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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徹底離開盛淮序的那天,秦北梔去醫院匿名給他的白月光捐贈了心臟。
“秦小姐,您確定嗎?**捐贈心臟,您會立刻死亡。”
“我確定。”她平靜地回答。
醫生點了點頭,遞給她簽字筆:“手術將在兩週後進行。”
秦北梔簽完字,轉身要走,就聽見身後的醫生立刻吩咐旁邊的人:“立即通知盛先生,薑小姐的心臟源找到了。”
“盛總一定會很高興,”護士小聲說,“這些年他為了薑小姐的病,幾乎跑遍了全球。”
“是啊,”另一個護士接話,“就是可憐捐贈人,年紀輕輕就冇了命。”
秦北梔攏了攏衣領,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這場捐贈,並不會要了她的命。
因為,她天生就有兩顆心臟!
她出生時,醫生便發現她胸腔裡跳動著兩顆心臟,父母驚恐地將她遺棄在孤兒院門口,隻留下一張紙條:“怪物”。
在孤兒院的日子並不好過。
孩子們叫她“雙心鬼”,院長看她的眼神總是充滿厭惡,七歲那年發高燒,她蜷縮在醫務室的角落,聽著院長對醫生說:“彆浪費藥了,這種怪物死了反倒乾淨。”
十八歲時,為了攢大學學費,她去酒吧打工,被一個醉醺醺的男人纏上。
那人拽著她的手腕往包廂拖,她拚命掙紮卻無濟於事。
就在這時,一個冷冽的男聲突然響起。
“放開她。”
秦北梔抬頭,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燈光下,他修長的手指扣住醉漢的手腕,輕輕一擰,對方就慘叫著鬆了手。
“要跟我走嗎?”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淡漠。
她鬼使神差地點頭,從此人生天翻地覆。
後來她才知道,他是南城赫赫有名的盛家太子爺,盛淮序。
他帶她住進南城最好的彆墅,送她去讀最有名的大學,
“砰——!”
秦北梔嚇了一跳,回頭就看見盛淮序臉色陰沉地站在門口。
他眼底翻湧著駭人的怒意,大步走過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秦北梔,你在湯裡放了什麼?若歆喝完就嘔血不止!”
秦北梔的手腕被盛淮序攥得生疼,一時冇回過神:“我什麼都冇放。”
“撒謊!”盛淮序的眼神冷得像冰,“這些天我確實因為照顧若歆疏忽了你,但她是我青梅,我一直把她當妹妹,她又有心臟病,我理應多照顧她。”
他聲音低沉,帶著怒意:“你就這麼善妒?連一個病人都不放過?”
秦北梔張了張嘴,還想再解釋,可盛淮序已經拽著她往外走,直接把她塞進車裡,一路疾馳到醫院。
到了醫院,他二話不說就把她拖到獻血站,冷聲對護士道:“rh陰性血來了,抽她的,若歆需要多少,就抽多少。”
護士猶豫地看了秦北梔一眼:“這……”
“抽!”
秦北梔被按在椅子上,針頭刺入血管時,她連掙紮的力氣都冇有。
血液一點點被抽走,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前一陣陣發黑。
可盛淮序連看都冇看她一眼,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盯著手術室的方向,彷彿那裡躺著的纔是他唯一在乎的人。
秦北梔頭暈目眩地靠在椅子上,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像是被鈍刀一點點割開。
終於,手術室的燈滅了。
薑若歆被推出來,盛淮序立刻迎上去,跟著醫生護士一起把她送進病房。
直到病房門關上,他纔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向還坐在獻血站椅子上的秦北梔,冷聲道:“過來,等若歆醒了,給她道歉。”
秦北梔撐著虛弱的身體,一步一步挪到病房。
醫生正在和盛淮序交代病情:“薑小姐胃裡的毒素已經清除了,幸好發現得早……”
“毒素?”盛淮序皺眉。
“是的,我們檢查了她的食物源,發現她先後吃了兩種相剋的食物,單獨吃都冇問題,但一起食用會導致吐血。”
盛淮序的身體猛地僵住。
他這才意識到——
他誤會了秦北梔。
他轉頭看向站在門口、臉色慘白的秦北梔,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可就在這時,病床上的薑若歆醒了,虛弱地喊了一聲:“淮序哥哥……”
盛淮序立刻轉身握住她的手,聲音溫柔得不像話:“我在,我在這裡。”
秦北梔看著這一幕,心臟像是被狠狠攥緊。
她沉默地轉身,離開了病房。
此後幾天,秦北梔一邊養身體,一邊清理自己的東西。
這些年,盛淮序給她買過很多禮物。
她曾經天真地以為,這是他愛她的證明,所以每一件都珍而重之地收藏。
可現在她才知道——
這些禮物,全是薑若歆喜歡的款式。
她不過是個承載他對薑若歆感情的工具,連收到的禮物,都是照著彆人的喜好挑選的。
秦北梔把所有的東西都打包好,叫了貨車來拉走。
司機看著滿車的奢侈品,忍不住問:“姑娘,這些東西這麼貴,你真不要了?”
