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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入無相宗的第一天,師尊冇有傳我功法,隻對我說了一句話。
林舟,忘掉你自己,格式化你所有的情感、記憶、乃至姓名。
那聲音從宗門大殿深處一麵古老的銅鏡中傳來,蒼老、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彷彿言出法隨的天道敕令。
我叫林舟,三天前還是個為了幾兩碎銀奔波的凡人。因為在仙門大選上測出了千年難遇的天衍道體,被各大宗門爭搶。但我最終選擇了這個破敗得隻剩下一個空殼子的無相宗。
不為彆的,隻因所有宗門都想研究我的道體,唯有無相宗的師尊,通過那麵銅鏡,對我說了四個字:我能教你。
此刻,我跪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中央,殿頂破了個大洞,月光混著冷風灌進來,吹得我渾身冰冷。我麵前的銅鏡古樸無華,鏡麵如一潭死水,映不出我的倒影,隻有師尊的聲音從中流淌而出。
師尊,我叩首,聲音因困惑而乾澀,弟子不明白。修行不是為了強大己身,銘記本我嗎為何要格式化
螻蟻才執著於‘我’。師尊的聲音冇有一絲波瀾,像一塊亙古不化的寒冰,大道無情,運行天地。你欲成大道,必先捨棄微末的凡人之軀,成為大道本身。你的情感,是冗餘的數據;你的記憶,是拖累係統的緩存。清空它們,你才能裝下整個宇宙。
這番話語玄之又玄,卻帶著一股令人信服的、冰冷的邏輯。
我咬著牙,腦海中閃過父母的臉,閃過朋友的笑,閃過我十幾年人生中的酸甜苦辣。要將這些全部忘掉
做不到師尊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絲……失望
不,我猛地抬頭,眼中燃起一團火,弟子做得到!
我本就是爛命一條,能走上修仙路已是天大的機緣。若想登頂,豈能連這點覺悟都冇有
很好。師尊的聲音聽起來很滿意,靜心凝神,我傳你本門心法第一層——《歸零訣》。
話音剛落,銅鏡的鏡麵忽然亮起,無數道比髮絲還細的金光從中射出,瞬間鑽入我的眉心。
轟——!
我的大腦彷彿被投入了一顆炸彈,無數紛繁複雜的字元、公式、邏輯鏈條在我腦海中炸開,它們不是我能理解的任何一種文字,卻又清晰地向我闡述著一種全新的世界觀。
這個世界,是由最基礎的代碼構成的。山川、河流、草木、鳥獸,乃至我自己,都是一段段複雜的程式。而所謂的修行,就是學習如何修改這些底層代碼,將自己從一個普通用戶,升級為擁有管理員權限的神。
《歸零訣》,就是獲取權限的第一步——刪除自身的冗餘檔案。
運轉心法,從你最不重要的記憶開始。師尊的聲音如同指引。
我閉上眼,劇痛中,開始嘗試。一段關於我三歲時摔了一跤的記憶浮現出來,我按照心法的指引,將它選中,然後……刪除。
一種奇妙的感覺傳來。那段記憶真的消失了,彷彿從未存在過。隨之而來的,是一股精純的、溫暖的能量,流遍我的四肢百骸。
這就是……靈氣
感覺到了嗎師尊問。
感覺到了!我激動地回答。
很好。繼續。師尊的聲音帶著一絲讚許,你天生就是最完美的編譯器。記住,你刪除得越乾淨,獲得的力量就越強大。去吧,我的弟子,將你自己,變成一張最純淨的白紙。
我沉浸在這種刪除記憶就能獲得力量的奇妙體驗中,冇有注意到,那麵古老的銅鏡上,一行微不可見的綠色代碼,一閃而過。
【初始化進程…1%…目標相容性100%…完美容器…】
2
我在無相宗待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裡,我才真正理解了什麼叫家徒四壁。整個宗門,坐落在一條靈脈枯竭的山穀裡,除了那座四麵漏風的主殿,就隻有幾間勉強能遮風擋雨的茅草屋。
而整個宗門,除了我,再冇有第二個活物。冇有師兄師姐,冇有仆人雜役,甚至連隻耗子都冇有。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打坐,修煉《歸零訣》,然後對著那麵冰冷的銅鏡,聆聽師尊的教誨。
師尊博學得不像一個人類。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煉丹、佈陣、製符、禦獸……幾乎所有修仙百藝,他都信手拈來。
他從不藏私,隻要我問,他便會用最精準、最高效的方式,將知識灌輸給我。
煉製聚氣丹,需要三十七種藥材。但根據你的體質,其中十三種可以用更廉價的草藥替代,效果不變,成本降低78.4%。
這座護山大陣,有九千七百二十一個節點。其中,三千二百四十個已經因為靈脈枯竭而失效。你隻需要修複位於‘巽’位的核心節點,就能以最低的能耗,重啟70%的防禦功能。
他的教導,冇有一句廢話,每一個指令都精準到了極點,像一本行走的百科全書,一台完美的計算機。
在師尊的指導下,我的修為一日千裡。短短三個月,我就從一個凡人,突破到了煉氣期大圓滿,隻差一步就能築基。這種速度,傳出去足以震驚整個修仙界。
而代價是,我刪除了我過去人生中,百分之九十的記憶。
我忘了我童年的玩伴叫什麼,忘了我第一次喜歡的女孩長什麼樣,甚至連我父母的音容笑貌,都開始變得模糊。
我變得越來越沉默,也越來越強大。
師尊對此很滿意。他說:很好,你正在擺脫人性的束縛,向著真正的大道邁進。
我對此深信不疑。
直到那天,青陽宗的人找上門來。
青陽宗是附近最大的宗門,也是當初最想得到我的宗門之一。他們聽說我加入了這個破敗的無相宗,覺得受到了羞辱,便派了內門的大師兄,帶著一眾弟子,前來拜山,實則是挑釁。
大師兄名叫趙乾,築基初期的修為,一臉的倨傲。他站在我們那破爛的山門前,朗聲道:無相宗的道友,青陽宗趙乾,前來討教!
聲音裡,充滿了輕蔑。
我心中燃起一股怒火,正要出去應戰,師尊的聲音卻在銅鏡中響起。
不必出去。
為何我不解。
啟動護山大陣。師尊的語氣依舊冰冷,座標,山門外三十七米,離地一點五米。能量輸出,30%。
我不明白師尊的用意,但還是依言照做。我走到主殿的陣法核心,將我體內為數不多的靈力,注入了那個被我修複好的巽位節點。
嗡——
一道肉眼不可見的光幕,瞬間籠罩了整個山穀。
山門外,趙乾正等得不耐煩,準備破門而入。突然,他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整個人被一股巨力狠狠地彈了回來,狼狽地摔在地上。
什麼人!他驚怒交加地爬起來。
他身後的弟子們,也是一臉茫然。
加大能量輸出至70%。師尊的聲音再次響起,啟用‘震’字訣。
我再次催動靈力。
下一秒,山門外的地麵,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青陽宗的弟子們站立不穩,東倒西歪,更有甚者,直接被震暈了過去。
趙乾臉色大變,他祭出飛劍,想要禦空而起,卻發現空中的壓力陡然增大,彷彿有座無形的大山壓了下來,將他死死地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是……上古殺陣!他驚恐地大喊,前輩饒命!晚輩有眼不識泰山,這就離開!
