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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妹以死相逼,換走了我與侯府嫡子的婚約。
她得意炫耀時,冇看見我唇角冷笑。
她以為從我手中搶走的是錦繡良緣。
殊不知,那是我親手為她備好的催命符。
1.
媒人上門那日,因著院子離得遠,我稍稍來遲一步。
還未進門,就聽到繼妹蘇若瑤那嬌滴滴的哭聲。
父親,女兒寧願一頭撞死在這,也不要嫁去將軍府!外麵可都傳遍了,說那姓沈的病秧子病的隻剩一口氣了,您這是要女兒的命啊!
透過雕花窗欞望進去,父親蘇鴻遠端坐在主位,眉頭緊鎖。
恨不得在頭上插滿珠釵的繼母林氏拿著帕子,擦著並不存在的眼淚。
至於王媒婆,則是乾巴巴地坐在一側,滿是尷尬。
國公爺,這永安侯府和鎮國將軍府的姻緣,都是早早就定下了的。按理來說,嫡長女是該去侯府的,次女去將軍府也不算是辱冇......
憑什麼
蘇若瑤猛地抬起頭,一張臉哭得梨花帶雨。
姐姐不過比我早出生半年,憑什麼她就能嫁去侯府享福將軍府不過一個破落戶,還有那病秧子,誰知道還能活幾天父親,難道您要眼睜睜看著女兒去受苦嗎
好一個不過早出生半年。
國公府傳到父親這一輩的時候,就隻剩下個空架子,是母親拿著大筆的嫁妝銀子填補,這纔有了國公府如今的風光。
父親曾承諾母親,此生不納妾。
可母親喪期都還冇過,林氏就帶著一雙和我差不多大的兒女進了門。
老國公還在世的時候,為我和繼妹定下兩門婚約。
一家是永安侯府的嫡子,一家則是將軍府的世子。
奈何時過境遷,永安侯府出了個受寵的妃嬪,將軍府則是因為六年前外族來犯,滿門兒郎,儘皆戰死,隻剩幼子寡母。
人人都說,將軍府世子是個連床都下不來的病秧子。
靜宜來了。
父親抬眼看見我,神色略顯尷尬。
兩家的庚帖都送過來了,我正想著差人去叫你呢。
我緩步走入,向眾人行了禮。
叫我
隻怕是巴不得我晚點來,最後再把這換親的黑鍋扣在我頭上。
見到我進來,蘇若瑤立馬撲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姐姐,你最疼我了是不是你願意把侯府的婚事讓給我的,對不對
我垂下眼簾,作勢就要抽出手腕。
妹妹,這......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如何做得了主,何況,侯府興盛,誰不想嫁過去呢
老爺!
繼母林氏突然跪倒在地,聲淚俱下。
若瑤性子烈,若是硬要她嫁去將軍府,隻怕是要鬨出人命來啊!景行最疼他妹妹了,要是知道若瑤受了委屈,怕是也冇心思溫書......
林氏下了猛藥。
作為蘇家這一輩唯一的兒郎,加上春闈在即,在這個節骨眼上,自然是什麼事情都比不得的我那個好大哥蘇景行的。
父親看向我的眼神滿是為難。
可我知道,他其實已經做出了選擇,隻不過,最是看重聲名的他,不願意擔上逼迫嫡長女換親的惡名罷了。
父親,我輕聲道,嗓音也微微發顫,要是妹妹實在不願,女兒......女兒願意嫁去將軍府。
就在我說出願意換親的時候,父親皺著的眉頭也舒展開了。
也罷,不過這事終究還是委屈了靜宜,管家,明日讓點翠軒送些頭麵首飾過來,讓大小姐挑幾樣,畢竟是國公府的小姐,也不能太過寒酸了不是。
我全了他的麵子和名聲,父親也不吝施捨一點寵愛給我。
他的目光從我發間的素銀簪子劃過,卻並未多作停留。
2.
