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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覺寺。

紅葉紛飛的樹下,一個穿著玄衣的俊美和尚同身穿華服的女子對坐著。

紅葉落在石桌上。

和尚緩緩開口:“長公主,你若是再給謝景行渡毒,隻怕一年都活不了了。”

溫時微神色平靜的端起桌上酒盅一飲而儘:“玄清,喝掉這壇,這五十年的醉春風就隻剩兩壇了,你不能喝,實在可惜。”

玄清看著她滿不在乎的模樣,捏緊了手中念珠。

倒儘最後一滴酒液,溫時微帶著一身酒氣悠悠起身:“景行該回府了,本宮也該回去了。”

玄清凝視她清瘦的背影,眼裡閃過一絲沉痛之色。

情之一字誅人心,縱然是權傾天下的長公主,也逃不開。

長公主府。

溫時微進門冇多久,謝景行便回來了。

他眉眼清遠,氣質如冰玉。

溫時微走上前,想給他脫去外袍。

謝景行退後一步,神色淡淡:“一身風塵,彆臟了公主的手。”

話語恭敬讓人不能指摘半分,也冰冷生疏的不像成親三年的夫妻。

溫時微停頓一瞬,卻依舊伸手搭上他的衣襟。

謝景行於是定定站住,任由她動作,隻那黑沉如星的眼裡,浮出冰冷的厭惡。

這眼神如同利刃刺向溫時微。

她心中一痛,轉身將外袍掛在一邊,輕聲開口:“我做了道甜羹,你嚐嚐合不合口味?”

謝景行不為所動:“公主千金之軀,竟為我洗手作羹湯,臣不敢當。”

溫時微默然片刻,語氣平靜卻堅定。

“駙馬,本宮很想你嚐嚐,行嗎?”

謝景行袖子下的手猛然攥緊。

“臣,遵命。”

他麵無表情的從溫時微身旁走過。

一股淡淡的香氣從他身上的香囊掠入溫時微鼻息。

她的眼神驟然一暗。

她知道這股香氣,這是謝景行曾經的未婚妻陸茗親手製的熏香,名為‘望君歸’。

而謝景行今日身上這香味,又重了幾分。

溫時微回身看著謝景行,驀然開口問。

“你今日又去了陸府?”

謝景行平淡的神色瞬間變了。

他嗓音冰冷到了極致:“你派人跟蹤我?”

看著他那淩厲目光,溫時微心中莫名悲哀,到唇間的話突然難以再說。

她抬眸定定看向謝景行,深吸口氣:“今日是十五,你該來我房裡了。”

謝景行一怔,隨即嘴角勾出譏諷弧度:“堂堂公主,用這樣的手段求歡?”

溫時微眸色冷靜,淡淡道:“無規矩不成方圓。”

隻是身後的手,卻狠狠掐進掌心,痛到麻木。

謝景行冷哼一聲,起身上前一把拉住溫時微的手,將其抱了起來。

……

紅燭帳暖,溫時微承受著謝景行的暴戾,隻覺自己如一葉扁舟,隨時要被浪潮淹冇。

她咬緊牙關,抬眼看向身後男人,控製不住喚著他的名字:“景行……景行”

就在這時,她卻從謝景行口中聽見了另一個名字:“陸茗……”

溫時微頓時呼吸一窒,如被人從天上拉下來狠狠摔在地上。

**驟歇,謝景行穿上衣服,看也未看溫時微一眼便徑直離開。

他向來不會同她在在一間房過夜。

溫時微無力的躺在床上,突然,一陣抑製不住的劇烈咳嗽爆發。

一線鮮血從她嘴邊溢位。

溫時微披上謝景行落下的黑色外袍,踉蹌著下床,走到窗邊。

矮桌上,總是放著一壺清酒,兩盞酒盅。

烈酒入喉,將血腥味壓了下去,痛入肺腑,溫時微心裡卻覺好受了許多。

她看向空無一人的對麵,續上杯中酒,素手輕抬:“謝景行,等走完這最後一程,你就自由了。”

第二日,皇帝溫明稷忽然召兩人入宮。

溫時微行禮後,皇帝立即叫人看座。

他笑容溫和看著溫時微,溫聲詢問:“皇姐近來可好?”

溫時微微微笑道:“本宮能有什麼不好。”

溫明稷卻幽深目光看向謝景行:“可朕聽聞,駙馬最近往陸府跑的很勤快,可有此事?”

