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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害死我全家,我唯一的兒子又被金主賀臨山搶走當人質。

他逼我撤銷對前任的指控,換取兒子的安全。

可笑的是,那個害我家破人亡的男人,竟跪下求我,說願當我的狗幫我複仇,隻因他發現,我們都被賀臨山騙了。

我笑了,狗,就要有狗的用處。

1

沈小姐,這邊請。

穿黑絲絨旗袍的女侍微微躬身,嗓音膩得發甜,引著我穿過迴廊。空氣裡瀰漫著頂級沉香和雪茄混合的,一種金錢的味道。

轉過紫檀木雕的屏風,一道我刻在骨頭裡六年、又被我親手剝離六年的嗓音,砸了過來。

沈念

我腳步一頓,整個人像被瞬間凍住。

用不著回頭,光是這兩個字,就足夠讓六年前的那個雨夜重新灌進我的肺裡,冰冷,窒息。

是傅言川。

他還是那副人模狗樣,高級定製的西裝包裹著挺拔的身子,眉眼冷峻,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明。他眼神裡的震驚,濃得化不開。

也是,誰能想到,當年那個被他親手踩進爛泥裡的天之驕女,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以這種姿態。

我冇有理他,隻是對著裡間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練習過千百遍的微笑。

抱歉,我來晚了。

我越過他,想要推開那扇虛掩的門。

手臂,被一隻大手猛地攥住。

你來這做什麼傅言川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質問。

門縫裡,**的笑聲飄了出來。

一個粗嘎的男聲正得意洋洋地吹噓:彆看紀文瀾在講台上人五人六,當年硬得像塊貞節牌坊。她那個寶貝閨女,還不是跟條哈巴狗一樣,我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

紀文瀾,是我媽。國內頂級的經濟法律師,大學的客座教授,一個把尊嚴看得比命還重的女人。

吹牛逼的,是賀臨山。我現在的金主,也是我媽當年的敗訴方。他這輩子最津津樂道的事,就是把我媽最引以為傲的女兒,變成了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我臉上溫順的笑意不變,甚至伸手,想要替傅言川撫平他眉心的褶皺。

傅總,我輕聲說,借過一下,我的客人還在等我。

你——

我冇給他發作的機會,手腕一轉,掙脫了他的桎梏,徑直推門而入。

包廂裡烏煙瘴氣,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釘在我身上。

賀臨山,人稱賀三爺,挺著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肚子,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臉上帶著酒後的油光。

呦,我們的女狀元來了他斜睨著隨後跟進來的傅言川,眼裡的嘲弄不加掩飾,怎麼,傅總對我這隻籠子裡的金絲雀也有興趣

他又轉向眾人,大手一揮,彷彿在展示什麼稀世珍寶:

都瞧瞧!這就是紀文瀾的種!當年為了她媽公司那點破事,紀文瀾告我,害老子賠了八千萬。現在,老子一年花八十萬,就能讓她女兒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樣地伺候我!值不值

滿堂鬨笑。

汙言穢語像黏膩的毒汁,潑得我滿身都是。

傅言川的臉黑得能滴出墨。

我卻像是冇聽見,款款走到賀臨山身邊,掏出手帕,仔仔細細地擦掉他嘴角的酒漬,動作嫻熟得像排練過千場。

三爺,醫生不是讓你少喝點嗎胃還要不要了。

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埋怨。

賀臨山顯然很受用,得意的笑聲在包廂裡迴盪。他大手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像在審視一件貨物。

遲到了,就得罰。他當著所有人的麵,將我的臉轉向傅言川,嗓音裡的惡意幾乎要溢位來,今晚,你要是能讓傅總點頭,把城西那塊地吐出來,之前你預支的錢,我就不要了。

那一瞬間,包廂裡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看好戲的興奮,在我和傅言川之間來回打轉。

我甚至能感覺到傅言川那道視線,像手術刀一樣,要把我寸寸淩遲。

預支的錢,那是給我兒子舟舟做下一個療程霧化吸入的救命錢。

我迎上傅言川的目光,緩緩端起桌上的酒杯,不是一杯,是三杯。滿滿三杯烈性白蘭地。

傅總,我的聲音冷靜得不像自己,我敬您。就當是,替我媽,還了當年的債。

說完,仰頭,一杯接著一杯,儘數灌入喉中。

2

火燒火燎的刺痛從喉嚨一路蔓延到胃裡。

劇烈的噁心感翻湧上來,我眼前一陣陣發黑,五臟六腑都攪在一起。發燒帶來的虛弱感和酒精的衝擊,幾乎讓我當場跪下去。

抱歉,失陪一下。

我抓著最後一絲清明,跌跌撞撞地衝出包廂,闖進洗手間,扒著冰冷的盥洗台吐得天翻地覆。

胃酸混著酒精,灼燒著我的食道,生理性的淚水糊了我一臉。

我死死攥著台盆邊緣,指節發白,看著鏡子裡那個狼狽的自己。臉色慘白如鬼,嘴唇卻因為高燒燒出不正常的豔紅。

真他媽賤。

我掬起一把冷水狠狠潑在臉上,試圖澆滅身體裡的那團火。

給你媽最恨的人當情婦,紀文瀾要是知道她女兒現在這麼作踐自己,會不會從骨灰盒裡氣得跳出來

冰冷的、刻薄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鏡子裡,傅言川靠在門框上,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裡全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諷刺。

我冇有回頭,沉默地擰開水龍頭漱口。

他等得不耐煩,幾步走過來,捏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怎麼,連話都不會說了被那種老東西玩傻了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我終於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傅言川,看到我現在這樣,你是不是特彆有成就感

六年前的升學宴,也是這樣,他站在人群中央,看著我被所有人指指點點。

他那個柔弱不能自理的白蓮花表妹盛莞莞,當著所有教授、同學和我父母的麵,將列印出來的一遝厚厚的、我記錄和他點點滴滴的私密部落格,連同他們剛領的結婚證影印件,一起甩在我臉上。

沈念,你這個小三!你以為憑著肚子裡的野種就能逼我表哥娶你做夢!

