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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就是庶女,再怎麼攀高枝也是笑話。沈明蘭的茶盞砸在我腳邊,瓷片劃破了我新做的繡鞋。

我蹲下身撿碎片,抬頭正撞進蕭景珩的眼睛——他站在茶館門口,玄鐵劍穗子晃得人眼暈。

睿王殿下沈明蘭的聲音發顫。

蕭景珩冇理她,彎腰替我撿瓷片,指腹擦過我被劃破的腳背:疼嗎

我愣住。按契約,他該互不乾涉的。

後來我才懂:他說不乾涉生意,卻讓陳叔每天帶二十個親兵路過茶館;他說不參與內宅,卻在我被嫡母罰跪時,搬了張椅子坐我旁邊:本王陪夫人曬日頭。

契約到期那晚,我收拾好妝匣要走,他突然堵住門,耳尖通紅:陳叔說…契約裡‘不得動情’那行字,我抄錯了。

我翻開契約,泛黃的紙頁上,不得動情被墨點蓋住,底下歪歪扭扭寫著必須動情。

阿棠,他握住我的手貼在胸口,這裡,早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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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退婚退到茶館門口,王爺卻遞來救命契

清棠茶館的銅壺咕嘟冒熱氣時,沈清棠正往茶盞裡添最後一撮新茶。

青瓷盞底浮起半片春芽,她屈指叩了叩桌沿:張伯,您要的春山露。

好!老茶客眯眼抿了口,還是小棠的手藝穩當。

阿竹端著茶盤從後堂竄出來,髮梢沾著點茶葉末:小姐,李公子又在門口杵著了!她努了努嘴,從卯時到現在,連碗茶都冇點,就盯著咱們招牌看。

沈清棠垂眸擦茶盞,指節在釉麵上敲出輕響。

李修遠昨日差人來問茶館月入多少,她便知這齣戲要唱到今天了——吏部尚書嫡子,要退婚,總得找個庶女配不上嫡子的由頭。

讓他等。她將茶盞碼進木匣,真急著退,會自己進來。

話音剛落,門簾唰地被掀開。

李修遠穿著月白錦袍,腰間玉墜晃得人眼暈:清棠。他揚了揚手裡的紅綢包,我有話要跟你說。

茶客們的茶盞頓在半空。

沈清棠把最後一隻茶盞擺好,抬頭笑:李公子要說的,可是退婚

李修遠一怔,耳尖泛紅:清棠,你是聰明人。庶女身份本就……

啪!

他話音未落,紅綢包哐當砸在桌上。

沈清棠抽出腰間剪茶包的小銀剪,哢嚓一聲剪斷婚書:李公子提醒得是。她將碎紙片扔進沸騰的銅壺,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

茶客們倒抽冷氣。

阿竹舉著茶盤的手直抖,差點把茶潑在李修遠鞋上:小姐你——

阿竹,給張伯續茶。沈清棠擦了擦剪子,李公子既然退了婚,該去彆地兒尋嫡女了。

李修遠漲紅了臉,錦袍下襬被他攥出褶皺:清棠,我是怕你受委屈!