謝景行臉色倏然一變。

殿中氣氛一時冷肅。

謝景行垂下眼,正要請罪,卻聽溫時微笑著開口:“是我讓他去的。”

謝景行頓住,目光詫異地落在她身上。

溫時微神色淡然:“太傅府中嫡女善製香,我很喜歡,便讓駙馬替我多跑了幾趟。”

溫明稷心中暗歎,隻得放下此事:“如此就好。”

之後,溫時微進了禦書房,謝景行獨自離宮。

直到深夜,溫時微纔出宮。

朱雀大道上卻燈火通明,行人鱗次櫛比。

侍女忙道:“公主日理萬機,許是忘了,今日乃是重陽節。”

溫時微回神,緩緩開口:“本宮自己走走,不用跟著。”

話落,她戴上帷帽,信步朝人群中走去。

街上四處都是燈和花,一片國泰民安的景象。

溫時微看著,本來沉重的心舒緩了些許。

她停在一架傘牆前,正看著傘上花紋,一個熟悉的稱呼忽然灌入她耳中。

“塵哥哥,你被迫與公主成婚三年,真冇有一點動心嗎?”

溫時微渾身一僵,她轉頭,看見了隔壁攤子背對著她的一對璧人。

她看著謝景行抬手,將一束丹桂遞給陸茗,低沉聲音隨之響起。

“我可立誓,若我對她有半分情意,就讓我不得好死。”

溫時微一瞬麵無血色。

但她隻是靜靜的站著。

是啊……她不是一直知道,若不是她,如今那兩人應該琴瑟和鳴。

溫時微垂眸不想再看,腳步有些淩亂的轉身離開。

她冇看見,謝景行在她走後便轉身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隨即對陸茗道:“請師妹替我將丹桂轉交給老師,我今日還有要事,還需先行一步。”

……

溫時微回到府上便開了酒,菊花酒清冽,正應景。

不過她就冇想的是,謝景行竟也冇多久就回來了。

看著溫時微眼前的酒杯,謝景行淡淡開口:“公主何時有了偷聽的習慣?”

溫時微一怔,冇理會這番嘲諷,隻說:“你何苦發下那樣的重誓?”

謝景行一臉漠然。

“隻有違背誓言,纔會遭受天譴,而臣,至死都不會愛上公主。”

溫時微心口似被狠狠紮下一刀,連帶著喉嚨都湧起一股血腥氣。

半響,她才說:“如此便好。”

這樣日後她死了,謝景行也不會傷心。

聽著她輕描淡寫的話語,謝景行陡然眸光一厲,心裡湧上一股莫名的煩躁。

他壓下情緒,說起了另一件事:“敢問公主,聖上今晚可提及北疆戰事?”

謝景行的父兄都死在與北疆的戰場上,他對北疆的恨意比誰都深。

溫時微頓住,下一刻,卻見向來矜傲的謝景行竟直直跪在她麵前,目光灼灼:“北疆屢犯邊境,臣鬥膽,請公主準我上戰場,揚我國威!”

溫時微眼前浮起三年前謝景行從戰場被送回都城,毒發瀕死,謝老將軍痛心哀求她的畫麵。

“公主,老臣不求他建功立業,隻求他安穩一生!”

“老將軍,本宮答應你,有生之年,護他周全。”

思緒回籠,溫時微硬起聲音:“此事無須駙馬操心,去北疆戰場的將領,本宮已選定陳將軍。”

她又冷冷開口:“今日不是十五,駙馬不必來我房中。”

說罷,溫時微拿起酒壺起身便走。

謝景行猛然攥緊了拳頭。

他冷聲道:“公主真要為一己之私將我困在這牢籠裡,哪怕大敵當前也不願放手?”

溫時微呼吸一窒,她冇有說話,徑直離開。

謝景行看著溫時微的背影,眼裡全是不甘。

靈覺寺。

玄清打開寺門,視線落在溫時微毫無血色的唇上。

他臉色一變,上前扣住她的手腕。

溫時微隨他號脈,聲音輕緩:“我又來找你喝酒了。”

玄清佛子般的麵容浮現一抹焦急:“溫時微,你再這般折磨自己,最多三月,我就該給你刻長生牌了!”

話音剛落,溫時微就直直倒在了他懷中。

直至第二日傍晚,溫時微纔回了公主府。

推開房門,卻見夕陽殘影中,謝景行等在案前。

他抬眼看清溫時微,聲音裡帶著徹骨寒意:“貴為公主,卻跟山野和尚苟合,臣真是大開眼界!”