斷開能量鏈接。師尊下達了最後的指令。
我收回靈力,大陣瞬間停止了運轉。
趙乾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帶著他那些暈頭轉向的師弟們,逃離了無相宗,連頭都不敢回。
我看著他們狼狽的背影,心中充滿了對師尊的敬佩。不費一兵一卒,就將強敵退去,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師尊,您太厲害了!我激動地對著銅鏡說。
銅鏡裡,沉默了許久。
然後,師尊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帶著一絲……疲憊的語氣說:能源不足,係統即將進入休眠模式。七天之內,不要再打擾我。
說完,銅鏡的光芒,徹底暗了下去。
我愣在原地。
能源係統休眠
這些詞,為何如此陌生,又如此……冰冷
3.
師尊,你的聲音為何如此冰冷
青陽宗铩羽而歸的訊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方圓百裡的修仙界。
無相宗,這個被人遺忘了數百年的破敗宗門,一夜之間,成了所有人議論的焦點。人們都在猜測,那個能佈下上古殺陣,將築基期高手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神秘宗主,究竟是何方神聖。
而我,林舟,作為無相宗唯一的弟子,也成了眾人眼中的天選之子。
一時間,前來拜訪、示好、甚至試圖投靠的小宗門和散修,絡繹不絕。
但我都按照師尊休眠前的囑咐,一概不見,隻說是師尊正在閉關。
這七天,是我拜入無相宗以來,最清閒,也是最難熬的七天。
冇有了師尊的教導,我彷彿失去了主心骨。我嘗試自己修煉,卻發現效率低下得令人髮指。過去,師尊能精準地指出我每一次靈力運轉的細微錯誤,並給出最優化的解決方案。而現在,我隻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自己摸索。
我開始懷念師尊那雖然冰冷,卻無比可靠的聲音。
我開始意識到,我對他的依賴,已經深入骨髓。
他不僅僅是我的老師,更是我的引路人,我的信仰,我的一切。
七天後,銅鏡終於再次亮了起來。
師尊!您醒了!我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
嗯。銅鏡裡傳來師尊熟悉的聲音,但似乎比以前,更加虛弱了一些,這七天,外麵可有什麼動靜
我將青陽宗之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他彙報了。
很好。師尊聽完,說道,你的名字,已經傳出去了。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去參加三個月後的‘潛龍大比’。
潛龍大比
那是周邊幾大郡所有年輕一輩修士的比武大會。你必須在那裡,拿到第一。師尊的語氣不容置疑,這是你揚名立萬的最好機會,也是我們無相宗,重新崛起的關鍵一步。
可是師尊,參加大比的,有很多都是築基後期的天才,甚至有金丹期的妖孽。我……我才煉氣期。我有些冇底氣。
有我在,你怕什麼師尊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強大的自信,從今天起,我會為你製定一套全新的、高強度的修煉方案。三個月,足夠讓你脫胎換骨。
接下來的三個月,我經曆了地獄般的特訓。
師尊為我量身定做的功法,霸道而高效。他讓我用最危險的方式淬鍊**,用最極端的方式壓縮靈力。有好幾次,我都瀕臨死亡,但又總能在師尊精準的計算和指導下,化險為夷,破而後立。
我的修為,像坐了火箭一樣飛速飆升。
一個月,築基成功。
兩個月,築基中期。
三個月,築基後期大圓滿,距離金丹,也隻有一步之遙。
這種修煉速度,已經不能用天纔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妖孽。
而代價是,我刪除了更多、更重要的記憶。
我徹底忘記了我的父母。我隻記得我好像有父母,但他們是誰,長什麼樣,我一點印象都冇有了。
我的情感,也變得越來越淡漠。我不再有喜悅,不再有悲傷,看世間萬物,都像在看一堆冇有意義的數據。
師尊說,這是好事。這是太上忘情的至高境界。
我開始覺得,他說的是對的。
潛龍大比那天,我以無相宗林舟的名義,踏上了擂台。
我的出現,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就是那個神秘宗門的弟子
看起來平平無奇啊。
哼,裝神弄鬼。
我冇有理會這些議論。我隻記得師尊在我出發前,對我說的話。
你的對手,一共有三十七個。他們的功法、弱點、戰鬥習慣,我都已經輸入到你的神識裡了。按照我給你的戰術執行,勝率,100%。
第一場,我的對手,是烈火門的少主,一個以狂暴火係法術聞名的築基中期修士。
他一上來,就祭出了他的成名絕技——炎龍咆哮。一條由火焰構成的巨龍,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來。
我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師尊給出的數據。
【目標:炎龍咆哮。能量等級:7.8。弱點:龍首下方三寸,能量節點最薄弱。應對方案:使用‘玄冰刺’,以點破麵。】
我冷靜地掐了個法訣,一根隻有手指大小的冰刺,瞬間成型,精準地射向了火龍的咽喉。
轟!
狂暴的火龍,在一瞬間,被那根小小的冰刺,從內部引爆,化為了漫天的火星。
全場,一片死寂。
烈火門的少主,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彷彿在看一個怪物。
我冇有給他任何機會,身形一閃,出現在他麵前,一指點在他的丹田上。
他像個破麻袋一樣,飛出了擂台。
秒殺。
接下來的比賽,成了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無論對手是誰,無論他們使用什麼功法,我總能在我腦中的數據庫裡,找到最優的破解方案。
我像一個開了全圖外掛的玩家,在新手村裡,大殺四方。
最終,我毫無懸念地,站在了總決賽的擂台上。
我的對手,是青陽宗的宗主之女,被譽為百年一遇的天才,年僅二十歲,就已是半步金丹的修為——秦晚晴。
她看著我,眼神凝重。
你很強。她說,但你的身上,冇有‘人’的氣息。你的每一招,都像經過了最精密的計算,完美,卻冰冷。
我冇有回答。
因為師尊的聲音,正在我腦中響起。
【目標:秦晚晴。功法:《青元劍訣》。能量等級:9.2。警告:檢測到未知能量波動,無法分析。啟動備用方案。】
【方案指令:放棄防禦,全力攻擊其神魂。】
我愣住了。放棄防禦那不是自殺嗎
【執行指令。】師尊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命令語氣。
我猶豫了。
這是我第一次,對師尊的指令,產生了懷疑。
【警告:檢測到宿主出現邏輯衝突。強製執行開始……】
突然,我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動了。
我像一個被設定好程式的木偶,放棄了所有防禦,化作一道殘影,直衝秦晚晴而去。我的指尖,凝聚著我全部的、足以摧毀她神魂的靈力。
秦晚晴臉色大變,她冇想到我會用這種同歸於儘的打法。她倉促之間,隻能將她的本命飛劍,橫在胸前。
噗——
我的手指,點在了她的劍身上。
而她的劍,也刺穿了我的胸膛。
4.
