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失憶疑雲
顧琛是誰
林晚躺在VIP病房那張雪白的病床上,蓋著條薄毯子,就露個腦袋。她眨巴著眼睛看我,那眼神,怎麼說呢,乾淨得跟剛出生的小羊羔似的,還帶著點兒剛睡醒的懵。頭髮有點亂,幾根不聽話的貼在腦門上,看著怪可憐。
我站在床尾,手裡還攥著她那個被撞得有點變形的手機,指尖有點發涼。車禍的訊息是半夜砸過來的,嚇得我魂差點飛了,油門踩到底衝到醫院,在手術室外頭硬生生熬了五個小時,煙抽了半包,腦子裡全是亂七八糟的可怕念頭。好不容易等到醫生出來,說命保住了,就是腦子可能受了點震盪,得觀察。
結果呢
她醒了,第一句話,把我砸懵了。
顧琛是誰她又問了一遍,眉頭微微蹙著,好像真的在努力回想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能刷卡嗎額度高不高
我:……
一口氣差點冇上來,卡在嗓子眼裡,嗆得我直咳嗽。我死死盯著她那張蒼白但表情格外純真無邪的臉。能刷卡嗎行啊林晚,失憶了都不忘惦記我的錢包這劇本是不是拿反了通常不都是男的這麼問女的嗎
旁邊的小護士冇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又趕緊捂住嘴,肩膀一聳一聳的。她大概覺得這病人挺逗。
我深吸一口氣,把那股子荒謬感壓下去,往前走了兩步,湊近床頭。消毒水的味兒混著她身上淡淡的、屬於醫院的那種味道,有點刺鼻。
我。我指指自己,聲音有點乾澀,顧琛。你老公。合法的,持證上崗那種。
哦——她拖長了調子,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眼神在我臉上溜達了一圈,又飄走了,冇什麼波瀾,好像就是在確認一件哦,原來這人叫顧琛的事實,跟她冇什麼關係。幸會幸會。她甚至還客氣地點了下頭,跟第一次見麵的客戶似的。
幸會我他媽是你丈夫!我差點冇把手裡那破手機捏碎。
接下來幾天,我忙得腳不沾地。公司那邊一堆破事等著處理,幾個項目卡在關鍵點上,電話就冇停過。醫院這邊我也冇敢撒手,請了個全天候的護工盯著,自己也儘量抽空過來。
每次來,林晚都表現得像個最模範的病人。醫生問啥答啥,邏輯清晰得很,除了關於顧琛和她過去的一切,那是一片空白,乾淨得跟被格式化的硬盤一樣。她跟護士聊新出的電視劇聊得火熱,對護工阿姨噓寒問暖,唯獨對我,客氣得讓人心頭髮毛。
顧先生,您來了
麻煩您跑一趟了,真不好意思。
您坐,彆站著呀。
顧先生您坐我他媽是你男人!我看著她那張堆滿假笑的臉,真想把她腦子撬開看看裡麵到底裝的什麼牌子的螺螄粉。
心裡憋著一股邪火,又無處發泄。她剛撿回條命,我能衝她吼嗎不能。隻能憋著。憋得我肝疼。
2
離婚風波
直到出院那天。
陽光透過病房的大窗戶灑進來,暖洋洋的。林晚換下了那身藍白條紋的病號服,穿了條素淨的連衣裙,坐在床邊,氣色看著好了不少。護工阿姨在幫她收拾最後一點零碎。
我剛處理完一個緊急電話,推門進去。
感覺怎麼樣手續都辦好了,回家我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和點。
她冇看我,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裙邊。然後,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猛地從她那個名牌手袋裡抽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檔案袋,啪地一聲,拍在床頭櫃上。
聲音不大,但在這個突然安靜下來的病房裡,顯得特彆刺耳。
顧先生,她抬起頭,臉上還是那種該死的客氣疏離,眼神卻帶著點不容置疑的決絕,這段時間,承蒙您照顧了,真的非常感謝。
她頓了頓,吸了口氣,手指點在那檔案袋上:但您也看到了,我現在這種情況……關於過去,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包括您,包括我們之間的關係。這對您,對我,都不公平。
我看著她,冇說話。心裡那點憋悶的火苗,被她這架勢撩撥得竄了一下。
所以,她語速加快,像是怕自己後悔,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到此為止比較好。這是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字了。您看看條款,冇什麼問題的話,也請您簽一下。
她把檔案袋往我這邊推了推。
離婚協議。四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紮進眼裡。
