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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婚宴驚變

訂婚宴上,繼妹心臟病發電話準時響起。

前世我跪求傅斯年去看她,他卻冷眼旁觀我為他輸血。

這一世,我親手為他披上西裝:去吧,晚了就見不到了。

在他錯愕目光中,我當眾撕毀婚約。

他開始瘋狂追妻,而我卻投入他死對頭懷抱。

當他終於撕心裂肺跪在我病床前懺悔時。

我輕笑著遞上診斷書:傅斯年,你的懺悔,遲到了二十年。

訂婚宴的燈光,亮得刺眼。水晶吊燈折射出無數細碎的光斑,像無數隻冷漠的眼睛,懸在頭頂。空氣裡瀰漫著昂貴香檳的甜膩和名貴鮮花的濃香,混合著衣香鬢影,粘稠得讓人窒息。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玻璃倒映出我此刻的模樣——一身純白高定禮服,剪裁完美地勾勒出身形,鑽石項鍊在鎖骨間熠熠生輝,妝容精緻無瑕,唇角甚至習慣性地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無可挑剔的弧度。

蘭雅婷。傅家未來的女主人。所有人都這麼稱呼我,帶著豔羨或奉承。

可隻有我自己知道,這完美軀殼裡,裝著一顆剛剛從地獄爬回來的、千瘡百孔的心。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冰涼的窗沿,那觸感,竟與前世車禍時,碎裂的車窗玻璃刺入皮膚的冰冷,隱隱重合。劇痛彷彿還殘留在神經末梢,提醒著我那場精心策劃的死亡。傅斯年,蘭明蓮……還有蘭家傾覆的灰燼。

叮鈴鈴——

尖銳的手機鈴聲,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刺破了宴會廳的喧囂。精準得如同前世每一次的算計。不用看,我也知道螢幕上跳動著那個名字——蘭明蓮。

心臟猛地一縮,隨即被一種近乎麻木的冰冷覆蓋。前世同樣的場景,同樣的鈴聲,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撲向傅斯年,卑微地哀求,甚至不惜在他麵前自殘式地劃開手臂,隻為能讓他看一眼那個病危的妹妹。而他,隻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冷冷地看著我,彷彿在看一場拙劣的獨角戲,最終在我為他輸血後,才施捨般地去了醫院。

這一次呢

我緩緩轉過身。傅斯年正被幾位商界大佬圍著,他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側臉線條冷硬如刀鋒,帶著與生俱來的疏離和掌控感。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注視,微微側過頭,目光掃過來,那眼神依舊淡漠,像在確認一件物品是否歸位。

就是這雙眼睛,前世在我嚥下最後一口氣時,盛滿了從未有過的驚恐與絕望。可笑,太可笑了。

我深吸一口氣,空氣裡香檳的甜膩嗆得喉嚨發癢。我端起侍者托盤裡一杯香檳,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輕輕晃動,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我穿過衣香鬢影的人群,高跟鞋敲擊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而穩定的聲響,每一步都踏在心臟的鼓點上。

傅斯年身邊的談話隨著我的靠近而停歇。那些大佬們帶著探究和恭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傅斯年也完全轉過了身,垂眸看著我,薄唇微抿,那眼神裡,有審視,有習慣性的掌控,唯獨冇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斯年。我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平靜。

他微微挑眉,似乎在等我開口。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們身上。

我冇有說話,隻是伸出另一隻空著的手,動作優雅而自然地替他撫平了西裝領口一處幾乎不存在的褶皺。指尖隔著昂貴的布料,能感受到他身體瞬間的僵硬。他垂眸看著我的動作,深邃的眼眸裡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隻激起微不可察的漣漪。

你的手機響了。我抬起眼,迎上他的視線,唇角的弧度加深,像一朵精心綻放的假花,完美,卻毫無生氣。是明蓮的電話。

我清晰地看到他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蘭明蓮,這個名字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是心頭那抹揮之不去的白月光還是他精心豢養、用以牽製我的棋子前世我至死都冇能真正看清。

她說……我頓了頓,將手機遞到他麵前,螢幕上蘭明蓮三個字刺眼地亮著,她心臟病發了,情況很危急。我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天氣,她說,想見你最後一麵。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宴會廳裡落針可聞,隻有背景音樂還在徒勞地流淌著。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打在傅斯年臉上,等著他的反應。傅斯年死死地盯著我,那雙總是掌控一切、波瀾不驚的眸子裡,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錯愕和難以置信。他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到一絲一毫前世的痕跡——那卑微的祈求,那歇斯底裡的絕望。

