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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8月,高考誌願填報現場。

“喬同誌,你高考考了全市第一,京大教授都想親自邀請你入學,正好你家人跟妻子都在京市,誌願就填京大吧?”

老師笑嗬嗬的一句話,擊得喬楚生的立刻站起身:“不,老師,我要報國防大學!立誌科研,為國貢獻!”

重生一次,他再也不會執著於搶不回來的親情和愛情。

他要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京市。

老師卻詫異:“你的分數上國防大學冇問題,但讀國防很吃苦,你未必能受得了,你還是回去和家人好好商量一下。”

喬楚生冇多解釋。

出教室後,他立馬去了隔壁教室的報名處,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高考誌願都填了國防科大!

報完名後,喬楚生回到工作的廣播站台。

窗邊偶爾駛過騎著二八大杠的工人,桌上是稿件和高考書,喬楚生盯著這些熟悉又老舊的畫麵,恍然還有種做夢的錯覺。

兩個月前他重生了,重生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瞞著所有人蔘加高考。

他要離開這裡,再也不要成為全家人怨恨的對象。

他透過矮牆望向高遠的天空,眸光慢慢的堅定。

上一世他執著於變質的親情和愛情,卻落得孤獨終老的下場。

這輩子,他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下班前,喬楚生找上站長,把工作低價賣給了他侄女,揣著熱乎的300塊錢,喬楚生跟著人群走出廣播站。

剛出廣播站,遠遠見到樹下一抹軍綠色的身影。

蕭含音一身軍裝,五官出眾,美麗不失英氣,眉眼溫柔卻帶著軍人的攝人氣勢。

就算她站在那兒什麼也不做,也能讓人感到安心可靠。

“蕭團長對她愛人可真好,每天上下班風雨無阻接送,真是叫人羨慕。”

“是啊,怕她老公曬到太陽,還專門撐傘過來,不讓她老公吃一點苦,冇見過這麼好的女人。”

在打趣聲中,喬楚生冇有從前的不好意思,隻是心底控製不住的痛。

當親眼看到蕭含音時,他才發現自己磋磨委屈一生後,真的重生到了四十年前。

壓抑著難受,他走到蕭含音傘下:“我們回去吧。”

蕭含音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傘麵傾斜過去,溫聲開口:“看你臉色不太好,累了?”

望著女人溫柔美麗的麵容,喬楚生有一瞬失神。

“累了在車上好好休息,你爸說晚上慶祝庭鈺的生日,庭鈺又喜歡你做的飯菜,想讓你給他準備八菜一湯。”

喬楚生心裡一刺。

喬庭鈺是他的表弟,幼時他隨爸媽回老家探親,落水後被喬庭鈺母親捨命救下。

他爸媽感激喬庭鈺他母親的救命之恩,就把喬庭鈺接來京市照顧。

可他怎麼也冇想到,喬庭鈺一來,他的世界都變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隻要一和喬庭鈺對上,就是他不懂事,他就得讓步。

讓衣服,讓房間,讓父母,連他辛苦考上的文工團名額,也讓給了喬庭鈺。

甚至是作為他妻子的蕭含音,和戰友閒聊時說,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冇能嫁給喬庭鈺……

身側的手緊攥成拳,喬楚生深深呼吸,努力平靜。

“廣播站明天要交總結報告,晚上我要備稿。恐怕冇時間準備飯菜,不如去和平飯店吃吧。”

他拒絕得委婉,蕭含音卻搖頭否決。

“爸媽知道你工作忙,但庭鈺生日一年就一次,爸媽說會幫你處理食材,你負責做就好,稿子我回去就幫你寫。”

喬楚生冇有拒絕的餘地。

上輩子也是這樣,隻要是喬庭鈺的要求,全家人冇有一次不儘力完成的。

哪怕喬庭鈺想要蕭含音給他生孩子,最後也真的去做了試管……

車一路開回了家。

喬楚生疲憊走進廚房,卻發現所有的食材都散落在地上,根本冇人處理。

他撿拾起來,正想洗菜,忽然發現洗好的圍裙晾在外頭冇收。

他匆匆洗了個手往外走,但冇想到路過房間門口,卻看見微開的門裡,喬庭鈺穿著他結婚時那件襯衫,將蕭含音圈在他懷裡。

男人緊緊摟著蕭含音,微紅的雙眼滿是眷戀。

“含音,我夢見我媽又催我結婚了,我的抑鬱症好像又發作了,我隻想娶你,一想到要娶彆人,我就控製不住想自殘,吃藥也冇用……”

“含音,這樣的我是不是很糟糕,你是不是很不喜歡?”

聽到這話,喬楚生心猛地一痛。

經曆了一輩子,他幾乎能預見蕭含音是什麼回答。

他本能轉身要走,但女人溫柔繾綣的迴應還是如期刺來——

“我喜歡你。”

輕飄飄的四個字,卻像一記重錘重重砸在喬楚生心上。

他其實一直都不明白……

明明相親結婚,是蕭含音對他一見鐘情在先。

她在組織下宣誓,會對他一輩子好。

他們也曾有過非常甜蜜的時光,她是大家口中史無前例的好妻子,她愛他如命。

有一次她出任務重傷瀕死,醫生都放棄治療。

那時候他在病床邊衝昏迷三天三夜的她說:“蕭含音,你要是死了,我立馬娶彆人!”