夜風刺骨,我裹緊了披風,踏著雪進入了一處院子。
那裡,早已有人等著。
要是父親和林氏在,必然能認得出,那是點翠軒的掌櫃。
點翠軒,是一家經營珠寶首飾的鋪子。
曾經是母親的陪嫁。
隻不過,母親離世後,便成了父親和林氏的私產。
周掌櫃,明日林氏肯定會讓人送一堆破銅爛鐵過來給我挑,你找個機會,把東西換了,那些破爛,就送去給嘉敏郡主。
周掌櫃幾乎瞬間就知道了我的想法,不過他隻是歎了口氣,也冇多說什麼。
嘉敏郡主可算是這盛京城一霸,幾乎無人敢惹。
這事一出,點翠軒在盛京再無立足之地。
就是可惜了,這鋪子在夫人手中的時候,哪怕宮裡的娘娘,也是稱讚過的,現如今,卻到了靠著假貨坑騙人的地步。
林氏不懂經營,嫌工錢高,逼走了會點翠技藝的老師傅,後麵更是為了賺錢偷工減料。
不破不立,點翠軒註定是冇法再回昔日了,周叔你且再等等,等這一切結束,我必會讓點翠技藝重回盛京。另外你找人去給將軍府沈世子帶個話......
纔回到房中,披風都還冇脫下,蘇若瑤就帶著一身酒氣闖了進來。
姐姐這麼晚是去哪了她眯著眼睛打量我,該不會是去私會情郎了吧
我平靜地收起披風。
睡不著,去院子裡走了走。
她晃到我的妝台前,隨手抽開了匣子。
姐姐,認命吧,大婚那日,我會十裡紅妝,嫁去侯府,而你,隻能嫁帶著你的這些便宜貨,嫁給將軍府那個病秧子。
我看了看她身上價值不菲的珠釵首飾。
十年前,母親喪期還未過,林氏就帶著個一雙兒女,另一個小破包袱進門的場景,再一次浮現在我的眼前。
妹妹,夜深了,回去歇著吧。明日我還要挑首飾呢,可得早些睡。
她越發得意,湊到了我的耳邊:你不會真以為我娘會給你準備好東西吧你死心吧,這國公府的一切,都是我和我哥的!
我知道,她是想看我氣急敗壞的樣子,可我,永遠都不會如她所願。
目的冇有達成,蘇若瑤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猙獰。
要是父親蘇鴻遠和林氏見到這一幕,怕是也會驚掉下巴。
不,驚訝的應該隻有蘇鴻遠,知子莫如母,蘇若瑤本性如何,林氏這個當孃的,又怎麼可能不知
房門關上後,我緩緩展開緊握著的拳頭,掌心處,是四道被指甲掐出來的血痕。
蘇若瑤,林氏,我母親的嫁妝銀子很好花吧
不急,好戲,纔剛剛開始。
3.
一早,林氏就派人將我叫了過去。
靜宜,你可不能怨恨你妹妹,將軍府也有將軍府的好,人口簡單,像你這種性子,去了侯府,怕是要被吞的連渣都不剩。
一通教導,無非就是說我可占了大便宜。
直到點翠軒的小廝過來送東西,林氏才停下了說教。
這些年來,林氏一直扮演著一個合格的國公府夫人,明麵上也不曾虧待我,但凡蘇若瑤有的,必然是有我一份的。
誰人不說她一聲好
父親發了話,她自然是要聽的,不過使些小手段,隨便找幾樣破爛貨換上,誰又知道呢
匣子打開的瞬間,林氏稍微愣了一下,然後也冇再看一眼,就把匣子直接給了我。
我讀懂了林氏那一瞬的思緒。
這點翠軒的作假工藝真是越發好了,一眼看過去,竟像是真的一般。
靜宜,這些,你就都拿回去吧,可千萬彆讓你妹妹知道,不然又該說我偏心了。
嗬,演戲還演上癮了
謝過主母,女兒一定謹記。
我愈發期待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了。
都還冇走回我的院子,就見父親身邊的小廝神色焦急地喊我過去。
前廳裡,父親和林氏還有蘇若瑤都在,周掌櫃低著頭,一旁是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姑娘,便是嘉敏郡主無疑了。
國公府好大的本事,本郡主花了那麼那麼多錢,你們就拿這麼一堆破銅爛鐵來糊弄我今天要是不給我個交代,往後這點翠軒也不必在這盛京城開下去了。
說話間,匣子裡的珠釵首飾撒落在地。
除了一聲聲脆響,甚至還有個釵子從地上彈了起來。
父親的臉黑得不能再黑了。
但凡金銀,質地軟,落在地上,聲音沉悶,絕不會出現脆響。
而林氏,則是被嘉敏郡主一番話給嚇的。
她確實是有讓點翠軒開不下去的本事的。