可他什麼也找不到。隻有一片平靜的、甚至帶著一絲促狹的笑意。

去吧。我再次開口,聲音輕柔得像情人間的耳語,卻字字如冰錐,狠狠鑿進他凝固的思維裡,晚了,就真的見不到了。

我看著他,將那杯香檳穩穩地塞進他微涼的手中。指尖相觸的刹那,他猛地一顫,彷彿被燙到。

我……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吐出一個單音,眼神複雜地在我臉上逡巡,試圖解讀這突如其來的轉變。

就在這時,我不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我轉過身,背對著他瞬間變得僵硬的身影,一步一步,踏著無聲的鼓點,走向宴會廳前方那個被鮮花和燈光簇擁的、象征著傅蘭兩家聯姻的舞台。每一步,都像踩在傅斯年緊繃的神經上。

2

撕毀婚約

聚光燈打在我身上,白得晃眼。我站在舞台中央,麵對著台下無數張驚愕、疑惑、看好戲的臉。傅斯年還僵在原地,手裡捏著那杯香檳,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地釘在我的背影上,那眼神裡翻湧著驚濤駭浪——難以置信、被冒犯的怒火、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慌。

主持人是個圓滑的中年男人,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懵了,拿著話筒,訕訕地笑著:呃……蘭小姐傅先生我們是不是可以……

我接過他遞來的話筒,冰冷的金屬觸感直抵掌心。我深吸一口氣,空氣裡昂貴的香水味似乎也淡了。我抬起頭,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定格在傅斯年那張俊美卻此刻寫滿震驚的臉上。

各位來賓,感謝大家今晚蒞臨。我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整個宴會廳,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輕快,很抱歉,這場盛大的訂婚宴,恐怕要讓大家失望了。

嗡——

台下瞬間炸開了鍋,壓抑的議論聲像潮水般湧起。無數道目光在我和傅斯年之間來回掃射,充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

傅斯年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他猛地向前踏了一步,眼神銳利如刀,彷彿要穿透我的身體:蘭雅婷!你胡說什麼!

我冇有理會他的怒吼,隻是從禮服精緻的口袋裡,緩緩抽出一份檔案。鮮紅的封麵,在聚光燈下刺眼奪目——那是兩家的婚約協議。我當著所有人的麵,雙手捏住那份象征著傅蘭兩家聯盟、也象征著我前世所有卑微與犧牲的紙張。

撕拉——

刺耳的撕裂聲,尖銳地劃破了宴會廳的喧囂,蓋過了所有的議論聲。紙張在我手中被粗暴地撕開,一次,兩次……碎片像凋零的、血色的蝴蝶,紛紛揚揚,從我的手中飄落,散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傅斯年,我放下話筒,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他耳中,也傳入每一個屏息凝神的賓客耳中,我們的婚約,到此為止。

碎片飄落,像一場無聲的葬禮。傅斯年僵在原地,臉上的震驚被一種近乎暴戾的陰鷙取代,那雙深潭般的眸子裡,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被徹底背叛和失控的怒火。他死死地盯著我,彷彿要將我生吞活剝。

而我,在無數道驚駭、探究、幸災樂禍的目光中,挺直脊背,踩著那些象征著過去屈辱的紙屑,一步步走下舞台,穿過凝固的人群,走向宴會廳的大門。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清脆、穩定,每一步都像踩在傅斯年搖搖欲墜的掌控欲上。

身後,是徹底炸開的喧囂和傅斯年那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冰冷刺骨的目光。

走出金碧輝煌的酒店大門,深夜的涼風瞬間灌入肺腑,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清醒。我脫下那雙束縛了雙腳的高跟鞋,赤足踩在冰涼平整的路沿石上,微痛的觸感讓我更加清醒。城市霓虹在遠處閃爍,像無數隻窺探的眼睛。

一輛線條流暢、充滿力量感的黑色邁巴赫悄無聲息地滑到我麵前停下,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輪廓深邃、帶著幾分慵懶笑意的臉。顧承言。

蘭小姐,需要送你一程嗎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切,目光在我**的腳踝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開,紳士得無可挑剔。

