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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創傷清理師,以吸食他人的痛苦為生。

直到我發現,我所有痛苦的源頭,都來自於我那位視我如蛇蠍的前夫。

於是,我精心為他準備了一場盛宴,將我積攢了十年的地獄,悉數奉還。

【1】

我叫蘇晴,是一名創傷清理師。

我的工作,是吃掉彆人的痛苦。

此刻,我正坐在本市最頂級的富人區彆墅裡,對麵是一位麵色蒼白、眼底佈滿血絲的女人。

她叫白玥,是陸氏集團總裁陸哲的未婚妻。

而陸哲,是我的前夫。

蘇小姐,真的……可以嗎白玥的聲音顫抖,帶著一絲病態的期待,任何創傷都可以被清除

我麵無表情地點點頭,聲音像是含著冰碴:可以。但過程會讓你直麵最深的恐懼,代價是你銀行賬戶裡的八位數,以及……你的一部分生命力。

這並非恐嚇。

創傷是刻在靈魂上的疤痕,想要抹除它,就要用另一部分靈魂去填補。

白玥慘然一笑,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隻要能忘記,我什麼都願意。

我不再多言,伸出右手。

這是儀式的開始。

我的指尖觸碰到她手腕的瞬間,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絕望,如同潮水般湧入我的腦海。

【轟——!】

刺耳的刹車聲,金屬扭曲的巨響,玻璃碎片飛濺。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白玥的創傷記憶。

一場慘烈的車禍。她坐在副駕駛,眼睜睜看著方向盤前的男人被卡住,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襯衫。而她,因為恐懼,獨自推開車門,在男人絕望的呼救聲中,頭也不回地逃離了現場。

這份夾雜著恐懼、愧疚和背叛的記憶,像一頭猛獸,在我的意識裡橫衝直撞。

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這就是我的工作,成為彆人痛苦的容器。

我強忍著靈魂被撕裂的劇痛,調動起我全部的精神力,將這份創傷記憶從她的腦海中剝離,然後,像吞下一塊燒紅的烙鐵一樣,將它狠狠地吞進我自己的靈魂深處。

一秒,兩秒……

白玥的身體漸漸放鬆,她眼中的血絲和恐懼,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嬰兒般的平靜和茫然。

她忘了。

而我,記住了。

我緩緩收回手,臉色比她剛纔還要蒼白。每一次清理,都像是在鬼門關走一遭。

就在這時,彆墅的門開了。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帶著一身寒氣。

是陸哲。

他看到我,英俊的臉上瞬間佈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和鄙夷,彷彿看到什麼肮臟的垃圾。

蘇晴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的聲音冷得像冰,誰讓你進來的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一把將剛剛恢複平靜的白玥護在身後,警惕地瞪著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企圖行騙的神棍。

阿哲,你回來啦。白玥柔柔地靠在他懷裡,用一種全然陌生的、天真無邪的眼神看著我,這位小姐是……

陸哲的臉色更加陰沉。

他當然不相信我所謂的創傷清理,在我們那段短暫的婚姻裡,他隻覺得我是個冷血、麻木、永遠無法共情的怪物。

一個騙子而已。陸哲冷冷地吐出幾個字,然後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支票簿,刷刷寫下一串數字,撕下來,扔在我麵前的茶幾上。

拿著錢,滾。永遠彆再出現在我們麵前。

那張支票輕飄飄地落在光潔的桌麵上,像一片雪花,卻比西伯利亞的寒風還要刺骨。

上麵的數字,是我治療費用的十分之一。

是施捨。

我冇有去看那張支票,隻是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

我的靈魂裡,還殘留著那場車禍的餘溫——那份屬於白玥的、對一個血泊中男人的愧疚和恐懼。

而陸哲,正用全世界最溫柔的姿態,擁抱著這個剛剛拋棄了救命恩人的女人,卻用最刻骨的憎惡,對待著剛剛替她嚥下所有痛苦的我。

多麼諷刺。

我看到他眼中熟悉的厭惡,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密不透風地疼。

三年前,他跟我離婚時,也是這樣。

他說:蘇晴,你就像一塊冰,永遠捂不熱。我需要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妻子,不是一具漂亮的行屍走肉。你看看玥玥,她會笑,會哭,會撒嬌,她纔是個人。

他不知道,我不是不會痛。

我隻是……痛得太多了。

多到已經麻木了。

我緩緩站起身,身體因為承受了新的創傷而有些搖晃。

陸哲下意識地皺眉,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不耐。

還賴著不走,是嫌錢少

我冇有回答,隻是將目光從他臉上,緩緩移到他身後,那個像受驚白兔一樣的白玥身上。

我輕輕地開口,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他們耳中。

陸總,照顧好你的未婚妻。

畢竟,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剛剛……才從一場可怕的車禍裡死裡逃生呢。

話音落下的瞬間,我清晰地看到,陸哲和白玥的臉色同時煞白。

【2】

陸哲的瞳孔驟然緊縮,他護著白玥的手臂猛地收緊,看向我的眼神裡,除了厭惡,更多了一絲驚駭和殺意。

你胡說八道什麼!

白玥在他懷裡瑟瑟發抖,像是真的受到了驚嚇,她怯生生地說:阿哲,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我……我好好的啊。

好一個無辜純潔的白蓮花。

如果不是我親口吃掉了她那份肮臟的記憶,我幾乎都要信了。

我的目光越過陸哲的肩膀,與白玥的視線在空中交彙。

她的眼神深處,有一閃而過的慌亂和怨毒。

她在警告我。

我心中冷笑。這個女人,遠比陸哲想象的要複雜得多。她清除記憶,不是為瞭解脫,而是為了更心安理得地去扮演一個完美無瑕的受害者。

我有冇有胡說,陸總心裡不清楚嗎我將視線重新調回陸哲臉上,三天前,城郊高速,一輛失控的貨車,一輛黑色的保時捷。需要我……說得更具體一點嗎

每多說一個字,陸哲的臉色就更難看一分。

那不是被欺騙的憤怒,而是秘密被戳穿的恐慌。

他知道!

他知道那場車禍!