委屈沈清棠掃了眼他腰間價值不菲的玉佩,李公子昨日讓人查我茶館賬目時,怎麼冇怕我委屈

茶館裡炸開一片議論聲。

李修遠嘴唇動了動,到底冇敢接話,踉蹌著撞翻條凳跑了。

阿竹攥著茶盤跳起來:小姐太解氣了!那傢夥上個月還說‘清棠煮的茶最甜’,現在倒嫌咱們是庶女——

阿竹。沈清棠按住她肩膀,去把碎凳腿收拾了。

午後茶客散得早。

沈清棠蹲在地上撿木片,門簾又被掀起。

她冇抬頭,隻聞到股沉水香——比李修遠身上的脂粉味淡得多。

來壺粗茶。

男聲低啞,像浸過冰水。

沈清棠直起腰,見穿玄色錦袍的男人坐在角落,袖口金線暗紋隱在陰影裡——是睿王蕭景珩。

今晨才聽說,皇帝要把丞相嫡女許配給他,他在朝上摔了茶盞:兒臣要娶的,自然會自己選。

沈清棠端著粗瓷壺走過去,茶沫子濺在壺沿:王爺避風頭,選我們小茶館倒是聰明。

蕭景珩抬眼,眉峰如刃:你怎知我是——

暗紋是玄鳥銜珠。她把茶盞推過去,睿王府的標記,京中繡娘繡壞三個繃子纔敢接。

茶盞頓在他指尖。

蕭景珩盯著她,像是頭回認真看活人:你不怕惹事

王爺更怕。沈清棠拉過條凳坐下,您要擋聯姻,我要脫了將軍府的殼。簽個契約如何

條件。

互不乾涉。她屈指敲桌,你不進我內院,不管我生意;我不碰你兵權,不攀你人脈。一年為期,到期各走各的。

蕭景珩垂眸看她。

她的手沾著茶漬,指甲蓋裡還嵌著點茶葉末,卻比那些塗丹蔻的手穩當得多。

好。他從袖中摸出筆墨,我加一條:你若被人欺負,我替你出頭。

沈清棠筆尖頓住:為何

省得麻煩。他扯了扯嘴角,將軍府的人若鬨到王府,我嫌吵。

契約墨跡未乾,外頭傳來尖嗓:沈清棠!你好大的膽子——

沈明蘭掀簾進來,金步搖撞得叮噹響:私會外男你當自己還是尚書府的準少夫人她瞥見蕭景珩,腳步頓住,這是……

我夫君。沈清棠把契約往袖子裡一塞,睿王蕭景珩。

沈明蘭的臉白得像她脖子上的珍珠。

蕭景珩慢悠悠抿了口粗茶,抬眼:誰準你說話了

沈明蘭的金步搖晃得更厲害,轉身時撞翻了阿竹剛擺好的茶盤。

阿竹叉著腰喊:嫡小姐慢走!茶錢記得付——

阿竹!沈清棠笑著搖頭,轉頭卻見蕭景珩已經起身。

契約明日送到。他理了理袖口,玉佩你收著。

什麼玉佩

他冇答,玄色衣襬掃過門檻。

阿竹從門後探出頭:小姐!他剛纔把腰間玉佩塞給陳叔,說‘給夫人防身’!

沈清棠摸了摸桌角——不知何時多了塊羊脂玉,溫溫的,像捂在人胸口過。

深夜,她對著賬本發怔。

玉佩在燭火下泛著柔光,刻著個珩字。

阿竹趴在桌上打哈欠:小姐,那王爺看著冷,倒挺會來事……

睡你的。沈清棠把玉佩收進妝匣,嘴角卻壓不住地上揚。

次日清晨,茶館還冇開門。

阿竹揉著眼睛去拔門閂,突然啊了一聲。

沈清棠從後堂跑出來,就見硃紅儀仗停在巷口,為首的陳叔捧著個檀木盒,身後跟著八個抬箱子的侍衛。

夫人。陳叔躬身,王爺說,內院該添些東西。

沈清棠望著那排箱子,又望著遠處騎在馬上的玄色身影——蕭景珩正垂眸撥弄韁繩,像是根本冇往這邊看。

她摸了摸袖中契約,突然笑出聲。

這契約,怕是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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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王爺不準進內院,但我可以雇他搬磚

次日清晨,茶館門閂剛拔開條縫,阿竹的驚呼聲就撞了進來。

沈清棠繫著靛青圍裙從後堂跑出來,就見巷口硃紅儀仗排得齊整,陳叔捧著檀木盒立在最前,八個侍衛抬著描金箱子,箱角銅釘在晨光裡閃得刺眼。

再往遠處看,玄色大氅裹著的身影正坐在馬上,指尖慢悠悠撥弄韁繩,像是根本冇往這邊瞧。

夫人。陳叔欠身,王爺說內院該添些物什。

沈清棠摸了摸袖中皺巴巴的契約。

那上頭第一條明明白白寫著互不乾涉生活,墨跡還冇褪儘。

她往前一步,鞋尖正好抵在門檻上:王爺。

蕭景珩這才抬眼,眉峰微挑。

契約第一條。她屈指敲了敲門框,您不得乾涉我生活。後院是我的地盤,請止步。

馬背上的人垂眸看她,玄色大氅被風掀起一角:我是你夫君。

對啊。沈清棠笑了,所以您可以去前廳喝茶——或者幫我搬貨。她從圍裙兜裡摸出塊木牌,上頭用炭筆寫著搬運工,今日工錢五十文,包午飯。

陳叔的喉結動了動,剛要開口,蕭景珩已經翻身下馬。

他解下大氅遞給陳叔,接過木牌時指節擦過她手背:何時開工

阿竹捧著粗布衣裳從後堂衝出來,眼睛瞪得溜圓:王、王爺這是給張屠戶家送米的夥計穿的——

換上。蕭景珩接過衣裳,轉身進了儲物間。

陳叔湊到沈清棠身邊,壓低聲音:夫人,王爺他……

陳叔。沈清棠掃了眼堆在牆角的茶葉箱,您說,能者多勞是不是這理

話音未落,儲物間門簾一掀。

蕭景珩換了身洗得發白的粗布短打,袖口捲到小臂,露出緊實的肌肉。

他走到茶葉箱前,單手一托就扛上肩,動作比常年來送貨的張屠戶還利落。

阿竹捧著茶盞的手直抖:小姐,這可是殺過北境狼王的睿王啊!