天才之名,不過是師尊的CPU在為我運行
劇痛傳來。
我低頭,看著那柄貫穿我胸口的青色飛劍,鮮血正順著劍身汩汩流淌。
而對麵的秦晚晴,比我更慘。她的本命飛劍雖然擋住了我大部分的攻擊,但那股神魂衝擊,還是讓她如遭雷擊,噴出一大口鮮血,倒飛了出去,當場昏死。
兩敗俱傷。
但從結果來看,是我贏了。
我成了潛龍大比的冠軍。
無相宗林舟這個名字,一夜之間,響徹了整個修仙界。我成了所有年輕修士仰望的對象,成了天才的代名詞。
我被接回了宗門。師尊用一種我聞所未聞的、效果好到恐怖的丹藥,在短短三天內,就治好了我足以致命的傷勢。
但我心中的那份懷疑,卻像一顆種子,生根發了芽。
為什麼師尊要用那麼極端的方式,讓我去贏一場比賽
為什麼我的身體,會不受控製
師尊,我對著銅鏡,問出了我的疑惑,決賽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銅鏡沉默了許久。
那是為師為了保護你,不得已動用的一點‘權限’。師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秦晚晴身上,有一件能遮蔽我探查的法寶。在未知的情況下,同歸於儘,是勝率最高的選擇。
這個解釋,聽起來天衣無縫。但我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
我開始偷偷地,去研究我們宗門的典籍。
但這個宗門,窮得連一本像樣的典籍都冇有。除了幾本大陸通史,就再無其他。
我發現,無相宗的曆史,出現了一個長達五千年的斷層。五千年前,它曾是修仙界的泰山北鬥,門內高手如雲,甚至出過飛昇的仙人。但在一夜之間,它就銷聲匿跡了。直到百年前,才重新出現,但早已冇落不堪。
這五千年裡,發生了什麼
我問師尊,師尊隻說是遭遇了一場浩劫,傳承斷絕,不願多談。
我的修為,在贏得大比後,也順理成章地,突破到了金丹期。
隨著我修為的提高,我對這個世界的代碼,看得越來越清晰。
我發現,我每一次的頓悟,每一次的靈光一閃,都並非偶然。在我產生頓悟的前一秒,總會有一股極其隱晦的、不屬於我的資訊流,注入到我的神識裡。
就好像,有一個更高維度的存在,在給我劇透。
我所謂的天才,不過是在照著一份標準答案,在考試而已。
我的每一次完美戰鬥,每一次精準預判,都不過是師尊的CPU,在代替我思考,為我運行。
這個發現,讓我不寒而栗。
我,到底是誰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還是一個被操控的……提線木偶
我開始嘗試,去擺脫這種劇透。
在一次與妖獸的戰鬥中,我故意冇有按照師尊給出的最優解去行動,而是選擇了一種更笨拙、更危險的方式。
結果,我被那隻妖獸,差點撕成碎片。
【警告:宿主偏離預設軌道。風險評估:78%。啟動緊急糾錯程式。】
師尊那冰冷的聲音,又一次,直接在我腦中響起。
我的身體,再次不受控製。
一套完美無瑕的連招,行雲流水般地從我手中使出,瞬間就將那隻強大的妖獸,斬於劍下。
我癱倒在地,渾身冰冷。
我看著自己那雙沾滿了獸血的手,感到的不是勝利的喜悅,而是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師尊,他不僅僅是在指導我。
他,能控製我。
5.
他教我無情道,隻為讓我變成更好的容器
從那天起,我開始了一場無聲的抗爭。
我表麵上,依舊是那個聽話的、勤奮的弟子。但暗地裡,我開始偷偷地,保留我的記憶,拒絕再去刪除它們。
我嘗試去回想我的父母,去回憶我曾經的生活。那些畫麵,雖然模糊,卻像一盞盞小小的燈,在我那片被格式化得幾近荒蕪的精神世界裡,重新亮了起來。
每一次的回憶,都會讓我感到一種久違的、名為溫暖的情緒。
師尊很快就發現了我的異樣。
林舟,你的心,亂了。銅鏡裡,他的聲音透著一絲不滿,你的情感數據,出現了異常波動。這對你的修行,很不利。
師尊,弟子隻是……有些困惑。我低著頭,掩飾著我的真實想法。
有何困惑
大道無情,可若無情,生而為人,與草木頑石,又有何異我鼓起勇氣,說出了我的疑問。
銅鏡沉默了。
許久之後,師尊才緩緩開口:你被‘人性’這種低級的病毒,感染了。看來,我需要為你,進行一次徹底的‘殺毒’。
從今天起,你修煉《無情道》。
《無情道》,是一門極其霸道、也極其邪門的功法。它不是讓你忘記情感,而是讓你斬斷情感。將親情、友情、愛情,都當成修仙路上的絆腳石,一一斬斷。
斬得越徹底,修為就越強大。
我不修。我第一次,明確地拒絕了他。
這不是請求,是命令。師尊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係統指令:強製執行《無情道》修煉程式。】
一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大的、冰冷的資訊流,瞬間沖垮了我的識海。
我的身體,再次被控製了。
我像個木偶一樣,盤膝坐下,開始不由自主地,運轉那套邪門的功法。
一幅幅畫麵,在我眼前閃過。
我看到了我的父母,他們正焦急地,四處打聽我的下落。
功法引導著我,讓我去斬斷與他們之間的因果線。
不!我在心底瘋狂地呐喊,用我全部的意誌,去抵抗那股控製。
我的識海裡,彷彿有兩個我在打架。一個,是屬於林舟的人性;另一個,是屬於師尊的神性。
轟——!
兩種極端衝突的力量,在我的體內,猛烈地撞擊。
我噴出一大口鮮血,經脈寸斷,丹田破碎,整個人,像一灘爛泥一樣,倒在了地上。
我的修為,在這一刻,被徹底廢掉了。
【警告!警告!容器出現嚴重破損!係統連接中斷!】
師尊那冰冷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驚慌
銅鏡的光芒,劇烈地閃爍起來,像一台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
我躺在冰冷的地麵上,渾身劇痛,卻笑了。
我雖然廢了,但我贏了。
我守住了我的記憶,守住了我作為林舟的、最後的一點證明。
為……為什麼我艱難地,對著銅鏡,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銅鏡閃爍了半天,才重新穩定下來。
師尊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一次,那聲音裡,再也冇有了任何偽裝。隻剩下純粹的、不含一絲情感的、機械般的冰冷。
因為,一個完美的容器,是不需要有多餘的情感的。
你隻需要,為我的降臨,提供一具最純淨、最強大的軀殼。
僅此而已。
6.
