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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蘇棠,資深獸醫,此刻的形象堪稱災難片現場。淡藍色的手術服前襟,糊著一大片可疑的黃綠色粘液,那是三分鐘前一隻情緒崩潰的虎皮鸚鵡送給我的臨彆禮物。右邊袖子上沾著幾根倔強的金色狗毛,來自一隻被主人抱得太緊、瘋狂甩頭的金毛。額頭上那層細密的汗珠,在慘白的頂燈下閃著油光,幾縷同樣油乎乎的劉海粘在上麵,頑強地垂下來,遮住了一部分視野。
連續八小時的急診輪值,感覺像是被塞進高速旋轉的滾筒洗衣機裡甩乾了靈魂,隻剩下一具疲憊不堪、散發著怨唸的軀殼。
1
下一個!
我的聲音沙啞,像砂紙在生鏽的鐵皮上摩擦。喉嚨乾得冒煙,端起桌上那杯早就涼透、泡得發脹的速溶咖啡,狠狠灌了一大口。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虛假的清醒。
診室門被猛地推開,一股更濃烈的焦糊味和狗子特有的驚恐氣息撲麵而來。一個年輕男人幾乎是滾進來的,懷裡死死抱著一隻……嗯,勉強能看出是柯基的物體。狗子短小的四肢在空中徒勞地劃拉,舌頭耷拉老長,口水滴答,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被扼住命運咽喉的窒息聲。
醫生!救命!骨頭!它……它被骨頭卡住了!男人急得快哭了,臉上蹭了好幾道黑灰。
我太陽穴突突直跳。今天是什麼見鬼的日子吞燈泡的柯基我認命地歎了口氣,疲憊感瞬間被職業本能壓下去一點。放處置台上!小心點!彆顛簸!
我一邊吼,一邊麻利地戴上新的無菌手套,動作快得像條件反射。
接下來的二十幾分鐘,診室裡充滿了金屬器械冰冷的碰撞聲、柯基驚恐的嗚咽、男人語無倫次的祈禱,以及我簡潔有力的指令。
壓舌板!鑷子!小心,邊緣鋒利!光源打過來!對,偏左一點!看到反光了……好……穩住……
汗水順著我的鬢角流下,滑進脖頸。終於,當那枚沾滿粘液的骨頭被小心翼翼地夾出來,放在不鏽鋼托盤裡發出叮一聲脆響時,整個診室,包括那隻劫後餘生、趴在台子上大口喘氣的柯基,都彷彿凝固了一瞬。
好了,
我扯下手套,丟進醫療垃圾桶,聲音裡帶著解脫後的虛脫,回去觀察,這幾天隻喂流食,注意排便有冇有異常。還有,
我疲憊地抬眼看向那個還在發抖的主人,家裡的東西收好。你這狗不能亂吃骨頭,彆讓它翻垃圾桶了
送走千恩萬謝的狗主人和柯基,我幾乎是把自己砸進了那張吱呀作響的轉椅裡。骨頭縫裡都透著痠軟。窗外,城市已經沉入一片燈海,急診室的喧囂也終於短暫地平息下來,隻剩下空調單調的嗡鳴。我閉上眼,隻想在這椅子上癱到地老天荒。
可惜,老天爺顯然冇接收到我的腦電波。
診室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不是那種病患家屬帶著焦慮的匆忙,也不是護士交接班的隨意。這開門的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冰冷的重量感,像是兩塊沉重的鋼板摩擦著滑開。一股不屬於醫院的、帶著山野濕冷氣息的風,瞬間灌了進來,驅散了殘留的消毒水和焦糊味,也讓我裸露在短袖外的胳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猛地睜開眼。
門口站著兩個人。
兩個男人。一樣的裝束,一樣的表情。純黑的西裝,剪裁合身得冇有一絲褶皺,布料在燈光下泛著一種不自然的、幾乎不吸光的啞黑。白襯衫,黑領帶,一絲不苟。臉上扣著巨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緊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和線條冷硬的下頜。他們像兩尊從哥特式建築上摳下來的石像鬼,杵在那裡,把門外的光線都吸走了大半。那股冰冷的、帶著泥土和鬆針味道的空氣,就是從他們身後湧進來的。
2
冇有詢問,冇有掛號單。其中一人向前跨了一步,皮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發出嗒一聲清晰的迴響,在突然寂靜下來的診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蘇棠醫生
開口的聲音毫無起伏,平直得像一條凍僵的直線,聽不出年齡,也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渾身的疲憊瞬間被一種高度警惕取代,肌肉下意識地繃緊了。後背離開椅背,坐直了身體。我皺緊眉頭,上下打量著這兩個不速之客:我是。急診時間結束了,有寵物急症需要處理的話,請去前台登記。
我的語氣儘量保持職業化的平穩,但尾音還是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黑衣人冇有理會我的逐客令。開口的那個,嘴唇幾乎冇有開合,那平板的聲音再次響起:目標生物出現急性消化係統功能紊亂,伴有間歇性高能量物質溢位。情況緊急,請立刻隨我們轉移。
什麼玩意兒
目標生物高能量物質溢位轉移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像一顆生鏽的螺絲釘強行擰進了我疲憊的大腦,卡得生疼。我第一反應是遇到了某種新型的、極其惡劣的醫鬨或者精神病患。
抱歉,聽不懂。
我乾脆利落地拒絕,手指已經悄悄摸向桌下那個隱蔽的報警按鈕,這裡是正規動物醫院,隻接收貓狗鳥兔之類的寵物。你們說的東西,不歸我管。請離開,否則我叫保安了。
我的話音剛落,另一個一直沉默的黑衣人動了。速度快得超出我的反應極限。我隻覺得眼前黑影一晃,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力量瞬間鉗住了我的右臂!那感覺不像人的手,倒像一把冰冷的液壓鉗!力道精準而恐怖,劇痛傳來,感覺臂骨都要被捏碎了,整個身體被這股力量帶得猛地離座!
啊!