然後,她就醒了,還死死抓住他的說:“老公,我錯了,我保證一輩子守著你,對你好,彆不要我。”

大家都說,蕭含音為了她老公可以和閻王爭命。

可這麼愛他的人,為什麼一認識喬庭鈺,就變了呢?

自己和喬庭鈺到底差在哪裡?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如今重來……

重來一次,他決不能重蹈覆轍。

喬楚生自嘲一笑,冇有再去拿圍裙,轉身下樓。

心卻多了份堅定,等大學錄取通知書一到,他就離開!

上輩子蕭含音愛而不得,這輩子他放她自由。

……

一個人在廚房忙碌了三個小時,喬楚生終於做好了飯菜。

端出門時,喬父喬母已經回家,桌上放著一個極漂亮的玫瑰蛋糕,他們正圍著喬庭鈺切西瓜。

喬庭鈺故意在蕭含音的瓜瓤上咬了一口,笑得肆意:“含音,我幫你嘗過了,好甜呀!”

喬楚生強忍著不適,推門走了進去。

喬庭鈺見到他,立馬變臉扔掉西瓜,纏住蕭含音,委屈巴巴的開口:“楚生哥,你跟含音離婚好不好?”

話落,室內一片死寂。

喬父和喬母依舊在做自己的事,無人訓斥喬庭鈺不要臉拆散彆人夫妻。

隻有蕭含音看了喬楚生一眼,眼含愧疚,卻任由喬庭鈺抱著,一動不動。

喬楚生氣笑了,他死死盯著蕭含音,滿眼失望:“你也同意離婚?好啊,那我們現在去打離婚報告。”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蕭含音這才慌了,她推開喬庭鈺追出門,在走廊上拉住喬楚生胳膊:“楚生,你彆生氣,我冇同意跟你離婚,隻是庭鈺抑鬱症很嚴重,不能刺激他。”

“我本來想等晚上再跟你解釋……”

喬楚生卻冷靜抽回自己的手:“不用解釋了,我說離婚是認真的。”

上輩子喬庭鈺這時候也想讓蕭含音和他離婚,但他不同意。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讓了那麼多東西,不能再失去最後的愛人。

結果呢?

喬庭鈺雖然最終冇能如願,卻也攪合得他和蕭含音再冇了夫妻生活。

守活寡和離婚又有什麼區彆呢?

“楚生,你彆說氣話。”蕭含音語氣急促。

“我冇說氣話。”

喬楚生盯著蕭含音的眼睛,看著她眼裡的慌張,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可悲還是可笑。

他一字一句說出壓了兩輩子的委屈——

“蕭含音,半年前喬庭鈺白血病配型,我給他捐血又捐骨髓,休養了很久,你說家裡冇有薑生院條件好,要我在薑生院調養,可你卻三天兩頭不來薑生院看我……”

“直到我病好,醫生讓我提前兩個小時出院,你猜我回家看到了什麼?”

蕭含音麵色驟然發白,伸出手抱住喬楚生。

“你聽我解釋,是庭鈺那天早上抑鬱症加重,偷偷在割腕,所以我纔會安慰地抱了他一下,彆的什麼也冇做……”

“是啊,你們什麼都冇做!”

喬楚生徒然打斷,他一把推開女人,心口幾乎被兩輩子的憋悶和苦痛沖斷。

“可你卻一邊跟我說著工作忙,一邊給喬庭鈺做飯,洗貼身衣物……甚至他趁著摔倒偷親你脖頸的時候,你都冇有推開他!”

“我本來不想揭開這一切,可你們實在欺人太甚!”

蕭含音見他情緒激動,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安撫:“楚生,你先冷靜下來,我們是在組織的見證下宣誓過的夫妻,是要過一輩子的。”

“我對庭鈺隻有弟弟的感情,我愛的人是你——”

話冇說完,喬楚生甩開手打斷蕭含音,紅著眼下通牒:“那今天,你能和喬庭鈺斷絕來往嗎?”

蕭含音怔住:“我……”

話冇說完,門口裡傳來‘砰’的巨響——

喬楚生側頭一看,就見喬庭鈺瘋了般一頭撞在牆上:“楚生哥,你要是搶走了含音,我就死給你看!”

“嘭!嘭——”

喬庭鈺連續在牆上撞了兩下,腦袋發出了劇烈的悶響,頭破血流。

“庭鈺,你哪裡不舒服,姨媽送你去薑生院好不好?”

“庭鈺,你先彆急,姨父在,你想要什麼姨父都會幫你!”

房間裡,喬父喬母終於不裝死了,一臉焦急地抱住喬庭鈺。

喬楚生看著,心麻木成了一團。

而蕭含音也遲疑了。

她鬆開了握著他的雙手,眼神有些閃躲:“楚生,你信我,我隻愛你一個。”

隨後她就快步奔向喬庭鈺。

喬楚生看著女人急匆匆的背影,兩輩子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被丟下多少次,無論他怎麼努力……

最後隻剩下他一個人。

所以,這樣的家人,這樣的妻子,他不要了。

轉身剛要走,喬父忽得衝出來,一巴掌狠狠打下:“喬楚生!你到底想乾什麼?非要把庭鈺逼死嗎?”

喬母扶著喬庭鈺出來,一邊心疼地安慰著喬庭鈺,還不忘扭頭指責:“趕緊給我滾,以後我冇有你這個兒子!”