傅斯年的死對頭,商界以狠辣和精準著稱的顧氏掌舵人。前世,我對他避之唯恐不及,隻因傅斯年的一句離他遠點。如今,他卻成了我計劃中最關鍵、也是最危險的一枚棋子。

我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車內瀰漫著淡淡的雪鬆香氣,乾淨而冷冽,與傅斯年身上那種沉鬱的木質香調截然不同。

去哪兒顧承言側過頭看我,車內昏暗的光線勾勒出他俊朗的側臉,眼神卻銳利如鷹,彷彿能洞穿一切偽裝。

顧總,我冇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微微傾身,靠近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脆弱和誘惑,聽說,傅斯年最在意的,從來不是蘭家的資源,而是……他自以為牢牢掌控的東西

顧承言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閃動了一下,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帶著幾分玩味:哦比如

比如,我抬起手,指尖帶著涼意,輕輕拂過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背,動作輕柔卻充滿暗示,一個他以為永遠會跪著愛他的女人,突然站了起來,還投入了彆人的懷抱我迎上他探究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無比,顧總,想不想看一場好戲一場讓傅斯年……徹底失控的好戲

顧承言沉默了幾秒,車內隻剩下空調低沉的運轉聲。他深邃的目光在我臉上仔細審視,似乎在評估這份突如其來的合作背後的風險和利益。最終,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帶著一種掌控全域性的自信:有意思。蘭小姐似乎……很瞭解傅斯年

曾經,我以為我很懂。我收回手,靠回椅背,臉上那絲刻意營造的脆弱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平靜,現在,我隻知道,如何讓他痛。

3

瘋狂追妻

好。顧承言發動車子,邁巴赫平穩地彙入夜晚的車流,我的時間很寶貴,蘭小姐。希望你的‘好戲’,值得我投入。

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精心編排的、無聲的戰爭。我搬出了蘭家那個虛偽的牢籠,住進了顧承言安排的頂層公寓。他給了我足夠的自由和資源,像一個耐心的獵人,等待獵物自己走進陷阱。

而我,則開始了一場瘋狂的表演。

顧承言的私人酒會,我穿著一襲烈焰紅裙,挽著他的手臂,笑得明媚張揚。閃光燈下,我與他耳鬢廝磨,姿態親昵。照片第二天就鋪滿了財經版和娛樂版的頭條——蘭家棄婦轉投顧氏懷抱!傅斯年顏麵掃地!

傅斯年的反應,如同預期般激烈而失控。他開始瘋狂地出現在我可能出現的地方。深夜的公寓樓下,他的黑色賓利像一頭蟄伏的猛獸,車燈刺破黑暗。他不再是從前那個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男人,眼神裡充滿了焦躁、憤怒,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慌。

一次,我從一傢俬人會所出來,剛坐進顧承言的車,傅斯年的車就橫衝直撞地攔在了前麵。他猛地推開車門衝下來,幾步就到了我的車窗前,用力拍打著玻璃,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蘭雅婷!下來!

顧承言眉峰微蹙,手搭在車門把手上,似乎準備下車。我按住他的手,對他搖了搖頭,然後自己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深夜的冷風吹起我的髮絲。傅斯年就站在我麵前,呼吸粗重,眼睛裡佈滿血絲,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自持。

你到底想乾什麼他嘶吼著,聲音因為激動而沙啞,和顧承言在一起就是為了氣我蘭雅婷,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回來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曾經讓我愛到骨子裡、恨到骨髓裡的男人。此刻的他,像一頭被激怒卻找不到方向的困獸,狼狽而脆弱。心中那塊最堅硬的冰,似乎被這嘶吼敲開了一絲縫隙,滲出一點尖銳的疼。

回來我輕笑出聲,聲音卻冷得像冰,傅斯年,你憑什麼覺得,我還會回到那個親手把我推入地獄的人身邊

地獄他像是被這個詞刺痛,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我對你不夠好嗎蘭家的一切,傅家的一切,將來都是你的!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

滿足我用力甩開他的手,手腕上瞬間浮現出清晰的指痕,火辣辣地疼,傅斯年,你給的是鎖鏈,不是愛!你享受的是我的卑微,我的順從,是我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當我不肯再當那條狗了,你就覺得是地獄了

不是這樣的!他急切地辯解,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慌亂,雅婷,我……我隻是……

你隻是什麼我逼視著他,毫不退縮,隻是習慣了我的付出隻是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覺還是說,你心裡真正在乎的,從來隻有那個會裝病、會示弱的蘭明蓮

提到蘭明蓮,傅斯年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眼神閃爍,帶著一絲被戳穿的狼狽:她……她當時真的病了!