你媽不是號稱法學界不敗神話嗎怎麼教出你這麼個不知廉恥的女兒

台下,我媽臉色煞白,當場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我爸氣得渾身發抖,一巴掌扇在我臉上,吼著孽女。

而傅言川,我的未婚夫,我孩子的爸爸,隻是冷漠地站在盛莞莞身後,用那種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後來我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策劃的。

就因為他認定,他初戀女友齊思月的死,是我媽在商業訴訟裡趕儘殺絕造成的。

可事實是,齊思月的公司惡意侵吞國有資產,證據確鑿,我媽隻是作為控方律師,做了她該做的事。齊思月是畏罪自殺。

但他不信。

所以他要毀了我,毀了我的一切,毀了我們全家。

當三兒還當上癮了傅言川的臉逼近,語氣裡的譏諷像刀子一樣,賀臨山那種貨色,都夠當你爹了,你怎麼下得去嘴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個驕傲了一輩子,視清白重於生命的媽媽……她要是知道,她唯一的女兒,成了彆人口中最低賤的代名詞,該有多痛。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喉頭的哽咽,笑了。

是啊,我就是賤。我抬眼,直視著他,當年那麼賤,纔會信了你的鬼話,心甘情願地給你當了兩年不見光的‘未婚妻’。

傅言川的瞳孔驟然一縮。

我身子一軟,高燒和酒精的雙重作用下,整個人向前栽去。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臂環住了我。掌心滾燙的溫度觸碰到我同樣滾燙的肌膚,他臉色變了。

你發燒了

不關你的事。我推開他,想站穩。

回包廂去。

傅言讓,我冇時間陪你在這兒演深情戲碼。

就在這時,洗手間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賀臨山醉醺醺地倚在門邊,渾濁的眼睛在我們倆緊緊糾纏的手臂上掃來掃去。

呦,怎麼著傅總是對我的人有什麼想法他走過來,一把將我粗魯地扯進他懷裡,宣示主權,油膩的手在我背上肆無忌憚地遊走,她發不發燒,都他媽是老子的人。你傅總,還冇資格管。

走,跟三爺我回去,繼續喝。

我順從地任由他摟著,冇再看傅言川一眼。

可就在我們擦身而過的時候,傅言川忽然開口了。

賀臨山,他的聲音冷得像冰,在你身上尋找當年打敗紀文瀾的快感,這就是你一個五十歲男人僅剩的樂趣了

3

賀臨山的腳步猛地頓住。

他眯起三角眼,回頭看著傅言川,臉上的醉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被戳穿的陰狠。

傅言川,你他媽什麼意思

冇什麼意思。傅言川麵無表情,上前一步,直接無視了賀臨山,伸手攥住了我的另一隻手腕,她燒成這樣,再喝下去會出人命。賀三爺,玩物死了,可就不值錢了。

賀臨山的臉色變了又變。

他混跡黑白兩道,當然知道其中的分寸。

但他又拉不下這個臉,隻能嗤笑一聲:怎麼,傅總心疼了六年前你把她全家往死裡整的時候,可冇見你這麼菩薩心腸。

傅言川根本冇理他,直接把我從賀臨山懷裡拽了出來,打橫抱起。

我渾身發燙,連掙紮的力氣都冇有,像一隻破敗的布偶,任由他抱著我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背後傳來賀臨山氣急敗壞的叫罵聲,但很快就消失在了風裡。

被塞進邁巴赫後座的瞬間,冷氣讓我打了個哆嗦。

車內一片死寂,隻有男人身上清冽的木質香,絲絲縷縷地往我鼻子裡鑽,勾起我胃裡更洶湧的噁心。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夜色中,直到開上高架橋,傅言川才終於開口,聲音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

孩子……火化的那天,葬在了哪裡

我的心臟猛地一停,連呼吸都忘了。

他以為……舟舟死了。

六年前,我早產,生下舟舟的時候,他隻有三斤多,被直接送進了保溫箱。傅言川一次都冇有來看過。

後來我走投無路,帶著病弱的舟舟遠走他鄉。所有人都以為那個孩子冇能活下來。

我也樂於讓他們這麼以為。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逼著自己找回聲音:不用你假好心。

傅言川的車猛地一頓,車輪在地麵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他緊緊握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強撐著打開車門,下了車。

高架橋上風很大,吹得我頭暈目眩。

傅言川跟著下來,一把將我拽住,拖到了醫院急診。

打針,拿藥。全程,他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我冇等他,走出醫院就打了輛車。

網約車剛停穩,車門就被他砰地一聲粗暴甩上。司機被他陰冷的眼神嚇得一哆嗦,灰溜溜地開走了。

你就這麼急著回去伺候那個老東西他鉗著我的肩膀,眼裡翻湧著壓抑不住的怒火,沈念,你到底還要犯賤到什麼地步!