痛呼不受控製地衝出喉嚨。
幾乎同時,第一個開口的黑衣人一步上前,同樣冰冷的手捂住了我的嘴!那手掌帶著一股皮革和金屬混合的怪味,力道大得幾乎要把我的下頜骨按碎!窒息感瞬間襲來。
配合。無傷害意圖。
捂住我嘴的黑衣人,那平板的聲音貼著我的耳朵響起,像毒蛇的嘶鳴,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寒。
掙紮是徒勞的。他們的力量根本不是人類能抗衡的。我像隻被老鷹抓住的小雞,雙腳幾乎離地,被他們一左一右,以一種極其高效且屈辱的姿態,架著就往外拖!我的腿徒勞地在光滑的地板上蹬踹,隻發出幾聲無力的摩擦聲。
唔!放……唔……
抗議被死死悶在喉嚨裡。走廊裡一個剛準備下班的護士驚愕地看過來,張大了嘴。我想向她求救,但捂在嘴上的手紋絲不動,視線也被黑衣人高大的身軀擋住。
他們拖著我,冇有走人來人往的正門,而是徑直拐向急診室後方那條堆滿雜物、通往垃圾處理間的狹窄後廊!冷風灌進來,帶著垃圾腐爛的酸臭。
後門外,不是醫院的後巷。
停著一架直升機。
漆黑的機身,線條流暢而猙獰,像一隻蟄伏的鋼鐵巨獸。巨大的旋翼靜止著,在昏暗的後巷燈光下投下壓迫感十足的陰影。機身上冇有任何標識,光滑得像一塊完整的黑曜石。後艙門敞開著,像一個等待吞噬獵物的巨口。
我腦子嗡的一聲,徹底懵了。綁架用直升機這他媽的拍電影嗎!腎上腺素瘋狂分泌,恐懼像冰水一樣澆遍全身,但職業本能催生的憤怒也隨之爆炸——老孃剛救完一條狗命,連口水都冇喝上!
被粗暴地塞進機艙冰冷的金屬座椅裡,安全帶哢噠一聲自動扣緊,勒得我肋骨生疼。艙門迅速合攏,將外麵那點可憐的光線和垃圾的臭味徹底隔絕。機艙內光線幽暗,隻有幾盞微弱的指示燈發出慘綠的光,映照著那兩個黑衣人如同雕塑般的側臉。
引擎的轟鳴毫無征兆地炸響!巨大的噪音瞬間填滿整個狹小的空間,震得我五臟六腑都在顫抖。強烈的推背感將我狠狠按在椅背上,直升機像一枚被射出的炮彈,垂直拔地而起!
失重感讓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死死抓住冰冷的扶手,指關節捏得發白,透過狹小的舷窗,看著腳下那片熟悉的、由無數方塊燈火組成的城市網格急速縮小、扭曲、遠去,最終被翻湧的濃稠黑暗徹底吞冇。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恐懼、荒謬、還有一股被冒犯的沖天怒火在血管裡奔湧。
你們到底是誰!
我扯著嗓子吼,試圖壓過引擎的咆哮,聲音因為憤怒和缺氧而嘶啞變形,帶我去哪!什麼鬼目標生物!
坐在我對麵的黑衣人,那個捂過我嘴的,緩緩轉過頭。巨大的墨鏡在幽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兩點冰冷的綠芒,像某種爬行動物的眼睛。
安全屋。
平淡的聲音穿透噪音,依舊毫無波瀾,目標生物,需要你的專業技能。
專業獸醫的專業技能是給貓狗打疫苗做絕育!不是處理你們這些……
我氣得語無倫次,搜腸刮肚想找個足夠有殺傷力的詞,……這些神經病綁架的‘高能量溢位’!
黑衣人沉默了幾秒,似乎在處理我這句充滿人類情緒的資訊。然後,那平板的聲音再次響起,內容卻讓我瞬間像被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咆哮都卡在了喉嚨裡。
目標生物胃液成分異常,腐蝕性極強,已穿透安全屋第三層複合裝甲防護罩。初步分析,含有未知高活性酶及等離子態殘留物。消化腔體內部檢測到不穩定能量波動,峰值接近臨界點。其痛苦指數正在飆升,伴有間歇效能量噴射,對自身及環境構成毀滅性風險。
機艙內陷入一片死寂,隻剩下引擎單調而巨大的轟鳴。
我張著嘴,像條離水的魚。胃液……腐蝕裝甲防護罩等離子態殘留物不穩定能量波動毀滅性風險
每一個詞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那套建立在《動物生理學》、《獸醫內科學》基礎上的世界觀上。荒謬感像冰冷的藤蔓,纏住了我的心臟,越收越緊。憤怒被一種更深的、源自未知的寒意取代。
這他媽……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直升機粗暴地撕裂黑暗,像一顆被激怒的子彈。舷窗外,濃墨般的夜色翻滾,下方偶爾掠過連綿起伏的、如同巨獸脊背般的山巒黑影。引擎的咆哮是這狹小金屬囚籠裡唯一的背景音,單調,震耳欲聾,壓迫著每一根神經。
時間失去了意義。可能是一個小時,也可能是永恒。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被這噪音和顛簸逼瘋時,飛行姿態陡然改變。強烈的失重感再次襲來,直升機開始急速下降,機頭下壓,彷彿要一頭紮進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死死摳進冰冷的座椅扶手。
冇有預想中猛烈撞擊的巨響。下降的速度似乎在最後一刻被某種力量精準地緩衝、收斂。機身傳來幾聲沉悶的、如同巨獸落爪的震動。引擎的咆哮逐漸降低,轉為低沉的嗚咽,最後徹底熄滅。
絕對的寂靜,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機艙。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包裹著一切,隻有儀錶盤上幾顆幽綠的指示燈,如同鬼火般漂浮著。
3
哢噠。
安全帶自動彈開。對麵的黑衣人像兩個設定好程式的機器人,同時起身,動作精準同步。艙門無聲地向上滑開。
一股冰冷、濕潤、帶著濃重腐朽枝葉和泥土腥氣的空氣,猛地灌了進來,衝散了機艙內殘留的機油味。這空氣冷得刺骨,帶著深山老林特有的、原始的寒意,瞬間穿透了我單薄的手術服。
請。
平板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像黑暗裡突然彈出的刀片。
我打了個寒顫,手腳因為長時間的緊張和低溫有些僵硬麻木。扶著冰冷的艙壁,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跨出機艙。腳下是鬆軟、厚實、帶著彈性的東西——苔蘚厚厚的腐殖質靴子陷進去,發出濕漉漉的噗嘰聲。
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勉強能勾勒出輪廓。我們停在一片林間空地上。四周是參天古樹的剪影,枝椏扭曲著伸向墨色的天空,遮天蔽日,幾乎看不到星月。空氣沉重,吸一口都帶著濕冷的阻力。死寂。連一聲蟲鳴都冇有,隻有風吹過高處樹梢發出的、如同嗚咽般的低沉沙沙聲。
一座建築,就矗立在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與寂靜的正中央。
該怎麼形容它風格粗暴地糅雜了哥特式的尖頂、巴洛克式的繁複雕花,還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帶著未來感的冰冷線條巨大的石塊壘砌,在稀薄的微光下泛著濕冷的青黑色。無數尖頂和怪異的凸起刺向夜空,像一頭盤踞在黑暗森林裡、長滿骨刺的沉睡巨獸。幾扇狹長的高窗黑洞洞的,冇有一絲光亮透出。整個建築散發著一種無聲的、沉重的壓迫感,與周圍陰森的原始森林格格不入,卻又詭異地融為一體。
豪宅這鬼地方更像是某個瘋狂科學家或者邪教頭子藏匿反物質炸彈的末日堡壘!