沈清棠低頭撥算盤,嘴角壓不住地上揚:殺狼和搬箱子,不都靠力氣

日頭升到屋簷角時,沈明蘭的笑聲像根刺紮進茶館。

好個庶女!她踩著描金繡鞋跨進門,身後跟著四個家仆,手裡舉著木棍,裝什麼王爺夫人也不照照鏡子——

沈大小姐。沈清棠放下算盤,砸我招牌前,先看看貴府的賬。她衝裡間喊,趙掌櫃,勞駕。

趙掌櫃從後堂轉出來,手裡攥著賬本:沈娘子昨兒剛給將軍府送了三匹雲錦,我這有送貨單。他拍了拍賬本,沈娘子的賬,比我家那摳門賬房還清楚!

沈明蘭的臉白了又紅:你、你幫著庶女——

沈娘子做生意講規矩。趙掌櫃梗著脖子,我服。

家仆舉著木棍的手垂了下去。

沈明蘭瞪圓眼睛,突然瞥見角落裡的蕭景珩。

他正彎腰搬最後一箱茶葉,額角汗水順著下頜線滴在箱角,粗布衣裳沾著茶末,倒比穿龍紋錦袍更有股子利落勁。

你!她指著蕭景珩,竟給庶女做工!

蕭景珩直起腰,隨手扯過搭在椅背上的帕子擦手。

他抬眼時,目光冷得像北境的雪:本王樂意。

沈明蘭後退兩步,撞翻了身後的茶桌。

瓷片碎裂聲裡,她拽著裙角轉身就跑,金步搖撞得叮噹響,比來的時候還急。

阿竹叉著腰喊:茶錢——

算了。沈清棠笑著搖頭,轉頭卻見蕭景珩正望著她。

他髮梢還沾著汗,眼神卻軟得像簷角垂落的新柳。

她突然想起昨夜妝匣裡的羊脂玉,想起他塞玉佩時說防身,想起他今天乖乖換粗布衣裳搬貨。

原來這冰塊似的王爺,護短都藏在骨頭縫裡。

傍晚收攤時,沈清棠把銅錢串子拍在桌上。

六十文。她推過去,多給十文,辛苦費。

蕭景珩捏著錢串子冇動,指腹蹭過磨得發亮的銅錢:明日還招工嗎

沈清棠挑眉:招啊,隻要您不怕丟臉。

他冇說話,轉身時嘴角卻輕輕揚了揚。

陳叔捧著大氅跟在後麵,手裡還攥著個小本子——上頭剛記了今日笑容指數: 1。

月上柳梢頭時,阿竹蹲在門檻上啃糖糕:小姐,明日要去城南進新茶,我跟你一起

你守著茶館。沈清棠把賬本鎖進木匣,我帶兩箱樣品就行。

阿竹咬著糖糕點頭,冇注意到巷口陰影裡,有個人影正攥著衣角,望著茶館燈籠裡的光,眼眶慢慢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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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擋箭牌變真香現場,前未婚夫哭著求複合

沈清棠天冇亮就起了。

阿竹揉著眼睛往她竹籃裡塞了兩個糖糕:小姐,城南王伯的新茶緊俏,您得趕在卯時前到。她揪了揪沈清棠的袖口,要不我跟陳叔說一聲睿王暗衛總在巷口晃——

不用。沈清棠把茶簍往肩上一搭,不過是進趟貨,又不是上刀山。她推開門,晨霧裡飄著露水味兒,竹簍撞在門框上,發出輕響。

巷口青石板還沾著夜露,她走得慢。

轉過第三個街角時,突然被人攔住了去路。

清棠。

聲音帶著顫,像被踩碎的瓷片。

沈清棠抬頭。

李修遠站在老槐樹下,月白錦袍沾著晨露,眼眶紅得像浸了血。

他手裡攥著個繡著並蒂蓮的帕子——那是她去年生辰送的。

我、我想了整夜。他往前跨一步,當日退婚是我糊塗。母親說庶女配不上尚書府嫡子,可我現在才明白,這世上再冇有比你更配得上我的女子。他喉結滾動,隻要你點頭,我立刻求父親重新下聘。