空氣好像凝固了。護工阿姨收拾東西的動作僵在那裡,大氣不敢出。窗外的陽光再暖,也照不進這屋子裡的冰窖。
我盯著那個檔案袋,幾秒鐘。然後,目光緩緩上移,落在她臉上。她努力維持著平靜,但我還是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心虛,還有……一絲極力隱藏的緊張像隻偷偷乾了壞事又怕被主人發現的小貓。
有意思。太他媽有意思了。
我忽然就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是那種覺得這事兒真他媽荒誕到極點的笑,嘴角咧開,甚至露出了點白牙。
林晚被我笑得明顯愣了一下,眼神裡的緊張更濃了,手指把裙邊絞得更緊。
行啊。我開口,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帶著點玩味。我伸手,冇去碰那個檔案袋,反而越過它,一把抓起了她隨手放在檔案袋旁邊的病曆本。
她瞳孔猛地一縮。
我翻開硬殼的病曆本封麵,動作隨意得像在翻一本雜誌。裡麵夾著幾張繳費單、檢查報告……最底下,壓著一張揉得有點皺、印著油膩指紋的小紙條。
粉紅色的底,上麵印著個張牙舞爪的卡通螺螄粉圖案,旁邊是龍飛鳳舞的手寫字:特辣!多加酸筍!多加腐竹!再加個炸蛋!備註:送到市一院VIP
3樓709病房,林女士。
日期,赫然是昨天下午。
我兩根手指夾著那張油膩膩的外賣單,慢悠悠地拎到她眼前,晃了晃。螺螄粉那味兒,好像隔著紙都能聞見。
林女士,我挑眉,語氣拖得長長的,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戲謔,你這選擇性失憶……挺會挑的啊連自己老公是誰都忘了,倒是一點冇忘特辣螺螄粉多加酸筍多加腐竹還得配個炸蛋
她的臉,唰一下,從脖子根紅到了耳朵尖,比病房裡那盆開得正豔的杜鵑花還紅。剛纔那副冷靜決絕的失憶患者麵具,哢嚓一聲,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眼神慌亂地四處亂飄,就是不敢看我手裡那張罪證。
我……那個……她嘴唇動了動,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卡殼了。
哦,對了,我打斷她徒勞的掙紮,把那張充滿罪惡的螺螄粉單子隨手塞進自己西裝口袋,像是收好什麼重要證據。然後,目光重新落回床頭櫃上那份厚厚的離婚協議上,手指在上麪點了點。
離婚,是吧我點點頭,語氣輕鬆得像在討論晚上吃什麼,冇問題。我這個人,最講道理了。
她猛地抬頭看我,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大概是希望雖然這希望在她失憶的劇本裡顯得特彆詭異。
協議條款嘛,我拿起檔案袋,掂量了一下,挺沉,我看也不用細看了。這樣,簡單點。
我看著她驟然亮起來的眼睛,一字一頓,清晰無比:
財產,全歸你。
她的眼睛瞬間睜圓了,亮得驚人。
我笑了笑,慢悠悠地吐出後半句:債務,全歸我。
那亮光,像被掐斷電源的燈泡,啪一下,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錯愕和一絲被耍了的惱怒。
債務她下意識地重複,聲音有點乾,什麼債務我們……有債務
這劇本裡可冇寫這一出!
嘖,我聳聳肩,把檔案袋丟回床頭櫃,發出咚一聲輕響,像是在她心口也敲了一下,這不很正常嗎做生意嘛,起起落落。顧太太,啊不,林女士,我故意改口,帶著點惡劣的笑意,你失憶了嘛,忘了也正常。最近公司,是遇到那麼點‘小小’的困難。
我故意把小小兩個字咬得很重,聽起來格外諷刺。
她徹底懵了,張著嘴,呆呆地看著我,剛纔那副快簽快簽的架勢消失得無影無蹤,像個被戳破的氣球。紅暈褪去,臉色有點發白。
目的達到。我滿意地拍拍手,像是撣掉不存在的灰塵:行了,手續回頭再說。先回家養著吧,林女士。失憶是大事,得好好休息。
我故意加重了失憶兩個字,然後轉身,毫不留戀地走出了病房。
關門聲不輕不重,隔絕了她呆滯的目光。
走出醫院大樓,下午的陽光有點刺眼。我坐進車裡,冇立刻發動。掏出手機,螢幕上還停留在一個小時前助理小陳發來的緊急訊息,隻有一行字:
顧總,情況不對,王胖子……聯絡不上了。
王胖子,大名王富貴,我的財務總監,跟了我快十年的老兄弟。聯絡不上
我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那點對著林晚時的惡劣戲謔消失得乾乾淨淨,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寒意。手指在螢幕上劃動,撥通了另一個號碼,打給我最信任的技術部負責人。
老趙,我的聲音沉得像結了冰,給我盯死王胖子名下所有的賬戶,還有他老婆、他小舅子……所有跟他沾親帶故的人的賬戶。一毛錢的異常流動,立刻截圖發我!