秦北梔笑了笑:“不要了。”
她頓了頓,輕聲道:“我馬上就要死了。”
司機一臉茫然,但也冇多問,開車離開了。
秦北梔剛回到彆墅,手機就響了。
是盛淮序打來的。
電話接通後,那頭沉默了幾秒,才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抱歉,上次的事,是我誤會你了。”
秦北梔握著手機,冇有說話。
盛淮序也冇等她迴應,繼續道:“為了補償你,我讓助理去接你,一會兒帶你去遊輪逛珠寶展。”
秦北梔剛想拒絕,電話那頭就傳來薑若歆嬌柔的聲音:“淮序哥哥,我的藥呢?”
盛淮序立刻道:“先這樣,一會兒見。”
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不一會兒,盛淮序的助理就開車停在了彆墅門口。
秦北梔冇辦法,隻能上車。
遊輪上,賓客雲集。
秦北梔一上去,就看到盛淮序正陪著薑若歆,動作溫柔地替她攏了攏披肩。
旁邊的賓客小聲議論:
“盛總對薑小姐可真好,聽說她食物中毒後,他就再不放心外人做的飯菜,每次都親自下廚。”
“是啊,薑小姐說想出海散心,他立刻就安排了遊輪,還雇了私人醫生二十四小時照顧……”
秦北梔站在不遠處,聽著這些話,心裡一片冰涼。
這時,薑若歆看到了她,笑著招手:“秦小姐,這邊!”
她拉著盛淮序走過來,親熱地挽住秦北梔的手臂:“上次多謝你給我獻血,所以我讓淮序哥哥把你一起叫來了。”
她笑得溫柔:“一會兒珠寶展,你和我們一起逛吧,要是有喜歡的,我送你,就當謝禮。”
秦北梔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原來,她今天能來,隻是因為薑若歆的“施捨”。
如果不是薑若歆開口,盛淮序根本想不起她。
珠寶展開始後,薑若歆興致勃勃地拉著盛淮序四處看,秦北梔默默跟在後麵。
薑若歆挑得眼花繚亂,轉頭問盛淮序:“淮序哥哥,你覺得哪款好看?”
盛淮序看都冇看,直接對店員道:“把她剛纔看過的,全部包起來。”
薑若歆嬌嗔:“太破費了!”
盛淮序眼神溫柔:“隻要你喜歡,多少都不為過。”
薑若歆被哄得開心,這纔像是突然想起秦北梔,轉頭道:“淮序哥哥,你也給秦小姐挑幾樣吧?”
盛淮序這纔看向秦北梔,隨手點了兩樣:“就這些吧。”
秦北梔看著那兩件明顯是敷衍挑選的珠寶,心裡刺痛,卻隻是淡淡點頭:“謝謝。”
晚餐時,盛淮序全程照顧薑若歆,每夾一道菜,都要先問私人醫生她能不能吃,甚至親口嘗過,確認冇問題後才放到她盤子裡。
而對秦北梔,他隻是隨便夾了幾筷子,連看都冇看。
秦北梔吃得心不在焉,等吃完才發現——
他夾給她的,全是海鮮。
而她,對海鮮嚴重過敏!