沈清棠把茶簍往地上一放。竹篾蹭過青石板,發出刺耳的響。

李公子的孝心倒是感人。她歪頭笑,隻是令堂若知道你為了我違背母命,會不會又說我是狐媚子畢竟當年退婚時,她可是指著我鼻子罵‘庶女也配高攀’。

李修遠臉色一白:我、我會說服母親的!清棠,你信我——

信你沈清棠提高音量,巧了,我正打算去周媒婆家。王爺說,我如今是睿王妃,該多認識些世家公子。她衝隔壁布莊揚聲,周媒婆,您說是不是

哎喲沈娘子!布莊門簾一掀,周媒婆晃著金鐲子擠出來,您可算提我!今早剛收了三封帖子——定北侯家二公子、鎮南王世子、還有吏部侍郎家的三少爺!個個說要請您喝茶!她擠眉弄眼,要不是睿王總往您茶館跑,我這帖子能堆成山!

圍觀的菜販子、挑水夫全湊過來。

有人小聲嘀咕:原來睿王妃這麼搶手李公子早乾嗎去了

李修遠額頭青筋直跳:你、你不過是契約夫妻!算什麼正經王妃

契約沈清棠從懷裡摸出張紙,揚了揚,這是副本。王爺肯簽,是信我沈清棠做人做事的規矩。不像有些人,連退婚都要聽孃的。她把紙往懷裡一塞,哦對了,你猜猜令堂為何非讓你退婚

人群裡有人喊:怎麼還有隱情

沈清棠盯著李修遠煞白的臉:上個月我查賬,發現將軍府往尚書府送了筆銀子。數目不多,剛好夠買個退婚的由頭。她笑,李公子,你娘收了我嫡母的錢,你知道嗎

不可能!李修遠撲過來要搶契約,被沈清棠側身躲過。

他踉蹌兩步,撞翻了路邊的菜筐,蘿蔔滾得滿地都是。

沈清棠你血口噴人!他嗓音發尖,我娘纔不會——

那你去問啊。沈清棠彎腰撿起茶簍,問她是不是收了沈明蘭的銀子,讓你退婚好斷我退路。畢竟我要是嫁了尚書府,她哪能隨便拿捏我

人群炸了鍋。

賣豆腐的王嬸拍著大腿:怪不得李公子說庶女配不上,合著是被人當槍使!挑水的張二扯著嗓子:李夫人平日裡端得像菩薩,冇想到乾這種缺德事!

李修遠跌坐在地上,錦袍沾了泥。

他望著沈清棠,聲音發顫:清棠……你還愛我嗎

沈清棠把茶簍重新搭上肩。

晨風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裡麵半卷的契約紙。

不愛了。她垂眸看他,從前你退婚,我恨過;現在你求複合,我連恨都懶得給。

夫人。

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蕭景珩站在巷口,玄色大氅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身後跟著陳叔,手裡還提著個食盒——是沈清棠愛吃的蟹粉小籠。

他走到她身邊,自然地牽過她的手。

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袖口傳過來,沈清棠聽見他說:我信你。

李修遠張了張嘴,冇說出話。

他望著兩人交握的手,又望著蕭景珩腰間那方羊脂玉佩——那是昨夜沈清棠妝匣裡多出來的。

走了。蕭景珩輕輕拽她,茶要涼了。

沈清棠跟著他往巷外走。

夕陽把兩人影子拉得老長,疊在一起。

契約還剩十個月纔到期,可蕭景珩的指腹正一下下蹭她手背,像在數日子。

三日後清晨,沈清棠剛打開茶館門板。

晨霧裡,一個裹著狐裘的婦人站在台階下。

她手裡攥著個紅綢包,抬頭時,眼尾的淚痣晃了晃——竟是李修遠的母親,尚書府的李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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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王府暗衛來喝茶,竟是來送休夫條款的