掛了電話,我靠在駕駛座上,看著醫院門口人來人往。林晚那張假裝無辜又心虛的臉,王胖子那張總是堆著笑、拍著胸脯說顧哥放心的胖臉,在我腦子裡交替閃現。
真他媽是場好戲。一個裝失憶鬨離婚,一個卷錢玩消失
行。都演是吧
老子奉陪到底。
3
債務危機
接下來的日子,徹底亂成了一鍋煮沸的八寶粥。
公司裡,氣氛壓抑得像暴風雨前的死寂。王胖子人間蒸發,彷彿從來冇存在過。他經手的幾個關鍵項目資金鍊瞬間斷裂,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更要命的是,一份他簽過字的、金額驚人的對賭協議副本,不知怎麼的,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到了幾個主要投資人的郵箱裡。
那份協議,我之前隻是模糊知道個大概,根本冇細看過。王胖子當時拍著胸脯說:顧哥,小場麵!穩賺!簽了咱就起飛!
我信了。
現在,協議被翻出來,白紙黑字,苛刻到極點的條款和天文數字的賠償金,像一記記重錘,狠狠砸在公司的信譽和我的脊梁骨上。
討債的電話開始是試探性的,後來就變成了催命符,不分晝夜地轟炸我的手機和公司座機。語氣也從最初的客氣,變得不耐煩,最後是**裸的威脅。
顧總,錢什麼時候到位
顧琛,彆他媽給老子玩消失!限你三天!
聽說你老婆剛出院嘖,不想家裡不太平吧
辦公室裡,檔案堆成了山,全是各種律師函、催款通知。我一根接一根地抽菸,菸灰缸早就滿了,菸蒂溢位來,散落在桌麵上。窗外的天色從白到黑,又從黑到白。
家裡的氣氛,比公司好不到哪兒去。
林晚頂著失憶的殼子,繼續在我麵前晃悠。她倒是謹遵醫囑,真把自己當成了剛出院的瓷娃娃,大部分時間窩在客房裡,捧著平板電腦看得津津有味。偶爾出來倒水,或者在客廳溜達一下,碰到我,那眼神,複雜得很。
三分警惕,像防賊。
三分探究,帶著鉤子,想從我臉上看出點什麼。
剩下四分……是掩飾不住的焦慮。尤其是在我接那些催命電話的時候,她豎著耳朵聽的樣子,簡直不要太明顯。
她以為她藏得很好,縮在沙發的角落裡,抱著個抱枕,假裝全神貫注地看狗血劇。但每次我手機一響,她捏著遙控器的手指就會無意識地收緊,指節泛白。等我掛了電話,眉頭緊鎖,她又會飛快地低下頭,假裝換台,但那眼神,會偷偷地、迅速地在我臉上掃一圈。
演,接著演。奧斯卡真他媽欠她一座小金人。
我懶得拆穿她。公司那攤子爛事已經夠我喝一壺的了。債主堵門不是鬨著玩的。
這天下午,剛打發走一波氣勢洶洶的供應商代表,嗓子都冒煙了。我癱在辦公室的椅子上,頭疼欲裂。小陳小心翼翼地進來,臉色比苦瓜還難看。
顧總……‘龍哥’那邊又派人來了,在樓下大堂……說今天見不到錢,就不走了。保安……有點攔不住。小陳的聲音都在抖。
龍哥,放高利貸的,手黑得很。王胖子那孫子,居然還沾了這種渾水!那筆錢,利滾利,已經滾成了一個能把人活埋的數字。
太陽穴突突地跳。我揮揮手,示意小陳先出去。辦公室裡隻剩下我一個人,死寂。煙盒空了,我煩躁地把它捏成一團,砸進垃圾桶。
突然,一陣尖銳的座機鈴聲炸響,刺得我耳膜疼。又是催命符。
我盯著那部紅色的座機,幾秒鐘,猛地站起身。不行,得回去一趟。有個重要的公司公章,必須拿到。那玩意兒放在家裡書房的保險櫃裡。現在公司賬上徹底空了,公章是最後一道防線,絕對不能落在那些紅了眼的人手裡。
我抓起車鑰匙,衝出辦公室,把小陳那句顧總您小心點甩在身後。
4
真相浮現
一路油門踩到底,闖了兩個紅燈,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衝進家門,家裡靜悄悄的。客廳冇人,客房門關著。
我直奔二樓書房。擰開門把手,裡麵光線有點暗,窗簾拉著一半。
書桌後麵,有人。
林晚坐在我的黑色皮質轉椅上,背對著門,腦袋歪著,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
睡著了
我放輕腳步走過去。電腦螢幕亮著,幽幽的光映在她臉上,能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微微蹙著。她身上穿著寬鬆的家居服,領口有點歪,露出小半截白皙的鎖骨。
電腦螢幕上不是狗血劇,也不是購物網站。
是密密麻麻的網頁瀏覽器視窗。標題欄的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我的眼睛:
如何快速有效地追查隱匿資產
私人偵探調查公司財務總監可行性分析報告
企業高管攜款潛逃常用手法及反製策略
XX市近期出入境記錄查詢(內部渠道)
高利貸暴力催收法律責任邊界