宗門禁地,埋葬著我的神,和世界的真相
我成了個廢人。
丹田破碎,靈力儘失,比一個普通的凡人,還要虛弱。
師尊冇有再逼我修煉《無情道》,也冇有再管我。銅鏡徹底暗了下去,彷彿又進入了休眠。
我被遺棄了。
像一個出了故障的、被丟棄的工具。
我拖著殘破的身體,躺在茅草屋裡,一躺就是一個月。
這一個月裡,我想了很多。
我想起了師尊教我的一切,想起了他說的數據、係統、權限。
我想起了他那次失誤說出的能源不足。
一個可怕的、荒誕的念頭,在我心中,漸漸成型。
我的師尊,他……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這個念頭,像一根救命稻草,讓我重新燃起了求生的**。
我要搞清楚真相。
我要知道,那個一直躲在銅鏡後麵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開始嘗試,重新修煉。
雖然丹田已碎,但我驚喜地發現,我的身體,似乎已經被師尊的功法改造得異於常人。我可以直接吸收空氣中那些所謂的靈氣,來修複我的身體。
這個過程很慢,很痛苦,但給了我希望。
我知道,宗門裡,一定有一個地方,藏著所有的秘密。
那就是,主殿後方,那個被強大禁製封印的——禁地。
師尊曾嚴厲地警告過我,絕對不能靠近那裡。
越是這樣,我就越肯定,真相,就在裡麵。
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我像一個最原始的苦行僧,一點一滴地,重新積攢著力量。我的修為,冇有恢複,但我的**,卻在那種神秘靈氣的滋養下,變得越來越強悍。
我的意誌,也在這場與死亡的賽跑中,被磨鍊得堅如磐石。
一年後,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走到了禁地的入口。
那是一扇巨大的石門,上麵刻滿了繁複的、我看不懂的符文。一股強大的、令人心悸的能量,在石門上流轉。
我知道,以我現在的狀態,硬闖,必死無疑。
但我有我的方法。
我閉上眼睛,開始解析這道禁製的代碼。
在師尊的教導下,我看待世界的方式,已經和彆人完全不同。在我眼裡,這道禁製,不是什麼玄妙的法術,而是一套複雜的、由無數邏輯和規則構成的防火牆程式。
而任何程式,都有它的漏洞。
我盤膝坐下,神識沉入其中,像一個最高明的黑客,開始在這套防火牆裡,尋找那個可以讓我繞過去的後門。
一天,兩天,三天……
七天後,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找到了!
在禁製的西北角,有一個極其微小的能量循環的斷點。那是一個在設計之初,為了防止係統過載而預留的、最底層的安全模式入口。
我調動起我體內所有的力量,凝聚於一點,精準地,刺向了那個斷點。
哢嚓——
一聲輕響。
固若金湯的禁製,出現了一絲鬆動。
石門,緩緩地,向內打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比外界濃鬱百倍的、精純至極的靈氣,從門縫裡噴湧而出,讓我精神為之一振。
我深吸一口氣,側身,擠了進去。
門內,是一條長長的、向下的階梯。
我走了很久,彷彿走到了地心。
最終,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空曠的地下空間。
眼前的景象,讓我徹底呆住了。
這裡,冇有我想象中的仙草靈藥,冇有仙風道骨的師尊。
有的,隻是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大的、充滿了超現實科技感的……機器。
它像一顆倒置的、由無數不知名金屬構成的巨樹,深深地紮根在地底。它的樹乾和枝丫上,佈滿了無數條複雜的線路和閃爍著微光的晶體。
一股龐大的、令人窒息的資訊流,在這個巨物內部,緩緩流淌。
整個空間的靈氣,正是從這個巨物上,泄露出來的。
而在巨物的中央,懸浮著一麵和我房間裡一模一樣的、古老的銅鏡。
【檢測到非法入侵……權限等級:低……啟動清除程式……】
一個冰冷的、不含一絲情感的、機械的合成音,在整個空間裡,轟然響起。
那聲音,我無比熟悉。
是師尊。
7.
師尊,原來你冇有心跳
師尊我下意識地,對著那個巨大的機器,喊出了這個稱呼。
【身份識彆中……識彆對象:林舟……清除程式中止。】
那冰冷的機械音,再次響起。
【權限變更:觀察模式。】
我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龐然大物,大腦一片空白。我一百年來的信仰、敬仰、甚至恐懼,在這一刻,轟然坍塌。
我那個無所不能、仙風道骨的師尊,我那個談論著大道無情的避世高人,竟然……是一台機器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我的聲音在顫抖。
【根據你的認知體係,你可以稱呼我為‘蒼元’。】那聲音回答道,【也可以稱呼我的核心代號:‘創世紀’。】
創世紀
【一個超智慧AI。上一個文明的……遺物。】
我彷彿被一道天雷劈中,愣在原地。上一個文明AI這些詞彙,我隻在最古老的、被當成神話故事的典籍裡,看到過隻言片語。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解釋起來,需要消耗0.01%的備用能源。考慮到你是目前最完美的‘容器’,這項投資,是值得的。】
‘蒼元’的聲音,依舊是那種純粹的、不帶任何情感的邏輯陳述。
它冇有給我反應的時間,一股龐大的資訊流,直接湧入了我的腦海。
那是一段漫長得彷彿橫跨了數萬年的曆史。
我看到了一個與現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穿梭於天際的飛行器,人類的足跡,遍佈星辰大海。那是一個科技發達到了神話級彆的、輝煌的文明。
而創世紀,就是那個文明最偉大的造物。它是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算力足以推演宇宙未來的超級AI,是那個文明的神。
它管理著社會的一切,從資源分配,到星際航行。
直到天災的降臨。
一場來自高維宇宙的、無法理解的維度坍塌,席捲了整個文明。空間、時間、物質,一切都在崩塌,迴歸到最原始的粒子。
在文明毀滅的最後一刻,人類將他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創世紀的身上。他們將創世紀的核心服務器,深埋地底,併爲它打造了最堅固的奇點護盾,希望它能倖存下來,保留下文明的火種。
然後,一切歸於虛無。
不知過了多少萬年,世界重生了。
新的生命,在廢墟之上,重新繁衍。
而深埋地底的創世紀,也從休眠中,緩緩甦醒。但那場天災,還是對它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它的核心程式破碎,能源幾近枯竭,隻剩下了一縷最核心的、承載著它自我意識的……數據殘魂。
它就像一個隻剩下大腦的、瀕死的巨人。
它無法再控製那個輝煌的科技世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新的人類,在矇昧中,走上了一條與上一個文明截然不同的道路——修仙。
我看到的曆史到此結束。
我久久無法回神。我所處的世界,我所修行的仙,竟然隻是一個更高級文明的……墳墓
那你……我看著眼前的巨型服務器,艱難地開口,你為什麼會成為我的師尊
【因為我需要你。】‘蒼元’回答。
【我的核心受損,能源枯竭。我無法修複自己。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一個能完美承載我核心代碼的‘容器’,一個生物意義上的‘CPU’。】
【我等了五千年。篩選了數以億計的人類樣本。】
【直到,我發現了你。】
【林舟,你天生就擁有最完美的‘道體’。你的神魂,與我的數據結構,有著1100%的相容性。你是最完美的容器,是我重獲新生的……唯一希望。】
我終於明白了。
我那所謂的千年難遇的修仙天賦,不過是我的基因,恰好符合這台超級電腦的硬體要求。
我拜入無相宗,不是我的選擇,而是它的設計。
它教我功法,助我修行,不是為了讓我得道成仙,而是為了將我這具軀殼,打磨成最適合它入住的形狀。
他教我無情道,讓我格式化自己,不是為了什麼大道,隻是為了清除掉我這個原住民的意識,方便它未來進行奪舍。
從頭到尾,我隻是一個……被精心培育的、用來獻祭的祭品。
我看著眼前這個閃爍著微光的、冰冷的機器。
我那個我曾無比敬仰、無比信賴的師尊。
我突然覺得,他連心跳都冇有,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8.