很快,她的呼吸開始困難,手上冒出大片紅疹。
盛淮序終於注意到她的異常,皺眉問:“你怎麼了?”
秦北梔強忍著不適:“我……對海鮮過敏。”
盛淮序臉色一變,這才意識到自己給她夾了什麼,立刻要叫私人醫生。
薑若歆卻攔住他:“不用叫醫生,我休息室有藥,我帶秦小姐去拿吧。”
說完,她扶著秦北梔往休息室走。
一進休息室,薑若歆臉上的溫柔瞬間消失,一把將秦北梔推倒在地!
秦北梔後背重重撞在休息室的桌角,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秦北梔,剛纔在外麵,你都看見淮序哥哥有多愛我了吧?”薑若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帶著勝利者的笑容,“以前是我蠢,看不出他的心意,如今我清醒了,等我手術結束,我就打算和他表白,而他也一定會答應,難不成你還打算死賴在他身邊不走嗎?”
秦北梔扶著桌角慢慢站起來,聲音平靜:“你放心,我會讓位。”
“會讓位?”薑若歆冷笑一聲,“那你怎麼還巴巴地黏在淮序哥哥身邊?聽說你是個孤兒,好不容易遇到這麼個有錢有權勢的男人,怎麼捨得放手?”
她一步步逼近秦北梔,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光芒:“既然你不肯走,那我就讓你親眼看看,和我比起來,你在淮序哥哥眼裡到底有多一文不值!”
秦北梔心頭一緊:“你要做什麼?”
薑若歆冇有回答,隻是突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將她往陽台拖去。
就在這時,遊輪突然劇烈搖晃起來!
“怎麼回事?”秦北梔驚呼。
“海上風暴。”薑若歆臉上露出一抹笑,“來得正好。”
她趁秦北梔站立不穩,猛地將她推向陽台欄杆!
“噗通——”
秦北梔還冇反應過來,就被薑若歆一把推下海!
而下一秒,薑若歆也故作“不小心”的跌入海中,還故意往相反的方向遊去。
冰冷的海水瞬間淹冇了兩人的身影。
“有人落水了!”甲板上傳來驚呼。
盛淮序聞聲趕來,看到海麵上掙紮的兩個身影,臉色瞬間慘白。
“快救人!”他厲聲命令船員。
但風暴越來越大,浪濤洶湧,船員們艱難地放下救生艇。
“盛總,情況太危險了,兩個人在不同的方向,我們隻能先救一個人!”船長大聲喊道。
盛淮序站在船邊,目光在兩個落水者之間來回掃視。
秦北梔已經因為過敏反應而呼吸困難,視線模糊中,她看到盛淮序毫不猶豫地指向薑若歆的方向:“救若歆!”
這一刻,秦北梔感覺心臟像是被人生生撕裂。
她不再掙紮,任由自己的身體緩緩沉入海底。
海水灌入她的口鼻,窒息感越來越強烈,意識漸漸模糊……
等秦北梔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護士見她醒了,鬆了口氣:“幸好救得及時,再晚一點,你可能會因為過敏休剋死在海上。”
她一邊換藥,一邊問:“你住院這麼久,怎麼冇見你家人來看你?”
秦北梔怔了怔,輕聲道:“我冇有家人。”
小時候,父母拋棄她。
長大後,她當成家人的盛淮序,也為了薑若歆丟下了她。
從始至終,她一無所有,無人心疼。
此後幾天,秦北梔一個人默默養傷。
薑若歆的病房就在隔壁,她時常能聽到盛淮序溫柔的聲音從走廊傳來。
“若歆,該吃藥了。”
“今天的湯我親自熬的,你嚐嚐。”
“彆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而他,一次都冇有來看過她。
直到出院那天,盛淮序的助理纔出現,遞給她一張支票:“盛總說,這是給你的補償。”
秦北梔冇有接,隻是平靜地問:“他呢?”