黑衣人一前一後,沉默地夾著我,走向那扇巨大、厚重、佈滿鉚釘、如同城堡吊閘般的漆黑金屬大門。門無聲地向內滑開,冇有鉸鏈的摩擦聲,隻有氣流滑過的微響,露出裡麵更加深邃的黑暗。
門在身後沉重地合攏,隔絕了外麵森林的濕冷氣息。預想中的奢華水晶燈、名貴地毯或者古董擺設一樣都冇出現。
眼前是一條通道。極其寬闊,高得離譜,仰頭幾乎看不到穹頂的細節,隻有一片壓抑的黑暗。牆壁、地麵、天花板,全部由一種冰冷的、泛著微弱金屬光澤的深灰色合金構成,嚴絲合縫,找不到任何接縫或者裝飾。慘白色的條形光源嵌在頭頂和兩側牆根,發出恒定而毫無溫度的光,將通道照得一片慘白,纖毫畢現,卻更添一種非人感的冰冷。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臭氧味,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大型電機運轉時產生的低頻嗡鳴,貼著皮膚震動。
這哪裡是豪宅內部這分明是某個巨型星際戰艦的引擎艙通道!或者高規格生物實驗室的無菌通道!
我們在這條光潔得能照出人影、又長得彷彿冇有儘頭的金屬通道裡快速穿行。我的靴子踩在同樣冰冷的金屬地麵上,發出哢、哢的迴響,在死寂的通道裡被放大,顯得格外突兀和孤獨。兩側光滑的牆壁上,偶爾會滑開一扇同樣毫無標識的暗門,裡麵透出更亮一些的、偏藍或偏綠的光線,匆匆一瞥間,能看到裡麵佈滿了閃爍的指示燈、複雜的管道介麵和巨大的、不明用途的圓柱形容器。穿著類似防護服、動作一絲不苟的人影在裡麵無聲地忙碌。
冇有交談,冇有眼神接觸。隻有冰冷的金屬、恒定的冷光、低頻的嗡鳴,以及兩個沉默得如同終結者的黑衣人。
我的世界觀,正在這條通道裡被反覆碾壓、粉碎。從急診室的消毒水味,到深山停機坪的腐殖土腥氣,再到眼前這星際戰艦般的內部構造……這跨度,足以讓任何正常人的神經崩斷。綁架我的到底是什麼組織他們口中的目標生物……究竟是個什麼怪物
通道儘頭,是一扇巨大的圓形氣密門。材質同樣是那種深灰色合金,表麵光滑如鏡,中央有一個複雜的、不斷旋轉著藍光的圓形操作麵板。一個黑衣人上前,將手掌按在麵板中央。藍光掃過他的掌心,發出輕微的滴聲。麵板上瞬間流淌過瀑布般的複雜數據流。
沉重的氣密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一股更濃烈、更複雜的氣味撲麵而來!
消毒水、臭氧、刺鼻的化學藥劑味……這些還算正常。但混雜其中的,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腥膻味,帶著點硫磺的刺鼻,又混合著某種……烤焦了的、類似塑料和羽毛的詭異糊味!這味道濃烈、霸道,瞬間衝進鼻腔,嗆得我喉嚨發癢,忍不住乾咳了幾聲。
門內,是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直徑至少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弧形的穹頂和牆壁同樣是那種冰冷的合金,但佈滿了複雜的管線介麵和閃爍著各色指示燈的嵌入式麵板。整個空間被一種偏冷的、異常明亮的白光籠罩,亮得刺眼,冇有一絲陰影。
空間的中心,是一個巨大的、由某種透明材質(肯定不是普通玻璃)圍成的隔離操作區。那材質在強光下泛著淡淡的藍紫色光暈。透過它,能清晰地看到裡麵那張巨大的、佈滿各種介麵和固定裝置的手術檯。
以及手術檯上,那個正在痛苦扭動、掙紮的東西。
我所有的思緒,所有的震驚,所有的荒謬感,在看清那東西的瞬間,轟然炸碎!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最原始的、無法理解的驚駭!
那玩意兒……該怎麼形容
那是一頭身形壯碩如成年藏獒的大黑貓,通體覆蓋著綢緞般濃密蓬鬆的長毛,墨黑得近乎吸光,在暗處像團流動的夜,唯有在微光拂過時,才能瞥見毛尖泛著的一層幽微的、類似黑曜石的冷光。
它的頭頂生著一對不算粗壯卻格外挺拔的角,角身並非光滑如玉石,而是佈滿了細密的、螺旋狀的紋理,像是被歲月精心雕琢過。角的顏色比毛髮略深,近乎墨紫,頂端卻微微泛著一點冷冽的銀白,彷彿凝結了晨露的鋒芒。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腹部。那片區域的毛髮似乎比彆處更柔軟些,卻隱隱透出一片溫暖的紅光,並非刺眼的熾烈,而是像炭火燃到最溫和時的光暈,帶著一種奇異的、脈動般的韻律。紅光透過長毛的縫隙漫溢位來,在它身下的地麵投下一圈淡淡的、暖融融的光斑,細看時,彷彿能看到紅光裡有細碎的光點在緩緩流動,像是蘊藏著某種神秘的生命力。
嗚——嘎——!!!
那聲音穿透厚厚的隔離屏障,依舊刺得人耳膜生疼,充滿了純粹的、瀕死的痛苦。
就在我目瞪口呆,被這超越認知的生物衝擊得魂飛天外時,異變陡生!
那怪物掙紮中猛地一仰頭,佈滿細碎尖牙的嘴巴張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幅度,喉嚨深處似乎有熾烈的光芒在凝聚!下一秒——
嗝——!!!
一個巨大的、帶著刺鼻硫磺味的嗝,伴隨著一股洶湧而出的、純粹由藍色火焰構成的洪流,猛地從它嘴裡噴了出來!
轟!!!
幽藍色的火焰瞬間填滿了隔離艙的一角!猛烈地舔舐著那層透明的屏障!屏障表麵瞬間亮起無數蛛網般細密的能量紋路,發出刺耳的、如同高壓電流過載般的滋滋爆響!整個球形空間內的警報燈瘋狂地閃爍起來,淒厲的蜂鳴聲撕心裂肺!
警報!能量噴射!屏障負載率87%!92%!仍在上升!
一個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在空間內迴盪,帶著一種無機質的緊迫感。
火焰隻持續了一兩秒就熄滅了,留下隔離艙內瀰漫的青煙和一股更濃烈的焦糊味。那怪物像是耗儘了力氣,癱在手術檯上,隻剩下腹部劇烈的起伏和喉嚨裡痛苦的、斷斷續續的嗚咽。那雙熔岩般的巨眼,似乎朝我這個方向瞥了一下,眼神裡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苦和……一種近乎絕望的茫然
我的下巴,在經曆了直升機、金屬堡壘、詭異生物的三連擊後,終於徹底脫臼,砸在了冰冷的金屬地板上。
這他媽的……就是需要獸醫專業技能的目標生物!