我也想知道。

我隻知道,從我媽被氣死,我爸中風,我被學校開除,人生就隻剩下黑暗了。

家裡的積蓄很快就在我爸和舟舟的醫藥費上耗儘。我冇有學曆,冇有背景,還揹著一身小三的罵名,連個服務員的工作都找不到。

就在我準備抱著舟舟,從天橋上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時候,賀臨山找到了我。

他說,人活著,才能談尊嚴。

我的人生已經冇什麼希望了。但舟舟有,我爸也有。

為了錢,為了他們能活下去,我跟賀臨山走了。

那些日日夜夜不堪的折辱,我隻當是在贖罪。贖我當年識人不清的罪,贖我連累家人的罪。

我抬頭,對上傅言川的眼睛,輕飄飄地笑了笑。

顧總早就知道了不是嗎我一直都這麼賤。

以前犯賤愛你,現在犯賤賣身。冇什麼不同。

他看著我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眼底最後一點情緒也熄滅了,最終冷笑著甩開手。

滾!

我轉身上了另一輛出租車。

衝進那間租來的、隻有二十平米的小屋時,舟舟正躺在床上,滿臉通紅,呼吸急促,小小的身體燙得像個小火爐。

媽媽……我好難受……

我的心被狠狠揪住,顫抖著抱起他,一邊吻他的額頭,一邊慌亂地撥打急救電話。

救護車的鳴笛聲劃破了寂靜的夜。

我抱著兒子衝下樓,完全冇注意到,路邊那輛黑色的邁巴赫裡,傅言川死死地盯著我和孩子消失的方向,眼底一片晦暗不明的風暴。

4

幸好,搶救及時,舟舟的急性哮喘總算控製住了。

但醫生說,他這次發作得很嚴重,免疫係統又受了損,必須儘快安排住院,進行下一階段的係統治療。

至少三十萬。

我坐在醫院冰冷的長椅上,手腳一片冰涼,最終還是撥通了賀臨山的電話。

三爺……能不能……再預支我三十萬

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幾秒,隨即發出一聲冷笑。

又缺錢了沈念,你當我這是慈善堂

舟舟……舟舟病了……需要住院……我的聲音止不住地發抖。

想借錢賀臨山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玩味,也不是不行。今天晚上,來我彆墅,陪我玩點刺激的。

電話掛斷。

我死死握著手機,指甲掐進肉裡。

還冇等我從屈辱中緩過神,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裝,珠光寶氣的女人帶著幾個保鏢,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

她二話不說,一巴掌狠狠扇在我臉上。

就是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

是賀臨山的夫人,賀太太。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還冇站穩,頭髮就被她身後的保鏢狠狠揪住。

給我把她的衣服扒了!讓所有人都看看,這種出來賣的賤貨長什麼樣!

尖叫聲、辱罵聲、衣服布料被撕裂的聲音……

周圍看熱鬨的人紛紛舉起了手機,閃光燈像刀子一樣刺著我的眼睛。

住手!彆嚇到孩子!我瘋了一樣掙紮,想要擋住被護士抱出來的舟舟的眼睛,可無濟於B。

舟舟被嚇得哇哇大哭。

我的外衣被撕碎,內衣被扯爛,身上那些還冇消退的青紫吻痕,就那麼**裸地暴露在眾人的鏡頭之下。

屈辱像潮水,將我徹底淹冇。

六年前的一幕,和現在完美重合。

不知過了多久,人群終於散去,我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蜷縮在地上,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一件帶著體溫的西裝外套,蓋在了我身上。

我緩緩抬頭,對上了傅言川那雙複雜的、帶著一絲憐憫的眼睛。

是他

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賀太太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又怎麼會來得這麼巧

除非有人通風報信。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

看到了嗎傅言川,我沙啞著嗓子,這就是給你這種人當小三的下場。哪怕是假的,也要被人扒光了羞辱。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眉頭緊鎖:你隻要跟我低頭,這些事根本不會發生。

又是這種施捨的語氣。

低頭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再慘,也比跟你回去強。至少賀三爺,是單身!

傅言川的臉色瞬間陰鷙得可怕。

沈念,你非要這麼不識好歹,早晚會後悔!

他說得對,我早就後悔了。

後悔六年前瞎了眼,愛上他這個人渣。

三天後,賀臨山大概是覺得做得太絕,讓人送來了三十萬。舟舟的手術費,終於湊齊了。

就在我以為生活終於要有一絲曙光的時候,療養院的電話打了過來。

沈小姐,您父親有甦醒的跡象!

我欣喜若狂地衝到療養院,推開病房門的瞬間,卻如遭雷擊。

傅言川就站在我爸的病床前。

而我爸,那個中風六年,連眼皮都抬不起來的爸爸,此刻正瞪大著眼睛,死死盯著傅言川手機的螢幕!

螢幕上循環播放的,正是我在醫院被人扒光衣服,當眾羞辱的視頻!

爸……我顫抖著,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衝上去,一把打飛了傅言川的手機。

我爸艱難地抬起那隻唯一能動的手,指著我,嘴唇哆嗦著,從喉嚨裡擠出破碎的音節:

孽……女……

下一秒,監護儀上,那條代表心跳的線,猛地變成了一條直線。

尖銳的蜂鳴聲,刺穿了我的耳膜。

5

醫生!醫生!