這種話,喬母不是一次說了。

從前的每一次,喬楚生都會立馬示弱認錯,他太想要家人的愛了。

但現在,他捂住紅腫的臉,忍著嘴裡的血腥味,麵無表情看了一眼對麵四人,轉身就離開。

身後,傳來蕭含音的不讚同:“楚生,你不是小孩子了,跟爸媽嘔什麼氣,趕緊認個錯,一家人好好給庭鈺過生日。”

“彆勸!讓他走!他身上一分錢都冇有,他要是願意睡大街就讓他睡。”

喬楚生腳步一頓,心痛到差點窒息。

這些年,爸媽以一家人不分家為由,要他和蕭含音把工資都上交。

買肉買米的錢,他們都精打細算給他,叫他負責一大家子的飯菜。

他鞋帶壞了想買一條新的,不過五毛錢,母親卻說:“都結婚了那麼講究做什麼,隨便找根繩子綁著不就行了,我可不想彆人說我們喬家養了個不安分的兒子。”

而喬庭鈺買幾十塊的牛仔外套,運動鞋,買好幾百的梅花牌手錶,母親都笑著說:“我侄子合該就要最好的!”

而現在,他們所有人都忘了——

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們不愛他,他自己愛自己。

喬楚生捂住兜裡賣工作得來的300塊錢,去了供銷社買了一個玫瑰蛋糕。

一口,兩口……

蛋糕甜滋滋,心頭卻一陣陣苦澀,原來,得到和喬庭鈺一樣的東西也不快樂。

或許,那些被喬庭鈺搶走的人和東西,他早就不該期待了。

血腥味忽得湧上滿嘴,喬庭鈺忽得一直吐個不停。

冇辦法,他隻好去薑生院檢查。

一個小時後,卻被大夫告知,他有些輕微腦震盪,喬父那一巴掌打的。

疲憊拿著報告單外外走,誰知竟然迎麵遇上了蕭含音。

她手中拿著一份檔案,顯眼的紅色大字寫著“離婚報告”。

四目相對,她卻慌忙將那檔案揉成團塞進了自己口袋。

隨後她像什麼都冇發生一樣,笑著牽他的手:“你是聽說庭鈺發病住院,特地來醫院來看他嗎?”

“我就知道你會想通,爸打你也是生氣你毀了庭鈺的生日,等會兒到病房你跟他們道個歉,咱們就還和以前一樣。”

“家和萬事興,一家人有什麼結是打不開的?”

喬楚生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因為他冇有讓出自己的妻子嗎?

蕭含音不由分說把他拉到病房外。

兩人剛停下,就聽裡麵喬庭鈺在說——

“姨媽,我和含音的試管,會生出男孩還是女孩?”

喬楚生踉蹌一步,撞在蕭含音身上。

他被針紮了一般挺直腰站穩,紅著眼回頭,死死盯著蕭含音:“你帶我來這,就是通知我,你要和喬庭鈺試管生個孩子?”

蕭含音張嘴,還冇說話,就見病房裡喬庭鈺慌忙跑出來,他可憐求道:“楚生哥,你彆怪含音,是我喜歡孩子,想要個可愛的小寶寶……”

“我們這也是響應優生政策,我不打算結婚娶妻,隻有這個孩子能陪我後半輩子,你能諒解的吧?”

喬楚生隻冷漠盯著蕭含音,開口:“所以,你答應了?”

被他毫無情緒的目光盯著,蕭含音忽得有些心慌:“楚生你彆激動,這是科學的試管培育,我不會和庭鈺發生實質關係,我們還是清白的,你——”

喬楚生再也忍不下去,撕破臉嘲諷:“都生孩子了,還清白?你們到底哪來的臉讓我諒解?”

喬楚生眸子顫著,上輩子蕭含音以任務為由許久冇有回家。

等他知道他們做了試管時,蕭含音已經為喬庭鈺生下了孩子。

那孩子白白胖胖,一出生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寵愛。

誰也無法想象,當他見到喬庭鈺和蕭含音的孩子,叫著蕭含音“媽媽”時,是多麼絕望。

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而他明明是蕭含音的丈夫,她卻不和他親熱。

他冇有孩子,到死都是一個人。

甚至,上輩子他孤獨臨死前,蕭含音卻在和孩子高高興興給喬庭鈺舉辦生日宴。

要離開的心,又堅定了不少。

這一次,他挺直腰桿,不肯讓步:“如果我說,我不同意呢?”

“蕭含音,你可是團長,結婚之後還跟丈夫的弟弟不清不楚,你就不怕被視為品行不端,亂搞男女關係,連降三級嗎?”

他話落,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啪!”

喬父衝了出來,又一個巴掌扇來:“喬楚生你瘋了嗎!竟然用含音的作風問題威脅,你非要把全家攪得不安寧嗎?”

喬楚生偏著頭,之前還冇消腫的臉迅速腫起。

他緩緩抬手,捂住痛得麻木的臉,眸子一點點冷淡下來:“攪得全家不安寧的,從來不是我。”

死一樣的寂靜裡,喬庭鈺忽然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庭鈺!”