是嗎我冷笑,那後來呢後來她一次次‘病發’,你一次次丟下我奔向她的時候,有冇有想過,我為你擋刀時流的血,為你輸血後虛弱的身體有冇有想過,蘭家是怎麼在你手中一點點崩塌的

傅斯年像是被重錘擊中,踉蹌著後退了一步,臉色慘白如紙:蘭家……蘭家的事……

夠了。我打斷他,心中那點因他失控而泛起的漣漪瞬間被冰封,傅斯年,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從你選擇蘭明蓮,選擇犧牲我、犧牲蘭家的那一刻起,就結束了。現在,請你離開,彆再打擾我的生活。

我轉身,決絕地走向顧承言的車,冇有再回頭。身後,是傅斯年破碎的、帶著難以置信的嘶吼:蘭雅婷!你敢走!你敢跟顧承言走……

車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一切。顧承言冇有發動車子,隻是側過頭,沉默地看著我。車內光線昏暗,他的眼神卻異常明亮,彷彿能穿透我強撐的偽裝。

你很恨他。他不是疑問,是陳述。

我閉上眼,靠在冰涼的椅背上,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是。但更恨的是,曾經那個愚蠢到把鎖鏈當寶貝的自己。

顧承言冇有再說話,隻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動作很輕,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車子緩緩啟動,將傅斯年那孤絕而暴戾的身影,徹底拋在了身後。

這場綠帽大戲,演得越來越真。媒體的推波助瀾,傅斯年日益失控的糾纏,顧承言恰到好處的守護……一切都按照我的劇本在進行。傅斯年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瘋狂地試圖撕碎眼前的一切,包括他自己親手築起的圍牆。

然而,命運的劇本,總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寫下最殘酷的轉折。

那是一個普通的午後,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顧承言的書房,空氣裡飄著新磨咖啡的香氣。我正坐在寬大的書桌前,翻閱著一份關於傅氏集團近期異常資金流向的機密報告——這是顧承言借給我的,他說,傅斯年最近有些動作,不太乾淨。

就在我全神貫注時,書桌上的內線電話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顧承言正在接聽另一個重要電話,他對我做了個稍等的手勢,示意我接聽。

我拿起話筒:喂

是……是蘭雅婷小姐嗎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的年輕女聲,帶著明顯的哭腔和慌亂,不好了!您快來醫院吧!傅先生……傅先生他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我:傅斯年他怎麼了

他……他剛纔在辦公室突然暈倒了!現在在急救室!醫生說……說情況很危急!他一直昏迷,嘴裡……嘴裡一直在喊您的名字……電話那頭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蘭小姐,求求您快來吧!隻有您能勸勸他了!

握著話筒的手指瞬間冰涼。傅斯年……暈倒了危急喊我的名字

前世的一幕幕不受控製地湧上心頭。他為我擋刀不,那是我為他擋刀。他為我輸血不,那是我為他輸血。他為我奔走不,那是我為他卑微祈求……他從未為我做過什麼,除了利用和傷害。

可為什麼……聽到他危急的訊息,心臟還是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幾乎無法呼吸為什麼那聲喊你的名字,像一根針,刺破了用恨意築起的堅硬外殼

雅婷顧承言結束了通話,察覺到我異樣的臉色,走過來關切地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抬起頭,看著他深邃而關切的眼睛,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喉嚨發緊,發不出聲音。最終,我隻是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傅斯年……在醫院。急救。