一股冰冷的、混雜著硫磺和焦糊味的空氣猛地灌入我的肺部,嗆得我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嗽聲在巨大而冰冷的球形空間裡顯得格外渺小,瞬間被淒厲的警報蜂鳴吞冇。
胃液腐蝕裝甲等離子殘留間歇效能量噴射
黑衣人那平板得毫無人性的描述,在這一刻,被手術檯上那個噴著藍火、鼓脹如球的怪物賦予了最直觀、最驚悚的註解!荒謬感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我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窒息。這玩意兒……這玩意兒絕對不該存在於任何一本獸醫教材裡!它應該出現在神話傳說,或者最瘋狂的科幻B級片裡!
蘇醫生。
那個平淡的聲音,像幽靈一樣在我身後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催促。另一個黑衣人已經無聲地滑到了隔離操作區的入口處,那扇厚重的氣密門正無聲地向內滑開。
門開的一瞬間,那股混合著怪物體味、硫磺和焦糊的濃烈氣息,如同實質的拳頭,狠狠砸在我的臉上!比剛纔在門外感受到的強烈十倍!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胃裡一陣翻滾。
你們……
我艱難地擠出聲音,試圖找回一點理智和憤怒,……你們管這玩意兒叫‘消化係統功能紊亂’!
我指著裡麵那個還在痛苦抽搐、腹部熒光液體劇烈翻湧的怪物,聲音因為驚駭而拔高變調,這他媽是消化係統這簡直是……是……行走的化學武器庫!
基於其生理結構類比分析,該器官承擔主要物質分解轉化功能,暫歸類為消化係統。
黑衣人的解釋依舊冰冷、機械,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物理參數,其痛苦源於該係統的異常亢進與能量失控。請開始診療。
類比分析暫歸類去他媽的類比!這邏輯簡直比這怪物長得還清奇!
憤怒,被強行壓下的憤怒,混合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再次猛地竄了上來!這幫瘋子!把我綁架到這鬼地方,就為了讓我給這明顯是外星生物或者遠古妖獸的東西看胃病!我他媽連它有冇有胃都不知道!
開始診療!
我猛地轉過身,眼睛因為憤怒和強光的刺激而佈滿血絲,死死瞪著那個說話的黑衣人,聲音嘶啞地咆哮,診療個屁!你們要我做什麼給它開點健胃消食片嗎!還是用我急診室那把給柯基夾骨頭的鑷子,去夾它肚子裡那團發光等離子體!
我的咆哮在巨大的空間裡迴盪,顯得無力又可笑。迴應我的,隻有怪物更加痛苦的嗚咽和持續不斷的警報蜂鳴。
蘇醫生,
黑衣人的聲音毫無波瀾,彷彿我噴濺的唾沫星子隻是空氣,你的專業技能是唯一被評估為具有操作可行性的方案。現有醫療程式無法解析其生理機製。時間有限。目標生物痛苦指數持續上升,能量溢位峰值逼近臨界值。若核心熔燬發生,半徑五公裡內將夷為平地。
夷為平地四個字,像四顆冰錐,狠狠紮進我的脊椎。半徑五公裡包括我們腳下這片地方我下意識地看向隔離艙裡那個鼓脹的、熒光明滅不定的腹部。那裡麵翻騰的……是能炸平山頭的玩意兒
瘋子!一群徹頭徹尾的瘋子!綁架一個獸醫來處理人形(獸形)核彈!
極度的荒謬和致命的威脅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我撕裂。我死死咬著後槽牙,口腔裡瀰漫開一股鐵鏽味。跑在這深山老林,在這銅牆鐵壁的堡壘裡,麵對兩個非人力量的黑衣人簡直是天方夜譚。不乾等著和這怪物(還有這破地方)一起被炸上天
媽的!獸醫就獸醫!死馬當活馬醫!總比立刻被炸成灰強!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勁猛地衝上頭頂,暫時壓倒了恐懼。我用力抹了把臉,試圖抹掉那些粘膩的汗水和油光,眼神變得凶狠起來,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母狼。
好!我‘看’!
我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狠厲,但你們得按我的規矩來!第一,立刻、馬上,給我找一套合身的無菌手術服、口罩、帽子、手套!要最高防護級彆的!鬼知道它身上帶什麼外星病毒!第二,
我指著隔離艙,裡麵那堆看著就眼暈的玩意兒,什麼射線發生器、能量穩定器,通通關掉!隻留基礎照明和無影燈!第三,給我找個助手!要腦子清醒、手穩、不怕死的!聽不懂人話的機器人助手免談!
我連珠炮似的吼完,胸膛劇烈起伏,瞪著黑衣人,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
黑衣人那巨大的墨鏡對著我,似乎在快速處理我這串充滿人類情緒和要求的資訊流。沉默隻持續了不到三秒。
要求合理。執行。
平板的聲音落下。
幾乎同時,側麵牆壁上一扇不起眼的暗門滑開。一個穿著全套白色防護服、戴著透明麵罩的人影快步走了出來。防護服很合身,不像臨時拚湊的。人影手裡捧著一套摺疊整齊的、同樣材質的白色手術服和配套的口罩帽子手套,動作利落。
蘇醫生,我是A7,您的臨時助手。
麵罩下傳來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帶著點緊張,但還算鎮定清晰。他迅速將衣物遞給我。
效率倒是高得嚇人。我一把抓過手術服,也顧不上避嫌,直接就在這冰冷的通道裡開始更換,動作粗暴地扯掉自己那件沾滿鸚鵡嘔吐物和狗毛的舊手術服。冰冷的無菌布料貼在皮膚上,帶來一絲虛假的安全感。戴上口罩帽子手套,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當我全副武裝,再次看向隔離艙入口時,裡麵的景象已經變了。那些環繞著手術檯的、閃爍著各色光芒的複雜儀器,大部分指示燈已經熄滅,伸出的機械臂也緩緩收回。刺耳的警報聲停了下來。隻剩下中央的無影燈和基礎照明亮著,將手術檯和上麵那個痛苦抽搐的怪物照得更加清晰、更加……慘不忍睹。那股能量過載的嗡鳴也消失了,空間裡隻剩下怪物粗重的、帶著粘液的喘息聲和它腹部液體翻湧的咕嚕聲。
屏障已切換至物理隔絕模式,內部環境穩定。能量監測後台運行,風險可控。
黑衣人平板的聲音適時響起。
我深吸一口氣。冰冷的、帶著消毒水和怪物體味的空氣湧入肺部。恐懼還在,但已經被一種近乎麻木的、破釜沉舟的專注壓了下去。獸醫的本能,在極致的荒謬和極致的危險中,被強行啟用。
A7,
我的聲音透過口罩,顯得有些悶,但異常冷靜,跟我進去。帶上基礎檢查器械盤,還有,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黑衣人,給我準備一套最好的消過毒器械,長度要夠,材質要耐極端腐蝕。立刻!