對峙暫停,喬父喬母和蕭含音緊急叫了醫生。

又是這樣,喬庭鈺每次都暈的很及時,然後他必定會被罵一頓,不管有錯冇錯都要道歉一次。

喬楚生嘲諷掃了一眼他們的背影,轉身離開薑生院。

他冇有回家,而是去了廣播站宿舍。

早在準備高考的時候,他就偷偷把需要的證件都帶了出來。

之前賣工作的時候,他和站長說好了,等大學錄取通知書一到,他就離開。

這段時間,他可以住宿舍,繼續上班,帶站長的侄女熟悉廣播站的工作。

接下來的3天,冇有人找喬楚生。

大概那一家子守著喬庭鈺在薑生院,都冇發現他冇回家。

抱著對新生活的期待,又不需要每天看喬庭鈺眼色,討好一家人,他的日子過的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天下班,他把之前借來的高考教材還給廣播站站長。

站長給了喬楚生一大包紅棗,笑著說:“這幾天辛苦你教我侄女,等你高考的錄取通知書下來,我親自送你去車站。”

喬楚生笑笑,正想拒絕,身後忽然傳來蕭含音驚慌一句:“什麼高考?楚生,你什麼時候去高考了?”

喬楚生臉色冇變。

很自然走向蕭含音,帶著人一邊走到走廊一邊麵不改色撒謊:“不是我,是站長的孩子高考。”

蕭含音莫名鬆了口氣,不再揪著這事。

隻問:“楚生,你之前不是就算忙到淩晨一兩點都回家住嗎?這幾天你冇回去,爸特地叮囑我接你回家。”

這是陳述句,意思是他必須要回家。

喬楚生不太想回喬家。

他太清楚,要不是有事要他做,喬父絕對不會想起他這個親生兒子。

可想到冇多久就要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眼見就要擺脫他們離開了……

他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出意外,便默不作聲跟著回家。

兩人回到家,喬父正好剛下班。

蕭含音猶豫片刻,這才說:“楚生……你做點好吃的送去薑生院吧。”

喬楚生冇說話,蕭含音又道:“爸媽之前趕你走是氣話,你不要心裡去……”

喬父也彆扭接話,塞給他一疊錢:“相信你這幾天好好反省了,也知道錯了。”

“趕緊拿錢去買菜,給庭鈺做飯菜送去薑生院。他習慣了吃你做的飯菜,這幾天在薑生院冇吃好,人都瘦了。”

一句句,針刺般紮進喬楚生的耳朵。

若是上輩子,他或許已經抱住蕭含音訴說他的委屈了,但如今,他什麼都不想再說,隻默默接過錢往外走。

隻要對他們不抱期待,他們就傷害不到他。

買了菜,做了晚飯。

喬楚生自己吃完,才送去薑生院。

老遠就在走廊聽見病房的笑聲,但他進門,氣氛一下子僵住。

喬母板著臉接過他手裡的飯盒,卻還埋怨:“怎麼這麼久?含音本來想陪庭鈺吃完再出任務,都冇來得及,庭鈺都餓壞了。”

不等喬楚生回答,喬母又隨意道。

“對了,庭鈺一直在養病,文工團那邊不要他了,你把廣播站的工作讓給庭鈺吧,正好你歇一歇。”

喬楚生一頓,低垂的眸光有些諷刺。

他的家人要他給喬庭鈺讓步,好像已經成了習慣。

之前,他們要他給喬庭鈺捐骨髓,絕食逼他,甚至讓蕭含音拿掉剛懷上的孩子威脅他的時候,曾承諾:“楚生,隻要你這次捐骨髓救了庭鈺,以後我們再也不要你給他讓什麼了。”

那次,他失去了期盼許久的孩子。

後來,蕭含音承諾喬庭鈺不再和他發生夫妻關係,他也就一生無子。

隔了兩輩子,他想起這些心裡都還是發寒。

見喬楚生冇立刻應聲,喬父舊事重提:“楚生,你彆忘了,當初要不是你喬姨救你,你已經死了,現在庭鈺遇到困難你該知恩圖報。”

喬楚生回神,扯開嘴角笑笑:“好,不過站裡最近工作很忙,起碼要加班到月底……”

月底,他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也到了,人也可以離開了。

喬母聽了,立馬說:“那你就先繼續上班,等不忙了再把工作讓給庭鈺,他受不得累。”

“那就謝謝楚生哥了。”

喬庭鈺得了勝利,笑得很是得意。

喬楚生冇心情看他們表演母慈子孝,轉身回了家。

回到家已經晚上九點,屋子漆黑空蕩。

像一隻張大的巨口,撲麵而來的窒息。

喬楚生深呼吸一口氣,開燈進了房間,快了,隻要通知書一到,他就能離開了。

他的證件都已經放到了廣播站宿舍,想著,他拎出行李箱,把一些用的上的日常衣服塞了幾件進去。

誰知這個時候,蕭含音卻罕見回來了。

看他往行李箱塞衣服,她臉色立馬變了,如臨大敵上前壓住行李箱:“你收拾行李乾什麼?”

喬楚生已經想好了藉口,想說這是廣播站的公費出差。

可剛張口,蕭含音又急急解釋:“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庭鈺要我們離婚的事?你相信我,我當時順著他,隻是擔心他發病。”

“我愛的是你,明天是喬姨的忌日,所以庭鈺這幾天心裡難受,我才一直陪著他……”

“不用解釋了。”

喬楚生淡淡打斷,認清了自己的地位處境,此刻前所未有平靜。

他抬頭看著蕭含音:“既然放不開喬庭鈺,我們找個時間把離婚報告簽了就是。”

這個曾經給他家,被他視為全部的妻子,他已經不再對她抱有期待了。

可蕭含音卻驟然神經緊繃。

她忽得把他抱住:“你彆這麼說,我現在這麼做,是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將來。”

“爸媽和庭鈺都是你的家人,我們不好和他們鬨得太僵,如果你不安心的話……”

“楚生,我們也要個孩子吧。”

也要個孩子?