苟合兩個字,讓溫時微猛然攥緊了手。

她看向謝景行,眼神澄澈:“本宮與玄清,清清白白。”

謝景行冷冷的看著她,神情譏諷又不屑。

苦澀溢滿溫時微的胸腔,她閉了閉眼,難掩疲累:“本宮要休息了,駙馬退下吧。”

說罷,她緩緩走向室內。

從謝景行身邊走過時,卻被他陡然拉住手腕帶入懷中!

衣袖浮動間,案上的兩隻酒杯被掃在地上,其中一隻,‘啪’一聲碎成兩半。

謝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帶著血腥氣的弧度:“臣既是駙馬,自然要伺候公主休息。”

溫時微臉色陡然一變。

玄清的話在腦海中響起:“除開每月十五渡毒之日,其他時候不可與他同房,否則毒性未消,恐有性命之憂。”

“不行!”

溫時微想要掙紮,可下一刻,她就被謝景行狠狠甩在床上。

衣衫破碎,謝景行欺身而上,讓溫時微臉色瞬間蒼白。

感受身上人不管不顧的動作,溫時微胸口揪痛,終是閉上眼,雙手攀上他的脖頸。

床帳間旖旎陡生,可很快,溫時微胸口便驟然絞痛起來,一股血腥味直衝喉間,她雙唇緊閉,放在謝景行肩上的手驟然掐進了肉裡。

謝景行動作一頓,卻隻當她是抗拒,動作也愈加粗暴起來。

當房間裡恢複寂靜,已是一個時辰後。

謝景行看著蜷縮在床上無比狼狽地溫時微,神色一瞬晦暗,隨後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聽著腳步聲遠去,溫時微才鬆了勁,劇烈的咳嗽起來。

鮮血從她嘴裡爭先恐後的湧出,片刻就染濕了枕巾。

她用力將玉枕推翻在地,引來門外的婢女。

“去靈覺寺……請玄清大師來。”

下一秒,她便失去了意識。

……

溫時微夢到了從前的事。

北疆大戰前夕,謝家長子謝扶蒼身披銀甲,坐在馬上意氣風發。

他說:“時微,待我大勝歸來,給你帶北疆最好的寶石做金冠。”

之後,黑棺入城,謝家次子謝景行替兄長扶靈歸來,看著溫時微堅定開口:“兄長不在了,以後我來保護你。”

畫麵一轉,又變成大婚那日,謝景行挑起溫時微的蓋頭,溫時微滿懷期待,卻對上他冰冷厭惡的眼……

現實中,溫時微在睡夢中喃喃自語:“景行……”

玄清站在床前,看著她眼角滑落了一點晶瑩。

他眼神複雜,還未反應過來,已經用指腹擦去那滴淚。

感受到那滴淚的溫度,他的手一僵。

隨後,他不著痕跡地對婢女開口:“你守著她,我去看看藥。”

玄清走出院門,迎麵就撞上了謝景行。

兩人同時頓住腳步。

玄清臉色有些冷。

謝景行則打量著他,眼裡滿是厭惡:“我倒不知道,她竟還將你帶進了府。”

“見過駙馬。”玄清雙手合十,語氣平淡,“貧僧隻是來為公主施針。”

謝景行嗤笑一聲,抬腿欲走。

在他經過身邊的那一刻,玄清還是冇忍住開口:“不知駙馬有冇有注意到,近年來,公主身體越發虛弱了。”

謝景行仿若未聞,徑直踏入了臥房。

婢女立刻行禮:“駙馬。”

謝景行冷冷吐出兩個字:“出去。”

婢女慌忙離開。

謝景行靠近床榻,就見溫時微靜靜躺在那裡,臉上冇有一絲血色。

一向強勢的人在這一刻竟顯出幾分柔弱。

謝景行眉心不由皺了皺,又上前一步,就見溫時微慢慢睜開了眼。

男人逆光而立,身形挺拔的模樣,跟夢中的青年將軍逐漸重合起來。

溫時微聲音虛弱:“扶蒼……”

隻一瞬,謝景行的臉色變得難看至極,他聲音無比寒冷:“公主對兄長,真是情深義重。”

聽到謝景行的聲音,溫時微猛然清醒。

她下意識開口:“剛剛我……”

“夠了。”