一個可怕的念頭,像毒蛇一樣鑽進我的腦海。為什麼他會知道為什麼他會如此緊張

難道……

不,不可能。

我強行壓下心中的翻騰,身體的虛弱感越來越強。新的創傷死死糾纏著我靈魂裡舊的傷疤,讓我幾欲作嘔。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的酬勞,會有人來取。陸總,後會無期。

我轉身,拖著彷彿有千斤重的雙腿,一步一步走向門口。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背後,陸哲冰冷的視線如芒在背。

站住!他厲聲喝道。

我冇有停。

就在我的手即將碰到門把手的瞬間,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身後傳來,將我狠狠地拽了回去。

陸哲抓著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蘇晴,你到底想乾什麼他把我抵在冰冷的牆壁上,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眼中是翻湧的怒火和一絲我看不懂的……恐懼

你從哪裡知道這些的是誰派你來的

他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帶著他身上慣有的清冽木質香,曾經是我最迷戀的氣息,此刻卻隻讓我感到窒息。

放手。我的聲音嘶啞。

說清楚!

我說,放手!我猛地抬起頭,用儘全身力氣,將他推開。

或許是冇料到一向逆來順受的我敢反抗,陸哲竟被我推得後退了一步。

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

蘇晴,你……

陸哲,我打斷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以為我是來糾纏你的嗎你以為我做這一切,是為了博取你的同情,想跟你複婚

我看著他錯愕的臉,忽然覺得無比可笑。

收起你那可憐的自尊心吧。在你眼裡,我或許是個騙子,是個怪物。但在我眼裡,你和你的白月光,不過是我的客戶,是躺在我手術檯上,等著被我開膛破肚的……病人。

你!陸哲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英俊的麵容因憤怒而扭曲。

還有,我向前一步,湊到他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彆忘了,三年前,是誰抱著我的腿,求我不要離開。是誰說,冇了我,他會死。

陸哲的身體僵住了。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被歲月塵封的卑微和乞求,被我毫不留情地撕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滿意地看到他眼中閃過狼狽和羞恥。

這就夠了。

我不再看他,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門外,陽光燦爛,卻照不進我心裡半分。

坐進車裡,我再也支撐不住,趴在方向盤上,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燃燒。

良久,我才緩過勁來。

我從儲物格裡拿出一個黑色的絲絨盒子,打開,裡麵是一排排大小不一的玻璃瓶。

每個瓶子裡,都裝著一團灰黑色的、如同霧氣般的東西。

這是我清理出來的,被量化的創傷。

我將剛剛從白玥那裡吸收的車禍記憶,小心翼翼地引導出來,封存在一個最小的玻璃瓶裡。

做完這一切,我纔有精力去思考剛纔發生的一切。

陸哲的反應太不正常了。

他不僅僅是維護白玥那麼簡單,他對那場車禍的細節,似乎有著超乎尋常的敏感。

為什麼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慵懶的男聲:哦我的大清理師,這麼快就結束了這次的『食物』味道如何

渡人,我開門見山,幫我查一件事。

渡人是我的引路人,也是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是他教會我如何控製和使用這份天賦,也是他給我介紹這些需要被清理的客戶。

說。

三年前,陸哲和我離婚前後,他所有的行蹤,尤其是……有冇有出過車禍。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蘇晴,你這是在玩火。渡人的聲音嚴肅了起來,我們這一行,最忌諱的就是和客戶產生私交,更何況是前夫。他已經和你沒關係了。

直覺告訴我,有關係。我的聲音很冷,而且,是和我身上最大的那個傷疤有關係。

我最大的傷疤。

十年前,那場讓我家破人亡,也讓我變成怪物的車禍。

渡人歎了口氣:好吧。但是,你要有心理準備。有時候,真相比謊言更傷人。

掛掉電話,我發動了汽車。

車窗外,城市的光景飛速倒退。

我看著玻璃上自己那張冇有血色的臉,心中那個可怕的念頭,越來越清晰。

陸哲,白玥,車禍……

這些碎片,似乎正在慢慢拚湊出一個我不敢想象的、血淋淋的真相。

【3】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泡進冰冷的浴缸裡。

這是我緩解痛苦的方式。

每一次清理完彆人的創傷,那些負麵情緒就會像寄生蟲一樣盤踞在我的身體裡,啃食我的理智。冰冷的池水,能暫時麻痹我的神經,讓我獲得片刻的安寧。

我的家很大,卻空無一人。裝修是極簡的冷色調,冇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品。

因為任何有故事的物品,都可能成為情緒的載體,對我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我和陸哲結婚時,也曾有過一個家。

那個家裡,有他親手種的綠植,有我淘來的舊唱片,有我們一起在旅行中買的各種小玩意兒。

那時,我還冇有成為創傷清理師。

那時,我以為,我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擁有幸福。

直到十年前那場車禍,奪走了我的父母,也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從那天起,我開始能看到彆人的情緒,能感受到彆人的痛苦。一開始,我以為自己瘋了。直到我遇到了渡人,他告訴我,我不是瘋了,我是覺醒了。

我的身體成了一個對負麵情緒異常敏感的容器。如果不主動去清理和疏導,那些來自外界的龐大惡意和痛苦,會把我活活撐爆。

於是,我成了創傷清理師。

代價是,我自己的情緒感知變得越來越遲鈍。我無法再像正常人一樣,感受單純的快樂和悲傷。我的世界,隻剩下彆人的痛苦,和自己永無止境的麻木。

陸哲說得對,我就是一具行屍走肉。

浴缸的水漸漸失去了溫度,我從水中站起來,看著鏡子裡那個陌生的自己。

蒼白的皮膚,空洞的眼神,彷彿一尊冇有靈魂的雕塑。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渡人發來的郵件。

標題隻有兩個字:【真相】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顫抖著點開了郵件。

附件裡是一份詳細的調查報告。

我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越看,身體越冷,血液彷彿都凝固了。

報告顯示,三年前,就在我和陸哲鬨離婚最激烈的那段時間,他確實出過一次意外。

地點:城郊高速。

時間:深夜。

他駕駛著一輛黑色的保時捷,與一輛大貨車相撞,車子幾近報廢。

而他本人,卻奇蹟般地隻受了些輕傷。

報告裡附了一張當時現場的照片,那輛扭曲變形的保時捷,和我剛剛在白玥記憶裡看到的一模一樣!

唯一的不同是,白玥的記憶裡,駕駛座上的男人重傷垂危,而現實中,陸哲安然無恙。

為什麼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偏差

我繼續往下看,看到了更讓我毛骨悚然的內容。

那輛失控的貨車司機,在事後拿到了一筆钜額的封口費,第二天就舉家搬遷,從此人間蒸發。

而給錢的人,是白玥。

我的大腦轟的一聲,炸開了。

白玥為什麼要給貨車司機封口費她為什麼要篡改自己的記憶她想忘記的,根本不是車禍的恐懼,而是她和陸哲,聯手製造了那場車禍的……罪惡!

那場車禍,不是意外!

那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騙局!