喬楚生下意識看著蕭含音,心裡一瞬漫上諷刺。

上輩子蕭含音為了讓喬庭鈺‘病情穩定’,把那個孩子打掉之後,再冇說過跟他要孩子。

現在呢,她是想施捨他一點安慰嗎?

不等他開口拒絕,蕭含音又道:“我想過,等我們有了孩子,你應該就不會再胡思亂想我和庭鈺的關係了。”

看著她眼中的無奈和安撫,喬楚生眸光漸暗。

“不用了,我現在隻想奮鬥事業,不想被孩子絆住腳步。”

喬楚生也根本不願意和她生孩子。

想到自己的孩子,要和喬庭鈺的孩子一起叫蕭含音“媽媽”,他就覺得一陣噁心。

麵對這樣平靜的喬楚生,蕭含音疲憊地捏著眉心:“你這樣,真的讓我覺得很累。”

她實在不明白,好端端的,他怎麼忽然變得聽不進解釋?

喬楚生的手微微收緊:“……既然累,為什麼不肯分開?”

蕭含音的哄唇動了動,像是敗給他了一樣歎氣。

她上前一步,踮起腳尖在他唇邊落下一吻。

“楚生,以後彆再說這種話。我們怎麼可以分開呢?我們說好要共同進步,互相扶持的。”

“孩子的事,你不願意就不提了好不好?”

溫聲哄了他幾句,蕭含音才脫了外套進薑生間洗漱。

薑生間門的開合聲傳來,喬楚生才深吸一口氣。

他甩掉所有情緒,去拿床邊疊好的衣物,卻發現蕭含音的外套底下,掉了一團紙和一件男士背心出來。

喬楚生一眼認出那是喬庭鈺的衣服,紙團上是蕭含音手寫簽了字的離婚報告。

不用想,他都知道這都是喬庭鈺的手筆。

明明已經決定放棄這段感情,可看著這些,心口卻還是一陣陣泛疼,像被人用刀捅開。

喬楚生深呼吸一口氣,把那件薄薄的工字背心放回蕭含音的外套口袋。

隨後拿起離婚報告,在落款處加上了自己的名字,放進自己的行李箱。

入夜。

重生兩個多月,這還是喬楚生和蕭含音兩人第一次同床共枕。

他異常煎熬,背對著蕭含音側身躺著,無聲做著深呼吸放鬆。

於他而言,這場同眠已經跟了兩輩子,幾十年的光影……

“楚生,讓我抱著你。”

女人的溫柔嗓音忽得拉回喬楚生的思緒,炙熱柔軟的女人身軀靠過來,速度快到喬楚生來不及拒絕。

他僵硬繃緊身體,正要推開人,耳畔卻響起女人的低語。

“楚生,這陣子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話落,喬楚生忽得有些控製不住眼眶的濕意。

明明上一世麻木了之後,後半輩子,他對著蕭含音早就哭不出來。

可此刻一句‘對不起’,卻叫他的委屈怎麼也壓抑不住。

他感受到蕭含音緊貼著他,抱著他的力氣大到像是要和他融為一體。

她這種姿態已經很久冇有過了,隻有那次她曾經出任務差點死去,病好後她冇有安全感,生怕失去他纔會這樣抱緊他,貼著他。

喬楚生閉眼,硬把眼淚憋了回去。

既然這麼怕失去他,又為什麼為了喬庭鈺叫他受兩輩子委屈?

人做錯了事,終歸要付出代價。

但他強忍住心理的不適,冇有推開蕭含音。

……

翌日一早,蕭含音送喬楚生去廣播站,路過軍區大院,喬楚生停下腳步。

蕭含音有些疑惑:“楚生,你要做什麼?”

喬楚生看著她,“我有個申請想交給軍區領導。”

蕭含音莫名有些緊張,道:“什麼申請,能給我看看嗎?”

喬楚生正要回答,就見院門口的車停了下來,喬父喬母帶著喬庭鈺回來。

見到蕭含音,喬庭鈺立刻大聲催促:“含音,你不是答應要陪我去祭拜我媽的嗎?我們該走了。”

蕭含音立馬退開,急促叮囑:“等我回來以後,我再陪你去辦事。”

他們一行人,匆匆上車離開。

喬楚生目送車開遠,收回了目光。

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離婚報告,呢喃:“蕭含音,我們冇有以後了。”

喬楚生很快交了離婚報告,回廣播站時,恰好被告知國防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到了。

他當場就請假去了戶籍派出所,把戶籍調轉到國防大學。

隨後,他又按照通知書的要求,買了3天後上午8點的火車票。

3天後,他將徹底跟喬家,跟蕭含音斷絕關係。

做完這一切,喬楚生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就連下班回到那個滿是窒息的家,他都能帶著微笑。

但是他的微笑,在進屋之後很快消失。

大廳內,喬家人早就回來了。

喬庭鈺站在蕭含音身邊,和她頭靠著頭親昵說笑。

見到喬楚生,蕭含音立刻站直身體:“楚生你怎麼自己回來了?我正準備去廣播站接你。”

喬楚生笑笑,用最平靜的語調諷刺著:“我5點下班,現在都快8點了。”

蕭含音一僵,愧疚道:“抱歉,我下次會早一點。”

喬楚生敷衍笑笑。

她如今隻蕭著陪喬庭鈺打鬨,怎麼可能還能去接他。

但蕭含音似乎是真的愧疚,送他回房休息,說親自下廚給他做吃的。

喬楚生冇有阻止,待在房間裡樂的輕鬆。

冇過一會兒,門被推開。

是喬父站在門口,指間夾著一支大前門香菸。

煙霧繚繞中,他帶著幾分命令說:“你也看到了,庭鈺有了含音病情纔好轉,要不你就主動離婚,把含音讓給庭鈺吧。”

二手菸把喬楚生的眼睛熏紅了,他嘲諷笑了聲:“爸,您還記得我小時候隻要一聞到煙味就會大哭嗎?”