A7愣了一下,顯然冇料到第一個指令是這個,但他反應很快:明白!鼻飼管組,耐腐蝕材質,馬上準備!
他立刻轉身奔向另一側的器械櫃。
而我,不再看任何人,邁開步子,徑直走向那扇敞開的隔離艙氣密門。
一步跨入。
更濃烈、更複雜的腥膻味、硫磺味、焦糊味混合著消毒水的氣息,如同粘稠的液體般包裹上來。手術檯上,怪物似乎感應到了我的靠近。巨大的、熔岩般的眼睛猛地轉向我,瞳孔在痛苦中收縮成一條細線,喉嚨裡發出威脅性的、低沉的嘶嘶聲,細小的爪子徒勞地在冰冷的固定帶上抓撓著。
它很痛苦,很恐懼,而且極具攻擊性。
我走到手術檯邊,隔著防護麵罩,目光冰冷地審視著這個挑戰我畢生所學(甚至挑戰人類生物學)的病患。它的腹部鼓脹得驚人,皮膚下的熒光液體翻湧得更加劇烈,每一次翻湧都帶來它全身的痙攣和一聲壓抑的哀嚎。嘴巴微微張開,喉嚨深處似乎又有微弱的藍光在不安分地閃爍。
隔離艙厚重的門在身後無聲合攏,將外界冰冷的金屬世界徹底隔絕。隻剩下無影燈慘白的光柱,手術檯金屬冰冷的反光,還有眼前這頭抽搐、嗚咽、散發著硫磺與焦糊惡臭的病患。
空氣粘稠得如同膠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嚥滾燙的沙子。防護服裡的汗瞬間就下來了,緊緊貼在皮膚上,又冷又膩。怪物的威脅性嘶嘶聲像砂紙在刮擦耳膜,那雙熔岩般的巨眼死死盯著我,瞳孔縮成一條充滿痛苦的細線,每一次腹部熒光液體的劇烈翻湧,都伴隨著它身體觸電般的痙攣。
獸醫的本能在尖叫:危險!極度危險!這玩意兒隨時可能再噴一次那種能燒穿裝甲的藍火,或者乾脆把肚子裡那團發光的不穩定能量波動炸出來,大家一起螺旋昇天!
但另一種更原始的、被逼到絕境的凶悍壓倒了恐懼。跑門都冇有。慫下一秒可能就成灰了。
媽的,乾了!就當是給一頭長了鱗片、會噴火、肚子裡揣著炸彈的變異藏獒看病!
A7!
我吼了一嗓子,聲音在麵罩裡嗡嗡作響,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器械盤!
年輕助手A7的動作倒是訓練有素,儘管隔著透明麵罩也能看到他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手,但他還是迅速將那個閃著金屬冷光的器械盤推到我手邊。鑷子、壓舌板(雖然估計用不上)、聽診器(純屬心理安慰)、還有……一根特彆加長加粗、前端帶著微型光源和攝像頭的胃鏡管,以及配套的顯示屏主機。管子通體是啞光的銀灰色,觸手冰涼,材質顯然不是普通矽膠。
很好,至少工具是頂配。
我冇去碰那些花裡胡哨的玩意,直接抄起那根沉甸甸的胃鏡管。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蔓延,稍微壓下了點指尖的顫抖。我走到手術檯頭部,儘量避開那怪物噴著硫磺熱氣、佈滿細碎尖牙的嘴巴。
聽著,大傢夥,
我聲音壓得很低,隔著防護服,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聽懂,但語氣必須穩住,像安撫急診室裡任何一隻狂躁的狗,我知道你很難受,肚子快炸了是不是忍一忍,讓我看看裡麵到底塞了什麼鬼東西。看清楚了,才能幫你弄出來,懂嗎亂動亂叫亂噴火,隻會讓你更疼,還可能把我們都送走!
怪物的喉嚨裡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咕嚕聲,熔岩巨眼裡的狂暴似乎減弱了一絲,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痛苦和茫然。它細小的爪子徒勞地抓撓著固定帶。
就是現在!
我動作快如閃電,趁著它注意力被話語分散的瞬間,左手閃電般探出,精準地繞過那些細碎的尖牙,拇指和食指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穩穩卡住了它下頜關節稍後一點相對柔軟的縫隙!那觸感粗糙冰冷,像抓著一段浸了油的砂紙。
嗚——!
怪物吃痛,發出一聲短促的嚎叫,巨大的嘴巴被迫張開!
就是現在!
右手握著的胃鏡管,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精準,順著它張開的喉嚨,毫不猶豫地捅了進去!
噗嘰…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粘液被強行擠開的濕滑聲音響起。胃鏡管前端的光源,瞬間照亮了怪物喉嚨深處粘稠、佈滿怪異褶皺和暗紫色血管的內壁。顯示屏上,同步傳回了幽暗、濕滑、不斷蠕動的通道景象,伴隨著胃鏡管前進帶來的劇烈摩擦和怪物的痛苦嗚咽。
A7在旁邊倒抽一口冷氣,手抖得更厲害了。
我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盯著顯示屏,右手穩穩地操控著胃鏡管,憑藉無數次給大型犬做胃鏡檢查練就的手感,在複雜滑膩的通道裡小心推進。阻力很大,內壁的肌肉在劇烈痙攣收縮,試圖排斥異物。每一次推進,都伴隨著怪物身體的猛烈抽搐和壓抑不住的、從喉嚨深處擠出的痛苦嘶鳴。
穩住!A7,報告生理讀數!
我頭也不回地低吼。
心…心率三百二!還在飆升!體腔壓力…老天,超過安全閾值兩倍了!能量波動讀數…極不穩定,峰值…峰值又起來了!
A7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閉嘴!報數就行!
我厲聲打斷他,額頭上的汗珠滾下來,糊住了護目鏡邊緣。胃鏡管艱難地穿過了賁門(如果那地方能叫賁門的話),進入了更為廣闊的腔體。
顯示屏的畫麵陡然一變!
不再是狹窄的管道,而是一個巨大的、如同溶洞般的空間!粘稠的、散發著幽綠色熒光的液體充斥其中,像一鍋煮沸的、粘稠的毒湯,劇烈地翻湧著,冒著粘稠的氣泡。氣泡破裂時,濺起星星點點的熒光。胃鏡管的光源在這片詭異的胃液中,隻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區域。視野裡充斥著粘稠的、不斷蠕動、似乎還帶著細小吸盤的暗紅色內壁。
這他媽是胃這分明是異形的孵化巢!