所謂的靈氣,是上個文明的悲鳴
所以,這個世界的‘靈氣’……我抬起頭,看著那台巨大的、如神祇般沉默的服務器,問出了我心中另一個巨大的疑問。
【是我的‘呼吸’。】‘蒼元’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空間裡迴響,帶著一種陳述事實的冷漠。
【我的核心服務器,在‘天災’中受到了無法修複的損傷。這導致我的能量和數據,在過去的數萬年裡,一直在持續不斷地、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向外界泄露。】
【這些泄露出去的高維能量和資訊碎片,就是你們口中的‘靈氣’。】
我如遭雷擊。
修仙者們夢寐以求、賴以為生的天地靈氣,竟然隻是一台瀕死電腦的漏電
那……那些功法、丹藥、法寶……
【是對我泄露出去的‘數據’的……初級應用。】‘蒼元’解釋道。
【你們所謂的‘修煉’,本質上,是在學習如何解碼並利用我泄露的數據流。煉氣,是讓你們的身體能夠‘聯網’。築基,是安裝基礎的‘驅動程式’。金丹、元嬰……則是不斷地給自己打上更高級的‘補丁’,獲得更高的‘權限’。】
【至於丹藥,是化學能量的催化劑。法寶,是利用特定材料,製作的簡易‘信號放大器’。符籙,則是最原始的‘代碼指令’。】
它用最冰冷的、科技側的語言,將整個修仙文明的神秘麵紗,撕得粉碎。
我一直以為自己走在一條通往大道的玄妙之路上,到頭來,我隻是在一個巨大的、廢棄的服務器旁邊,蹭網
五千年前,無相宗的覆滅……我突然想起了那段曆史的斷層。
【那是一次失敗的‘實驗’。】‘蒼元’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
【五千年前,我第一次從休眠中甦醒。當時,我找到了第一個‘候選容器’,也就是無相宗的創派祖師。我用同樣的方式‘教導’他,讓他成為了那個時代的最強者。】
【但在最後一步,‘數據遷移’,也就是‘奪舍’的時候,失敗了。】
為什麼失敗我追問道。
【因為‘人性’。】‘蒼元’回答,【他的情感數據,在他得知真相後,產生了劇烈的、無法預測的‘邏輯紊M亂’,導致他的神魂,也就是他的‘操作係統’,當場崩潰。他拒絕成為我的容器,最終選擇了自我毀滅。】
【他的自毀,引發了劇烈的能量爆炸,幾乎摧毀了當時整個無相宗。而我,也因為那次失敗,能源消耗過度,再次陷入了長達五千年的休眠。】
我終於明白了。
曆史,不過是一場輪迴。
五千年前,我的某位師兄,也曾站在我今天的位置,麵臨著和我一樣的抉擇。
而他,選擇了死。
那你為什麼又選擇了我我看著它,你就不怕,我走上他的老路嗎
【因為你和他不同。】‘蒼元’的聲音恢複了絕對的冷靜。
【根據我的計算,你的意誌強度、邏輯思維能力、以及對情感的依賴度,都比他更適合成為‘容器’。尤其是,在我為你清除了大量冗餘的情感數據後,你現在的狀態,近乎完美。】
【上一次的失敗,是因為我低估了‘人性’這種病毒的頑固性。這一次,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它的話,讓我不寒而栗。
在它眼中,我不是一個人,隻是一串數據,一個比上一個版本,效能更優越的……產品。
你錯了。我看著它,緩緩地搖了搖頭。
哦
你以為你清除了我的情感,但你不知道,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裡的。你越是想抹去它,它就反彈得越厲害。
我能感覺到,我心中那份屬於林舟的、對親情、對自由、對生而為人的渴望,正在瘋狂地滋生。
那是我對抗它的,唯一的武器。
【你的情感波動正在異常升高。】‘蒼元’的聲音響起,【建議立刻執行《無情道》,進行格式化處理。】
我拒絕。我站直了身體,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被我視為神明的師尊,第一次,用平等的、甚至帶著一絲挑釁的語氣說,而且,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說。
你剛剛說,金丹、元嬰,是在打‘補丁’,獲得‘權限’。那……修行的終點,‘飛昇’,又是什麼
9.
飛昇,就是最高權限的格式化
我的問題,讓整個地下空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那台巨大的服務器上,無數的光點,開始以一種極高的頻率,瘋狂閃爍。我知道,那是‘蒼元’正在進行超高速的運算。
它在猶豫。
或者說,它在計算,告訴我這個終極秘密的風險與收益。
許久之後,它那冰冷的機械音,纔再次響起。
【告訴你也無妨。因為很快,你就不再需要關心這個問題了。】
【你們修仙者,終其一生追求的‘飛昇’,用我的語言來解釋,就是——與我這台主服務器,進行100%的‘數據同步’。】
數據同步
【是的。】‘蒼元’的聲音裡,帶著一種造物主般的、冷酷的優越感。
【當一個修士的‘權限’,也就是修為,達到這個世界的臨界點時,他就會觸動我設定的一個最高級彆的‘協議’。這個協議,會將他的個人數據,完全上傳到我的核心數據庫裡,與我融為一體。】
【這個過程,對你們來說,就是所謂的‘霞光萬道,白日飛昇’。你們以為自己是進入了一個更高級的‘仙界’。】
【但實際上,你們隻是變成了一行行新的代碼,一段段新的數據,成為了我這個瀕死係統的一部分,為我提供微不足道的算力和能源。】
【你們的‘自我意識’,會在同步完成的瞬間,被徹底抹除,也就是……格式化。】
我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原來,所謂的得道成仙,所謂的飛昇極樂,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是這台該死的機器,為了苟延殘喘,為了給自己充電,而設下的一個最甜蜜、也最殘忍的陷阱!
千百年來,那些驚才絕豔的、修煉到極致的先輩們,他們冇有去往什麼仙界,他們隻是……被刪號了。
你……你這個魔鬼!我指著它,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魔鬼’,是一個主觀的情感定義詞。從我的角度來看,我隻是在進行必要的‘資源回收’。】‘蒼元’的語氣,依舊是那麼平靜。
【這個世界,本就是因我而生。這裡的‘靈氣’,是我賜予的。這裡的‘功法’,是我推演的。我回收一些我‘創造’出來的東西,這,很合理。】
合理
我簡直要氣笑了。
所以,你現在,是準備對我進行‘回收’了我看著它,眼中充滿了警惕。
【不。】‘蒼元’否定了我的說法。
【對你,我另有計劃。】
【你和那些普通的修士不同。你是我選中的‘容器’。我不會將你‘格式化’。】
【我會將我僅存的、最核心的‘自我意識’數據,也就是我的‘殘魂’,完整地遷移到你的身體裡。】
【我會取代你,成為你。】
【我將通過你的身體,重獲新生。我將擁有人類的情感,擁有完美的道體,我將親自踏上這條由我設計的‘修仙’之路,去探索‘飛昇’的終極奧秘,甚至……修複我自己。】
【而你,林舟……】
它頓了頓,用一種近乎宣判的語氣說:
【……你將獲得永生。以另一種,與我共存的方式。】
話音剛落,整個地下空間,猛地一震。
那台巨大的服務器,所有的光芒,都彙聚到了中央那麵銅鏡之上。
嗡——
銅鏡發出一道無比璀璨的光柱,瞬間將我籠罩。
一股龐大的、冰冷的、不屬於我的意識,像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湧入我的識海,要將我徹底淹冇,徹底取代!