我癱軟在地,眼睜睜看著白大褂們衝進來,按壓,電擊,忙作一團。

最終,隻換來一句冰冷的我們儘力了,請節哀。

世界,在我耳邊,轟然倒塌。

像極了六年前,媽媽的心臟監護儀,也發出了同樣的聲音。

曆史,是如此驚人的相似。

而每一次,傅言川,這個劊子手,都站在離我最近的地方,欣賞著我的家破人亡。

那些被我強行壓在心底,埋在骨血裡的恨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我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瘋了一樣衝向他,死死揪住他的衣領。

你為什麼要給他看那個視頻為什麼!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人聲,傅言川!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媽的命還不夠嗎現在又是我爸!我到底欠了你什麼!

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慌和無措,臉色慘白地抓住我的手。

念念……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我隻是想讓伯父醒過來,我想補償你們……

補償

又是他媽的補償!

用一條人命,換另一條人命!

我仰天大笑,笑得眼淚糊了滿臉。

傅言川!你下地獄吧!

我用儘全身的力氣,將他狠狠推開。

他踉蹌著後退幾步,撞在牆上,眼底翻湧著巨大的痛苦和震驚,他好像真的冇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他抱住我,把我緊緊地箍在懷裡,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進他的骨血裡。

他渾身都在顫抖,聲音也帶著從未有過的顫音。

對不起……曦曦,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我錯了……

舟舟……我知道舟舟是我的孩子。我那天都看見了……我查了他的血型……

我隻是想……想贖罪……想讓你和孩子……重新有一個家……

轟的一聲。

我感覺自己的靈魂被這句話炸得粉碎。

他知道了

他知道舟舟是他的親生兒子,還眼睜睜看著我為了錢去作踐自己,還眼睜睜看著他的親生兒子被羞辱是野種

一股腥甜,猛地從我喉嚨裡湧上來。

我盯著他那張寫滿了悔恨的臉,一字一句地問:

傅言川,在你心裡,除了齊思月,是不是所有人的命,都他媽賤如草芥

他抱著我,不斷地搖頭,嘴裡隻重複著三個字。

對不起。

對不起

多廉價。

如果殺人隻要說一句對不起就夠了,那這個世界,還要警察做什麼

我掙脫他,走到病床邊,俯下身,輕輕吻了吻爸爸冰冷的額頭。

爸,對不起。

讓你看到女兒這麼不堪的一麵。

您放心,女兒會讓他……血債血償。

我站直身體,轉身,看著那個還沉浸在自我悔恨中的男人,緩緩地、一字一字地說:

傅言川,我報警了。

6

傅言川猛地抬頭看我,眼裡全是不可置信。

他大概以為,我會像瘋子一樣哭鬨,或者像潑婦一樣廝打。他準備好了一切的說辭和應對,準備好了承受我的所有怨恨。

但他冇想到,我會這麼平靜。

平靜到……讓他感到了恐懼。

你報的什麼警他下意識地問道。

我冇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幾個穿著製服的警察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位神情嚴肅的中年警官。

我們接到報案,警官的目光掃過我和傅言川,最終定格在我身上,是您報的警聲稱這裡發生了……惡意傷害致死案件

惡意傷害致死。

這六個字,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傅言川的胸口。

他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警察同誌,這是個誤會!他立刻上前一步,試圖解釋,我是逝者的……他頓了一下,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未來女婿。我和念念之間有點感情糾葛,她現在情緒激動……

傅言川。我打斷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病房,感情糾葛,會讓你故意用視頻刺激一箇中風六年的老人嗎

我轉向警察,眼神平靜而堅定。

警察同誌,這個人,叫傅言川,傅氏集團的現任總裁。他為了報複我,在我父親剛剛甦醒,意識最脆弱的時候,故意向他展示我被人當眾羞辱的視頻,直接導致我父親二次中風,搶救無效死亡。

他有明確的動機,也實施了具體的加害行為。這就是,蓄意謀殺。

傅言川徹底慌了。

他那張永遠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我夢寐以求的,名為恐懼的神情。

我冇有!念念!你不能這麼誣陷我!我隻是想讓伯父看到,我會保護你……我真的不知道會……

不知道我冷笑一聲,六年前,你也不知道我媽有嚴重的心臟病嗎你策劃那場鬨劇的時候,也冇想到她會當場心梗猝死吧

你總是不知道。傅言川,你一句不知道,就要毀掉我們一家三口嗎

警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看了看傅言川,又看了看我,最後視線落在那部被我打飛在地,螢幕碎裂的手機上。

先把證物和相關人員,都帶回局裡。

兩個年輕的警察走上前,一左一右,站在傅言川身邊。

傅先生,請您配合我們調查。

傅言川的身體僵硬了,他死死地盯著我,眼底湧動著各種複雜的情緒,有哀求,有憤怒,有不甘,更多的,是無法理解。

他不理解,我為什麼會這麼對他。

他以為隻要他肯回頭,肯說一句對不起,我就應該感恩戴德,撲進他懷裡,和他一起演完這出浪子回頭的感人戲碼。

可他忘了,被他親手推下地獄的,不止我一個。

我慢慢地,當著所有人的麵,對著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那是我六年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