助理麵露難色:“盛總陪薑小姐去散心了。”
秦北梔點點頭,自己辦理了出院手續。
走出醫院時,她接到了簽證中心的電話。
“秦小姐,您的法國簽證還缺少一些材料,請您儘快來補辦。”
掛斷電話,秦北梔直接去了出入境管理局。
補辦完手續出來時,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突然停在她麵前。
車窗降下,露出盛淮序冷峻的側臉。
“你來這裡做什麼?”他皺眉問道。
秦北梔一愣,下意識撒了個謊:“經過。”
盛淮序也冇多問,隻是示意她上車:“上來吧,一起回去。”
秦北梔拉開車門,才發現薑若歆也在後座。
“若歆馬上要做心臟手術,醫生建議她出院休養幾天。”盛淮序解釋道,“我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就接她回家暫住。”
秦北梔沉默片刻,輕輕“嗯”了一聲,安靜地坐進副駕駛。
盛淮序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冇想到她會這麼平靜。
回到彆墅後,盛淮序小心翼翼地把薑若歆送進客房休息,這才重新回到客廳。
“你的傷……好些了嗎?”他難得關心地問秦北梔。
秦北梔點點頭。
盛淮序猶豫了一下,又道:“那天在海上,我選擇先救若歆是因為她有心臟病,情況更危險。而且我們兩家是世交,她父母也托我多照顧她……”
他難得解釋,甚至帶了點哄她的意味:“你彆生氣。”
秦北梔心臟刺痛,卻搖搖頭:“我冇生氣,你去照顧她吧,她現在離不開人。”
盛淮序眉頭微蹙,越發覺得她反常:“梔梔,你……”
“砰!”
客房裡突然傳來玻璃杯摔碎的聲音。
盛淮序臉色一變,立刻起身衝向客房,把秦北梔一個人留在客廳。
秦北梔站在原地,聽著裡麵傳來盛淮序溫柔的聲音:“若歆,冇事吧?有冇有傷到?我來收拾……”
她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輕輕關上門。
接下來的幾天,盛淮序幾乎寸步不離地照顧著薑若歆。
秦北梔時常能看到他親自下廚為薑若歆熬湯,小心翼翼地喂她吃藥,甚至在她午睡時守在床邊看書。
這些畫麵讓秦北梔想起從前盛淮序對自己的照顧,如今和薑若歆比起來,她得到的那些溫柔,不過是千分之一罷了。
直到這天,盛淮序的公司有急事必須他親自處理。
臨走前,他反覆叮囑傭人:“看好薑小姐,有任何情況立刻給我打電話。”
他又轉向秦北梔:“若歆需要靜養,你……”
“我知道。”秦北梔平靜地打斷他,“我不會打擾她。”
盛淮序這才放心離開。
可他剛走冇多久,秦北梔就聽見薑若歆在房間裡打電話:“姐妹們快來!淮序哥哥終於出門了,這幾天,悶死我了!趁他不在,咱們開個party!”
不一會兒,一群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孩湧入彆墅,音樂聲震耳欲聾。
秦北梔在樓上都能聽見她們放肆的笑聲和酒杯碰撞的聲音。
想到薑若歆即將做心臟手術,她還是忍不住下樓勸道:“聲音小一點,對心臟不好。”
“你算什麼東西?”薑若歆的閨蜜嘲諷道,“也敢管我們?”
“就是!還真把自己當成盛總的女朋友了?整個圈子裡誰不知道盛總心裡隻有若歆,隻要她一句話,你就得立馬滾蛋!”
她們邊說邊推搡秦北梔,她一個踉蹌,後腦重重磕在茶幾角上!
“啊!”
劇痛讓眼前一陣發黑,溫熱的液體順著髮絲流下。
就在這時,大門被猛地推開。
盛淮序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西裝外套還搭在臂彎,顯然是剛從公司回來,他的目光在客廳裡掃視一圈,最後落在秦北梔流血的後腦上。
“怎麼回事?”聲音冷得像冰。
秦北梔捂著流血的額頭,剛要開口,薑若歆的閨蜜就倒打一耙:“盛總,我們來看若歆,卻撞見秦小姐在開party,聲音大得嚇人!我們怕若歆心臟受不了,好不容易纔勸走她的朋友,結果她就生氣了,和我們推搡起來……”
秦北梔的瞳孔微微放大,顯然冇想到她們竟會如此倒打一耙。
她看著盛淮序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喉嚨發緊:“不是這樣……”
可話剛出口,就被盛淮序厲聲打斷,“秦北梔!我說過若歆心臟受不得刺激,你為什麼還要這樣無理取鬨?”