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目標是誰

等等……

白玥的記憶裡,副駕駛的她,在男人絕望的呼救聲中,獨自逃生。

她愧疚的對象,是那個本該重傷垂危的男人。

如果那個男人是陸哲,那一切都說不通。

除非……

除非當時車上,還有第三個人!

一個替陸哲承受了所有傷害,一個被白玥無情拋棄,一個被他們聯手從這場事故中徹底抹去的人!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一個被我刻意壓在記憶最深處,連清理都無法觸及的名字,瘋狂地湧上心頭。

我的哥哥,蘇明。

當年,他是陸哲最好的兄弟,也是最疼愛我的哥哥。

三年前,他突然不告而彆,從此杳無音信。我以為他隻是厭倦了國內的生活,去國外追求自由了。

現在想來,他失蹤的時間,和陸哲出車禍的時間完全吻合!

我瘋了一樣翻出手機,撥打那個已經三年冇有打過的號碼。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冰冷的提示音,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癱坐在地上,渾身冰冷,徹骨的寒意從腳底一直蔓延到心臟。

我終於明白了。

我終於明白白玥為什麼要找我清理創傷了。

她要嫁給陸哲了,她要開始全新的、光鮮亮麗的人生。所以,她要把那段最肮臟、最罪惡的記憶徹底抹掉。

她要忘記,是她見死不救,拋棄了那個為了救陸哲而身陷險境的男人。

她要忘記,是她,和陸哲一起,掩蓋了真相,讓我哥哥從此人間蒸發。

而陸哲……

我的前夫,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又嫌棄我冷血麻木的男人。

他和我離婚,不是因為我不夠好,而是因為他不敢麵對我!

他不敢麵對一個害死了自己最好兄弟、欺騙了自己妻子的,懦弱又卑劣的自己!

他把我推開,隻是為了掩蓋他那令人作嘔的罪行!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衝破了我的喉嚨。

積壓了十年的痛苦,被清理的無數創傷,和我自己那道血淋淋的傷疤,在這一刻,轟然引爆!

黑色的、代表著極致痛苦的霧氣,從我的身體裡瘋狂地湧出,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

牆壁上開始出現裂痕,玻璃製品在尖銳的悲鳴中,寸寸碎裂。

我蜷縮在地上,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這股力量撕成碎片。

我快要失控了。

我快要被這世界的惡意徹底吞噬了。

就在我意識即將沉淪的瞬間,我腦海中突然閃過陸哲那張厭惡的臉,和白玥那副純潔無辜的嘴臉。

不。

我不能就這麼被毀掉。

我還冇有……複仇。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混亂的腦海中逐漸成型。

你們不是想忘記嗎

你們不是想心安理得地享受幸福嗎

那我就把你們最想忘記的東西,連同我這十年所承受的所有痛苦,一起,打包還給你們!

我要讓你們,親口嘗一嘗地獄的滋味。

我掙紮著爬起來,走到那個裝滿了創傷的櫃子前,看著那些瓶瓶罐罐裡湧動的黑暗。

這些,曾經是我的毒藥。

但從今天起,它們將成為我最鋒利的……武器。

我拿出手機,找到了白玥的號碼,發了一條資訊過去。

白小姐,上次的清理,似乎並不徹底。你靈魂深處,還藏著一個更深的恐懼。如果你想在婚禮前徹底擺脫它,三天後,城東廢棄教堂,我等你。

記住,一個人來。

否則,你和陸總在三年前做過的好事,我不確定會不會公之於眾。

資訊發送成功。

我看著手機螢幕,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

陸哲,白玥。

遊戲,開始了。

【4】

三天後,城東廢棄教堂。

這裡早已荒廢多年,彩繪玻璃破碎不堪,神聖的雕像蒙上了厚厚的灰塵,透著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息。

我選擇這裡,是因為這裡足夠偏僻,也足夠……有儀式感。

我喜歡在神聖隕落的地方,執行審判。

白玥果然一個人來了。

她穿著一身名貴的白色連衣裙,在這破敗的環境裡,顯得格格不入。她臉上化著精緻的妝,但依然掩蓋不住眼底的恐懼和心虛。

蘇晴,你到底想怎麼樣她一見到我,就迫不及待地質問,聲音裡帶著一絲色厲內荏。

我坐在佈滿灰塵的長椅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白小姐,彆緊張。我隻是想幫你,完成上次未完成的『治療』。

我冇有什麼需要治療的!她激動地反駁,你彆想再用那些事來威脅我!

是嗎我緩緩站起身,一步步向她走去,那我們來聊聊蘇明吧。我的哥哥。

蘇明兩個字一出口,白玥的身體明顯一僵,臉上血色儘失。

我……我不認識什麼蘇明。她還在嘴硬。

不認識我輕笑一聲,笑聲在空曠的教堂裡迴盪,顯得格外陰冷,三年前,城郊高速,那輛黑色的保時捷裡,除了你和陸哲,還有第三個人。那個為了把陸哲從駕駛座推開,自己被方向盤死死卡住的人,就是我的哥哥,蘇明。

我的聲音很平靜,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刀,一刀一刀地淩遲著她的神經。

你當時就坐在副駕駛,你親眼看著他被鮮血染紅,聽著他向你呼救。可是你做了什麼你推開車門,逃了。你把他一個人,留在了那個人間地獄裡。

不……不是的……我冇有!白玥徹底崩潰了,她捂著耳朵,瘋狂地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不記得了我走到她麵前,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我的眼睛,沒關係,我幫你記起來。

我將這些天積蓄的所有力量,全部彙聚在指尖。

這一次,我不是要吸收。

我是要灌輸。

我要將那份被她刻意拋棄的、關於我哥哥的記憶,原封不動地,還給她!

我的指尖,觸碰到了她的額頭。

啊——!

白玥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整個人像觸電般劇烈地抽搐起來。

她的雙眼翻白,臉上青筋暴起,彷彿正在承受著世間最極致的痛苦。

那些被她強行遺忘的畫麵,那些血腥、絕望、愧疚的記憶,此刻正以百倍、千倍的強度,在她的腦海裡瘋狂回放。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我哥哥是怎樣在最後一刻推開了陸哲。

她看到了我哥哥的胸口被方向盤刺穿,鮮血汩汩地往外冒。

她聽到了我哥哥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對她說:快……快走……照顧好……阿哲……彆告訴……小晴……

這份遲來的記憶,像最猛烈的毒藥,瞬間摧毀了她的理智。

不……不……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蘇明……她癱軟在地,語無倫次地哭喊著,眼淚鼻涕流了滿臉,精緻的妝容糊成了一片。

我冷冷地看著她,心中冇有一絲波瀾。

這隻是開胃菜而已。

就在這時,教堂沉重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玥玥!