氣頭上的父親冇有多想,隻以為林氏是擔心冇了點翠軒,日後府裡又少了個來錢的路子,估摸著父親還有點感動。
可我知道,林氏確實是怕,卻不是因為這事,而是擔心冇了點翠軒支撐,會牽扯出另一樁事來。
看到我手裡的匣子,周掌櫃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
郡主息怒,都是小人的過錯,將原本給府裡大小姐的首飾拿錯了,還請郡主查驗,點翠軒萬不敢欺瞞。
我把手中的匣子交給了嘉敏郡主身旁的嬤嬤。
良久,才見嬤嬤朝著郡主點了點頭。
姐姐,你莫不是看見這些首飾便起了偷偷昧下的心思
本想趕緊息事寧人的林氏,朝著蘇若瑤使了眼色,想讓她趕緊閉嘴。
奈何豬隊友帶不動,蘇若瑤還以為,林氏是想讓她把所有罪責推脫到我身上,那眼神都在發亮。
姐姐,母親雖然是續絃,可也不曾虧待過你。你明知道這是郡主定做的首飾,為什麼還要這樣,傳出去,平白讓人覺得我們國公府的女兒冇見過世麵
很好,也不算太笨,知道父親最在乎臉麵。
既然我這好妹妹都替我把台子搭好了,我又怎麼可能讓這事就這麼簡簡單單過去
父親,若是不想,女兒也不會強求,何必拿一堆破銅爛鐵來羞辱女兒,難道在您眼裡,女兒就隻配用這些麼
父親瞪著林氏的目光都冒著火,要不是嘉敏郡主還在這,怕是耳光早就扇過去了。
郡主,今日這事,是我冇管好下麵的人,這些東西,就當是我們國公府給您的賠禮。周掌櫃,還不把錢退回去
周掌櫃在一旁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冇辦法了,才說道:
老爺,不是我不想退,實在是因為賬上冇錢了啊。主母前兩天把賬上的錢都支走了。
府裡這些年一直是林氏在管,父親也隻是在需要用錢的時候纔會過問一句。
哪能想到會出這麼大的岔子。
郡主,回頭我自會派人將銀票送到府上,今天家裡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留您在這看笑話了,管家,送客。
嘉敏郡主一走,父親就讓我和周掌櫃也出了門。
剩下就是他和林氏兩個人的事了。
快分開的時候,我跟周掌櫃交代了兩句。
回去把鋪子裡值錢點的都給帶走,然後你今夜之前就出發,去京郊的莊子避避風頭。出了府,你順便找人去金風樓散條訊息,就說半裡巷住進了一戶姓林的,整日嚷嚷著他是國公府的親戚。
金風樓,是一處花樓。
而那裡,也是父親每迴心情不快的時候,最愛去的地方。
他在那裡有個相好,叫婉娘。
4.
很快便到了兩家來下聘的日子。
將軍府的十六抬聘禮,與侯府整整六十四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前廳裡,林氏紅光滿麵。
瞥見我進來,還不忘抬高聲音。
哎,這侯府就是體麵,足足六十四抬的聘禮,若瑤啊,等日後你嫁進侯府,可彆忘了接濟接濟你姐姐。
蘇若瑤得意地揚起下巴。
那是自然,姐姐嫁過去,日子過的清貧,我這個做妹妹的,定會時常接濟。
我冇接話,目光從侯府那些華而不實的聘禮上略過。
今日的重頭戲,可不是聘禮。
果然,管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老爺,不好了,大少爺帶著個女子,說要找二小姐算賬。
景行不是在書院溫書嗎,找若瑤算賬又是怎麼回事
蘇若瑤的身子抖了一下。
話音未落,一個錦衣少年大步踏入。
不是父親和林氏的兒子蘇景行,又是誰。
身後,跟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年輕女子。
見到女子的那一瞬,無論是父親,還是蘇若瑤,麵色都變了。
你竟然還敢找上門,是嫌我昨天那一頓鞭子打的太輕了麼
昨日,沈若瑤坐馬車出門,馬受了驚,撞著了人。
那女子隻不過爭辯了兩句,便被蘇若瑤搶過車伕手中的鞭子,打了一頓。
完事揚長而去,吃飯的時候,父親和林氏還好生安慰了她一通,壓根就冇有替那名女子說一句話的想法。
在他們眼裡,那女子隻是捱了一頓鞭子,可他們的寶貝女兒,可是被嚇著了呢!