……
最上麵那個,赫然是:
如何假裝失憶最逼真症狀、表現、應對方法詳細指南
搜尋記錄!
她壓根冇關!
那一瞬間,所有的疲憊、憤怒、被背叛的寒意,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我看著螢幕上那些刺眼的搜尋詞條,再看看歪在椅子上睡得毫無防備、甚至因為姿勢不舒服而微微嘟著嘴的林晚。
一股極其複雜、又酸又脹的情緒猛地衝上喉嚨口,堵得我呼吸都滯了一下。
原來如此。
什麼失憶什麼離婚什麼惦記財產
她是在找王胖子!她在查那筆錢!她在……想辦法
這個認知像一道強光,劈開了連日來的陰霾和猜疑。雖然這方法蠢得要命,還把自己搭進去演這麼一出漏洞百出的戲。
我站在原地,冇叫醒她。隻是靜靜地站著,看著她沉睡的側臉,電腦螢幕的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書房裡很安靜,隻有她輕微綿長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我才極其小心地,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拉開了書桌最下麵那個帶鎖的抽屜。裡麵放著一個小型保險櫃。輸入密碼,取出那個沉甸甸的、刻著公司徽記的公章。
金屬的冰涼觸感從掌心傳來。
我握緊了它,又看了一眼睡著的林晚,輕輕帶上了書房的門。
5
螺螄粉之吻
回到公司,樓下大堂的氣氛已經像炸藥桶。七八個穿著花襯衫、胳膊上紋龍畫虎的壯漢,大喇喇地堵在門口,為首的剃著個青皮,一臉橫肉,嘴裡叼著煙,正是龍哥手下的頭號打手,外號瘋狗。
保安被他們推搡到一邊,敢怒不敢言。員工們都躲得遠遠的,前台小姑娘嚇得臉都白了。
瘋狗看見我,咧開嘴,露出被煙燻黃的牙:喲,顧大老闆,可算露麵了錢呢我們龍哥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他身後的混混們發出不懷好意的鬨笑。
我捏著口袋裡的公章,臉上冇什麼表情,徑直往前走:上樓說。
上樓瘋狗嗤笑一聲,一步跨過來,堵住我的路,伸手就想拍我的臉,就在這兒說清楚!今天拿不到錢,你這公司門,就彆想……
他話冇說完。
突然,一個清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冷冽女聲,像把鋒利的刀,猛地劈開了這渾濁嘈雜的空氣:
動他問過我了嗎
所有人都是一愣,齊刷刷地扭頭看向門口。
旋轉玻璃門被用力推開,撞在牆上發出哐一聲響。
林晚站在那裡。
她換掉了那身軟綿綿的家居服。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裝套裙,剪裁極佳,勾勒出纖細卻有力的腰線。腳下踩著一雙尖頭細跟的黑色高跟鞋,鞋跟敲擊著光潔的大理石地麵,發出清脆又帶著壓迫感的噠、噠聲。
臉上冇什麼血色,但眼神銳利得像淬了冰的刀子。長髮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手裡,拿著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檔案袋,和之前甩給我那份離婚協議用的袋子一模一樣。
她一步步走進來,高跟鞋的聲音像踩在每個人的心尖上。目光掃過瘋狗和他那群手下,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冰冷審視。
瘋狗顯然冇料到這出,被她的氣勢震了一下,但很快又露出那種混不吝的笑:喲嗬這誰啊顧老闆還藏著個這麼帶勁兒的妞兒嫂子嫂子也來替他還錢
林晚走到我身邊,腳步停住,冇看我,視線依舊鎖著瘋狗。她把手裡的檔案袋往前一遞,卻不是給瘋狗,而是遞給了我。
拿著。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落針可聞的大堂。
我下意識地接住。
瘋狗臉色沉了下來:什麼意思耍花樣
林晚這才把目光轉向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那笑容裡冇有一絲溫度:錢當然有。不過,不是給你,也不是給龍哥。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確保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那些偷偷探頭張望的公司員工,都能聽清:
是給警察!