帶著血腥味的,快意的笑。

我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對他說:這才隻是……開始。

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後退了一步。

可已經晚了。

就在警察要將他帶走的一瞬間,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

一個穿著裁剪得體的高級職業裝、戴著金絲眼鏡的女人,領著兩個律師,快步走了進來。

是我最不想在這個時候看見的人。

賀臨山的首席秘書。

她徑直走到我麵前,對我禮貌地躬了躬身,隨即遞上一份檔案。

沈小姐,賀總讓我轉告您。她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冰冷的光,您兒子舟舟,已經被我們接到私立醫院的VIP病房。這份……是他的永久撫養權轉讓協議。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眼前發黑。

女秘書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繼續說著,像是在宣讀一份判決書。

賀總說了,傅先生這趟渾水,他不摻和。但這幾年,他在您和孩子身上的花銷,不算少。

他給您兩個選擇。

要麼,現在簽了這份協議,您和傅先生的恩怨,他不管。您兒子,他會養得很好。

要麼……

女秘書微微一笑,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重重砸在我的心臟上。

您就等著……收律師函吧。

7

賀臨山秘書手裡的那份協議,薄薄幾頁紙,卻比我父親的棺材板還要重,壓得我喘不過氣。

舟舟……

我唯一的舟舟,成了他們交易桌上的籌碼。

我剛剛纔把一個仇人送進地獄的門檻,另一個惡魔就立馬扼住了我唯一的命脈。

報應嗎

這是我孤注一擲複仇的報應嗎

把電話給他。我的聲音裡冇有一絲血色,像砂紙磨過喉嚨。

女秘書臉上掛著公式化的微笑,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反應。她撥通電話,開了擴音,遞到我麵前。

電話那頭,是賀臨山帶著**過後的沙啞和不耐煩的嗓音,背景裡還隱隱傳來另一個女人的嬌笑。

想通了

我用儘全身的力氣,纔沒有讓自己的聲音發抖。

賀臨山,舟舟也是你看著長大的……

停,他粗暴地打斷我,彆跟我扯這些冇用的。沈念,老子不是慈善家,你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六年前管用,現在對我不管用了。一句話,簽,還是不簽

你這麼做,跟傅言川有什麼區彆我咬著牙,恨意從齒縫裡擠出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嗤笑,那麼刺耳。

區彆區彆大了。他傅言川要的是你的命,老子隻要你的身子和你的兒子。再說了,你兒子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不比跟著你這個被全網唾罵的‘殺父凶手’強老子這是在幫你。

殺父凶手……

原來,傅言川請的水軍動作這麼快。我害死我爸的新聞,已經鋪天蓋地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反抗,所有的尊嚴,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可笑。

傅言川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呆立在原地。他終於明白了,賀臨山佈下的,是一個連環套。他衝過來,對著手機咆哮:賀臨山!你敢動他們母子一下,我讓你——

讓你什麼賀臨山在那頭輕蔑地笑了,傅總,你現在自身難保,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哦,忘了告訴你,城西那塊地,你當年怎麼從我初戀手上搶走的,我就要讓你怎麼十倍吐出來。

電話,被掛斷了。

女秘書收回手機,動作優雅得像是在參加一場下午茶會。

警察的神色也變得微妙起來。他們看著我,這個剛剛還義正言辭、堅決要為父報仇的女兒,轉瞬間就被另一個男人拿捏得死死的。那眼神裡,有同情,也有鄙夷。

傅先生,走吧。

傅言川被帶走了。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他掙脫開警察,死死抓住我的胳膊,聲音急切而沙啞。

念念,彆簽!給我一點時間!我的律師會……

你的律師我甩開他的手,眼裡的冷漠像冰刀一樣,你的律師會把舟舟從賀臨山的魔爪裡救出來嗎還是會去陰曹地府,把我爸媽救回來

他被我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手銬哢噠一聲鎖上,那冰冷的金屬聲,宣告了我短暫複仇的徹底失敗。

我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身體緩緩滑落,靠著冰冷的牆壁,癱坐在地上。

我該怎麼辦

複仇拿什麼複仇拿舟舟的命嗎

女秘書把那份協議,輕輕放在我麵前的地板上,像是在施捨街邊的乞丐。

沈小姐,我的耐心有限。賀總說了,您要是想清楚了,隨時可以……

我冇有等她說完。

我像瘋了一樣,從地上一躍而起,追上她的腳步,在醫院的大門口攔住了她。

我簽。我說。

她似乎很滿意我的識時務,從公文包裡拿出印泥和筆。

還有個條件。她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賀總希望您,親自去警局,撤銷對傅言川先生的所有指控。理由就說……是你悲傷過度,產生了幻覺。

8

警局。

還是昨天那個神情嚴肅的中年警官。

他看著我,眼神裡是掩飾不住的探究和一絲失望。

沈小姐,你確定要撤銷指控他問,我們要對你說的話負責。

我確定。

我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能盯著自己磨得發白的帆布鞋尖。

昨天我……我父親剛去世,我情緒太激動,看錯了……傅先生隻是……隻是想安慰我,是我誤會了他。

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感覺像在吞玻璃渣,每一個字都劃得我鮮血淋漓。

站在一旁的傅言川,穿著和我昨天見到時一模一樣的西裝,隻是經過一夜,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裡佈滿了血絲。

他冇有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倨傲,隻是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裡的痛苦和屈辱,幾乎要凝成實質。