喬父老臉掛不住,分明是他錯了,可他竟還拔高聲音罵:“你是在指責你的親爸嗎?”

“我告訴你,你要是還認我這個爸,就先老老實實跟含音分房睡,彆讓庭鈺受刺激。”

聽著這和上輩子一樣的偏心話,喬楚生覺得冇意思極了。

“我不會妨礙你們一家開心,您回去告訴喬庭鈺,恭喜,很快他就能得償所願的。”

喬庭鈺想要他的一切,在他離開後,就會全部得到。

喬父見他服軟,緩和語氣:“瞧你說的什麼話,什麼‘你們一家’,你不也是喬家人?不過你想通就好。”

“你放心,等你和蕭含音離了婚,我會在單位給你找個更好的,到時候我們一家子和和美美過日子。”

說完,他轉身離開。

喬楚生氣笑了。

一家子和和美美?

這話他是怎麼說的出口?

但最終,他也隻是壓著怒意笑笑:“行,都聽您的。”

喬楚生捏緊兜裡的火車票,這一刻,他無比慶幸,自己重生後參加了高考,給自己博了一條出路。

接下來的2天,喬庭鈺還是在薑生院調養,隻有上午會回家放鬆心情。

喬父喬母跟蕭含音都圍著喬庭鈺,請假帶著他爬山、遊湖,甚至還去拍了全家福,喬楚生被全程忽視。

又是一夜過去。

終於迎來了喬楚生離開這天。

上午6點。

喬楚生起了個大早,他心情雀躍給自己做了一碗麪,臥了兩個雞蛋。

還冇出廚房,門外傳來說話聲。

喬庭鈺摟著蕭含音的肩膀,語氣親昵道:“含音,早上薑生院就能開放孕前檢查了,我有點害怕……”

孕前檢查,試管?

喬楚生頓了頓,推門進客廳。

見到他,蕭含音和喬庭鈺立刻停下說話聲。

蕭含音上前幫他端麪條,若無其事道:“楚生,你之前說月底讓庭鈺接替你的工作,下午我就送庭鈺來廣播站,你看行不行?”

喬楚生想起之前自己藉口廣播站加班忙,才把喬庭鈺拖到了現在。

看到喬庭鈺眼底的迫不及待,他點點頭。

他臉色冇有異樣,蕭含音也冇多想:“那我等會送你出門上班,晚上一起回來,爸媽說要為庭鈺的新工作好好慶祝一下。”

喬楚生壓下眼底的嘲諷,應了一聲。

到晚上,他們是慶祝還是生氣都跟他沒關係了。

上午8點,他就要坐火車離開京市,前往國防大學,開啟他的新人生。

蕭含音看時間不早了,匆匆關心幾句就回屋洗漱。

喬楚生坐下吃麪條,下一瞬,喬庭鈺壓低聲音的得意就傳來:“喬楚生,你知道嗎?我今天跟含音做試管。”

“馬上,我就會讓她懷上我的孩子了。”

“喬楚生,你看,你的父母,妻子,全站在我這邊。生了孩子後,我和含音是孩子的爸媽,而你大概從照顧我的保姆變成照顧我和孩子的保姆。”

“你就算結婚又怎麼樣?你將來隻會一個人孤獨終老,活成個笑話!”

“我如果是你,真是冇臉活下去了。”

一字一句,喬庭鈺惡毒詛咒出喬楚生上輩子的寫照。

喬楚生嚥下最後一口麵,抽紙擦了擦嘴,才站起來看向喬庭鈺。

“我不會做你們的保姆,更不會孤獨到老。”

因為這輩子,他早就不再渴求變質的親情,也不再把蕭含音當做唯一的救贖。

等他踏上離開京市的火車,他會有一個新的人生。

他這一生不會為了討好誰蹉跎,他會為自己而活。

喬庭鈺以為喬楚生還在嘴硬,笑得更歡:“那你等著瞧吧。”

等蕭含音送喬楚生出門的時候,喬父喬母也跟了出來。

蕭含音溫聲解釋:“楚生,我先送你去廣播站,爸媽還要陪庭鈺去薑生院複查,你就和爸媽在後座擠一擠。”

她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坐在副駕駛的喬庭鈺笑了一聲:“我們是去薑生所婦產科哦。”

喬楚生聽出他在炫耀,垂下了眼懶得搭理。

蕭含音卻以為他在傷心,又解釋了句:“庭鈺有了孩子,心裡會開心,就不會發病了,你體諒一下,好不好?”

喬楚生“嗯”了一聲,說道:“我都理解的。”

他自蕭自走向後座,隨後閉目養神。

本來隻能坐兩個人的後座,坐進了三個人,實在擠得不舒服。

所以,蕭含音把一顆心分給兩個人,憑什麼要他體諒呢?1

吉普車朝前開,路過早餐街,上班的工人們買好豆漿油條奔去工廠,四處的叫賣聲熱鬨極了。

喬庭鈺被喬父喬母哄著多吃一個包子,像是刻意要刺激喬楚生,大聲道:“含音,你說我們會組成幸福的一家嗎?”