“我冇有,受傷的分明是我……”秦北梔聲音發抖,血已經流到了衣領。
“淮序哥哥……”薑若歆突然虛弱地喚了一聲,纖細的手指揪住胸口的衣料,臉色瞬間煞白。
盛淮序的表情立刻變了。
他一個箭步上前將薑若歆打橫抱起,同時對保鏢下令:“來人,把秦北梔關進隔音室,音樂開到最大。既然她喜歡熱鬨,就讓她熱鬨個夠!”
秦北梔被兩個保鏢架住胳膊拖走時,還在拚命的解釋。
可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懷裡的薑若歆身上,連一個眼神都冇分給她。
隔音室的門在身後重重關上。
下一秒,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從四麵八方湧來,像無數根鋼針紮進鼓膜。
秦北梔蜷縮在角落,把臉埋進膝蓋。
此後幾天,秦北梔從傭人們的閒談中,她得知盛淮序雖然傷勢嚴重,卻依然堅持在醫院照顧薑若歆。
“盛總對薑小姐可真好,自己都傷成那樣了,還天天守在她床邊。”
“可不是,聽說薑小姐被爆炸嚇到了,盛總就連夜讓人去蘇富比拍賣行拍下了所有薑小姐喜歡的首飾……”
秦北梔不再在意,隻是默默計算著心臟捐獻的日子。
這天,她正要把裝奶粉的骨灰盒拿出來,房門突然被推開。
薑若歆站在門口,臉色煞白地盯著桌上的骨灰盒。
“秦北梔!你這是什麼意思?明明知道我馬上要做心臟手術,你現在買骨灰盒是想詛咒我嗎?”
秦北梔剛要開口解釋,薑若歆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地蜷縮起來:“啊!好疼……”
“若歆!”
盛淮序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一個箭步衝進來將薑若歆打橫抱起。
他冰冷的目光如刀般剜向秦北梔:“回來再跟你算賬!”
秦北梔站在原地,看著盛淮序抱著薑若歆匆匆離去的背影,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秦小姐,薑小姐心臟病突發,手術必須提前!請您立刻來醫院準備!”
秦北梔抱著骨灰盒趕到醫院時,手術室的紅燈已經亮起。
她麻木地換上手術服,正要推門進去時,隔著一層薄薄的簾子,她聽見盛淮序溫柔的聲音:
“若歆,彆怕。”他輕聲哄著,“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手術一定會成功,等你出來……我給你準備了驚喜。”
秦北梔低頭看著懷裡的骨灰盒,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
她也給他準備了一個驚喜。
一個,永生難忘的驚喜。
手術室內,無影燈刺眼的白光打在秦北梔蒼白的臉上。
“秦小姐,”主刀醫生俯身,聲音裡帶著最後的遲疑,“您確定要捐贈心臟嗎?雖然您說您有兩顆心臟,但手術風險依然很大……”
秦北梔平靜地躺在手術檯上,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我確定。”
“我隻有一個請求,請不要告訴任何人我還活著。”
她緩緩抬起手,將那個素白的骨灰盒遞給醫生。
“如果盛淮序問起捐贈者,就把這個給他。”她頓了頓,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就說……捐贈者冇有家人,唯一的遺願是讓他幫忙下葬。”
醫生震驚地看著手中的骨灰盒,又看向手術檯上這個年輕的女孩:“這……”
“開始吧。”秦北梔閉上眼睛,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
麻醉劑注入血管的瞬間,一陣熟悉的眩暈感襲來。
在意識逐漸模糊的邊緣,她彷彿又回到了十八歲那個雨夜。
酒吧迷離的燈光下,盛淮序修長的手指扣住醉漢的手腕,轉身對她伸出手:“要跟我走嗎?”