陸哲衝了進來,他看到癱在地上的白玥,和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樣子,雙目瞬間赤紅。

蘇晴!他咬牙切齒地衝過來,一把將我推開,力道之大,讓我踉蹌著撞在了旁邊的石柱上,後背一陣劇痛。

你對她做了什麼!他將白玥緊緊抱在懷裡,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白玥在他懷裡,卻像是看到了魔鬼,瘋了一樣地掙紮:彆碰我!你彆碰我!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為了救你,蘇明根本不會死!

陸哲的身體僵住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懷裡狀若瘋癲的白玥,又猛地抬頭看向我,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和混亂。

你……你都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了。我扶著石柱,緩緩站直身體,嘴裡泛起一絲血腥味,陸哲,我不僅知道你們害死了我哥,我還知道,你們是怎麼聯手,把這場謀殺偽裝成一場意外的。

我看著他瞬間煞白的臉,繼續說道:你收買了貨車司機,偽造了現場,然後給了白玥一大筆錢,讓她閉嘴,讓她忘記一切。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高枕無憂,心安理得地開始新生活了

不……不是那樣的……陸哲的聲音在顫抖,他放開白玥,踉蹌著向我走來,小晴,你聽我解釋……我……

彆叫我小晴!我厲聲喝斷他,這個名字,從你嘴裡說出來,讓我覺得噁心!

我的目光,落在他身後那尊蒙塵的聖母像上。

陸哲,你知道嗎十年前,我父母出事後,我就是在這個教堂裡,向上帝祈禱。我求他,保佑我唯一的親人,我的哥哥,一生平安。

我轉過頭,死死地盯著他,眼淚終於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可是,我唯一的哥哥,卻死在了他最好兄弟的陰謀裡,死在了他發誓要用一生去愛的女人的……見死不救裡。

你們,毀了我最後的光。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堂裡,帶著泣血的絕望。

陸哲徹底慌了。

他看著我的眼淚,像是看到了什麼最可怕的東西。他臉上的血色褪儘,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終於意識到,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妻子。

他失去的,是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蘇晴。

那個蘇晴,已經在他親手導演的這場罪惡裡,被徹底殺死了。

不……小晴……對不起……對不起……他向我伸出手,想要觸碰我,眼神裡充滿了悔恨和痛苦。

我厭惡地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手。

道歉我擦乾眼淚,臉上重新覆上冰霜,陸哲,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能抵消我哥哥的一條命嗎

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能抹平我這十年,活在地獄裡的痛苦嗎

我看著他,也看著他身後那個還在喃喃自語的白玥,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越來越冷。

你們欠我的,我會一筆一筆,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今天,隻是個開始。

我的目光掃過教堂穹頂上那雙悲憫的上帝之眼。

神不審判你們,我來。

【5】

從廢棄教堂回來後,我大病了一場。

強行灌輸記憶,對我的消耗遠比吸收要大得多。更何況,這次灌輸的,是和我自身牽連最深的創傷。

那感覺,就像是親手撕開自己早已結痂的傷口,再把裡麵腐爛的血肉硬生生塞進彆人的身體裡。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渡人來看過我一次,給我帶來了一些特製的、能夠安撫精神力的草藥。

他坐在我的床邊,看著我蒼白的臉,歎了口氣。

蘇晴,你這是何苦。

我睜開眼,看著天花板,聲音沙啞:渡人,如果有人奪走了你生命中唯一的光,你會怎麼做

渡人沉默了。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我會讓他墜入比我更深的黑暗。

我笑了,笑聲牽動了胸口的傷,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所以,彆勸我。

渡人冇再說什麼,隻是把一瓶深藍色的藥劑放在我的床頭。

這是『靜滯劑』,可以暫時封存你體內暴走的創傷能量,讓你看起來像個普通人。但治標不治本,用多了會永久損傷你的精神核心。

我看著那瓶藥劑,點了點頭:謝謝。

他走後,我拔掉針頭,喝下了那瓶靜滯劑。

一股冰冷的氣流瞬間傳遍四肢百骸,體內那股翻江倒海的創傷能量像是被冰封了一樣,暫時沉寂了下去。

我感覺好多了。

身體不再疼痛,精神也不再緊繃。我甚至能感覺到一絲久違的、屬於正常人的輕鬆。

我走到鏡子前,鏡子裡的我,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眼神不再空洞,至少,看起來不那麼像個怪物了。

複仇需要體力和耐心。

我不能先倒下。

果然,不出我所料,陸哲開始瘋狂地找我。

電話、資訊,轟炸得我手機幾乎癱瘓。

我一概不理。

我知道,他現在一定處在極度的恐慌和悔恨之中。白玥的瘋癲和我的決絕,徹底打亂了他的陣腳。

他越是急,我就越是要晾著他。

我要讓他在這份煎熬中,一點一點地,品嚐到當年我失去親人時,那種無助和絕望的滋味。

一個星期後,我的耐心得到了回報。

白玥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這個訊息是渡人告訴我的。他說,白玥的精神徹底崩潰了,整天抱著頭說胡話,說自己害死了人,誰靠近她,她就又抓又咬。

白家為了顏麵,隻能把她秘密送走。

而陸氏集團的股價,也因為總裁婚事告吹、未婚妻精神失常的醜聞,開始大幅下跌。

陸哲,焦頭爛額。

我坐在沙發上,晃著杯中的紅酒,看著手機上推送的新聞,心情平靜無波。

這還不夠。

白玥的瘋,隻是利息。

真正的本金,我要從陸哲身上,十倍、百倍地討回來。

這天晚上,我正在檢視渡人新發來的客戶資料,門鈴突然響了。

我通過監控,看到了門外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陸哲。

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下巴上長出了青色的胡茬,一身昂貴的西裝也穿得皺皺巴巴。他手裡提著一個保溫桶,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侷促不安地站在門口。

他怎麼會找到這裡

我皺了皺眉,想起了渡人。除了他,冇人知道我這個絕對安全的巢穴。

我冇有開門。

陸哲在門外站了很久,然後,他把保溫桶放在門口,對著監控攝像頭,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疲憊。

小晴,我知道錯了。你開開門,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我給你燉了你以前最喜歡喝的菌菇湯,你胃不好,彆總是不按時吃飯。

小晴,我知道我說什麼都冇用了。但當年的事,真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冇有想過要害蘇明,我……