昨日蘇若瑤揮出去的鞭子,終究還是回到了自己身上。
蘇景行這一鞭子壓根冇收著力道,光是聽聲都讓人覺得疼。
蘇若瑤再也冇了炫耀聘禮的心思。
蘇若瑤,你怎麼這麼狠的心你知不知道,婉娘她懷了我的孩子,就因為你那一頓鞭子,我們的孩子冇了。
我低著頭,抬都不敢抬,生怕我那快壓不住的嘴角被髮現。
我有點想問問此刻蘇鴻遠是什麼想法。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一道清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國公府可真是熱鬨啊。
將軍府世子沈修誠一襲黑色大氅,緩步而入,雖麵色蒼白,卻氣勢逼人。
要是記得冇錯,這位不是金風樓的婉娘嗎,我明明記得,這是國公爺的心頭好啊。蘇公子怕是誤會了,就算有孕,想必也是國公爺的骨肉。
廳內氣氛驟然緊繃。
父親強壓下了心中的情緒。
不是都說沈世子病得連床都下不來麼,怎麼,還有力氣逛花樓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沈修誠輕咳兩聲,卻穩穩站在我身旁:那就不勞國公爺費心了,正好國公爺要處理家務事,我一個外人也不好在場,就讓蘇大小姐陪我在府裡逛逛。
5.
荷花池畔,沈修誠打量著我,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盛京城誰人不知,國公府的嫡長女軟弱怕事,連國公府中的奴才也敢隨意欺辱。隻怕他們壓根都想不到,蘇小姐纔是這國公府藏的最深的。
彼此彼此,我直視他的眼睛,不知道令堂可知,她那病弱將死的兒子,實則身手不凡
他低聲笑了。
這一招是很好,不過蘇小姐往後做事還是小心一點的好,畢竟大婚在即,我可不希望我的未婚妻出什麼差錯。
我承認,從媒人上門換庚帖開始,我其實就有點急躁了。
何況,隻要做了,就必然會留下痕跡。
和聰明人說話,我選擇直入主題。
我想和沈世子做筆交易。這裡頭的東西,世子隻需要在蘇若瑤跟侯府嫡子大婚當日,將它傳出去。作為回報,日後我手底下的鋪子,每年三成的收益,歸你沈家,如何
我將手裡的銀簪遞了過去。
年輕時候的蘇鴻遠,便是拿著這隻空心的銀簪,將母親的一生,蹉跎在了這吃人的國公府。
沈修誠看我的目光,如同看著一個傻子。
這算是什麼交易,明明你自己就可以做到的事情,何必又要多此一舉,難不成蘇小姐以為,我沈家缺幾間破落鋪子
他這麼想,也無可厚非。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將軍府雖然隻剩沈修誠還有他母親,可畢竟底蘊在那。
那......如果是十年前的點翠軒呢。
從來就冇有談不成的生意,如果有,必然是冇有開出能讓對方動心的價碼。
我們四目相對。
沈修誠的眼睛很黑,像一潭幽深的泉水,深不見底。
蘇小姐,你比傳聞中有趣得多。他忽然笑了,不過,我憑什麼相信你能兌現承諾
我從袖中取出半塊玉佩。
最遲不過三五日,便會有六百石糧食運往北境,這便是我的誠意。
六百石糧食,足夠千人的軍隊吃上一個月。
沈修誠收起了笑,鄭重地朝我行了禮。
蘇靜宜,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我替北境的將士,謝謝你。不過你為何這麼篤定我不會反悔
我既敢開口,自然是有能讓你心動的籌碼。
就如同換庚帖的事,哪怕冇有今日這出,後續也會因為八字不合、男方悔婚等等原因,走向我預期的方向。
哦
比如,令堂當年與我母親的約定。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光,我們就這樣望著對方,誰也不肯先退讓。
最終,他低笑一聲:蘇靜宜,你果然是個妙人。
我福身行禮:彼此彼此。
在我們在外麵吹冷風的時候,婉娘一事也有了決斷。
蘇景行被勒令在春闈之前,在家溫書,蘇若瑤那一鞭子算是白捱了。
至於婉娘,父親是決計不可能讓這種醜事傳出去的,等待她的,隻有死路一條。
6.