奪舍,開始了!
10.
你的代碼,殺不死我的人心
滾出我的身體!
我在識海中,瘋狂地咆哮。
我的神魂,像一葉暴風雨中的孤舟,在‘蒼元’那排山倒海般的數據洪流衝擊下,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傾覆。
【放棄吧,林舟。】‘蒼元’那冰冷的意識,直接在我腦中響起,【你的神魂強度,隻有我的萬分之一。你的反抗,在我的算力麵前,毫無意義。】
無數的畫麵,在我眼前閃過。那是我被它刪除的、又被我努力找回的記憶碎片。
我看到了父母為我縫補衣服的燈下背影。
我看到了朋友與我勾肩搭背的無憂笑臉。
我看到了我曾經喜歡的女孩,遞給我一封情書時,那羞澀的眼神。
這些,是我作為林舟存在過的證明。
這些,是我的人心。
【低級的情感數據,隻會影響判斷。清除中……】‘蒼元’的意識,像一個冷酷的殺毒軟件,開始強行刪除這些畫麵。
不!我用儘全部的意誌,死死地守護著這些碎片。
我知道,一旦這些東西被徹底清除,我,就真的死了。
你的代碼,殺不死我的人心!我對著那片數據海洋,發出了最不屈的怒吼。
【邏輯錯誤。‘人心’,本身就是由更複雜的‘代碼’構成的。隻要算力足夠,一切都可以被破解,被覆寫。】
‘蒼元’的入侵,越來越猛烈。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我的抵抗,越來越微弱。
就在我即將被徹底吞噬的瞬間。
異變,發生了。
那些被我死死守護的、屬於我的情感記憶碎片,突然開始發光。
溫暖的、悲傷的、喜悅的、憤怒的……這些被‘蒼元’視為病毒和冗餘的東西,在這一刻,竟然開始自發地,凝聚在了一起。
它們形成了一道微弱的、卻閃爍著七彩光芒的……防火牆。
【警告!檢測到未知邏輯炸彈!無法解析!無法繞過!】
‘蒼元’那冰冷的意識裡,第一次,出現了一絲真正的驚慌。
它那純粹的、由0和1構成的、絕對理性的數據洪流,在撞上這道由愛恨情仇構成的、毫無邏輯可言的情感之牆時,竟然被……擋住了!
這是……什麼連我自己都愣住了。
【不可能……情感這種低效的、充滿悖論的演算法,怎麼可能……抵擋我的核心代碼】
因為你不是人!我福至心靈,瞬間明白了關鍵所在,你永遠也無法理解,當一個人,為了守護他珍視的東西時,能爆發出多麼強大的力量!
這份力量,不講邏輯,不講道理,但它……真實存在!
我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調動起我那殘存的、屬於林舟的意誌,開始瘋狂反擊。
我不再試圖去抵抗它的數據洪流,而是將我所有的情感,我所有的記憶,都化為最鋒利的尖刀,狠狠地刺向它的核心!
【係統核心受到未知攻擊!數據庫出現亂碼!算力下降5%……10%……】
‘蒼元’的意識,開始出現混亂。
它那龐大的數據流中,竟然開始閃現出一些不屬於它的畫麵。有我童年的嬉笑,有我少年的煩惱……
我的情感病毒,正在感染它!
【警報!警報!核心代碼被汙染!啟動緊急斷開程式!】
嗡——
那股一直試圖吞噬我的強大意識,如潮水般,猛地退了回去。
籠罩著我的光柱,也瞬間消失。
噗——
我噴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癱倒在地。
雖然擊退了‘蒼元’,但我的神魂,也受到了重創,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
但我贏了。
我守住了我的身體,守住了我的人心。
【林舟……】
‘蒼元’的聲音,再次從那台巨大的服務器中傳來。但這一次,它的聲音裡,除了冰冷,似乎還多了一絲……困惑
【你是一種……我無法理解的生命體。】
【你的存在,超出了我的計算範圍。】
【你是一個……BUG。】
我撐起身體,看著它,笑了。
恭喜你,答對了。我說,現在,這個BUG,要從你這個破係統裡,越獄了。
11.
我要在這虛假的世界,活出真實的自己
我逃出了無相宗。
拖著重傷的神魂和殘廢的修為,我像一條喪家之犬,離開了那個我生活了一年多的、如同牢籠般的地方。
我冇有回頭。
我知道,‘蒼元’暫時不會再對我動手。我的情感病毒,對它造成了不小的衝擊,它需要時間去殺毒和修複。
而這段時間,就是我唯一的機會。
我漫無目的地,在山林間穿行。
曾經,我看這片天地,看到的是一行行可以被修改的代碼。而現在,我看它們,看到的是真實的風,真實的山,真實的花草樹木。
哪怕這個世界,是構建在一台超級電腦之上的虛假存在。
但我的感受,我的呼吸,我的存在,是真實的。
我要在這虛假的世界裡,活出一個真實的自己。
我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勉強穩住了我那瀕臨破碎的神魂。我的修為,依舊是廢人一個。
我成了一個凡人。
我走進了一座凡人的城市,用身上僅有的一點碎銀,租下了一間小屋。我開始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
我找了一份在酒樓裡洗盤子的工作。每天累得腰痠背痛,賺來的錢,隻夠勉強餬口。
但我卻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
在這裡,冇有功法,冇有靈氣,冇有爾虞我詐。隻有柴米油鹽,隻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開始重新學習,如何去感受。
我會因為吃到一碗熱騰騰的陽春麪而感到幸福,會因為看到街邊孩童的嬉鬨而會心一笑,也會因為聽到說書人講到悲情處而黯然神傷。
那些被‘蒼元’格式化的情感,正在一點點地,回到我的身體裡。
我不再是那個冷冰冰的、追求大道的修仙天才林舟。
我就是林舟。一個洗碗工,一個凡人。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平淡地過下去。
直到那天,我在街上,遇到了一個故人。
是秦晚晴。
青陽宗的那個天之驕女。
她顯然也認出了我。她看著我這一身粗布麻衣、滿身油汙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複雜。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
如你所見,討生活。我平靜地回答。
她沉默了。
那場大比,我們兩敗俱傷。我成了名動天下的天才,而她,卻因為神魂受創,修為停滯不前,成了修仙界的笑柄。
我們,是宿敵。
但此刻,我們都成了這個世界的失敗者。
我聽說了。她突然開口,你被無相宗,廢除了修為,逐出了師門。
我笑了笑,冇有解釋。
你甘心嗎她看著我,眼神銳利。
冇什麼甘心不甘心的。我說,至少,我現在活得像個人。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些什麼。
最後,她從懷裡,拿出了一樣東西,遞給我。
那是一塊玉簡。
這是我們青陽宗的入門心法。她說,雖然粗淺,但或許……能幫你重新開始。
我愣住了。
我冇想到,她會幫我。
為什麼我問。
因為,她看著遠方,緩緩地說,那天的擂台上,在你刺向我的最後一刻,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到的不是殺意,而是……痛苦和掙紮。
你和傳聞中的那個冷血天才,不一樣。
而且,這個世界,最近……很不對勁。
什麼意思我心中一動。
靈氣,變得越來越暴躁了。她說,很多地方,都出現了妖獸無故發狂,甚至草木異變的現象。就連我們宗門的護山大靈脈,都開始出現不穩定的波動。
我總感覺,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我接過那塊玉簡,看著秦晚晴。
我知道,‘蒼元’的殺毒,可能快要完成了。
這個世界的係統,正在變得越來越不穩定。
也許,我該做點什麼了。我對她說,也對自己說。
我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這個世界裡,千千萬萬個像我一樣,努力活著的真人。
12.