三日後清晨,沈清棠剛把茶館門板卸下,就見台階下跪著個黑衣暗衛。

他頭頂一方紅漆托盤,上麵躺著封燙金帖子,邊角描著金線雲紋。

夫人。陳叔從巷口轉出來,腰間玉佩輕響,宮裡趙嬤嬤要見您,說是皇後孃娘要把您錄入宗室冊子。

沈清棠捏著帖子,金線硌得指尖發疼。王爺知道

昨夜回府時提了一嘴。陳叔壓低聲音,王爺說您若不願見,他替您擋。

沈清棠把帖子往袖裡一塞,轉身回屋。

阿竹捧著茶盤出來,茶盞裡浮著新采的茉莉。

小姐,要備茶

備‘清心茶’。沈清棠扯了扯袖口,趙嬤嬤不是來喝茶的,是來挑刺的。

未時三刻,趙嬤嬤到了。

她裹著墨綠織金鬥篷,腕子上的翡翠鐲子撞出脆響,跨門檻時眼皮都冇抬:庶女出身,連祠堂都進不去,也敢妄稱睿王妃

沈清棠正擦茶桌,布帕在木頭上抹出細響。

她彎腰從櫃檯底下抽出個檀木匣,掀開,裡麵躺著份契約。

嬤嬤請看第三條。她指尖點在墨跡上,若外界質疑夫人身份,由王爺出麵澄清。

趙嬤嬤湊過去,老花鏡滑到鼻尖。這破紙能頂什麼用

王爺簽了字,按了印。沈清棠把契約推過去,他認我這個‘名分’,嬤嬤不認

趙嬤嬤臉皮抽了抽,突然提高聲音:你可為王府做過一件正事

做過。沈清棠拍了拍手,周媒婆從後堂轉出來,手裡攥著個布包。

近半月,有七位世家公子托周媽媽說親。她指了指布包裡的庚帖,我全拒了。理由是——已有夫君,不願背信棄義。

周媒婆點頭如搗蒜:可不是李公子、張公子、連定北侯家的小世子都來了!沈娘子說一句‘我有夫’,把人全打發了。

趙嬤嬤的翡翠鐲子又撞了一下,這次撞得重了,發出悶響。

你這是……

守婦道。沈清棠截斷她的話,從袖裡摸出張紙,若嬤嬤覺得我不配,不如讓王爺休了我按契約第五條,違約方要賠對方三年茶利。她把紙推過去,我算過,三千兩銀子。

趙嬤嬤盯著紙上的數字,臉漲得通紅。

她抓起鬥篷甩在肩上,翡翠鐲子叮鈴哐啷:好個會算計的!

慢走。沈清棠喊了一聲,替我給皇後孃娘帶句話——這茶,我喝得安心。

趙嬤嬤摔門出去時,門框晃了晃,幾片茉莉從茶盞裡震出來,落在地上。

陳叔站在廊下,摸著下巴笑。

他瞥見街角停著頂青呢小轎,轎簾掀開條縫,露出半隻玄色繡金靴。

傍晚,蕭景珩來茶館時,沈清棠正給茶簍繫繩子。

他站在門口,影子罩住半塊青石板,手裡還提著食盒——是蟹粉小籠。

你真想走他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

沈清棠手頓了頓。

她想起上午趙嬤嬤走後,陳叔偷偷說的話:王爺在隔壁茶樓聽全程,手捏碎了茶杯,茶漬濺了半幅袖子。

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她把茶簍放下,我不是依附你的菟絲花。

蕭景珩冇接話。

他走過來,食盒放在桌上,掀開,熱氣裹著蟹香冒出來。

那你猜,我為何不讓你走

他離得近,沈清棠能看見他眼尾的紅,像被火燒過的痕跡。

她心跳漏了一拍,喉頭發乾:為什麼

不告訴你。他突然笑了,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髮,吃小籠,涼了腥。

深夜,沈清棠在賬房整理賬本。

燭火忽明忽暗,把契約的影子投在牆上,像隻展翅的鳥。

她翻到最後一頁,背麵突然多出行小字,墨色未乾,是蕭景珩的筆跡:到期不解約,除非你點頭。

她指尖撫過那行字,燙得慌。

窗外忽然傳來哢的一聲,像木頭斷裂的響。

她抬頭,窗紙上有團黑影晃了晃,又不見了。

沈清棠吹滅蠟燭,月光透進來,照見牆角堆著的茶餅。

不知哪裡飄來股焦糊味,像……燒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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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嫡姐放火燒店,反被我做成爆款營銷

五日後深夜,沈清棠在賬房覈對茶方時,窗欞突然發出細碎的爆裂聲。

小姐!阿竹撞開門,髮梢沾著火星,後院柴房燒起來了!

沈清棠掀開窗,濃煙裹著熱浪撲進來。

她抄起案頭的契約副本塞進懷裡,又抓過布巾捂住口鼻:先救賬本!

阿竹抱著裝茶方的檀木匣往外衝,火苗已經舔上了房梁。

沈清棠貓腰往牆角跑,那裡堆著新收的春茶餅——這些是茶館的命。

清棠茶館!清棠茶館著火了!

外頭有人喊。

沈清棠被嗆得咳嗽,懷裡的契約硌著心口。

她想起蕭景珩寫在背麵的小字,突然攥緊了那張紙。

等火撲滅時,天已矇矇亮。

茶館隻剩半麵焦黑的牆,阿竹蹲在瓦礫堆裡翻,指甲縫全是灰:茶方保住了,賬本燒了半本......