我聽著他語無倫次的辯解,心中隻覺得諷刺。

現在纔來做好人

現在纔想起我的胃不好

晚了。

我走到玄關,按下了通話鍵,聲音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陸哲,我最後說一遍,滾。

小晴……

再不滾,我就報警,告你私闖民宅。

門外,陸哲的身體僵住了。

他透過冰冷的攝像頭,看著裡麵那個決絕的我,眼中最後一點希望的光,也熄滅了。

他苦笑了一下,聲音裡充滿了無儘的悲涼。

好,我走。

湯你記得喝,冷了就不好喝了。

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我看著監控裡他落寞的背影,冇有絲毫動容。

就在我準備關掉監控的時候,我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從街角處開了出來,不遠不近地跟在了陸哲的車後麵。

我的瞳孔一縮。

那輛車,我認識。

那是渡人的車。

他想乾什麼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籠罩了我的心頭。

【6】

我立刻給渡人打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有事渡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漫不經心。

你為什麼要跟蹤陸哲我開門見山地質問。

哦被你發現了渡人輕笑一聲,冇什麼,隻是覺得他很有趣。一個親手把自己的光推開,又企圖在黑暗裡把它找回來的蠢貨,不多見了。

渡人,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彆插手。我的語氣很嚴肅。

我冇插手啊。渡人懶洋洋地說,我隻是在……『觀察』。畢竟,像你和他這種級彆的『創傷源』,對我來說,可是上好的研究素材。

他的話讓我心頭一凜。

渡人從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救我,教我,給我介紹客戶,更像是在培養一個得心應手的工具。

他對我,或許有幾分同情和憐憫,但更多的,是對我這種特殊體質的好奇和利用。

現在,我的複仇計劃,似乎勾起了他更深層次的興趣。

你到底想乾什麼

彆緊張,小晴。渡人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安撫的笑意,我隻是想幫你一把。你不是想讓他也嚐嚐地獄的滋味嗎我知道一個方法,可以讓你事半功倍。

什麼方法

你知道嗎,創傷,也是可以『嫁接』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

嫁接

冇錯。就像把一棵樹的枝條,嫁接到另一棵樹上一樣。你可以把一個人的創傷,嫁接到另一個人身上。隻不過,這個過程需要一個……『媒介』。

什麼媒介

一個和雙方都有著極深羈絆的,鮮活的靈魂。

我瞬間明白了渡人的意思。

他想利用我,或者說,利用我和陸哲之間的聯絡,去做一場前所未有的實驗。

我拒絕。我毫不猶豫地說道。

彆急著拒絕。渡人的聲音充滿了誘惑,想想吧,蘇晴。你可以把你這十年來,從無數人身上吸收來的,那些最極致的痛苦——被背叛的憤怒,被拋棄的絕望,被淩虐的恐懼……所有這一切,全部嫁接到陸哲的靈魂裡。

讓他一天

24

小時,不間斷地,去體驗那些人間地獄。讓他感同身受,讓他痛不欲生。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不得不說,我心動了。

渡人描繪的,正是我夢寐以求的,最完美的複仇。

讓陸哲也變成一個像我一樣的容器,被迫去承載那些不屬於他的痛苦,日日夜夜,永無寧日。

這比殺了他,要殘忍一萬倍。

代價呢我冷靜地問。天下冇有免費的午餐,渡人更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代價就是,渡人的聲音變得有些詭異,在嫁接完成的那一刻,你的靈魂會和他的靈魂,產生一次最深層次的共鳴。你會看到他內心最深處的秘密,而他,也會看到你的一切。

然後呢

然後,你們其中一個人的精神核心,會徹底崩潰,成為另一個人的……養料。

我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一場賭博。

一場以靈魂為賭注的,你死我活的豪賭。

贏了,我將徹底擺脫容器的宿命,成為一個普通人。

輸了,我將萬劫不複,神魂俱滅。

怎麼樣敢不敢玩渡人循循善誘。

我沉默了。

風險太大。

但誘惑也同樣巨大。

擺脫這該死的宿命,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哪怕隻有一天,也足以讓我飛蛾撲火。

我需要時間考慮。

當然。不過,我勸你快點。因為,陸哲那邊,似乎已經開始調查十年前那場車禍的真相了。如果讓他先查到什麼,你的複仇,可就冇那麼有趣了。

渡人掛斷了電話。

我頹然地坐在沙發上,腦子裡一片混亂。

陸哲在調查十年前的車禍

那場讓我家破人亡,讓我變成怪物的車禍

他想乾什麼

難道……當年那場車禍,也另有隱情

不,不可能。那隻是一場普通的意外,肇事司機當場死亡,警方早已結案。

可為什麼,渡人會特意提醒我這件事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仔細梳理這十年來的所有細節。

父母的死,我的覺醒,渡人的出現,我和陸哲的相遇、結婚、離婚,哥哥的失蹤,白玥的出現……

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事件,背後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著一切。

而所有的線索,最終都指向了兩個人。

陸哲。

和渡人。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我心中升起。

如果說,三年前我哥哥的死,是陸哲和白玥導演的一齣戲。

那麼,十年前我父母的死,會不會……也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而我,這個所謂的創傷清理師,根本不是什麼天生覺醒的怪物。

我隻是……這場陰謀裡,一個被刻意製造出來的,最重要的道具

這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栗。

我必須查清楚。

我必須知道,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不再猶豫,立刻開始行動。我利用渡人教我的方法,開始反向追蹤他的資訊。

他很謹慎,抹掉了很多痕跡。但我畢竟是他親手教出來的,我對他的行事風格瞭如指掌。

三天後,我終於在一個加密的暗網論壇裡,找到了蛛絲馬跡。

那是一個關於精神力與靈魂移植的學術論壇,裡麵的人,全都是像渡人一樣,研究這些禁忌領域的瘋子。

我在一篇署名為Ferryman(渡人)的帖子裡,看到了一份實驗報告。

實驗報告的標題是:關於創傷應激導致的『靈魂容器』體質的誘導與開發

而報告的附錄裡,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渾身是血、躺在車禍廢墟裡的小女孩。

那個女孩,就是十年前的我。

而在照片的角落裡,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的年輕男人。

他手裡拿著一個記錄板,正冷漠地看著鏡頭。

那個男人,就是年輕時的……渡人。

我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7】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所謂的覺醒,所謂的天賦,不過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殘忍的人體實驗。

渡人,這個我曾經以為的引路人、救世主,從一開始,就是將我推入地獄的惡魔。

十年前那場車禍,根本不是意外。

是我父母的商業對手,聯合了渡人這樣的科學狂人,一手策劃的。

他們的目的,是奪取我父母的研究成果,同時,用我來做他們喪心病狂的實驗品。

他們想看看,一個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女在經曆了家破人亡的巨大創傷後,精神力會發生怎樣的變異。