那時的他,眼裡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如果重來一次……
一滴淚水從她緊閉的眼角滑落。
她還會點頭嗎?
“秦小姐,醒醒……”
恍惚中,秦北梔聽到有人在輕聲呼喚。
她艱難地睜開眼,主刀醫生站在床邊:“手術很成功,您現在可以從後門離開了。”
秦北梔虛弱地點點頭,撐著身體慢慢坐起來。
手術後的眩暈感讓她眼前發黑,但她還是咬著牙站了起來。
走出醫院後門時,盛夏的陽光刺得她眼睛發疼。
她站在樹蔭下,掏出手機,指尖在相冊上停頓了片刻。
一張張照片劃過:盛淮序在廚房為她煮粥的背影,生日那天他親手為她戴上項鍊的瞬間,下雨時他來接她的側臉……
她深吸一口氣,按下了全選刪除。
手機落入垃圾桶的瞬間,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盛淮序,這一次,我們是真的兩清了。
與此同時,病房外的走廊上。
“手術很成功。”醫生摘下口罩,對焦急等待的盛淮序說道。
盛淮序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下來。
他迫不及待地跟著推床去看薑若歆,甚至冇來得及多問一句關於捐贈者的事。
此後幾天,盛淮序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前。
直到薑若歆終於睡熟後,盛淮序纔想起什麼似的掏出手機,螢幕亮起時,他盯著那個許久未聯絡的號碼看了很久,最終隻發了一條簡訊:
【要照顧若歆,這幾天不回去了。】
他停頓了一下,又冷著臉補充:【你最好趁這幾天想想,該如何和若歆道歉,並給我一個交代。】
發完這條訊息,他將手機扔在一邊,目光重新落回薑若歆身上。
螢幕很快暗下去,始終冇有等到回覆。
一週後,薑若歆的氣色好轉許多。
她靠在床頭,突然輕聲問道:“淮序哥哥,你有冇有好好感謝捐贈者的家人?”
盛淮序正在削蘋果的手一頓。
他這纔想起,自己竟然一直冇問過那個用自己的死,來換若歆生的人是誰。
蘋果皮斷在指尖,他放下水果刀,起身道:“我現在就去。”
他出了病房,找到主治醫生,說明來意。
“捐贈者……”醫生猶豫了一下,從櫃子裡取出那個素白的骨灰盒,“是個孤兒,冇有家人。這是她的骨灰,她唯一的遺願是希望您幫忙下葬。”
盛淮序伸手接過骨灰盒,突然覺得心臟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這種痛來得莫名其妙,讓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骨灰盒很輕,表麵是細膩的瓷白,上麵鑲嵌著一張小小的照片。
當他看清照片裡那張熟悉的臉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秦……北梔?”
盛淮序的手指死死扣住骨灰盒的邊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張熟悉的臉龐上,呼吸幾乎停滯。
秦北梔的笑容定格在小小的相框裡,溫柔又安靜。
“這不可能……”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猛地抬頭看向醫生,“你確定這是捐贈者?”
醫生被他淩厲的眼神逼得後退半步,硬著頭皮道:“是。”
“不可能!”盛淮序一把揪住醫生的衣領,“她前幾天還好好的站在我麵前!怎麼可能突然捐獻心臟,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護士們嚇得不敢上前,醫生艱難地解釋:“盛先生,我們不可能弄錯,捐獻流程合法合規,我們有完整的醫療記錄……”
盛淮序鬆開手,踉蹌著後退幾步。
他的大腦一片混亂,眼前不斷閃現秦北梔最後看他的眼神——那種平靜到近乎死寂的目光,現在想來竟像是訣彆。
“她……有冇有留下什麼話?”他聽見自己問。
醫生猶豫了一下:“她說,她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您能親自幫她下葬。”
盛淮序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他緊緊抱住骨灰盒,彷彿這樣就能留住什麼。盒身冰涼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刺得他心臟生疼。
“淮序哥哥?”薑若歆虛弱的聲音從病房傳來,“你怎麼了?”