夠了。沈清棠拍掉她肩上的炭灰,目光掃過人群裡那頂硃紅繡金的牡丹轎——沈明蘭正搖著團扇走過來。

清棠妹妹。沈明蘭踮著腳避開碎磚,帕子掩著鼻子,我聽說茶館出事,特意帶了蔘湯來。她湊近些,眼尾掃過沈清棠發間沾的黑灰,庶女終究守不住體麵,連個店都看不住。

沈清棠垂眸,瞥見她月白緞子袖口有道焦痕。

她彎腰撿起塊帶香料的炭屑,順手揣進袖中。

謝姐姐關心。她抬頭時笑意清淺,茶涼了,姐姐快回吧。

次日清晨,廢墟前支起張破茶桌。

沈清棠繫著靛青圍裙,往粗陶碗裡倒茶:這是劫後餘生茶,用廢墟裡撿的老茶餅煮的。她舉起張手寫卡片,每杯附贈這個——'此茶泡於灰燼之上,敬所有不服命的女子'。

柳三娘拎著酒罈擠過來,拍得桌子咚咚響:清棠姐這茶我喝定了!

誰不知道你嫡姐嫉妒你生意好

我帶姐妹們來撐場!她身後跟著七八個娘子,每人捧著茶碗直喊添水。

趙掌櫃的夥計抬來新茶桌,趙掌櫃搓著手笑:沈娘子,你這招比哭訴有用多了!

我家娘子說要定五十杯,送綢緞莊的老主顧!

圍觀的人越聚越多。

沈明蘭的硃紅轎簾刷地掀開,她攥著撕碎的卡片衝過來:你竟拿火燒店炒作!

姐姐彆急。沈清棠從袖中摸出炭屑,這是昨夜火場撿的。她轉向人群裡的老仵作,張叔,您看看這是什麼

老仵作捏著炭屑湊到鼻尖:這是沈府特供的安神香灰。

沈大小姐房裡,不就愛燒這個

不可能!沈明蘭臉色發白,我昨夜根本冇......

昨夜戌時三刻,姐姐的硃紅轎停在茶館後巷。沈清棠指了指她袖口,這焦痕,是點火時太急蹭的吧

人群嘩然。

柳三娘抄起茶碗作勢要砸:自己燒自己家還想賴人

沈大小姐臉都不要了!

沈明蘭踉蹌後退,踩碎了半塊炭,繡鞋沾了黑灰。

她撞翻茶桌,茶碗劈裡啪啦碎了一地,最後捂著臉鑽進轎裡,轎伕跌跌撞撞跑遠了。

阿竹蹲在地上撿卡片,眼睛發亮:小姐,咱們新出的防火茶禮盒,隔壁綢緞莊要訂三百套!

這麼快沈清棠替她理了理被扯亂的髮辮。

誰不知道您拿火災當廣告阿竹蹦起來,小姐,咱們是不是該搬去王府住了

王爺的院子肯定不會著火!

沈清棠望著廢墟裡新立的木牌——棠火新生四個大字被陽光照著,暖得人心裡發顫。

她搖頭:不急,我還想看看,那位王爺會怎麼反應。

當晚,陳叔帶著一隊工匠來修茶館。

他扛著根新木料,遞來張字條:王爺說,您的店,比他的殿還重要。

沈清棠摸著木料上未乾的漆,指尖發顫。

月光落下來,照見字條角落的墨痕——是蕭景珩的字跡,歪歪扭扭補了句:炭屑留著,我讓人查沈府庫房。

她望著工匠們架起的新梁,忽聞遠處傳來馬蹄聲。

十日後清晨,沈清棠在新茶館擦茶盞時,阿竹舉著請帖跑進來:小姐!

皇後孃娘邀您入宮品茶!她湊近壓低聲音,陳叔說,是睿王遞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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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王爺突然送聘禮,我卻撕了聘書說不夠格

十日後清晨,清棠茶館剛支起竹簾,街上傳來嗩呐聲。

阿竹正擦茶盞,手一抖差點摔了:小姐!睿王府的隊伍!

八抬紅漆木盒沿街排開,金漆喜字在晨光裡晃得人睜不開眼。

最前頭的鎏金托盤上,鎮著份紅綢裹的婚書——是大周朝正妃纔有的雙鳳合鳴婚帖。

蕭景珩立在最前,玄色蟒紋大氅被風掀起一角,腰間玉牌撞出清脆聲響。

陳叔跟在他身後,眼眶通紅,手裡攥著串冇點燃的爆竹。

沈娘子。蕭景珩聲音比往日輕,指尖撫過婚書上的金線,本王以正妃之禮聘你。

從此王府內院由你主理,沈府若再刁難......他頓了頓,本王替你攔著。

圍觀的茶客全傻了。

賣糖畫的老張頭砸了糖稀,賣花擔子的王嬸把茉莉花撒了一地。

陳叔突然抹了把臉,聲音發顫:夫人,王爺這三個月推了六門世家親事,連太後賜的珊瑚串都退了......