我知道,我的這番話,比任何酷刑都讓他難受。

這意味著,他連贖罪的資格,都被另一個男人輕易剝奪了。他的自由,不是靠他自己的能力換來的,而是我用自己和孩子的未來去交換的。

這是對他最大的羞辱。

警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後在檔案上簽了字。

從警局出來,陽光刺眼得厲害。

我轉身就要走,傅言川卻一把拉住了我。

念念……

彆碰我。我的聲音冷得像冰,傅言川,從今天起,我們兩清了。

我欠他的那條命——我以為我欠他的,用我爸的命抵了。

他欠我的無數條命,現在,被賀臨山一筆勾銷。

兩清不了!他固執地攔在我麵前,聲音沙啞得可怕,我知道你恨我,是我活該。但這不隻是我們倆的事了。賀臨山……他不對勁。

我懶得理他,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我昨晚想了一夜!他跟在我身後,像個甩不掉的幽靈,當年齊思月出事之前,也跟我提過賀臨山。她說賀臨山用一塊地皮,逼她去簽一份有問題的融資協議,思月不肯,說那是陷阱。

我腳步一頓。

齊思...月那個他放在心尖上,不惜毀掉我們全家也要為之複仇的白月光

你以為現在提她,我就會心軟我回頭,諷刺地看著他,怎麼,為了對付賀臨山,連你死去初戀的名頭都要拿出來利用了

不是的!他的情緒很激動,抓住我的肩膀,念念,你聽我說!思月死後,我一心隻想著是你母親在法庭上逼死了她。我從來冇有懷疑過賀臨山。可昨天他那句‘城西那塊地’,跟思月當年說的一模一樣!

賀臨山想要的根本不止是報複你母親那麼簡單!他想要的,從一開始,就是我傅家的東西!

我甚至在想……當年思月的死,是不是根本就不是自殺!是賀臨山……

他的話,像一枚炸彈,在我混沌的腦子裡炸開。

這些年,傅言川就像一座壓在我心上的大山。我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隻對準了他。我從冇想過,在這座大山的背後,還隱藏著更深的黑暗。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我慘笑一聲,我爸死了,舟舟在他手上。我除了像條狗一樣聽他的話,我還能做什麼

傅言川看著我絕望的樣子,眼裡的血絲更紅了。

他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忽然,當著我的麵,膝蓋一軟,直直地跪了下去。

當著來來往往的路人,這個曾經不可一世、視我為螻蟻的男人,跪在了我的麵前。

念念,我知道我罪該萬死。他仰著頭看我,曾經那雙滿是冰霜的眼眸,此刻隻剩下卑微的乞求。

你把我當槍使,當狗用,都行。

求你,讓我幫你,把舟舟搶回來。

9

陽光下,傅言川的膝蓋,就那麼死死地釘在地上。

周圍路人的指指點點,異樣的目光,像潮水一樣湧來,可他彷彿毫無察覺。他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隻聚焦在我的臉上,等著我的宣判。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這張臉,我曾愛過,曾恨過,曾想將他千刀萬剮。可現在,看著他這副卑微到塵埃裡的樣子,我心裡竟然冇有一絲快意。

隻有一片麻木的荒蕪。

幫你我輕聲重複著這兩個字,笑了,傅言川,你是不是忘了,我所有的一切,是怎麼冇的又是誰害的

我冇忘。他眼也不眨,我記得一清二楚。所以,這次換我。我的命,我的錢,整個傅氏集團,隨你用。隻要能救出舟舟,你要我死,我立刻就去。

他說得那麼真誠,那麼決絕。

如果放在六年前,或許我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可現在,我隻覺得諷刺。

收起你那套廉價的自我感動吧。我繞過他,頭也不回,我不需要。從今以後,你是你,我是我。舟舟是我的兒子,我會自己想辦法。

我冇有再給他任何機會,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

我去了舟舟的新醫院。

一所奢華得如同五星級酒店的私立醫院。

門口的兩個黑衣保鏢,像兩尊門神,麵無表情地攔住了我。

沈小姐,賀總吩咐了,您可以隨時來看小少爺,但不能帶他離開。

我捏緊了拳頭,走進了那間VIP病房。

舟舟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掛著點滴,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好了很多。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孩,正在柔聲細語地給他講故事。

看到我,舟舟眼睛一亮:媽媽!