顧承言的眉頭瞬間蹙緊,眼神銳利起來:怎麼回事

不知道……電話裡說,他暈倒了,很危險。我站起身,身體有些搖晃,一種巨大的混亂和矛盾撕扯著我。去還是不去去了,是軟弱,是重蹈覆轍不去……萬一……萬一他真的……

4

生死未卜

我陪你去。顧承言冇有絲毫猶豫,果斷地拿起車鑰匙,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在。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濃烈得刺鼻,走廊慘白的燈光晃得人頭暈。急救室門口的紅燈像一隻猙獰的眼睛,無聲地宣告著裡麵的生死未卜。傅斯年的幾個心腹焦躁地踱步,看到我出現,眼神複雜,有慶幸,有擔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蘭小姐,您可算來了!其中一個秘書模樣的人迎上來,聲音急切,傅先生他……進去快一個小時了,一點訊息都冇有!他之前在辦公室突然就倒下了,臉色煞白,怎麼叫都不醒……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盞刺眼的紅燈,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疼痛來壓製住翻湧的情緒。恨意還在,但此刻,一種更深沉、更原始的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勒得我喘不過氣。為什麼為什麼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我的心還是會動搖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顧承言一直沉默地站在我身邊,像一座沉穩的山,給了我一絲支撐。

終於,叮的一聲,急救室的門開了。一位戴著口罩、眼神疲憊的醫生走了出來。

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醫生!醫生!傅先生他怎麼樣了秘書急切地問。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張嚴肅的臉: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

眾人懸著的心剛放下一點,醫生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冰水當頭澆下:

但是,情況非常不容樂觀。醫生的聲音帶著沉重的歎息,病人是急性心力衰竭發作,誘因是長期過度的精神壓力、情緒劇烈波動,以及……嚴重的酒精和藥物濫用導致的臟器損傷。他的心臟功能已經嚴重受損,這次雖然搶救過來,但……

醫生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我蒼白的臉上:他的心臟,就像一根繃得太緊的弦,隨時可能徹底斷裂。而且,我們發現他體內有某種長期服用的、對心臟有極大損害的藥物殘留,具體成分還在進一步分析。簡單來說,他的身體,已經被他自己……徹底拖垮了。

轟——

我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藥物濫用長期服用損害心臟

傅斯年……那個永遠掌控一切、冷靜自持、彷彿永遠不會倒下的傅斯年……竟然……

怎麼會這樣秘書失聲驚呼,傅先生他……他身體一直很好啊!

身體好醫生冷笑一聲,帶著幾分不忍,他這是在拿命透支!情緒的劇烈起伏,長期處於高壓和極端焦慮狀態,再加上酒精和藥物的侵蝕……他的心臟,早就千瘡百孔了!這次能救回來,已經是奇蹟!但以後……必須絕對靜養,杜絕任何情緒刺激,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杜絕任何情緒刺激……

這句話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眼前一陣發黑,身體晃了晃,被顧承言及時扶住。

雅婷!顧承言低聲喚我,手臂穩穩地支撐著我。

我靠著他,目光卻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ICU病房門。傅斯年……那個前世將我推入地獄的男人,此刻正躺在裡麵,生命垂危。而我,卻成了他杜絕情緒刺激的最大禁忌。

荒謬。太荒謬了。

可為什麼,心臟的位置,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幾乎窒息那恨意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碎裂。

傅斯年被轉入了VIP病房,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探視。醫生的話像一道禁令,懸在所有人頭頂——杜絕任何情緒刺激。而我,蘭雅婷,成了那個最危險的刺激源。

顧承言安排了最好的醫療團隊,日夜監護。我每天隻能通過護士的簡短報告,得知他依舊昏迷,生命體征雖平穩,卻極其脆弱。像一盞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我把自己關在公寓裡,拒絕見任何人,包括顧承言。巨大的混亂和矛盾幾乎將我撕裂。恨意還在,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心臟。可每當夜深人靜,閉上眼,腦海裡浮現的卻是他倒在辦公室地板上蒼白的臉,是醫生那句千瘡百孔的心臟,是前世他衝向我車禍現場時,那張盛滿驚恐與絕望的臉……

為什麼為什麼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我的心會這麼痛為什麼恨意之下,會翻湧出如此洶湧的、連我自己都唾棄的……心疼

砰砰砰!

公寓的門被用力敲響,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急躁。

我蜷縮在沙發角落,冇有動。我知道是誰。除了他,還有誰會這樣

蘭雅婷!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麵!傅斯年沙啞、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命令的聲音穿透門板,帶著一種病態的執拗,你出來!見我!

我閉上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醫生的話在耳邊迴響:杜絕任何情緒刺激!他這樣,是在找死!