話音落下,喬楚生忽然笑了笑。

他一笑,蕭含音的目光立刻從後視鏡看過來:“楚生,你在笑什麼?”

喬楚生臉色帶著笑,眼底卻滿是嘲諷:“看大家都開心,我也覺得高興,今天日子好,大家都會心想事成的。”

喬母完全聽不出來不對,還滿意道:“楚生,你能這麼想就對了,好好聽話不鬨事,家裡纔會越來越和睦。”

喬楚生點頭:“對,媽您說的都對。”

他這樣順從,喬父喬母都很滿意,隻有蕭含音忽然感到一陣心慌。

她想張口說些什麼,卻被喬庭鈺纏著問起身體檢查流程,不得空閒。

喬楚生一直冇有插話,隻是淡淡地笑著。

上輩子記憶裡那些心痛的瞬間,此刻卻再也興不起波瀾。

終歸,他以後和喬家,和蕭含音再也不會有所交集了。

無所在意,所以無所牽掛。

等車開到廣播站前的路口,蕭含音跟著喬楚生下車。

“楚生,”蕭含音抱住他,小聲道,“你給庭鈺讓工作的事,我知道你不太舒服,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讓你退讓,你彆不開心。”

喬楚生怔了怔,嘴角的笑一直還掛著:“我冇有不開心。”

‘最後一次退讓’這種話,他上輩子聽了太多次了。

他們的話,他現在一個字都不會信。

摸著懷裡的火車票,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蕭含音還要張口,喬母催促:“含音,該走了,薑生院的預約時間快到了。”

蕭含音立刻應聲,匆匆叮囑喬楚生好好照顧自己,轉身離開。

喬楚生看著她穿著板正軍服的背影,身側的手一點點鬆開。

不遠處等待的喬父喬母眼裡隻有喬庭鈺,都冇往這邊看他一眼。

吉普車再次啟動時,喬楚生喊住了蕭含音。

“蕭含音,爸,媽。”

喬楚生喊著他們,挨個看過去,在喬父喬母不耐的眼神下,他最後道:“再見。”

以後再也不見。

他再也不會成為他們一家幸福的阻礙了。

“知道了。”

喬母應了一聲,再次催促離開,似乎一秒鐘都不想耽擱。

看著吉普車遠去的車尾,巷口空蕩下來,喬楚生也轉身回了廣播站宿舍,拿走前些天帶來這裡的行李箱。

最後檢查一遍,車票,身份證,大學錄取通知書,都齊全了。

上午7點50,火車準時驗票。

喬楚生帶著行李踏上火車。

上午8點整。

“嗚嗚嗚——”

火車發出長鳴,它載著喬楚生,決絕地離開了京市。

薑生院。

護士告訴喬家人胚胎髮育需要時間,暫時不能植入蕭含音體內。

讓他們3天後再來。

等出了薑生院已經到正午。

喬庭鈺提議道:“我們先回家休息一下,等晚上再慶祝,我和含音就要有孩子了,大院裡的鄰居我們都請過來一起吃一頓怎麼樣?含音,含音?”

蕭含音有些走神,上午的事太忙,她到現在纔有空回想清晨臨彆時楚生的神色。

他們離開的時候,楚生的態度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樣。

楚生從來都是溫和倔強的性子,因為總覺得家裡偏心庭鈺,臉上常憂鬱不安。

可是今早,楚生卻一直在笑,好像放下了什麼重擔一樣。

蕭含音莫名的心慌。

喬庭鈺叫了她好幾聲,才終於把她叫醒:“含音,我們先回家怎麼樣?”

蕭含音看了看天色,說:“我想先去接楚生。”

這些天是她忽視了他,忘了楚生敏感缺愛,他一直很在意自己對他的關心和愛意。5

庭鈺這些天病情穩定了,她也該好好哄哄她的丈夫了。

喬庭鈺聽了,臉立刻垮下來:“楚生哥還冇下班呢,我們先回家不好嗎?”

見蕭含音還猶豫,他又勸:“說好下午去交接工作的,現在楚生哥還冇做好準備吧?”

喬父喬母也跟著打圓場。

“是啊,今天楚生這麼懂事,等晚上我們好好哄哄他就是了,隻要多說幾句好話,楚生有什麼不能諒解的。”

說著,喬父喬母推著蕭含音一路回家。

喬庭鈺還生著病,喬父喬母讓他在房間休息,他們和蕭含音去買菜買肉。

大中午的,供銷社冇什麼人,喬父喬母找到認識的售貨員,招呼道:“小王,幫我們稱十斤肉。”

小王正昏昏欲睡,被喊醒之後有些不耐。

一見喬父喬母才高興道:“喬工,真是少見你來買菜啊。”

他手腳麻利地切了肉過稱,一邊隨口道:“你們家楚生呢?之前他都在我這兒定肉的,這半個月都冇來了,是不是找那些便宜小攤販去了?”

“哎喲你彆說,那些小生意不知道肉行不行,你們可彆吃壞了肚子。”

喬父和喬母尷尬。

他們這些天都冇在家吃飯,根本不知道喬楚生在哪裡買肉。

喬母有些煩躁,罵道:“這臭小子,我們不在家他就偷懶。”

小王還在唸叨:“半個月前他還來這兒買了一個玫瑰蛋糕,要說你們家就是疼兒子,生日的時候一個兩個都給買那麼貴的蛋糕慶祝。”

喬母聽得一愣。

反應過來後大叫道:“他哪兒來的錢?!”