瘋狗和他手下臉色驟變。
林晚根本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語速飛快,字字清晰,像在宣讀判決書:
王富貴,化名王胖子,原琛合集團財務總監,涉嫌職務侵占、挪用钜額資金、偽造金融票證、合同詐騙、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哦,對了,還有你們龍哥放給他的那筆高利貸,涉嫌非法經營、暴力催收!
她每說一個罪名,瘋狗那幫人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他以為他跑得了林晚冷笑一聲,下巴朝我手裡的檔案袋抬了抬,他轉移資產的所有路徑,收受回扣的每一筆記錄,偽造的每一份合同,包括怎麼和你們‘龍哥’勾搭上的資金流水、通話錄音……全在裡麵!清清楚楚!
瘋狗眼神凶狠起來:臭娘們!你他媽找死!他身後的混混蠢蠢欲動。
找死林晚非但冇退,反而往前逼了一步,高跟鞋的脆響敲在人心上,眼神裡的光又冷又厲,像開了鋒的劍,你動我一下試試證據鏈已經提交警方經偵和掃黑辦了!我律師就在門外!你們今天踏進這棟樓,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門口的監控都拍得清清楚楚!想進去陪王胖子我成全你們!
她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瘋狗一群人頭上。他們囂張的氣焰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互相交換著眼神,充滿了驚疑不定。
瘋狗死死盯著林晚,又看看我,最後目光落在我手裡的檔案袋上,腮幫子咬得死緊。幾秒鐘的死寂後,他猛地一揮手,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我們走!
一群人來時氣勢洶洶,走時灰頭土臉,像鬥敗了的瘟雞,很快消失在玻璃門外。
大堂裡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看著林晚,眼神充滿了震驚、敬畏,還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我低頭,看著手裡這個沉甸甸的檔案袋,再看看站在我身邊,脊背挺得筆直,側臉線條緊繃,像一尊剛剛打完硬仗、還帶著硝煙味的女戰神的林晚。
心裡那點最後的不確定,徹底煙消雲散。
我忽然伸出手,一把攬住她的腰。
她猝不及防,身體瞬間僵硬,像根繃緊的弦,驚愕地轉頭看我。
我冇給她開口的機會,手臂收緊,把她整個人往我懷裡一帶。另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低頭,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
她的唇很軟,帶著點涼意,還有一絲極淡的、屬於她自己的清甜味道。但很快,這味道就被一股更濃鬱、更霸道的氣息覆蓋了——
一股極其熟悉、極其頑固、彷彿已經滲透進她靈魂深處的味道。
螺螄粉!
特辣!加足了雙倍酸筍!雙倍腐竹!還他媽有個炸蛋!
這味兒,太沖了!太有辨識度了!跟我那天從她病曆本下翻出來的外賣單子,簡直是同一個師傅、同一個鍋、同一個配方!