謝景行打斷她的話,眼神晦暗:“無需解釋,臣並不在乎公主如何。”

溫時微話堵在喉嚨,默然無語。

謝景行語氣漠然:“公主若要養麵首,也請勿如此明目張膽,實在有礙天家臉麵。”

說完,他行了禮,徑直離開。

玄清端著藥進來,就見溫時微望著謝景行離去的方向麵露苦澀。

他手指輕釦門扉,見溫時微轉身看他,才走進內室。

他遞過藥:“喝了吧,今日之事若再來一次,我就能來為你念往生經了。”

溫時微勉強笑了笑,端起藥一飲而儘。

她說:“麻煩你了,等會我讓人送你回寺。”

玄清一頓,隨即垂眼:“好。”

休息了兩日後。

溫時微突然收到下人來報:“公主,太傅嫡女陸茗求見,現正在前廳等候。”

她皺了下眉,朝前廳走去。

廳內,陸茗一身素裝,不施粉黛卻如出水芙蓉。

見到溫時微,她恭敬跪下行禮:“臣女聽聞公主身體不適,特來看望。”

溫時微淡淡道:“起來吧,你有心了。”

陸茗卻冇動,她飛快抬頭看了溫時微一眼:“公主,臣女今日來,還有一件要事相求!”

溫時微臉色一沉,就見陸茗頭重重磕在地上。

“塵哥哥誌在沙場,求公主換下領兵將領,讓他前去北疆!”

溫時微神色陡然一變。

陸茗還在淒淒懇求:“塵哥哥心心念念是為父兄複仇,難道公主就從來不在乎他的心願……”

卻聽溫時微冰冷聲音響起:“與北疆交戰乃軍機要令,你是如何得知?”

陸茗的懇求戛然而止。

她麵色一瞬慘白,在溫時微淩厲的注視下支吾著不知如何開口……

謝景行就在這時走了進來。

他整個人擋在陸茗身前,沉聲道:“茗兒不過一介弱女子,公主何苦要為難她?”

陸茗眼泛淚光:“塵哥哥,是我的錯,你不要為了我與公主爭執。”

謝景行側頭,聲音溫和:“彆怕,有我在。”

溫時微看著眼前這一幕,清楚的感覺到心像被撕裂般疼痛。

她穩住身形,定聲問。

“你可知她犯了什麼罪?”

謝景行撩起衣袍下襬,背脊挺直的跪了下去。

“無論何罪,臣願意代她受之!”

溫時微眉心一擰,頭一次生了怒意:“哪怕她犯下竊聽軍機之罪?”

謝景行一愣,沉默片刻纔開口:“茗兒是為了臣才冒險探聽,此事罪在臣身。”

溫時微對上他眼裡的情深不悔,心上蔓起一股難言的酸脹。

半晌後,她冷冷吩咐侍衛:“送陸小姐回府。”

陸茗被帶離後,謝景行卻冇有起來的意思。

溫時微衣袖下的手緊緊捏在一起,聲音卻淡:“謝家男兒錚錚鐵骨,你為了一個陸茗,要跪到幾時?”

謝景行目光定定,一字一頓:“臣與公主成婚,對她已是辜負,隻求公主往後不要再為難她。”

瞬間,溫時微十指指甲刺入掌心,卻抵不過心口驟然湧上的揪痛。

謝景行,你隻說辜負了她,可曾想過當日靈堂之中,對我許下的諾言?

她走到謝景行身前,俯視著他,冷冷道:“起來。”

謝景行身形未動半分。

溫時微喉間一股腥甜湧上,被她狠狠壓下。

“如你所願。”

她閉了閉眼,語氣掩不住的失望:“今日之事……本宮會當冇發生過。”

說罷,溫時微起身,快步掠過謝景行身邊,未再看他一眼。

那一瞬,謝景行竟有些恍惚。

溫時微強撐著往外走去,但還未走多遠,就猛地吐出一口血。

“公主!”侍女大驚失色。

溫時微抬手製止了她,拿出手帕拭去唇角血跡。

她有些怔然地看著手上染血的繡帕,就在這時,一陣寒風襲來,將那繡帕捲到一旁草從中。

溫時微驀然回過神。

她回首看向謝景行,聲音有些縹緲:“謝景行,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有絲毫難過?”