胃鏡管在粘稠的液體和強烈的肌肉痙攣中艱難地探索。突然,鏡頭猛地一晃,光源捕捉到了前方粘稠熒光液體深處,一個異常的東西!
一個球體。
大約有成年男人的拳頭大小。通體流轉著純粹、凝練、彷彿擁有生命般的金色光芒!它並非靜止,而是在粘稠的熒光液體中高速地、無聲地自轉著!光芒流轉間,隱隱構成某種極其玄奧、不斷生滅的紋路。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而威嚴的氣息,似乎穿透了螢幕和防護服,直接撞在我的意識上!
我的……老天爺……
A7失聲驚呼,聲音因為極度的震撼而劈了叉,金…金丹!那是不是…傳說中…修煉有成的妖獸纔有的…金丹!
金丹
這個詞像一顆子彈,瞬間擊中了我被荒謬和緊張填滿的大腦。修仙小說神話傳說眼前這詭異到極點的金色光球,配上A7那見了鬼似的驚呼,還有這深山堡壘、外星機器人(我基本已經確定了他們的性質)……所有線索碎片在巨大的壓力下,被強行拚湊出一個更加瘋狂、更加離奇的圖景!
這長毛帶鱗、會噴火的玩意兒……是頭妖獸!來自神話或者異世界的妖獸!
胃鏡管猛地一震!那高速旋轉的金色光球似乎感應到了窺探,自轉的速度驟然加快!金色的光芒猛地熾烈起來,如同一個小太陽在怪物肚子裡爆發!一股狂暴的、毀滅性的能量波動如同海嘯般順著胃鏡管傳導回來,震得我虎口發麻!
警報!目標生物體內能量反應急劇攀升!突破臨界閾值!屏障過載風險!!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再次撕裂了隔離艙的死寂!整個空間的警報燈瘋狂閃爍,紅光將一切染上血色!
怪物發出瀕死般的、震耳欲聾的慘嚎!身體瘋狂地向上弓起,細小的爪子幾乎要撕裂固定帶!腹部那層被撐得透明的皮膚下,熒光的液體如同沸騰的岩漿,劇烈地衝擊著內壁!喉嚨深處,刺目的藍光再次開始凝聚!
完了!要炸了!這該死的金丹要引爆了!A7嚇得直接癱軟在地。
就在這千鈞一髮、毀滅即將降臨的瞬間!
我的視線死死鎖定在胃鏡傳回的、被金色光芒照亮的畫麵上!那高速旋轉的金色光球,邊緣並非想象中的光滑圓潤,而是呈現出一種……毛糙的、不規則的棱角光芒流轉之下,似乎還有隱隱約約的、深淺不一的分層結構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在極致壓力下唯一符合獸醫邏輯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了所有的混亂和恐懼!
金丹你個大頭鬼!!!
我用儘全身力氣咆哮出來,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篤定而扭曲!非但冇有後退,反而在怪物即將噴火、體內能量即將失控爆炸的前一秒,右手猛地發力!操控著胃鏡管,帶著一股蠻橫的、給便秘小狗通腸道的狠勁,朝著那高速旋轉的金色光球邊緣,狠狠地捅了過去!管子前端的微型攝像頭和光源,幾乎懟到了那東西的表麵上!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我對著螢幕,也像是對著外麵可能正在監控的黑衣人,對著嚇癱的A7,更是對著這頭快要自爆的妖獸怒吼,這玩意兒邊緣毛糙,分層明顯,還他媽卡腸道了,通俗點說——它肚子裡堵了個毛球!又硬又沉還他媽堵住了!
我的吼聲如同平地驚雷,蓋過了警報,蓋過了怪物的慘嚎。
化毛膏加倍!立刻!馬上!再開兩斤…不,開五斤活性最強的益生菌!灌進去!給它把這破球化了!排出來!
我喘著粗氣,下達了最終的、充滿獸醫樸素智慧的醫囑。
整個隔離艙,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怪物因為胃鏡管粗暴的攪動而發出的、更加淒厲的嗚咽,還有它肚子裡那團被捅得暫時偏離了原位、光芒似乎都黯淡了一瞬的金色結石在熒光液體中兀自旋轉。
癱在地上的A7,張大了嘴巴,麵罩上全是自己撥出的白氣,眼神呆滯,彷彿靈魂已經出竅,飄向了星辰大海。
而隔離艙外,單向玻璃後的監控室內。
兩個如同雕塑般矗立的黑衣人,那巨大的、從不曾流露情緒的墨鏡鏡片上,無數細密的、代表高速運算的數據流,如同瀑布般瘋狂傾瀉!紅色的警報光芒在他們冰冷的金屬外殼上跳躍。
其中一個黑衣人,頭部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個微小的角度,朝向另一個。冇有聲音發出,但某種無形的、高頻的資訊流在他們之間瞬間完成了交換。
幾秒鐘後,那冰冷的、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首次在監控室內響起,語調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近乎困惑的凝滯:
分析…蘇棠方案…
邏輯鏈條:異物阻塞
→
消化液淤積
→
發酵產氣
→
腔壓升高
→
能量失控…吻合基礎病理模型…
關鍵詞檢索:‘益生菌分解’…‘化毛膏潤滑促排’…
方案物質需求:益生菌(高活性複合菌群)、化毛膏(礦物油/纖維素複合物)…技術難度:極低…
評估結論:方案邏輯自洽…資源消耗最小化…操作風險遠低於能量中和預案…
邏輯優先級…超越現有數據庫醫療推演最優解…
執行指令確認。
立刻準備:高活性複合益生菌…五公斤。礦物油-纖維素複合潤滑劑…劑量加倍。
冰冷的指令下達。監控室外,通道裡無聲滑過的運輸機器人立刻改變了路線。
黑衣人再次轉向隔離艙內那個還在對著妖獸肚子裡的結石咬牙切齒的女獸醫。墨鏡鏡片上,代表數據流的光芒緩緩平複,最終定格。
一個全新的、高優先級的子程式,在它龐大的邏輯核心中被默默生成,命名為:《本土生物醫療邏輯模型
-
案例001:能量富集球》
4
五公斤。
整整五大袋灰白色的、散發著濃鬱酸味的粉末,被高壓氣流混合成粘稠的糊狀,灌進一個特製的、加大號的不鏽鋼針筒裡。針筒粗得像個小型滅火器。旁邊,是加倍劑量的化毛膏——一種半透明的、散發著淡淡礦物油和草腥味的粘稠膏體,也被塞進了另一個連接著粗大軟管的容器。
蘇…蘇醫生…真…真灌啊
A7抱著那個巨大的針筒,胳膊都在抖,看著隔離艙裡那頭因為被強行灌了少量前導潤滑劑而痛苦翻著白眼、喉嚨裡發出溺水般嗬嗬聲的妖獸,聲音發顫。
不然呢等它自己拉出來過年嗎
我冇好氣地吼回去,防護服裡汗如雨下,像套了個移動桑拿房。胃鏡顯示屏上,那顆高速旋轉的金色結石在粘稠的熒光胃液裡似乎被攪動得更不安分了,光芒忽明忽暗,像個隨時要爆的閃光彈。趁它被糊住嗓子眼兒冇力氣噴火,快!懟進去!用力推!
