟友可能是明天的敵人,今天的勝利可能埋下明天的隱患。
回到家,李梅已經睡了。張亮輕手輕腳地走到女兒萌萌的房間,看著孩子熟睡的小臉,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為了這個家,他必須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無論前方有多少暗礁險灘。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李明發來的簡訊：周老讓我轉告你——卒子過河,可橫可直,但彆忘了自己終究是卒。好自為之。
張亮微微一笑,回覆道：代我謝謝周老。告訴他,我會記住'三不三要'。
放下手機,張亮走到書桌前,翻開工作筆記,開始撰寫督導組下週的工作計劃。窗外的月光灑在紙上,照亮了他新寫下的標題：《關於建立健全重點項目督查長效機製的建議》。
三十五歲的張亮,終於邁過了仕途上的第一個重要門檻。但他知道,真正的挑戰,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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