唔……!她在我懷裡劇烈掙紮起來,手腳並用想推開我,臉瞬間紅得能滴血,又羞又氣,眼睛瞪得溜圓。
我死死扣著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帶著酸筍味兒的吻。直到她快喘不過氣,才稍稍鬆開一點,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低笑出聲,胸腔都在震動:
顧太太,
我的聲音帶著點沙啞,還有毫不掩飾的笑意和戲謔,熱氣噴在她通紅的耳朵上,你這演技……真的有待提高啊。
我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道:下次裝失憶……記得刪瀏覽記錄。
林晚渾身一僵,猛地抬頭看我,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充滿了被戳穿的羞憤、震驚,還有一絲臥槽他怎麼知道的懵逼。
下一秒,羞憤徹底壓倒了理智。
顧琛!你大爺的!
她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嗓子,完全忘了自己失憶的人設,也忘了這是在公司大堂,眾目睽睽之下。她猛地掙開我的懷抱,一把搶過我手裡的牛皮紙檔案袋——那動作快得像搶什麼寶貝。
然後,她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她高高舉起那個厚厚的、裝著王胖子所有罪證的檔案袋,不是砸向我,而是……狠狠扣在了我頭上!
袋子冇封口,裡麵列印好的檔案、U盤、幾張疑似照片的東西……稀裡嘩啦,全撒了出來,劈頭蓋臉地砸了我一身。
閉嘴!混蛋!她紅著眼睛,像隻被徹底惹毛的小獅子,胸口劇烈起伏著,吼出的聲音帶著顫,卻擲地有聲,老孃還不是為了揪出害你的那個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查得多辛苦!擔驚受怕多久!你還笑!你還敢親我!親得滿嘴螺螄粉味!噁心死了!
吼完,她大概是覺得太丟臉了,狠狠一跺腳,細高跟在大理石上發出刺耳的嘎吱聲,轉身就要跑。
滿大堂的員工,下巴掉了一地。空氣裡瀰漫著酸筍的餘味、紙張的油墨味,還有……濃得化不開的八卦氣息。
我冇去管撒了一身的罪證,眼疾手快,在她跑掉的前一秒,長臂一伸,再次把她撈回懷裡,抱得死緊。
老婆,
我貼著她的耳朵,這次聲音很輕,帶著劫後餘生的喟歎和再也藏不住的心疼,辛苦你了。
她在我懷裡掙紮的動作,猛地頓住了。身體依舊僵硬,但那股炸毛的勁兒,像是被這句話戳破了一個口子,慢慢泄了下去。
我感覺到她的肩膀,開始細微地顫抖。
誰、誰是你老婆……她把臉死死埋在我胸口,悶悶的聲音傳出來,帶著濃重的鼻音,像在哭,又像在撒嬌,離婚協議都簽了……財產都歸我了……
嗯,我低笑,把她抱得更緊,下巴蹭了蹭她盤得一絲不苟的髮髻,歸你,連我都是你的。債務也歸我,我慢慢還,用一輩子還,行不行
她冇說話,隻是抬起手,不輕不重地在我後背上捶了一下。
力道軟綿綿的。
周圍不知道是哪個膽大的員工,帶頭鼓起了掌。稀稀落落的掌聲很快連成一片,還夾雜著幾聲善意的鬨笑和口哨。
林晚的臉更紅了,掙紮著想從我懷裡出來:放開!丟死人了!
不放。我摟得更緊,低頭,在她散發著螺螄粉味和洗髮水清香的發頂,又輕輕吻了一下,顧太太,回家吧。給你煮螺螄粉,特辣,加雙份酸筍雙份腐竹,再臥倆炸蛋。
顧琛!她羞憤地抬起頭,臉上淚痕還冇乾,眼睛卻亮晶晶的,像落進了星星,你就是故意的!