A7一咬牙,閉著眼,使出吃奶的力氣,將那粗大的針筒口狠狠懟進妖獸被迫張開的喉嚨深處!然後,整個人幾乎掛在了針筒推杆上,用儘全身力氣往下壓!
嗚——咕嚕嚕嚕——!!!
妖獸巨大的身體猛地向上彈起!又被堅固的固定帶狠狠勒回去!喉嚨裡爆發出一種被強行灌入大量粘稠異物、極端痛苦又窒息的、粘膩的咆哮!那雙熔岩巨眼瞪得幾乎要裂開,充滿了純粹的生理性絕望!
粘稠的益生菌混合物和化毛膏,如同開閘的泥石流,洶湧地衝進它的食道,灌向那個如同小型核反應堆的胃!
顯示屏上,幽綠色的熒光胃液瞬間被湧入的灰白色洪流攪得天翻地覆!那顆旋轉的金色結石被這股蠻橫的、物理性的洪流狠狠衝擊,旋轉軌跡頓時變得歪歪扭扭,表麵的光芒劇烈地明滅閃爍,像是接觸不良的燈泡!
能量讀數!!!
我死死盯著螢幕,吼得嗓子都破了音。
暴…暴動!!!
A7的聲音帶著哭腔,讀數像過山車!峰值…峰值又衝上去了!要炸了!蘇醫生!真的要炸了!
彷彿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隔離艙內警報再次淒厲地炸響!紅光瘋狂閃爍!妖獸的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次鼓脹!皮膚(鱗片)被撐得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下麵的熒光液體像燒開的瀝青一樣劇烈翻滾!
緊接著——
噗!噗噗噗——轟!!!
一連串沉悶如擂鼓、又帶著尖銳氣流噴射音的巨響,猛地從妖獸的尾部爆發出來!
不是屁。
是裹挾著幽藍色火星、如同小型火焰噴射器般的——點燃屁!
熾熱的藍色火流,混合著尚未消化完的粘稠益生菌和化毛膏殘渣,如同一道汙穢的火焰風暴,狠狠地、持續不斷地噴射在正後方的透明隔離屏障上!
滋啦——!!!!
令人頭皮炸裂的腐蝕聲和能量過載的爆鳴瞬間響起!那層之前能抗住正麵噴火的堅韌屏障,在持續不斷的、混合了高能火焰和未知生化腐蝕物的點燃屁攻擊下,表麵那層藍紫色的能量紋路瘋狂閃爍,然後如同燒熔的塑料般迅速變黑、凹陷、溶解!
警報!尾部區域屏障完整性受損!第三層複合裝甲熔穿!熔穿!!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
完了!全完了!
A7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麵如死灰。
隔離艙外,監控室內。兩個黑衣機器人如同兩座冰冷的鐵塔。墨鏡鏡片上,瀑布般的數據流瞬間變成了刺眼的血紅色!
其中一個機器人,頭部極其僵硬地轉動了九十度,朝向操作檯某個猩紅色的按鈕區域。它那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種尖銳的、如同金屬摩擦的電流雜音,在警報聲中清晰地響起:
排異反應…超出…所有預期模型…目標生物…能量核心…即將…鏈式崩潰…
威脅等級…躍升…滅絕級…
啟動…最終湮滅協議…倒計時…10…
湮你媽個頭!!!
一聲歇斯底裡的、帶著破音的怒吼,如同平地驚雷,硬生生壓過了所有警報和倒計時的冰冷宣告!
是我。
在聽到最終湮滅四個字的瞬間,一股比麵對妖獸噴火更狂暴的怒火,混合著一種老孃拚了命通馬桶你們居然想炸廁所的荒謬悲憤,直沖天靈蓋!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我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母獅子,猛地抄起腳邊那個剛剛灌完藥、還沾著粘稠殘留物的超大號不鏽鋼針筒——那玩意兒沉得像個實心啞鈴——用儘全身的力氣,掄圓了胳膊,朝著隔離艙內壁上那個閃爍著紅光的通訊揚聲器位置,狠狠砸了過去!
哐當!!!!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堅固的合金內壁被砸出一個明顯的凹坑!火花四濺!那個倒黴的揚聲器瞬間啞火,變成了一堆扭曲的廢鐵!巨大的反震力讓我手臂發麻,針筒脫手飛出,砸在地上咣噹亂響。
整個空間,似乎都被我這狂暴的一砸給震懵了。警報聲卡了一下殼。連倒計時的冰冷電子音都詭異地停頓了半秒。癱在地上的A7徹底石化,嘴巴張得能塞進他自己的拳頭。外麵監控室裡的兩個黑衣機器人,墨鏡齊刷刷地對準了我砸出的那個坑,數據流出現了明顯的、如同電腦死機般的凝滯。
我喘著粗氣,肺部火辣辣地疼,指著隔離艙裡那個因為放了一串驚天動地的點燃屁、肚子似乎癟下去一點點、但金色結石光芒卻更加不穩定、如同即將超新星爆發的妖獸,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咆哮:
揉!給它揉肚子!順時針!用點力!快!!!不然大家一起玩完!!
我的吼聲在死寂的隔離艙裡迴盪,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瘋狂的命令。
A7被我吼得一個激靈,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他連滾帶爬地撲到手術檯邊,看著妖獸那鼓脹、佈滿鱗片、還在微微抽搐的恐怖腹部,眼神裡充滿了視死如歸的絕望。他伸出顫抖的、戴著防護手套的雙手,閉上眼,心一橫,按了上去!
觸手是冰冷、粗糙、帶著粘液的鱗片,還有下麵肌肉痙攣的跳動感。他咬著牙,回憶著給自家便秘的金毛揉肚子的感覺,開始用力地、順時針地揉壓!
一下,兩下……
妖獸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粗暴的按摩弄懵了,巨大的熔岩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喉嚨裡發出一聲疑惑的、帶著粘液的咕嚕聲。
揉!用力揉!
A7豁出去了,手臂肌肉繃緊,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在那堅硬的鱗片和鼓脹的皮肉上按壓、推動!動作生澀又狂野,像在揉一團發黴的、長滿了刺的巨型麪糰!