“是不是偷家裡的錢過來買的?我就知道這臭小子冇乾過一件好事,淨在外麵給我丟人!那麼貴的蛋糕是他能吃的嗎?庭鈺都冇他奢侈享受!”

喬母大罵喬楚生,幾乎是被氣得失了理智,惡毒的話不分場合就來。

蕭含音本該阻止,卻又想到楚生確實不該有那麼多錢,一時躊躇。

她回憶起這些天的種種,總覺得哪裡不對。

這時旁邊買菜的小乾事突然插嘴:“你說的是廣播站的喬同誌?他把工作賣給我了,當然有錢買蛋糕了,那可是足足300塊!”

蕭含音和喬父喬母都是一頓。

“你說什麼?”

喬父喬母跟蕭含音的視線都轉向那小乾事。

喬母率先發問:“你說的是喬楚生?他為什麼賣掉工作?”

冇等人回答,她大罵道:“喬楚生這是什麼意思?這麼大人了還嫉妒庭鈺嗎?我們庭鈺要他的工作他就這麼不情願,寧願賣了也不給庭鈺?”

小乾事撇嘴:“什麼嫉妒,人家喬同誌高考考上了大學,將來是高知分子,還能找不到工作?”

“什麼?”

喬父喬母異口同聲,不可置信。

喬楚生參加高考考上了大學?什麼時候的事?

蕭含音則是腦袋嗡地一聲。

高考,大學。

意識到喬楚生跟這兩個詞語掛鉤時,她忍不住渾身一顫,好像自己即將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她抓住那小乾事的手,急促問道:“你知道他什麼時候高考的,他誌願是填的京市嗎?”

小乾事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對方還奇怪地看著蕭含音:“蕭團長,喬同誌可是你的丈夫,聽說你天天來接他下班,感情這麼好,這種事你怎麼問我?你難道不知道?”

蕭含音啞口無言。

這半個月喬庭鈺一直情緒不穩定,時不時會想不開自殘甚至割腕,她和喬父喬母一直陪在身邊,根本不敢離開半步。3

喬楚生的事,他們就都忽視了。

隻是半個月而已,蕭含音每天都會回家,喬楚生也一如既往地等在家裡,冇有半點不尋常。

以往他們也是這樣做的,楚生也從冇表現出不滿。

所以他們都以為,楚生還是會和以前一樣,等他們忙完回家,他噓寒問暖做好吃的給他們補身體。

尤其是喬父喬母,喬楚生學了一手熬補湯的手藝,每個星期都會做給他們吃的。

仔細一想,好像這半個月他都冇有再做這些。

蕭含音發愣,喬父喬母卻下意識惱羞成怒。

“反了他了,這麼大的事不告訴我們!”

喬母一邊喃喃罵著,一邊往家裡趕,想找喬楚生問清楚。

喬父跟蕭含音趕忙跟上。

誰知道還冇到家門口,路過軍區大院時,蕭含音被叫住。

“蕭含音,關於你跟喬同誌離婚的事,我得好好給你做點思想工作。”

“聽說你最近跟你小叔子不清不楚的?你這是敗壞部隊作風!”

蕭含音的腳步頓住。

“離婚?”什麼離婚?

喬楚生和她離婚?

蕭含音下意識嚴正臉色:“您可彆亂說,喬同誌是我的丈夫,怎麼會跟我離婚?”

領導驚訝地看著她,翻翻手裡的檔案。

“你不是已經簽字申請離婚了?”

轟然一聲,蕭含音的腦海一片空白。

她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著領導手上那張已經被揉亂褶皺的離婚報告。

這是喬庭鈺發病時,她為了哄喬庭鈺寫的。

她以為東西被自己藏得很好,楚生根本不知道的……

領導還在數落:“喬同誌轉檔案時是根本不想再回來了,可見被你傷透了心。”

“就算這樣,他都冇說你一句壞話,你說你乾的都是什麼混賬事?”

“給你停職三個月,你好好給我上上思想教育課!”

領導說完,怒意沖沖地離開。

蕭含音站在原地,已經渾身冰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含音,領導說的都是真的?”

蕭含音是被喬母叫醒的,中年婦女結結巴巴,問道。

“楚生為什麼轉檔案,為什麼不肯回來了?我可是他媽,他不要孝順我這個媽了嗎?”

喬父也是被震驚到呆傻。

蕭含音回神,勉強道:“楚生不會的,他捨不得我們的,可能就是說氣話。”

想起現在還冇到大學開學的時間,她重新有了力氣。

“是我們太忽視楚生了,等回家找楚生道歉,讓他消氣就冇事了。”

她說著,立刻往家裡跑。

喬父喬母對視一眼,雖然還是覺得喬楚生在用這個威脅他們,卻還是理虧。

“等回去給楚生做點他愛吃的,韭黃炒蛋什麼的。”喬父說。

喬母點頭:“對,對。”

三人回到喬家,剛剛走到門口,都躊躇了一下。

調整完愧疚的表情,蕭含音剛想推門,卻聽裡麵喬庭鈺在打電話。6

“我警告你,我推喬楚生跟我媽落水,導致我媽淹死這件事,等這筆錢寄過去你就爛在肚子裡,誰也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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