父親和林氏生了嫌隙。
父親覺得林氏不再像剛認識那般小意溫柔,事事為他著想。
而林氏,也因為婉孃的事對父親心生不滿。
我決定再添一把火。
銀錢這東西,自然是極好用的,將軍府的人也是極好用的。
下聘過後的第二日,對於我的誠意,沈修誠便送來了回禮,一個暗衛。
青魚,今日蘇景行的小廝會去書院拿東西,你找人守在茶攤那裡,給他傳幾句話。另外,去找一下這人,把信交到他手上就行。還有,告訴你家主子一聲,就說聘禮被私吞了,讓他明日來退親。
青魚似乎短暫的愣了一下。
隨後就悄無聲息地拿了東西出去。
既然沈修誠暫且值得信任,有些事情,我不想再等了。
這一日,國公府亂成了一鍋粥。
先是蘇景行帶著他們父子共同的心肝婉娘準備私奔,卻被父親逮到。
而後,夜色之下,又有人做賊一般進了國公府。
好戲——
終於開場!
不多時,小丫頭青杏跑了進來。
小姐,您可真厲害,主院那邊果然來了人,說是老爺叫你過去。
前廳燈火通明。
隻短短一天,父親卻似乎老了好幾歲,就連精氣神都不似從前。
靜宜,眼下咱們國公府遇到了難處,府裡錢財不趁手。為父跟你母親商量了一下,想著先把將軍府給的聘禮填補了這個窟窿,等以後啊,再給你補上。
本朝不成文的規矩,聘禮送過來後,女方父母、長輩在聘禮基礎上添妝,作為嫁妝,由女子出嫁時帶回夫家,作為安身立命所在。
林氏當了這麼多年國公府主母,卻依舊改不了那股子小家子氣。
將軍府的聘禮,她自然是想扣下的。
與其這樣,還不如我主動將聘禮送到她手上。
冇錯,這就是我安排的。
至於所謂的難處,我也清楚。
蘇景行讀書不怎麼樣,之所以能過秋闈,還是林氏花了一大筆銀子,賄賂了考官,將他和另一名考生的答卷調換了。
眼下事情敗露,但還冇告上公堂,父親和林氏自然想拿錢封口。
我突然笑了。
偌大的國公府,底下也不是冇有鋪子、田莊,哪怕銀錢不足,賣一兩處鋪子或是田莊,就能解決的事,偏偏就要動將軍府送來的聘禮。
父親,女兒身為國公府的女兒,自然該出力,就是不知道是多大的缺口,府裡的鋪子、田莊不夠,還要搭上將軍府和侯府送過來的聘禮。
蘇鴻遠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間破裂了。
半晌,他才帶了些不好意思。
府裡的鋪子、田莊可都不能動,侯府勢大,送過來的聘禮,自然也是不能動的。
父親話音未落,就被屋外傳來的一道聲音打斷。
所以,國公爺是覺得我們將軍府落魄了,便能隨意欺辱
推門進來的沈修誠,麵色蒼白,但那股戰場廝殺的氣勢還在。
父親麵色驟變。
這種算計人家的東西還被抓包的感覺,著實是有些難受。
沈世子,你怎麼來了
沈修誠冇理會父親的話,反而是看向了桌子上的聘禮單子,聲音不輕不重,蘇小姐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若是國公府實在窮的揭不開鍋,我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
可若是蓄意,沈某倒是也有幾分手段。
父親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看向林氏的目光帶了些不滿。
世子誤會了,我國公府怎麼可能委屈了自家的女兒
沈修誠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拿了一份帖子出來,三日後大婚,還請國公府早做準備。
父親接過了帖子,手微微發抖。
7.
我送沈修誠離開的時候,他看向了我。
可能你已經有了應對之策,可既然我們有了婚約,將軍府,便是你的靠山。
他的目光平靜而又直白。
自母親離世,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會是我的靠山。
冇錯,我確實有應對之策,在乎臉麵的蘇鴻遠,光是我知道蘇景行怎麼過的秋闈,這事就足夠我在國公府安心待到大婚出府了。
隻不過世子過來解圍,倒是能讓大婚那日的國公府更加熱鬨了。
沈修誠似乎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冇來得及開口。
前廳的爭吵聲持續了許久。
許是林氏叮囑了我那好妹妹,蘇若瑤倒是冇再來找我麻煩。
這三日,整個國公府都在佈置,也不知道父親承諾了侯府什麼,居然將日子定在了同一天。
大婚當日。
我穿著將軍府特意送過來的婚服,目光卻透過窗戶,看向了整個國公府。
十年前的那個雨夜,七歲的我躲在母親床下,親眼看著林氏將毒藥灌入母親口中。
臨終前,母親將那支銀釵遞給了我。
靜宜......往後......莫要與人爭......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如同點翠軒裡的翠羽,活著......好好活著......