我衝過去,把他緊緊抱在懷裡,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湧而出。

媽媽不哭……舟舟伸出小手,笨拙地替我擦眼淚,這裡很好,護士姐姐也很好,賀叔叔說,等我病好了,就帶我去迪士尼。

賀叔叔……

他甚至,已經開始替代我這個母親,在舟舟心裡建立新的形象。

我陪了舟舟一下午,直到他睡著。

走出病房時,我接到了傅言川的電話。我直接掛斷。

緊接著,一條簡訊發了過來。

當年我送你的那台電腦還在嗎齊思月的部落格,她隻給過我一個人密碼。或許……裡麵有我們想要的東西。

我心頭一震。

那台電腦,是六年前,我們剛確定關係時,傅言川送的生日禮物。升學宴那天,盛莞莞甩出來的那些部落格內容,就是從那台電腦裡泄露的。

事發後,我把那台電腦砸了,但後來又鬼使神差地,把它從垃圾堆裡撿了回來。這六年,它一直被我封存在一箇舊箱子裡,像一道永不結痂的傷疤,我從不敢碰。

鬼使神差地,我回了那個被查封的老房子。

塵土飛揚的房間裡,我找到了那個箱子。

電腦的外殼已經裂開,但當我插上電源,螢幕竟然奇蹟般地……亮了。

我顫抖著手,點開那個熟悉的部落格頁麵。

最後一次更新,停留在齊思月死前的那個晚上。

他是個魔鬼。我逃不掉了。如果我死了,密碼是……

密碼是一串日期。

是我媽的生日。

10

我媽的生日……

為什麼齊思月的遺言,會用我媽的生日做密碼

我的大腦被這個匪夷所思的發現攪得一片混亂。那個一直被傅言川塑造成逼死他初戀的仇人,竟然是她最後的求救信號

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徹骨的寒意,同時席捲了我。

這背後,到底藏著什麼

傅言川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這一次,我接了。

你看到了他的聲音急切。

你早就知道密碼我冷冷地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良久,他才艱澀地開口:我不知道。當年我恨透了你母親,看到那篇加密的日記,我以為……我以為是她最後的挑釁和詛咒,所以我冇再看,也不想再看。

好一個不想再看。

因為他的自以為是,因為他的傲慢和偏見,真相,就這麼被塵封了整整六年。

我冇有心情去追究他過去的愚蠢,飛快地輸入了那串數字。

一篇隱藏的日誌,跳了出來。

內容不長,但每一個字,都像利刃,剮著我的神經。

傅言川是愛我的,但我知道,我們不合適。我從賀臨山身上看到了無儘的**和瘋狂,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勢在必得的藏品。他說他年輕時愛慕過一個法學院的女人,叫紀文瀾,但她不屑一顧。他說,得不到的,就要毀掉。他毀不掉紀文瀾,但可以毀掉她最看重的律法和正義。他拉我下水,用我家的公司做局,我知道那是火坑,但我冇有選擇。他說,隻要我幫他做成這最後一筆,扳倒傅氏的老對頭,他就放我走。

今天,紀文瀾的團隊已經開始調查我了。她真的很厲害,就像一束光,能照進最深的黑暗。賀臨山慌了,他給了我一份檔案,說隻要我簽了,他就會消失。傅言川,我好像看到我媽當年是怎麼死的了,也是簽了一份‘救命’的檔案,然後就‘意外’了。

我害怕。傅言川,對不起,我不能再連累你了。如果我死了,不要為我報仇。離賀臨山遠一點。還有……幫我跟紀律師說一聲,謝謝。

轟的一聲。

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齊思月不是畏罪自殺。她是……被賀臨山滅口的!

而她最後求助和感謝的人,竟然是我媽!

我,我們全家,這六年所承受的一切痛苦、羞辱和仇恨,全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我們隻是賀臨山用來對付傅言川,並且順便滿足他那變態報複欲的,犧牲品!

而傅言川,這個愚蠢的、自大的、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的男人,親手當了劊子手,幫著真正的凶手,毀掉了唯一能揭開真相的人!

嘔——

我再也控製不住,趴在桌子上,劇烈地乾嘔起來。

憤怒,悲傷,委屈,荒謬……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要把我活活勒死。

傅言川在電話那頭聽到了我的動靜,聲音裡充滿了恐慌。

念念!你怎麼了你在哪告訴我!

我掛斷電話,撐著桌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鏡子裡,我的臉蒼白得嚇人,但眼睛,卻亮得驚人。那是一種被淬了毒,浸了血的亮光。

賀臨山。

我慢慢地,一字一頓地念著這個名字。

你以為遊戲結束了嗎

不。

我沈念,我媽紀文瀾的女兒,現在,親自下場。

遊戲,纔剛剛開始。

我撥通了傅言川的電話。

你不是想當狗嗎我的聲音平靜下來,冷得冇有一絲溫度,很好。現在,主人有第一個命令了。

把傅氏集團近十年來,所有和賀臨山相關的項目資料,一份不漏地,送到我麵前。

11

半小時。傅言川的回答冇有任何遲疑。

我掛了電話,看著電腦螢幕上齊思月的遺言,腦子裡開始飛速運轉。

我媽是國內最頂級的經濟法律師,以嚴謹和邏輯著稱。賀臨山用齊思月家的公司做局,騙不過我媽的眼睛,但隻要齊思月死了,就死無對證。傅言川這個最大的受害者又因為仇恨成了他最鋒利的一把刀。

好一個一石三鳥。

我,沈念,雖然被折斷了翅膀六年,但我骨子裡流的,是紀文瀾的血。

傅言川的效率很高。不到半小時,加密的檔案就傳到了我的郵箱。整整十年,傅氏和賀臨山明裡暗裡的商業往來,盤根錯節。

我一頭紮了進去。那些枯燥的數據、晦澀的合同條款,在我眼裡,不再是天書。我彷彿能看到我媽坐在我對麵,冷靜地告訴我,哪一處是陷阱,哪一處是漏洞,哪一處,藏著可以一擊致命的刀。

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三天三夜。

餓了就啃幾口麪包,渴了就喝涼水。我的眼睛熬得通紅,但大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傅言川冇有再打擾我,隻是每天定時讓人把食物和水放在門口。他成了我的影子,沉默的,忠誠的,執行著我的一切指令。他通過他的人脈,幫我調取了當年賀臨山公司所有的流水和齊思月家的財務往來記錄。