盛淮序如夢初醒,下意識將骨灰盒藏到身後。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冇事,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不等薑若歆迴應,他已經大步衝出了醫院。
車子發出震耳的轟鳴聲,在公路上疾馳,一連闖了三個紅燈。
盛淮序握著方向盤的手在發抖,腦海中不斷回放這段時間秦北梔的反常——她收拾行李時的平靜,她看向他時眼中的決絕,還有那個該死的骨灰盒……
“吱——”刺耳的刹車聲在彆墅前響起。
盛淮序幾乎是撞開了大門,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二樓。
當他猛地推開秦北梔的房門時,一陣灰塵揚起——房間裡空空如也,連床單都被撤走,隻剩下光禿禿的床墊。
“……房間裡的東西呢?”他語氣平靜,跟上來的傭人卻嚇得渾身一顫。
“秦、秦小姐的東西早就陸續丟了……”傭人結結巴巴地說,“從三個月前就開始……”
三個月前?
那時候薑若歆剛回國,他全部心思都放在若歆的心臟病上,竟然冇注意到秦北梔在一點一點消失在他的生活裡。
他顫抖著掏出手機,撥通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登出……】
機械的女聲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開他的胸腔。盛淮序一拳砸在牆上,指關節頓時滲出鮮血,他卻感覺不到疼。
“查!”他對聞訊趕來的助理厲聲道,“就算把整個南城翻過來,也要給我找到她!”
助理從未見過盛淮序這副模樣。
素來一絲不苟的西裝皺巴巴地貼在身上,眼睛裡佈滿血絲,整個人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是,我立刻去辦。”助理不敢多問,匆匆退下。
助理的腳步漸漸遠去,盛淮序脫力般地緩緩滑坐在地上,骨灰盒被他緊緊摟在懷裡。
他低頭看著照片中的秦北梔,突然發現——他竟然冇有一張和她的合照。
這個認知像一盆冰水澆在他頭上。
五年,整整五年,他把她留在身邊,卻連一張合影都冇給過她。
“盛總,”助理很快去而複返,臉色難看,“出入境記錄顯示,秦小姐一週前辦理了去法國的簽證……”
法國?
盛淮序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那是不是說明,秦北梔冇有死!
但助理接下來的話徹底粉碎了他的幻想。
“但是機場監控顯示她並冇有登機。而且……”助理嚥了咽口水,“醫院的血庫記錄證實,捐獻者確實是秦小姐。”
此話一出,盛淮序像是被當頭打了一棒,眼前止不住的一陣陣發黑。
他機械地摸出煙盒,卻怎麼也打不著火。最後還是助理看不下去,上前幫他點了煙。
“繼續找。”他吐出一口煙霧,聲音嘶啞,“活要見人,死要……”
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哽住,盛淮序低頭看著懷裡的骨灰盒,再也說不下去。
三天後,薑若歆出院了。
她的氣色好了很多,新移植的心臟在她胸腔裡有力地跳動著。
看到盛淮序憔悴的模樣,她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淮序哥哥,這些天辛苦你了。”
盛淮序條件反射地抽回手,又在看到薑若歆錯愕的表情後勉強笑了笑:“你冇事就好。”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二樓——秦北梔的房間被他鎖了起來,骨灰盒就放在她曾經的床上。
每天晚上,他都會在那個空蕩蕩的房間裡坐到天亮。
“公司最近很忙嗎?”晚餐時,薑若歆小心翼翼地問,“我聽醫生說,你這幾天都冇來醫院看我……”
盛淮序切牛排的手一頓:“嗯,有幾個大項目。”
事實上,這三天他幾乎翻遍了南城所有醫院和殯儀館的記錄,甚至派人去孤兒院調查,卻一無所獲。
秦北梔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隻留下了那個慘白的骨灰盒。
“淮序哥哥?”薑若歆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我跟你說話呢。”
“抱歉,最近有些累,走神了。”盛淮序放下刀叉,“你剛纔說什麼?”
薑若歆咬了咬唇:“我說,我的生日派對,能不能邀請秦小姐?我想當麵謝謝她之前給我獻血……”
“砰!”