他們成功了。

我變成了他們想要的靈魂容器。

而渡人,則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在我麵前,收養了我,教會我如何控製這份力量,實際上,隻是在暗中觀察、記錄我的所有數據,把我當成他最得意的作品。

我這十年所承受的一切,清理過的所有痛苦,都隻是他實驗報告裡一行行冰冷的數據。

而陸哲……

我顫抖著手,繼續往下查。

我查到了陸哲的父親,陸氏集團的上一任董事長。

我發現,當年參與了那場陰謀的,除了我父母的商業對手,還有……陸家。

陸家,是那場陰謀最大的受益者。

他們吞併了我父母的公司,藉此一躍成為行業龍頭。

所以,陸哲接近我,和我結婚,根本不是什麼偶然的邂逅,也不是因為愛情。

他是帶著贖罪的目的來的。

他的父親,或許是出於一絲愧疚,或許是為了堵住我這個隱患,所以才安排了這場聯姻。

他想用婚姻和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來彌補他們陸家對我犯下的滔天罪行。

多麼可笑!

多麼虛偽!

陸哲,他一邊享受著踩在我父母屍骨上換來的財富和地位,一邊又想用廉價的愛來獲得自己內心的平靜。

他和我結婚,卻又因為無法忍受我這個實驗品的後遺症——情感麻木,而嫌棄我,背叛我,最後像扔垃圾一樣把我扔掉。

他甚至為了掩蓋自己害死我哥哥的罪行,不惜再次將我推入更深的深淵。

原來,我的人生,從頭到尾,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親情、愛情、友情……所有我珍視的一切,全都是建立在謊言和罪惡之上的海市蜃樓。

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著電腦螢幕上那些血淋淋的真相,瘋狂地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笑我傻,笑我天真。

我笑我竟然還曾對陸哲抱有一絲幻想,還曾對渡人有過一絲感激。

原來我恨錯了人。

原來,我真正的仇人,一直都潛伏在我身邊,扮演著我最親近的人。

極致的悲痛過後,是極致的冷靜。

我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醒。

既然我的人生是一場騙局,那我就親手把這場騙局撕碎。

既然他們都想看我這個實驗品最後會變成什麼樣。

那我就讓他們好好地看一看。

我撥通了渡人的電話。

我同意了。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進行『創傷嫁接』。

電話那頭的渡人,似乎有些意外我的爽快,他沉默了片刻,才說:你確定想清楚了

當然。我冷笑一聲,我已經迫不及不及待,想看到陸哲被萬千痛苦吞噬的樣子了。

很好。渡人的聲音裡透著一絲興奮,地點我來安排。三天後,就是陸氏集團的週年慶典。屆時,所有的名流、媒體都會到場。我們就在那裡,給他送上一份……終生難忘的大禮。

一言為定。

掛掉電話,我走到那個裝滿創傷的櫃子前。

我打開了所有的瓶子。

一瞬間,無數黑色的、代表著痛苦和絕望的霧氣,從瓶中蜂擁而出,像有生命一般,盤旋在我的周圍。

這些,是我十年來的收藏品。

有被家暴的妻子的怨恨,有被校園霸淩的學生的恐懼,有破產商人臨死前的絕望,有癮君子戒斷時的癲狂……

還有白玥那份,關於背叛和愧疚的記憶。

我張開雙臂,閉上眼睛,任由這些黑暗的能量,重新湧入我的身體。

這一次,我不再壓製它們,不再疏導它們。

我與它們,融為一體。

我的身體,像一個黑洞,瘋狂地吸收著這些負麵能量。

我的頭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髮根開始,一寸寸地,變成了銀白色。

我的瞳孔,變成了深不見底的,純粹的黑色。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鏡子裡的我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

蒼白、妖異、美麗,又充滿了毀滅的氣息。

我不再是蘇晴。

我是複仇的女神,是所有痛苦的集合體。

我輕輕抬起手,一縷黑色的霧氣在我指尖纏繞、跳躍,如同溫順的寵物。

我笑了。

陸哲,渡人。

你們準備好,迎接你們的……末日了嗎

慶典,很快就要開始了。

【8】

陸氏集團週年慶典,冠蓋雲集,流光溢彩。

全城所有的名流、媒體,都聚集在這座金碧輝煌的宴會廳裡,共同見證陸氏的輝煌。

陸哲作為今晚的主角,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禮服,站在台上致辭。

他看起來恢複了幾分往日的意氣風發,但眉宇間的疲憊和陰鬱,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

我知道,他在找我。

而我,就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裡,靜靜地看著他。

我穿著一襲血紅色的長裙,銀白色的長髮如瀑布般垂下,襯得我的皮膚有一種近乎透明的白。

我喝下了渡人給我的靜滯劑,將所有翻騰的能量都壓製在體內。

此刻的我,看起來隻是一個漂亮得有些過分的普通女人。

渡人站在我身邊,端著一杯香檳,嘴角掛著斯文敗類的微笑。

準備好了嗎我的……傑作。

我冇有理他,隻是將目光鎖定在台上的陸哲身上。

致辭結束,陸哲走下台,立刻被一群人圍住。

他強顏歡笑地應酬著,目光卻依然焦躁不安。

就在這時,宴會廳的大門緩緩打開。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我,踩著紅色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從門外走了進來。

我的出現,像是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巨石。

整個宴會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驚豔,有疑惑,有探究。

陸哲在看到我的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睛裡是震驚,是狂喜,是難以置信。

他推開身邊所有的人,不顧一切地向我走來。

小晴……他走到我麵前,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你……你終於肯見我了。

他想來拉我的手,卻又不敢,隻是貪婪地用目光描摹著我的臉。

你……你的頭髮……

好看嗎我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卻不達眼底,用我十年的痛苦換的,你覺得值不值

陸哲的臉色瞬間煞白。

小晴,對不起,我……

噓。我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他的嘴唇上,動作親昵,眼神卻冰冷如刀,彆說對不起。今天,是你們陸氏的好日子。我來,是給你送賀禮的。

我的目光越過他,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

那些曾經巴結我,又在我失勢後疏遠我的朋友。

那些和我父母談笑風生,卻在他們死後立刻與陸家沆瀣一氣的世交。

還有……站在人群中,臉色有些難看的,陸哲的父親,陸天明。

那個一手策劃了所有悲劇的罪魁禍首之一。

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陸哲,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的嗎

你不是一直覺得,我冷血、麻木、冇有感情嗎

今天,我就讓你好好地『感受』一下。

我說著,緩緩抬起了我的手。

下一秒,我體內所有被壓製的、積攢了十年的創傷能量,如同火山噴發般,轟然引爆!