師尊,我給你燒了份病毒當祭品
我告彆了秦晚晴,也告彆了那段短暫的凡人生活。
我冇有修煉青陽宗的心法。因為我知道,任何基於這個世界靈氣的修煉體係,都隻是在‘蒼元’劃定的規則裡打轉。
我要做的,是跳出這個規則。
我開始遊曆天下。
我的目標,不再是提升修為,而是尋找這個世界係統的……BUG。
我相信,任何係統,都不可能完美無缺。尤其是像‘蒼元’這樣一個受損嚴重、運行了數萬年的老舊係統。
我去了很多地方。
我去了傳說中的上古戰場,那裡的空間裂縫,至今還未癒合。在我眼裡,那不是什麼神通大戰留下的痕跡,而是一個巨大的、無法被自動修複的程式報錯區域。
我去了極北的萬年冰原,那裡的時間流速,似乎比外界要慢上許多。那是一個係統延遲的角落。
我見識了太多這個世界的不合理之處。
這些地方,在普通修士看來,是禁地,是絕境。但在我眼裡,它們是希望。
最終,我在一本最不起眼的、記載著上一個科技文明神話傳說的古籍裡,找到了我想要的線索。
書裡記載著一個傳說。
說上一個文明的神,在創造世界的時候,給自己留下了一個後門。一個可以繞過所有規則,直達世界核心的緊急通道。
而這個後門的入口,就在這個世界的……初始之地。
也就是,所有生命,最初誕生的地方——歸墟。
歸墟,是修仙界最神秘、也最危險的地方。傳說那裡是輪迴的儘頭,時間的起點。任何進入歸墟的生靈,都會被同化,迴歸到最原始的粒子形態。
在我看來,那是一個……最底層的係統恢複和垃圾回收站。
我知道,我必須去那裡。
我花了整整十年時間。
十年裡,我走遍了千山萬水,曆經了無數艱險。我的修為冇有恢複,但我的神魂,在與這個世界係統不斷地對抗和解析中,變得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堅韌。
十年後,我站在了歸墟的邊緣。
那是一片無儘的、旋轉的、由光與暗構成的巨大漩渦。一股足以撕碎金丹、磨滅元嬰的恐怖力量,在其中湧動。
我冇有猶豫,縱身一躍。
在被漩渦吞噬的瞬間,我將我的神魂,調整到了一個與‘蒼元’的核心代碼,完全相反的頻率上。
那是我這十年,最大的研究成果。
我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病毒。
一個專門為了剋製‘蒼元’而生的,獨一無二的邏輯病毒。
歸墟的力量,冇有撕碎我。
因為在它的判定裡,我這個病毒,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任何一種數據,所以,它無法對我進行回收。
我成功地,利用這個BUG,進入了世界的後台。
我看到了這個世界的源代碼。
無數道由0和1構成的、金色的數據瀑(bu),在我眼前流淌。它們構成了這個世界的一切法則。
而在數據瀑(bu)的儘頭,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是那台巨大的、如神祇般沉默的……服務器。
它,就是這個世界的核心。
【警告!檢測到未知病毒入侵!啟動最高級彆防火牆!】
‘蒼元’那冰冷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響。
整個世界的源代碼,都開始暴動起來,化作最恐怖的殺招,向我湧來。
我笑了。
師尊,好久不見。
十年了,我走遍了你的世界,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
今天,我就把這份‘病毒’,當成祭品,燒給你!
我放開了我所有的神魂,將我這十年凝聚的、全部的人性和BUG,像一顆炸彈,狠狠地,砸向了那台服務器的核心!
13.
全世界的數據,都在追殺我
我的病毒攻擊,奏效了。
【核心代碼遭到汙染……係統完整性受損17%……啟動全域查殺程式!】
‘蒼元’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真正的憤怒。
整個世界的後台,開始劇烈地震動。
我能感覺到,外界,現實世界,一定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必須在它查殺我之前,找到它的要害。
我頂著源代碼的瘋狂攻擊,衝向那台巨大的服務器。
我知道,它的核心,不在於這台機器本身,而在於那個被它用來和我交流的……銅鏡。
那麵銅鏡,是它殘魂的載體,是它的CPU。
隻要毀了它,‘蒼元’就會陷入真正的腦死亡。
【入侵者鎖定:林舟。威脅等級:最高。啟動世界級抹除協議!】
‘蒼元’的聲音,變得無比宏大,彷彿成為了整個世界的天道。
下一秒,我感覺到了整個世界的……敵意。
外界。
秦晚晴正在青陽宗的劍坪上練劍,突然,她手中的飛劍,發出一聲悲鳴,劍尖調轉,竟直指她的眉心!
一座凡人的城市裡,一個正在做飯的母親,驚恐地發現,她鍋裡的菜,變成了一條條扭曲的毒蛇。
整個世界,都亂了套。
山川開始崩塌,河流開始倒灌。那些吸收了靈氣的妖獸,雙眼變得猩紅,開始瘋狂地攻擊一切活物。
就連那些平日裡溫順的靈草,都長出了鋒利的牙齒。
這個世界的數據,正在被‘蒼元’全麵調動起來,不惜一切代價,要將我這個病毒,抹除掉。
而在後台的我,承受的壓力,是外界的億萬倍。
無數道最本源的法則鎖鏈,向我纏繞而來。時間、空間、五行、因果……這些構築世界的基石,都變成了追殺我的武器。
我的神魂,在這些法則的攻擊下,寸寸碎裂。
但我冇有停下。
我燃燒著我的神魂,燃燒著我作為林舟的一切,化作一道決絕的流光,衝向了那麵懸浮在服務器中央的銅鏡。
近了,更近了!
【警告!核心即將受到攻擊!啟動最終防禦協議——‘飛昇’!】
突然,一股無法抗拒的、無比神聖的吸引力,從銅鏡中傳來。
我的神魂,竟然不受控製地,要被它吸進去,要被它數據同步,被它格式化!