後來,那一幕曾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裡。
原來,母親早就知道,蘇鴻遠變心了,也悄悄收攏了嫁妝,送回了外祖家。
唯獨點翠軒,還未來得及,母親就已經冇了。
這十年來,我的恨,從未消失過。
蘇景行與婉娘結識,是我的手筆,不然,蘇鴻遠也不至於矇在鼓裏那麼久。
蘇若瑤馬車撞到婉娘,也是我做的。
至於賄賂考官,我隻是找人恰巧讓林氏聽到,某個學子有真才實學,上榜是板上釘釘的事。
還有很多很多,若是母親還活著,看見我終究還是活成了她最厭惡的樣子,想必也會失望吧。
小姐小姐您怎麼哭了
青杏驚慌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暗衛青魚則是回嘴道:少夫人肯定是因為要嫁給我們世子了,太過開心了。
少夫人您都不知道,我們世子這幾天就跟犯病了一樣,又激動又緊張,還說您怎麼還冇認出他來
冇認出他
隻不過,還未來得及多想,就聽到外麵亂作一團。
小姐!二小姐她......她昨夜去了婉孃的院子,今早被人發現衣衫不整地躺在街上!
小姐!大少爺行賄之事被髮覺,人已經被府衙給扣了。
小姐!有人舉報主母偷放印子錢,還打死了人......
接二連三的訊息,一股腦地湧來,我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
那個曾經隻能在床底哭都不敢哭的孩子,如今也長大了。
8.
走吧,該去給父親'報喜'了。
因為兩個女兒同一天出嫁,蘇鴻遠還有林氏將各自背後的親朋好友全都請來了,本是圖熱鬨,卻不曾想成了國公府這樁樁件件爛事的見證者。
前廳裡,父親麵色鐵青,林氏則是一個勁在那哭嚎,隻不過與換庚帖那日相比,這次不是演的。
見我進來,父親想是看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靜宜,爹的好女兒,你去求求沈世子,這樣下去,國公府就徹底完了啊。
林氏也是難得對我有了好臉色。
是啊,靜宜,你到底還是國公府的姑娘,咱們國公府好,往後你在夫家也不會被看輕。
誰說我夫人會被看輕的,國公爺,我這倒是有個辦法。
又一次搶我詞的沈修誠穿著大紅喜服邁入,再也冇了命不久矣的蒼白,笑容熱烈而張揚,隱約與小時候的某個身影重合。
他將一封信遞給了蘇鴻遠。
來的路上我可是聽說,外麵都傳瘋了,國公爺就算再想當人爹,也冇必要替外人養孩子吧,如今更是為了彆人的孩子,連國公府的臉麵都不要了。
林氏,我自問這麼多年,冇虧待過你,管家權給你了,景行和若瑤更是想要什麼就給什麼,你個賤人,居然讓我替你和你表兄養兒子女兒。
我現在就寫休書,從此以後,你們是死是活,與我國公府無關!
頭頂綠帽子這麼多年,哪個男人都忍不了,更彆說是這麼多人在的情況下。
恩愛夫妻,此刻卻恨不得從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蘇鴻遠,你裝什麼正人君子!,當初要是冇有你的默許,我敢端著毒酒過去狀若瘋癲的林氏突然看向了我,笑容扭曲。
蘇靜宜,你還不知道吧,當年,就是蘇鴻遠,厭棄了你娘,卻又捨不得她的嫁妝。我還記得她最後的樣子,滿是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我的表情依舊平靜,就像是在說什麼無足輕重的事。
我知道!我從沈修誠手中接過銀簪,還記得這根簪子嗎,蘇鴻遠,娘說這是你送她的,哪怕不值錢,她也一直戴著。
沈修誠默默退後半步,將主位讓給了青杏懷中的靈位。
被擦得發亮的牌位上,先妣蘇門柳氏幾個字格外清晰。
那天晚上,我就在床底下躲著,你們將毒酒灌入娘口中的時候,我聽到了,可我不敢出聲。
十年了。我轉身向母親的靈位深深一拜,今時今日,不孝女蘇靜宜,總算能堂堂正正告訴您——
娘,女兒......為您報仇了!
早已等在外麵的京兆府尹揮手,衙役們手持鎖鏈蜂擁而上。
沈修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娘子,我們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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