以我為中心,一股肉眼可見的黑色衝擊波,瞬間席捲了整個宴會廳!

啊——!

我的頭!好痛!

救命!我看到了什麼!

整個宴會廳,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

所有被黑色霧氣籠罩的人,都像是被拖入了最恐怖的噩夢。

他們捂著頭,發出淒厲的慘叫,臉上露出極度恐懼和痛苦的表情。

他們看到了。

他們看到了我這十年來,吃掉的所有痛苦。

那個被丈夫打斷肋骨的妻子,在角落裡無助地哭泣。

那個被同學堵在廁所裡毆打的少年,渾身是血地蜷縮在地上。

那個傾家蕩產的賭徒,從高樓上一躍而下……

無數的絕望,無數的怨恨,無數的痛苦,如同電影一般,在他們腦海中瘋狂上演。

而承受了最猛烈衝擊的,是離我最近的陸哲。

他雙膝一軟,猛地跪在了地上,雙手死死地抱著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他所承受的,不僅僅是那些被嫁接的痛苦。

還有我自己的,那份最原始、最深刻的,關於家破人亡的創傷。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十年前那場車禍,我父母慘死的模樣。

他看到了我一個人,跪在冰冷的屍體旁,哭到失聲。

他看到了我被渡人帶走,在實驗室裡,被當成小白鼠一樣,反覆折磨。

他看到了我為了活下去,被迫去吞噬彆人的痛苦,一點點變得麻木、冷漠,不人不鬼。

他也看到了……三年前,我哥哥蘇明,是如何為了救他,被方向盤刺穿胸膛,在血泊中,一點點失去生機。

所有被他刻意遺忘的,被他用謊言掩蓋的罪惡,在這一刻,被血淋淋地重新展現在他眼前。

不……不……不要……

陸哲崩潰了。

他的精神,在海嘯般的痛苦和愧疚中,寸寸碎裂。

他抬起頭,那雙曾經意氣風發的眼睛裡,流出了血淚。

他看著我,看著這個被他親手毀掉的、他曾經的愛人,嘴裡發出絕望的哀嚎。

小晴……殺了我……求你……殺了我……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殺了他

太便宜他了。

我要他活著。

我要他帶著這份永無止境的痛苦和愧疚,活在這世間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要他永墮地獄,萬劫不複。

就在這時,站在遠處的渡人眼中閃過一絲狂熱的光芒。

他拿出一個遙控器按了下去。

蘇晴,謝謝你的完美演出。他的聲音,通過宴會廳的音響,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現在,是時候,讓你這個最完美的『作品』,完成最後的使命了。

我感到腳下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

我低頭一看,發現不知何時,我的腳下,出現了一個用鮮血畫成的,詭異而複雜的法陣。

而法陣的另一頭正連接著跪在地上的陸哲。

是創傷嫁接的法陣!

渡人他根本不是想幫我複仇。

他隻是想利用我的複仇來完成他最終的實驗——靈魂吞噬!

他要讓我的靈魂,和陸哲的靈魂,在這場極致的痛苦共鳴中,互相廝殺,最終,決出一個更強大的容器!

一股巨大的吸力從法陣中傳來,瘋狂地拉扯著我的靈魂。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我看到,陸哲的靈魂,也正在被這股力量,從他身體裡,一點點地抽離出來。

渡人,這個瘋子!

他要我們同歸於儘!

【9】

我的靈魂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拖拽著,墜入一片無儘的黑暗。

在這片黑暗中,我看到了陸哲。

或者說,是陸哲的靈魂。

他蜷縮成一團,像個無助的孩子,渾身散發著絕望和痛苦的氣息。

我們的靈魂,在渡人設計的法陣中,被迫糾纏、碰撞、廝殺。

這是一場冇有硝煙的戰爭,敗者的下場就是被勝者徹底吞噬,成為其靈魂的養料。

渡人的聲音在黑暗中迴響,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

來吧,蘇晴!吞噬他!吞噬這個毀了你一生的人!隻要吞噬了他,你就能擺脫宿命,獲得真正的自由!

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哥哥!這是你應得的!

他的聲音像魔鬼的低語,充滿了誘惑。

我的心中燃起熊熊的恨意。

是啊,憑什麼

憑什麼我要承受這一切

憑什麼他們犯下的罪,要讓我來買單

吞噬他!

一個瘋狂的念頭占據了我的理智。

我張開雙臂,我靈魂深處那股由無數創傷彙聚而成的黑暗能量,化作一頭猙獰的巨獸,張開血盆大口,朝陸哲的靈魂撲了過去。

陸哲的靈魂冇有任何反抗。

他隻是抬起頭,用那雙空洞的、流著血淚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我。

他的眼神裡冇有恐懼,冇有怨恨,隻有無儘的悲哀和……解脫。

小晴……

他輕聲呼喚著我的名字,聲音裡,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極致的溫柔。

對不起。

如果我的死,能讓你好過一點……

那就來吧。

他閉上眼睛,放棄了所有抵抗,任由我的黑暗能量將他一點點吞噬。

我的動作停住了。

為什麼

為什麼他不反抗

就在這時,我們的靈魂因為法陣的作用,產生了最深層次的鏈接。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他所有的記憶,所有被隱藏在冷漠和背叛之下的最真實的感情。

我看到,十年前,當他父親告訴他聯姻的真相時,那個少年臉上震驚和痛苦的表情。

他反抗過,他爭吵過,但他最終還是屈服於家族的壓力。

我看到,我們新婚之夜,他一個人站在陽台上,看著我的方向,眼神裡充滿了愧疚和掙紮。

他說:蘇晴,我一定會用一輩子來補償你。

我看到,他為了讓我開心,笨拙地去學做飯,學種花,學所有他以前不屑一顧的東西。

我看到,在我因為後遺症而日漸麻木,對他越來越冷淡時,他眼中的失落和痛苦。

他不是不愛我。

他隻是……用錯了方式。他以為物質的補償和表麵的溫柔,就能掩蓋罪惡的根源。他天真地以為,隻要他對我好,我們就能像普通夫妻一樣,幸福地生活下去。

直到,他發現,他根本溫暖不了一塊冰。

他的愛,在我的麻木麵前,顯得那麼可笑,那麼無力。

於是,他開始逃避,開始用工作麻痹自己,開始在外麵尋找正常人的溫暖。

白玥,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而三年前那場車禍……

我看到了真相。

那根本不是陸哲和白玥策劃的。

那是陸哲的父親,陸天明,為了徹底除掉我哥哥這個知情人,而一手安排的!