夠了。沈清棠放下茶盞,瓷底敲在木桌上哢一聲。

她伸手接過婚書,紅綢從指縫滑下,露出裡麵工整的小楷。

撕了阿竹倒抽冷氣。

婚書在沈清棠手裡裂成兩半,碎紙片飄落在蕭景珩腳邊。

我不嫁。她聲音清冷靜謐,像茶館後巷的井水,王爺要的是正妃,還是沈清棠

人群炸開了鍋。

李修遠不知從哪擠進來,月白錦袍沾著茶漬,冷笑:裝什麼清高

你當正妃是大白菜他伸手要碰沈清棠衣袖,被阿竹用茶夾敲開。

李公子。沈清棠退後半步,你退婚時說庶女配不上嫡子,如今我成了睿王妃,你又嫌我裝她轉向蕭景珩,王爺,您之前要我擋聯姻,現在要我管內院——您愛的是我這個人,還是我的'有用'

蕭景珩喉結動了動,冇說話。

他身後的陳叔急得直搓手,偷偷拽他衣角。

清棠說得對。

眾人回頭。

沈老太太拄著烏木拐,身後跟著兩個沈家護院。

她發間銀簪閃著冷光,掃過人群裡縮成一團的沈明蘭:景珩,你若真心,該問她願不願留下,而不是拿張婚書鎖人。

沈清棠瞳孔微縮。

她想起小時候在祠堂罰跪,是老太太讓丫鬟送過薑茶;母親病逝那晚,是老太太讓人送來棺木——原來那些巧合,都是老太太暗中護著。

沈府即日起,再無庶嫡之分。老太太柺杖重重敲地,誰敢再找清棠麻煩,先過我這把老骨頭。

沈明蘭躲在糖葫蘆攤後,繡鞋尖微微發抖。

茶館裡靜得能聽見風過竹簾的聲響。

蕭景珩突然單膝跪地,玄色大氅鋪在青石板上。

他從懷裡摸出份泛黃的契約——是兩人初遇時簽的那張,邊角還留著茶漬。

我不撕它。他聲音低啞,指腹撫過互不乾涉四個字,這上麵寫著'不得動情',我改了。他摸出隨身小刀,刀尖在不得上劃了道深痕,換成'必須心動'。

沈清棠盯著他眼底的紅血絲。

他這三個月總說順路來茶館,卻每次都帶她愛吃的桂花糕;她說茶館要防火,他第二日就送來西域的石棉瓦;昨夜她在賬本上寫想換套茶具,今早茶櫃裡就擺著整套汝窯瓷。

我不是來給你名分的。他仰頭看她,眼尾泛紅,我是來求你留下的。

沈清棠喉頭髮緊。

她蹲下身,撿起地上撕碎的舊契約。

碎片在掌心拚出沈清棠蕭景珩幾個字,像兩株歪歪扭扭的樹,根鬚纏在一起。

等您做到'心動且不欺心'那天。她把契約輕輕放在他掌心,我自然留下。

蕭景珩手指收緊,契約角紮得掌心生疼。

他望著她轉身時,眼角那抹水光,突然笑了。

晨光裡,阿竹偷偷拽她衣袖:小姐,王爺眼睛亮得像......像他上次打贏北戎時的樣子!

沈清棠冇說話。

她望著茶館新掛的棠火新生木牌,又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的男人。

風掀起他的大氅,露出腰間那枚被摸得發亮的玉牌——是她去年隨手刻了平安二字的。

清晨薄霧未散,沈清棠看著蕭景珩轉身離去的背影。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等什麼。

7

第7章

王爺跪完就跑我追到宮門口把心撿回來!

沈清棠盯著蕭景珩越走越遠的背影,冇哭,也冇追。

她蹲下身,指尖觸到青石板上一片皺巴巴的紙角——是昨夜他掌心滑落的契約碎片。

小姐!阿竹紅著眼要追,被柳三娘拽住胳膊。

酒樓老闆娘咬著瓜子笑:急什麼

清棠姐要是想留他,早撲上去了。

沈清棠將碎片仔細收進繡著海棠的荷包。

她抬頭時,晨光正落在茶館新掛的棠火新生木牌上,木牌邊緣還留著她親手打磨的毛刺。

他跑了。她拍了拍裙角站起來,我去把他丟的心找回來。

阿竹愣在原地,看自家小姐翻身上了茶館門口拴著的棗紅馬。

那馬是上個月蕭景珩送來的,說茶館到王府路遠,騎驢慢。

皇宮方向!柳三娘突然喊,他回府必過宣德門!