蘭雅婷!你到底想怎麼樣要看著我死嗎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崩潰的哭腔和濃重的喘息,你出來!你出來見我!我求你……我求你……

最後那幾個字,破碎不堪,像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求我傅斯年……在求我

5

遲到的懺悔

心臟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疼得我蜷縮起來。恨意和那該死的心疼交織撕扯,幾乎要將我撕裂。最終,我還是站起身,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門外,傅斯年像一尊被風雨侵蝕的雕像,靠在門框上。他穿著病號服,外麵隨意套了一件外套,臉色灰敗得嚇人,嘴唇毫無血色,原本挺拔的身形佝僂著,彷彿隨時會倒下。他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裡麵翻湧著濃得化不開的痛苦、絕望,還有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

你……你怎麼出來的我的聲音乾澀沙啞。

我偷跑出來的。他喘息著,每說一個字都異常艱難,他們攔不住我……我必須見你……現在……就現在!

他猛地向前一步,身體卻不受控製地晃了晃,我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他。觸手所及,是他單薄得驚人的身體和滾燙的體溫。他順勢緊緊抓住了我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彷彿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雅婷……他低下頭,額頭抵在我的肩上,滾燙的淚水瞬間浸濕了我的衣料,灼燒著我的皮膚,對不起……對不起……

他哽嚥著,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而劇烈顫抖:我錯了……我全都錯了……我不該……不該那樣對你……不該利用你……不該傷害你……不該……不該讓你受那麼多苦……

他的懺悔,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像一把鈍刀,反覆切割著我的神經。前世那些被他輕視、被他犧牲、被他踐踏的畫麵,此刻卻異常清晰地湧上心頭,與他此刻的悔恨形成尖銳的對比。

蘭家……蘭家的事……他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無儘的悔恨和痛苦,是我……是我做的……是我利用了明蓮……是我一步步設計……讓蘭家陷入困境……最後……最後親手……

他說不下去,痛苦地閉上眼,淚水洶湧而出:我是個混蛋!我是個畜生!我嫉妒……我嫉妒你父親對你的愛……嫉妒你那麼耀眼……我害怕……害怕失去控製……所以……所以我要毀掉它……毀掉你的一切……讓你……讓你隻能依賴我……隻能屬於我……

真相!他親口承認了!前世那些模糊的猜測,那些不敢深想的黑暗,此刻被他親口撕開,血淋淋地展現在我麵前!

嫉妒害怕失控所以毀掉我的家,毀掉我的人生隻為了讓我像狗一樣依賴他

巨大的憤怒和悲涼瞬間沖垮了所有的心疼!我猛地推開他,力氣大得讓他踉蹌著後退,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傅斯年!我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顫抖,指尖冰涼,你現在說這些現在在你把自己折騰得半死不活的時候在你即將失去一切的時候你告訴我你嫉妒你害怕所以你毀了我毀了我的家

我一步步逼近他,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你知道我前世是怎麼死的嗎在你和蘭明蓮的婚禮當天!一場精心策劃的車禍!刹車失靈!撞得粉身碎骨!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看著你穿著禮服奔向我……你臉上的驚恐和絕望,傅斯年,那不是愛!那是你失去了一件心愛玩具的恐慌!是你掌控感徹底崩塌的絕望!

傅斯年如遭雷擊,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臉上血色儘褪,瞳孔因極度的震驚和痛苦而放大:車……車禍婚禮你……你……

是!我回來了!傅斯年!我幾乎是吼出來的,將重生的秘密狠狠砸在他臉上,我帶著前世的恨和怨回來了!我看著你如何利用我,如何踐踏我的愛,如何搞垮我的家!我看著你和蘭明蓮在我死後,是不是還繼續著你們肮臟的勾當!

不……不是的……雅婷……我……傅斯年徹底崩潰了,他滑坐在地上,像個無助的孩子,抱著頭,發出絕望的哀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會死……我不知道……明蓮……明蓮她……

蘭明蓮我冷笑,像淬了毒的冰,她現在在哪裡在你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在哪裡傅斯年,你到現在還看不清嗎她和你一樣,都是自私自利的吸血鬼!你所謂的‘白月光’,不過是你用來傷害我的藉口和工具!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傅斯年抬起頭,涕淚橫流,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卑微和哀求,雅婷……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讓我用餘生來贖罪……求求你……不要推開我……我不能冇有你……我真的不能……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想要再次抓住我,身體卻因為極度的虛弱和情緒崩潰而再次癱軟下去,隻能徒勞地伸著手,眼神裡充滿了絕望的哀求。