陸哲,從頭到尾,都隻是被矇在鼓裏的另一個受害者!

他當時之所以選擇隱瞞,之所以給白玥封口費,隻是因為他太懦弱了!

他不敢麵對真相,他不敢告訴我,我唯一的哥哥,是因為他父親的陰謀而死。他害怕,害怕我會因此而徹底崩潰。

所以,他選擇了最愚蠢的方式——掩蓋。

他寧願讓我恨他,也不願讓我知道,這個世界,遠比我想象的,還要肮臟和殘酷。

所有的真相,在這一刻,轟然解開。

我看著眼前這個放棄了抵抗,甘願被我吞噬的靈魂,心中五味雜陳。

恨嗎

當然恨。

我恨他的懦弱,恨他的欺騙,恨他帶給我的一切傷害。

但……

那份深埋在心底,連我自己都快要忘記的愛,也同樣真實地存在過。

就在我猶豫的瞬間,法陣的力量突然變得狂暴起來。

渡人的狂笑聲再次響起。

真是感人的一幕!既然你們都想為對方犧牲,那我就成全你們!你們就一起,化為我新世界的基石吧!

我猛地驚醒。

渡人,他想把我們兩個一起吞噬!

他纔是最終的黃雀!

陸哲!醒醒!我衝著陸哲的靈魂大喊。

陸哲緩緩睜開眼,眼神依舊一片死寂。

冇用的,小晴。我們都出不去了。

不!我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

你不是想補償我嗎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現在,機會來了。

把你的靈魂,完完整整地交給我。

陸哲愣住了。

我要用你的靈魂,作為『媒介』,發動最後一次『創傷清理』。

清理的目標,是這個法陣,是渡人,是我們之間……所有的一切。

這是一種自殺式的攻擊。

以兩個靈魂融合為代價,引爆所有的創傷能量,將周圍的一切,都徹底淨化,或者說……摧毀。

代價是,我們兩個的靈魂,都會因此而徹底湮滅。

你瘋了!陸哲失聲喊道。

我早就瘋了。我慘然一笑,陸哲,我的人生,從頭到尾,就是一場悲劇。能親手結束這場悲劇,也算是一種圓滿。

你呢你敢不敢,陪我賭這最後一把

我向他伸出手。

陸哲看著我,看著我眼中那份決絕和瘋狂,他眼中的死寂,漸漸被另一種情緒所取代。

是釋然,是解脫,也是……一份遲來的、義無反顧的愛。

他笑了。

那是我們認識以來,我見過的,他最真誠,也最悲傷的笑容。

好。

他握住了我的手。

小晴,黃泉路上,我陪你。

我們的靈魂,在這一刻,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不——!

外界,渡人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他感覺到了法陣中那股毀天滅地的能量。

他想逃,但已經來不及了。

我,或者說我們,發動了最後一次,也是最徹底的一次清理。

一道刺眼的白光從法陣中心爆發出來,瞬間吞噬了整個宴會廳。

吞噬了所有人的尖叫和哀嚎。

吞噬了渡人那張驚恐扭曲的臉。

也吞噬了,我和陸哲,糾纏了一生的,愛與恨。

世界終於清靜了。

【10】

我以為我會就此消散,歸於永恒的虛無。

但當我再次恢複意識時,我發現,我正躺在一片溫暖的草地上。

陽光和煦,微風拂麵,空氣中瀰漫著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我……冇有死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那是一雙真實而溫暖的手,不再是之前那種近乎透明的蒼白。

我體內的那股黑暗能量消失了。

那些糾纏了我十年的彆人的痛苦和創傷,也全都消失了。

我的靈魂變得前所未有的輕盈和乾淨。

就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你醒了。

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我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色長袍、鬚髮皆白的老人。

他正坐在一棵大樹下,悠閒地喝著茶。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我警惕地問。

老人笑了笑:你可以叫我『擺渡人』。這裡,是生與死的交界,靈魂的驛站。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有人用他最後的靈魂,為你擺渡,將你從湮滅的邊緣拉了回來。

我的心猛地一顫。

是……陸哲

老人點了點頭,他指了指不遠處那條通往無儘光芒的河流。

他的靈魂,已經去往他該去的地方了。在消散前,他拜托我轉告你一句話。

我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他說……什麼

他說,『蘇晴,忘了我,然後,像個普通人一樣,好好地活下去。』他還說,『對不起,還有……我愛你。』

眼淚再也控製不住,洶湧而出。

那個傻瓜。

那個用儘一生來欺騙我,又用生命的最後一刻來拯救我的傻瓜。

我捂著臉,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這一次,不是因為痛苦,不是因為仇恨。

而是因為,一份遲到了太久太久的救贖。

我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把這十年來所有的委屈和悲傷都哭了出來。

哭完之後,我擦乾眼淚,站起身,走到老人麵前,對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您。

老人微笑著搖了搖頭:不用謝我,去謝那個為你付出一切的人吧。

我……還能再見到他嗎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

老人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緣起緣滅,皆有定數。或許,在下一個輪迴裡,你們會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再次相遇。

我明白了。

我點了點頭,心中再無掛礙。

我該去哪裡

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老人指了指草地的儘頭,前麵,就是通往人間的路。從今以後,你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了。你會笑,會哭,會愛,會痛。去體驗,去感受,去過完你本該擁有的人生吧。

我最後看了一眼那條光芒萬丈的河流,彷彿看到了陸哲在對我微笑。

再見了,陸哲。

再見了,蘇晴。

我轉過身,迎著陽光,一步一步,走向那條通往人間的路。

……

(一年後)

海邊,一家小小的花店裡。

一個穿著碎花長裙,留著齊肩短髮的女孩,正哼著歌,認真地修剪著花枝。

她的臉上,洋溢著一種寧靜而溫暖的笑容。

一個年輕的男人,抱著一隻小貓,走了進來。

老闆,請問,還有向日葵嗎男人笑著問,他的笑容,像陽光一樣燦爛。

女孩抬起頭,看到男人的瞬間,微微一怔。

那張臉,有幾分似曾相識。

有啊。女孩回過神來,也對他報以微笑,您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男人把貓放在地上,走到她麵前,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因為,我想把我所有的陽光,都送給你。

女孩的臉,微微一紅。

她低頭,看到那隻小貓,正用它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睛,好奇地望著自己。

不知為何,她覺得,那雙眼睛,像極了記憶深處,某個人的眼神。

她笑了,發自內心地笑了。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們身上,溫暖而美好。

或許,新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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