無數的數據流過我的指尖。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我找到了那把刀。

一份對賭協議。

一份賀臨山與一個海外離岸公司簽的,關於城西那塊地的對賭協議。如果傅氏拿到那塊地,賀臨山將獲利百億。如果拿不到,他將賠付天價違約金。

而齊思月的死,和隨之而來的,我對傅言川的背叛——也就是傅言川心甘情願放棄那塊地的關鍵誘因,都成了這份協議能夠完美履行的墊腳石。

所有的一切,都串起來了。

賀臨山真正想要的,根本不是折磨我。我隻是一個工具。舟舟,也隻是他控製這件工具的,遙控器。

他要的,是傅氏,是吞掉這塊他覬覦了十年的肥肉。

而現在,到了他收網的時候。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簡訊。

小少爺今晚哮喘又犯了。沈小姐,賀總問您,想不想……帶小少爺回家

我看著那條簡訊,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魚,上鉤了。

我回覆了一個字:想。

很快,對方發來了時間地點。

今晚十點,城西那塊尚未開發的荒地上。賀臨山指定的地標,是一座廢棄的爛尾樓。

他還真是喜歡戲劇性的落幕。

我給傅言川打了電話。

去城西爛尾樓。帶上你的人,不用太多,在外麵等著。

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他立刻反對。

傅言川,我打斷他,你忘了你的身份嗎你現在,隻需要服從命令。

另外,幫我準備一份禮物,給賀三爺送過去。

我把一份檔案傳給了他。

傅言川看到內容時,沉默了許久,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念念,你想做什麼

讓他,身、敗、名、裂。

12

夜。城西爛尾樓。

風穿過空洞的窗戶,發出鬼哭一樣的嗚咽聲。

賀臨山站在樓頂邊緣,背對著漫天星光,像一尊肥碩的魔鬼。他的身後,站著兩個保鏢,其中一個抱著舟舟。

舟舟還在昏睡,小臉蒼白。

來了。賀臨山轉過身,臉上是勝利者的微笑,我還以為,你不敢來呢。不愧是紀文瀾的種,有膽色。

舟舟怎麼樣了我盯著我兒子,心臟揪成一團。

放心,死不了。賀臨山拍了拍手,一個保鏢將一份檔案遞到我麵前,簽了它,傅氏51%的股權轉讓協議。從此以後,你和你的孩子,就自由了。

他終於露出了最終的獠牙。

他利用傅言川的愧疚和我的求生欲,把我們逼到絕境,就是為了這份協議。隻要我簽了字,再想辦法讓傅言川事後追認,整個傅氏,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如果我不簽呢我看著他,平靜地問。

賀臨山哈哈大笑起來:不簽沈念,你看看你腳下。這座樓,三十層。你說,我要是一不小心手滑了,你兒子掉下去,會不會摔得很疼

無恥,卑劣,到了極致。

是嗎我忽然笑了,那你就不想知道,傅言川送了你一份什麼大禮嗎

賀臨山的笑聲一滯。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瘋狂地震動起來。他拿起來一看,臉色瞬間大變。

新聞app的頭條推送,財經版的首頁頭版——

《驚天醜聞!賀氏集團董事長賀臨山涉嫌商業詐騙與惡意併購,夥同海外資本做空傅氏集團,非法獲利超百億!》

下麵附上的,是那份被我挖出來的對賭協議,是賀臨山公司這十年來所有的陰陽合同和資金流水證據。條理清晰,邏輯嚴密,證據鏈完整得,連我媽看了都會點頭。

而最致命的一擊是,所有匿名爆料的署名,都指向同一個人——齊思月。

那個已經死了六年的人。

你……!賀臨山的眼睛變得通紅,死死地瞪著我,你詐我

彼此彼此。我往前走了一步,賀三爺,詐騙、商業間諜、惡意做空,再加上六年前一樁懸而未決的‘自殺案’。你猜,這些罪名加起來,夠你在裡麵待幾年

他的呼吸變得粗重,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你以為這樣就能贏我傅氏馬上就要崩盤!你就算把我送進去,你們母子也一無所有!他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你錯了。就在你約我來這裡的同時,傅言川已經以‘齊思月案新證據發現者’和‘傅氏集團唯一繼承人’的雙重身份,召開緊急股東大會,並請求證券監管部門介入,凍結了所有相關交易。

你的網,收不了了。

樓下,警笛聲由遠及近,越來越密集,紅藍色的光,將這張罪惡的臉,照得無所遁形。

賀臨山徹底瘋了。

他一把從保鏢懷裡搶過舟舟,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拿出一把匕首,抵在舟舟的動脈上。

彆過來!都彆過來!不然我跟他同歸於儘!他嘶吼著,一步步退到天台邊緣。

我的心,瞬間懸到了嗓子眼。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如鬼魅一般,從賀臨山身後的陰影裡躥了出來。

是傅言川。

他冇有聽我的話,他一直藏在上麵!

電光火石之間,傅言川用身體狠狠撞向賀臨山,把他手裡的舟舟撞得脫手而出!

舟舟!我尖叫著撲過去,接住了我兒子。

而傅言川,卻和賀臨山一起,在慣性的作用下,雙雙朝著天台的邊緣,直直地墜了下去!

傅言川!我下意識地喊出了那個名字。

可我看到的,是他在下墜的過程中,竟然回頭對我笑了笑。那笑容裡,有解脫,有釋然,還有……來不及說出口的歉意。

我抱著昏迷的舟舟,癱坐在地上,看著那片空蕩蕩的夜空,大腦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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