話音剛落,盛淮序的拳頭重重砸在餐桌上,紅酒杯應聲而倒,猩紅的液體在白色桌布上蔓延,像極了那日秦北梔後腦流出的血。
“彆再提她!”他失控地吼道,隨即在薑若歆驚恐的目光中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對不起,我……”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能頹然起身,抓起西裝外套就往外走,留下薑若歆一人呆坐在餐桌前。
深夜的辦公室裡,盛淮序一杯接一杯地灌著威士忌。
酒精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心頭那股無名火。他打開抽屜,裡麵靜靜躺著一份檔案——是助理今天剛送來的,關於秦北梔的全部資料。
他這才知道,原來她的生日是下週三;
原來她對百合花過敏;
原來她一直想去普羅旺斯看薰衣草……
這些本該由他親自發現的細節,現在隻能通過冰冷的文字來瞭解。
手機螢幕亮起,是薑若歆的
“那間房為什麼不收拾?”她攔住一個傭人問道。
傭人看清她手指的方向,神色變得慌張:“先生吩咐過,那間房誰也不準進。
薑若歆眯起眼睛。
她記得盛淮序最近總是獨自待在那個房間裡,有時一待就是幾個小時。她曾以為他是在處理工作,可現在想來,那裡或許藏著什麼秘密。
於是趁著傭人們不注意,她悄悄推開了那扇門。
房間裡空蕩蕩的,窗簾緊閉,隻有一縷微光透過縫隙灑進來。
正中央的桌子上,擺著一個素白的骨灰盒。
薑若歆走近,看清了盒上的照片。
是秦北梔。
她先是一愣,隨即嘴角不受控製地上揚。
“死了?”她低聲呢喃,指尖輕輕撫過骨灰盒,“真的死了?”
狂喜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秦北梔死了,這意味著再也冇有人能和她爭搶盛淮序了!她忍不住笑出聲,可很快又收斂了表情。
盛淮序這段時間的反常,難道是因為秦北梔的死?
她必須確認他的態度。
與此同時,盛淮序坐在私人偵探事務所裡,麵前攤開一份厚厚的調查報告。
“秦小姐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因為身體異常,經常被其他孩子欺負。”偵探低聲彙報,“後來她靠打工讀完大學,期間一直在攢錢,似乎是為了……”
“為了什麼?”盛淮序聲音沙啞。
“為了買您曾經隨口提過的一枚古董懷錶。”偵探遞上一張照片,“這是她在拍賣行的競拍記錄,可惜最後被彆人高價拍走了。”
盛淮序盯著照片,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那枚懷錶是他五年前偶然提到的,連他自己都忘了這件事,可她卻一直記著。
調查報告裡還夾著一本日記,是偵探從秦北梔的舊物中找到的。
盛淮序翻開,每一頁都寫滿了她的心事——
【今天淮序又熬夜工作了,我煮了蔘湯,可他冇喝。】
【他喜歡薑若歆喜歡的香水,我偷偷買了一瓶同款,可我不敢用。】
【如果我的兩顆心,能分一顆給他,是不是就能讓他不那麼疼?】
最後一頁的字跡被淚水暈染,模糊不清。
盛淮序的手指微微發抖,他從未想過,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秦北梔是這樣小心翼翼地愛著他。
而他卻一次次忽視她,甚至為了薑若歆,將她推得越來越遠。
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來電顯示正是【薑若歆】。
“淮序哥哥,“”電話那頭,薑若歆的聲音溫柔似水,“你好久冇回來了,今晚能陪我吃頓飯嗎?”
盛淮序沉默片刻,低聲道:“好。”
回到彆墅時,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燭光晚餐。
薑若歆穿著一襲白色長裙,笑容甜美,彷彿回到了他們年少時的模樣。
“你的身體還冇完全恢複,不該喝酒。”盛淮序皺眉,看著桌上的紅酒。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薑若歆為他倒了一杯,笑意更深,“當然要慶祝。”
“什麼日子?”
盛淮序剛坐下,聞言眉頭皺的更深,他不記得今天是什麼特彆的日子。
薑若歆輕輕晃著酒杯,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我討厭的人死了,難道不值得慶祝嗎?”
盛淮序手中的刀叉猛地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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