沈清棠韁繩一甩,馬蹄踏碎滿地晨霧。

蕭景珩的玄色披風被風灌得獵獵作響。

他攥著韁繩的手青筋暴起,胸口悶得像壓了塊石頭——剛纔在茶館,他明明把契約改了,把不得動情劃成必須心動,可她為什麼還是不鬆口

王爺。陳叔的聲音從身後飄來,夫人跟來了。

蕭景珩猛地勒馬。

棗紅馬長嘶一聲,在他五步外刹住。

沈清棠坐在馬背上,素衣被風吹得翻飛,鬢角碎髮粘在臉上,眼裡卻亮得驚人。

蕭景珩。她冇下馬,直接掏出荷包裡的碎片攤開,您昨晚說'必須心動',可現在這顆心呢她指尖點了點碎紙片,藏宮牆裡

還是怕我看見

蕭景珩喉結滾動。

他想起昨夜蹲在茶館後巷,藉著月光把撕碎的契約拚了半夜——她寫的沈清棠字跡清瘦,他寫的蕭景珩筆畫粗重,拚在一起像兩棵歪脖子樹,根鬚纏得死緊。

我...他剛開口,沈清棠就打斷:彆找藉口。

清棠。他聲音發啞,我怕...

怕什麼

怕你嫌我煩。他突然說,怕你覺得我送桂花糕是刻意,送石棉瓦是顯擺,連換茶具都是算計。他伸手摸向腰間玉牌,那是她去年隨手刻了平安的,我就是想對你好,可你太清醒,我怕你看出我...我不止想當契約夫君。

沈清棠盯著他發紅的眼尾。

三個月前他來茶館避世家小姐,說借你地方坐半個時辰,結果坐了三個時辰,臨走時把地痞砸壞的茶桌賠了雙倍銀子;上個月她隨口說冬天茶館冷,他第二日就差人送來西域暖爐,自己卻在雪地裡站了半個時辰等她驗收。

你早該說。她聲音輕得像歎息。

景珩!

蒼老卻清亮的聲音從路邊傳來。

沈老太太坐著軟轎,被兩個護院抬到近前。

她烏木柺杖點著青石板:我那苦命的女兒臨終前說過——'男人若真愛你,不怕你清醒,隻怕你不信他'。

蕭景珩僵在原地。

清棠不是不信你。老太太目光轉向孫女,她是不信你能一直這樣真心。她又敲了敲柺杖,你若真想留她,彆用王府的名分壓,用日子暖。

沈清棠突然踢了踢馬腹。

棗紅馬擦著蕭景珩的玄色披風跑過,她回頭時髮梢掃過他鼻尖:我不缺王府的門楣。她聲音裡帶了笑,缺的是一個敢在我麵前做自己的男人。

柳三娘騎著小毛驢追上來,驢背上還搭著兩罈女兒紅:姐,你就不怕他真不回頭

沈清棠摸了摸荷包裡的碎片,溫度透過布料滲進掌心:不怕。她望著前方被晨霧染白的屋簷,他今天冇躲開我的眼睛——那就是心動的證據。

深夜,睿王府書房燭火搖曳。

陳叔捧著個藍布包裹進來,壓低聲音:夫人差人送來的。

蕭景珩拆開布包,裡麵是張信紙,還有半塊冇吃完的桂花糕——是茶館的招牌,他上週連吃了三塊,被她笑王爺像餓了三天。

信上字跡清瘦:若您哪天想通了,清棠茶館依舊歡迎您來做工,工錢照舊五十文,包午飯。

他盯著五十文三個字,突然低笑出聲。

筆架上狼毫被他抄起,在紙背麵唰唰添了幾句:明日帶一百兩銀子去買茶,順便...問問她,能不能雇我一輩子

陳叔端茶進來時,正看見自家王爺把信紙疊成小方塊,小心收進玉牌旁的暗格裡。

那玉牌上平安二字被摸得發亮,像塊浸了蜜的琥珀。

王爺。陳叔憋著笑,夫人說茶館新到了明前龍井,您明日...

備馬。蕭景珩已經站了起來,玄色大氅在風裡盪開,天冇亮就去。他摸了摸腰間玉牌,又補了句,再帶兩籠桂花糕——要溫的。

陳叔低頭擦茶盞,冇忍住笑出聲。

窗外月上柳梢,照見廊下那盆沈清棠送來的海棠,正打著骨朵,像要把整個春天都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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