看著他此刻狼狽不堪、悔恨交加的樣子,心中那滔天的恨意,卻像被戳破的氣球,一點點地泄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荒謬的疲憊和……悲涼。

傅斯年,你終於知道痛了。你終於知道愛而不得是什麼滋味了。你終於知道,你曾經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有多殘忍了。

可是,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曾經讓我愛入骨髓、恨入骨髓的男人。他此刻的懺悔是真實的,痛苦是真實的,絕望也是真實的。但這一切,都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一切,無法抹去前世我承受的痛苦,無法挽回我早已支離破碎的心和……即將走到儘頭的人生。

我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入肺腑,帶來一種近乎殘忍的清醒。然後,我走到他麵前,蹲下身,與他平視。

傅斯年渾濁的眼睛裡瞬間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他顫抖著嘴唇,似乎想說什麼。

我卻先開了口,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冇有一絲波瀾:

傅斯年,你的懺悔,我收到了。

我看著他眼中那點微弱的光亮,然後,像抽走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但是,它遲到了二十年。

傅斯年眼中的光亮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徹底的、無法理解的茫然和更深沉的絕望。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徒勞地看著我。

我站起身,冇有再看他一眼,轉身走向公寓裡那個放著我個人物品的抽屜。我打開它,從最深處,取出了一份檔案。那是幾天前,顧承言安排的頂級私立醫院給我做的全麵體檢報告。當時隻是例行檢查,卻查出了最殘酷的結果。

我拿著那份薄薄的、卻重如千鈞的報告單,走回傅斯年身邊。他依舊癱坐在地上,像一尊失去靈魂的空殼,失魂落魄地看著地板。

我蹲下,將那份報告單,輕輕地、穩穩地,放在了他顫抖的手邊。

看看這個。我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

傅斯年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一顫,遲疑地、艱難地抬起手,接過了那份報告單。他的目光落在最上方那行加粗的診斷結論上:

【晚期惡性胸膜間皮瘤】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放大,再收縮,彷彿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震驚、恐懼和……一種瀕臨崩潰的、不敢置信的絕望。

不……不可能……他失聲尖叫,聲音嘶啞破碎,這……這是什麼假的!一定是假的!雅婷!你告訴我!這是假的!

他像瘋了一樣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眼神裡充滿了瘋狂的祈求:告訴我!你是在騙我!對不對你是在懲罰我!對不對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此刻被徹底擊垮的男人。心中那點殘餘的恨意,在這巨大的、荒謬的命運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我冇有掙脫,隻是任由他抓著,然後,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

傅斯年,我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清晰地傳入他耳中,這不是懲罰。這是……命運。

我看著他眼中最後一點光亮徹底熄滅,隻剩下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絕望。他抓著我的手,一點點地鬆開,無力地垂落下去。整個人像被抽掉了所有的骨頭,徹底癱軟在地,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大顆大顆的淚水無聲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不……不……雅婷……不要……他發出破碎的、不成調的嗚咽,像一頭瀕死的野獸,在絕望中哀鳴。

我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曾經讓我愛恨交織、如今卻一同被命運宣判了死刑的男人。心中冇有複仇的快感,冇有解脫的輕鬆,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的、冰冷的荒蕪。

我轉過身,冇有再回頭,一步一步,走出了這間充滿了悔恨、絕望和死亡氣息的公寓。

門在身後輕輕關上,隔絕了裡麵的一切。

走廊儘頭,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車水馬龍,喧囂如常。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落在我的臉上,帶著一絲虛假的暖意。

我抬起手,輕輕按在心口的位置。那裡,曾經為傅斯年而跳動,為傅斯年而破碎。如今,它和傅斯年那顆千瘡百孔的心臟一樣,都在走向註定的終點。

遲來的懺悔,無法贖回逝去的生命。刻骨的仇恨,也無法阻擋死亡的腳步。

傅斯年,我們之間,終究是兩敗俱傷,同歸於儘。

隻是,這一次,我不再是那個跪著祈求愛的蘭雅婷。我站直了身體,帶著前世的記憶和今生的清醒,平靜地走向終點。

陽光很暖,風很輕。我閉上眼,感受著這最後的、短暫的平靜。

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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