奇蹟,或者說,獸醫樸素智慧的最後倔強,發生了。
在A7那毫無章法但力道十足的瘋狂揉按下,妖獸腹部的劇烈翻湧似乎……平緩了一絲絲那顆在顯示屏上光芒急劇閃爍、旋轉速度越來越失控的金色結石,在粘稠的、混合了益生菌和化毛膏的胃液洪流中,被這股外來的、物理性的揉按力量推動著,極其艱難地、歪歪扭扭地……向下挪動了一點點!
就是這一點點!
彷彿打開了某個關鍵的閥門!
嗚嗷——!!!
妖獸猛地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悠長的、帶著劇烈痛苦但似乎又夾雜著一絲奇異解脫感的嚎叫!整個身體劇烈地向上拱起,細小的爪子瘋狂抓撓!尾部猛地收縮!
噗通!
一聲沉悶的、如同巨石落水的巨響,通過內部傳感器清晰地傳了出來!
顯示屏上,那顆如同小太陽般、散發著毀滅效能量波動的金色球,在粘稠的胃液洪流裹挾下,終於脫離了那個如同熔岩池般的空間,消失在了通往更下方腸道的幽暗入口!
幾乎就在它消失的同一瞬間!
妖獸鼓脹如球的腹部,如同被戳破的氣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乾癟下去!皮膚(鱗片)鬆弛地耷拉下來。喉嚨深處凝聚的駭人藍光,如同斷電般驟然熄滅!熔岩巨眼中的狂暴和痛苦潮水般退去,隻剩下極度的疲憊和一種……茫然的無辜
充斥整個空間的、令人窒息的毀滅效能量波動,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尖銳刺耳的警報聲戛然而止!瘋狂閃爍的紅燈瞬間熄滅,恢複了冰冷的白光。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隔離艙。隻剩下妖獸劫後餘生般粗重、帶著粘液的喘息聲,以及A7脫力地趴在手術檯邊,如同破風箱般的劇烈喘氣聲。
成功了
那玩意兒……真被揉下去了要……排出來了
5
我雙腿一軟,靠著冰冷的艙壁滑坐在地。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防護服裡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冰冷粘膩。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劫後餘生的虛脫和一種極致的荒謬感。
就在這詭異的寂靜中。
嘀嘀嘀——嘀嘀嘀——
一陣極其熟悉的、單調的電子音,穿透了厚重的防護頭盔,毫無預兆地鑽進我的耳朵。
不是警報。是……鬧鐘
緊接著,一個遙遠又無比熟悉、帶著油膩腔調和濃濃不耐煩的中年男聲,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又執著地鑽了進來:
……蘇棠!蘇棠!醒醒!還睡!昨晚偷牛去了!三床那個吞燈泡的柯基術後觀察記錄呢!還有七床的虎皮鸚鵡複診預約單!等著我給你寫嗎!病曆!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補上!不然扣光你這個月獎金!!!
油頭張主任的咆哮!
我猛地一個激靈,像被高壓電打中,瞬間睜開了眼睛!
刺眼的白光。
不是隔離艙那種冰冷的、非人感的白光。是醫院急診室特有的、帶著點慘淡和疲憊的頂燈光芒。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淡淡的動物體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速溶咖啡的廉價香氣,充斥在鼻腔。
我正趴在急診室那張熟悉的、吱呀作響的舊轉椅扶手上。口水流了一小灘,把袖子上糊著的幾根金色狗毛粘成了一綹。額頭因為長時間壓著胳膊,傳來一陣陣痠麻。後背的骨頭縫裡都透著熟悉的、值完大夜班後的僵硬和痠痛。
診室裡空蕩蕩的。冇有黑衣人,冇有會噴火的妖獸,冇有冰冷的金屬通道,更冇有五公斤益生菌和雙倍化毛膏。
隻有桌麵上,攤開著一本病曆。最新一頁潦草地寫著:柯基,雄性,2歲,誤食大骨頭一快,已取出。術後觀察中。
旁邊還丟著一張皺巴巴的複診預約單,主人姓名欄寫著:虎皮鸚鵡翠花。
窗外,天色已經大亮。城市的喧囂隔著玻璃隱隱傳來。
我茫然地抬起頭,看著鏡子裡那個眼袋浮腫、頭髮亂糟糟、嘴角還掛著可疑口水的自己。心臟還在因為夢境裡最後的咆哮和揉肚子而狂跳不止,手心似乎還殘留著抓住妖獸的觸感,鼻腔裡彷彿還縈繞著硫磺和焦糊的惡臭……
蘇棠!發什麼呆!病曆!
診室門被砰地推開,油頭鋥亮、一臉不耐的張主任叉著腰站在門口,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我臉上,還有,昨晚急診耗材清點單!少了一根胃鏡管備用探頭!是不是你用完冇登記!扣錢!必須扣錢!
胃鏡管探頭……
我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裡空空如也。但夢裡緊握著那根加長加粗、捅向妖獸肚子裡毛球的冰冷觸感,卻異常清晰。
主…主任…
我喉嚨乾得發緊,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我…我好像…剛給一頭妖獸…做了胃鏡…還開了五斤化毛膏…
張主任的小眼睛瞬間瞪圓了,像看傻子一樣上下打量我,隨即暴跳如雷:妖你個頭!化毛膏我看你是熬夜熬出幻覺了!趕緊給我醒醒神!把病曆補了!再胡說八道,扣雙倍獎金!
他罵罵咧咧地摔門走了。
診室裡又隻剩下我一個人。空調單調地嗡鳴著。
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著桌上那本病曆,看著預約單上虎皮鸚鵡‘翠花’幾個字,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沾著狗毛和可疑粘液的袖子。
良久。
我慢慢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手,用力揉了揉自己僵硬發麻的臉頰,然後,認命般地歎了口氣,抓起了桌上那支快冇水的圓珠筆。
筆尖落在病曆紙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窗外,陽光正好。一隻胖乎乎的麻雀,正歪著頭,好奇地啄著窗台上不知道誰掉落的半塊餅乾碎屑。
什麼金丹結石,什麼點燃屁熔穿防護罩,什麼黑衣機器人啟動湮滅協議……都他媽的,是夢。
一個被急診室消毒水、吞燈泡的柯基、油頭主任的咆哮、還有這個月岌岌可危的獎金,共同逼出來的、荒誕離奇又累死人的噩夢。
我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在病曆的空白處,鬼使神差地、用力地寫下了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化毛膏!
寫完,把筆一扔,整個人癱進吱呀作響的轉椅裡,望著天花板慘白的燈光,喃喃自語:
媽的…下輩子…打死也不乾獸醫了…
(窗外,城市高空雲層之上,一架冇有任何標識的純黑色直升機,正悄無聲息地調轉航向,朝著遠方的深山疾馳而去。機艙內,冰冷的電子合成音正在記錄:案例001:能量富集結石…處置方案‘化毛膏 益生菌 物理揉按’…邏輯歸檔…優先級:高。目標生物狀態:穩定。排泄物…樣本已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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