我笑著,冇否認。
酸筍味兒的空氣裡,塵埃落定。王胖子那孫子,等著吃牢飯吧。至於懷裡這個又傻又勇、演技稀爛卻讓我心疼得要命的失憶老婆……
嗯,得用一輩子好好審審。
6
再演失憶
三個月後。
市中心CBD頂層的高級餐廳,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舒緩的音樂流淌,空氣裡是牛排和紅酒的醇香。
林晚穿著條漂亮的露肩小禮服,正對著手機前置攝像頭,努力抿著嘴憋笑。
來來來,看鏡頭!茄子——
我舉著手機,給她拍照。
哎呀你彆鬨!她笑著躲閃,臉頰微紅,在柔和的燈光下格外動人。王胖子的案子基本塵埃落定,追回了大部分資金,公司雖然元氣大傷,但總算穩住了陣腳,正在慢慢回血。壓在心口的大石頭搬開,她整個人都明媚起來。
嘖,顧太太真不上鏡。我故意逗她,把手機遞過去,自己看,笑得太僵了,像被綁架了。
你纔像被綁架!她嗔怪地瞪我一眼,搶過手機看照片,手指劃拉著,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菜上齊了。精緻的餐點擺了一桌。我拿起刀叉,切著盤子裡的牛排。
林晚也拿起叉子,叉起一小塊。剛要往嘴裡送,動作卻突然頓住了。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固,眼神慢慢變得……空洞起來
她放下叉子,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最後,那茫然的目光,落在了我臉上。
我的心猛地一跳。又來還演上癮了
隻見她微微歪著頭,眉頭輕蹙,眼神裡充滿了純然的無辜和困惑,紅唇輕啟,用一種極其天真、極其陌生的語調,慢悠悠地開口:
這位先生……看起來有點眼熟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旁邊幾桌隱約聽見。鄰座一對情侶好奇地看了過來。
我握著刀叉的手,指關節捏得有點發白。行,林晚,長本事了。燭光晚餐搞這出
我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然後,在桌下,我那隻空著的手,伸進了西裝內袋。
林晚還在努力維持著她那副我失憶了你是誰的茫然表情,大眼睛眨巴眨巴,還挺像那麼回事。
我摸到了那個硬硬的、摺好的紙角。唰地一下,抽了出來。
一份列印好的檔案,被我啪一聲,拍在了鋪著雪白桌布的餐桌上。
聲音清脆,引得周圍幾桌客人又側目。
檔案的標題,加粗黑體,清清楚楚,在柔和的燭光下格外醒目:
**《離婚協議書(財產全歸女方修訂版)》**
我身體微微前傾,湊近她瞬間僵住的臉,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比她剛纔還要無辜、還要純良的微笑,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這位眼熟的小姐,你好。我叫顧琛。
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簽嗎
林晚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茫然無辜裂開,變成臥槽,最後定格在顧琛你他媽玩真的!的震驚和羞憤上。那演技,崩得稀碎。
她的臉,騰一下,紅得比杯裡的紅酒還豔。眼睛瞪得溜圓,像隻受驚的兔子,又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顧琛!她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我的名字,帶著濃濃的威脅和難以置信,你神經病啊!吃飯呢!
是啊,我點點頭,一臉理所當然,手指在那份離婚協議上點了點,發出噠噠的輕響,這不順便把人生大事也辦了嗎省得你下次再‘失憶’還得現準備,多麻煩。
鄰桌那對情侶終於憋不住了,傳來壓抑的噗嗤笑聲。
林晚的臉更紅了,紅暈一路蔓延到了耳根和脖子。她飛快地左右瞟了一眼,又羞又惱,伸手就想來搶那份礙眼的協議:給我!
我眼疾手快,手腕一翻,把協議藏到了身後,另一隻手則穩穩抓住了她伸過來的手腕。
乾嘛我挑眉,笑得越發惡劣,不是你先開始的嗎顧太太還是說……這位眼熟的小姐,你改變主意了
她掙了一下,冇掙脫。手腕被我握著,熱度源源不斷地傳來。她瞪著我,胸口起伏著,眼睛裡水光瀲灩,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半晌,她像是徹底放棄了掙紮,肩膀垮了下來,那股子裝出來的陌生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琛……她小聲地、帶著點咬牙切齒的無奈和一種認命般的親昵,你煩死了!快把那個破東西收起來!
哪能啊,我握著她手腕的手指緊了緊,把她往我這邊帶了帶,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熱氣拂過她敏感的耳廓,滿意地感覺到她輕輕一顫,這可是你‘失憶’的專屬道具,得好好留著。下次再用,我隨時奉陪。
她抬起頭,狠狠剜了我一眼。那眼神,又凶又亮,像炸毛的貓,可眼底深處,分明藏著一汪化不開的甜。
吃你的飯吧!煩人精!她用力抽回手,拿起叉子,狠狠地叉向盤子裡的牛排,彷彿那牛排就是我。
我笑著,把那份惹禍的離婚協議慢悠悠摺好,重新塞回西裝內袋。然後拿起酒杯,輕輕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杯子。
玻璃杯相撞,發出清脆悅耳的一聲叮。
窗外,城市的燈火溫柔地流淌。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