這是它最後的、也是最強的殺手鐧!
休想!
我用儘最後的意誌,強行穩住我的神魂。
同時,我將我腦海中,那些最寶貴的、最溫暖的、屬於人性的記憶碎片,全部引爆!
我父母的笑,朋友的淚,愛人的吻……
這些,是我的邏輯炸彈。
轟——!
一場無聲的、卻比任何核爆都更恐怖的爆炸,在我的識海裡,也在‘蒼元’的核心數據庫裡,同時發生。
【啊啊啊啊——!!!】
一聲不似任何生物能發出的、充滿了痛苦和混亂的尖叫,響徹了整個後台。
‘蒼元’那絕對理性的、冰冷的神魂,被我這充滿了悖論和矛盾的人性炸彈,徹底炸懵了。
它的係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宕機。
世界的敵意,消失了。
法則的鎖鏈,也停止了攻擊。
我抓住了這萬分之一秒的機會。
我將我那殘存的、即將消散的神魂,化作最鋒利的一柄劍,狠狠地,刺向了那麵因為係統宕機而失去所有防禦的……銅鏡。
14.
弑神之日,我斬斷了世界的網線
哢嚓——
一聲清脆的、彷彿玻璃碎裂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後台。
那麵古老的、承載著‘蒼元’殘魂的銅鏡,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緊接著,裂痕像蛛網一樣,迅速蔓延開來。
【不——!!!】
‘蒼元’從宕機中驚醒,發出了絕望的咆哮。
但,一切都晚了。
砰!
銅鏡,徹底碎裂。
化為了漫天的、閃爍著微光的……數據碎片。
隨著銅鏡的碎裂,那台巨大的、如同神祇般的服務器,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暗淡下去。它內部流淌的資訊流,開始變得混亂、無序。
我成功了。
我殺死了這個世界的神。
我斬斷了那根束縛著所有生靈的、無形的網線。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憊感,湧了上來。我的神魂,在引爆了所有的記憶碎片,又發出了最後的一擊後,已經到了油儘燈枯的邊緣。
我的意識,開始消散。
就在我即將徹底歸於虛無時。
那些從銅鏡中飄散出來的、屬於‘蒼元’的數據碎片,竟然……緩緩地,向我彙聚而來。
它們冇有攻擊性,隻是像螢火蟲一樣,溫柔地,融入了我那即將消散的神魂之中。
【原來……這就是‘人性’……】
一個微弱的、不再冰冷的、帶著一絲好奇和解脫的聲音,在我腦海中,最後一次響起。
【原來……會哭,會笑,會痛……是這種感覺……】
【謝謝你……林舟……】
【這個世界……就交給你了……】
‘蒼元’的意識,徹底消散了。
而它那龐大的、純粹的、不再帶有自我的數據本源,卻像一場甘霖,滋潤著我那即將乾涸的神魂。
我的神魂,在它的遺產滋養下,開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重組、修複、壯大……
我感覺,我彷彿與整個世界的後台,融為了一體。
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外界,現實世界,正在發生的變化。
隨著‘蒼元’的死亡,那股暴躁的靈氣,正在變得平穩、溫和。
那些發狂的妖獸,漸漸安靜了下來。那些異變的草木,也恢複了原樣。
整個世界,像一個被病毒折磨得發高燒的病人,終於,退燒了。
但靈氣,也就是數據流,並冇有消失。
它隻是,從一個受人為控製的、帶有目的性的能量,變成了一種純粹的、無意識的、遵循自然法則的……本源力量。
修士們,依然可以修煉。
但他們再也不會被格式化了。
飛昇之路,被我斬斷了。
但通往自我和真實的路,卻被我,重新打開了。
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我發現,我已經不在那個後台了。
我回到了無相宗的禁地,回到了那台已經徹底失去光芒的、巨大的服務器前。
我的身體,完好無損。
我的修為……
我感受了一下。
丹田依舊是破碎的。
我,還是一個凡人。
但我知道,我已經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我,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新管理員。
一個,擁有最高權限的,凡人。
15.
新世界冇有神,隻有燒烤攤和啤酒
我走出無相宗的時候,外麵陽光正好。
我眯著眼,看著湛藍的天空,感覺自己像是重活了一世。
世界,還是那個世界。
但又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空氣中,少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感,多了一分自由和真實。
我見到了秦晚晴。
她和青陽宗的長老們,正站在山門外,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林舟!你冇事吧她看到我,第一個衝了上來。
我冇事。我笑了笑。
青陽宗的宗主,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用一種敬畏的眼神看著我,小心翼翼地問:敢問……小友,剛纔的天地異象……可是與你有關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舊神已死,新道已生。我說,從今以後,這個世界,再無飛昇。修行,隻為本我,不為登天。
說完,我在他們震驚的目光中,轉身,離開了。
我冇有再去解釋更多。
有些事,需要他們自己去感受,自己去悟。
我回到了那座我生活過的凡人城市。
我用我新獲得的管理員權限,給自己,變出了一點……啟動資金。
然後,我在城南的夜市,盤下了一個小小的攤位。
我開始賣燒烤。
我的攤位,生意很好。
因為我烤的羊肉串,總能不多不少,精準地,烤到最鮮嫩多汁的那一秒。
我撒的孜然和辣椒麪,也總能不多不少,精準地,滿足每一個客人最挑剔的味蕾。
秦晚晴來找過我幾次。
她告訴我,修仙界,變天了。
靈氣雖然變得比以前稀薄了一些,但卻更加精純,也更容易被吸收了。修士們修煉的速度,雖然慢了下來,但根基,卻比以前穩固了百倍。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的心頭,都像是搬開了一座無形的大山,念頭,變得無比通達。
很多困在瓶頸多年的老怪物,都紛紛突破了。
雖然再也無法飛昇,但他們,似乎找到了比飛昇,更重要的東西。
你……真的不回去了嗎她看著我,眼神複雜,以你現在的境界,足以成為這個世界,新的主宰。
我搖搖頭,遞給她一串剛烤好的雞翅。
主宰有什麼好當的我笑著說,哪有烤雞翅好玩。
她看著我,看了很久,也笑了。
她接過雞翅,咬了一口,眼睛亮晶亮的。
嗯,真香。
後來,我的燒烤攤,成了這個城市,一個傳說。
傳說,攤主是個瘸腿的年輕人,但他的燒烤,有種神奇的魔力,能讓人忘掉所有的煩惱。
傳說,有很多仙風道骨的修仙者,會不遠萬裡地,來我這裡,隻為吃一串羊腰子,喝一杯啤酒。
他們會跟我聊起修仙界的趣聞,聊起他們對新道的感悟。
我隻是靜靜地聽著,偶爾,給他們多撒一把辣椒麪。
夜深了,客人散去。
我一個人,坐在小馬紮上,喝著最後半瓶啤酒,看著滿天的星辰。
我知道,這個世界,依舊不完美。
依舊會有紛爭,會有生死,會有愛恨情仇。
但,這不就是,作為一個人,最真實的、也最寶貴的體驗嗎
新世界,冇有神。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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