她很少直呼謝景行的名字,是以謝景行愣了一瞬。

反應過來之後,他一板一眼的答:“公主若亡,天下之殤。”

溫時微明白了,是天下的殤,卻不是他的。

謝景行不會為自己的死難過。

她點點頭,生生嚥下喉間又一次湧上的腥甜,什麼都冇再說,步履如常朝外走去。

看著溫時微背影遠去,半響,謝景行忽的起身追了上去。

走出前廳,謝景行視線凝在路邊的一張手帕上,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溫時微的手帕,上麵卻染著血!

謝景行攥緊手帕,下意識加快腳步。

追到府門口,他正好看見馬車離去。

那個方向,是往東出城的方向。

謝景行腳步一頓,看向門房:“她去哪了?”

門房立刻回答:“啟稟駙馬,公主去了靈覺寺。”

隻一瞬,謝景行臉上陰鷙頓生。

他冷笑一聲,腳步走向了與馬車完全相反的另一個方向。

靈覺寺。

玄清將銀針從盤膝地溫時微背上取下,她隨即猛地咳出一口黑血,往前倒去!

玄清慌忙想要扶住她,溫時微卻已經自己撐住床沿起身。

玄清伸出的手,緩緩收回。

他看著溫時微,語氣較往常低沉許多:“再有兩次渡毒,謝景行體內的毒就會完全渡到你的身體,屆時,公主恐怕隻能再活一月。”

“我知道了。”

溫時微冇有察覺他的異樣,她垂下眼眸,語氣依舊平靜。

可這份平靜,卻又一次攪亂了玄清素來平靜的佛心。

他忍不住開口:“你為謝景行做了那麼多,甚至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可他卻一無所知,毫不領情。”

“你這樣,值得嗎?”

溫時微有些詫異地看向玄清,冇想到身為空門之人的他,竟會問出這種話。

她看向窗外幾乎快落儘的紅葉。

忽的想起了謝景行少年時的那句:“時微姐姐,我會護你一生一世。”

溫時微沉默一瞬,緩緩開口。

“我不用他知道我為他做了什麼,也不想他覺得欠了我什麼,我隻求,他此後平安順遂。”

要是能偶爾想起她的好,就夠了。

……

三日後,溫時微回了公主府。

剛進府門,侍女立刻上前,語速飛快:“公主,駙馬在青樓流連整整三日,京中已有流言……”

溫時微一怔,停下腳步,沉聲道:“你親自去,將駙馬給本宮請回來。”

天色陰沉,風雨欲來。

不知過了多久,熟悉地腳步聲從門口傳來。

溫時微抬眼看去,正對上謝景行冰冷的目光。

謝景行看著坐在案前自斟自飲的溫時微。

天幕黑沉,細雨綿綿。

隻有她麵前一盞燈燭搖曳,此刻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她神色有些蒼白,似乎很是疲倦,卻又強撐著像在等誰。

原本碎掉一隻的酒杯,又換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擺在她對麵。

謝景行帶著一身濕潤寒氣走進門,卻聞到空氣中那股獨屬寺廟的檀香味,臉色越發冰寒。

他厭惡開口:“怎麼,公主這是在外麵玩夠了,想回來歇兩天?”

這話猶如利刃,毫不客氣紮進溫時微心裡,紮出一個血淋淋的洞。

她拿著酒杯的手一顫,久久看著謝景行鋒利眉眼冇說話。

謝景行難得見她無聲的模樣,心裡蔓起一點煩躁。

就在他要開口時,溫時微開了口。

“自今日起,駙馬須與本宮同進同出同寢同食。”

她聲音平靜,所說之話在謝景行聽來卻異常刺耳。

謝景行神色陡然一厲,卻聽溫時微下一句:“三月為期,你做得到,本宮賜你和離。”

一句高高在上的‘賜他和離’,讓謝景行猛然一怔,隨即臉色難看無比!

他死死盯著溫時微,她那平靜的神色讓謝景行胸口翻湧的情緒都化作憤怒。

“如此,多謝公主。”

他雙手交握,恭敬行了一個大禮。

溫時微心中刺痛,攥緊了手中酒杯。

隔著雨幕,兩人久久對視。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衝進來一個宮人。

他尖利的聲音穿透雨幕:“長公主,陳將軍兵敗,前線告急!”

天空一道閃電劃過,照亮溫時微陡然冷肅的臉色。

“準備馬車,回宮。”

……

當夜,禦書房內吵翻了天。

“陛下,陳將軍戰死,聞將軍遠在南境,餘下將領隻怕難以抗衡北疆……”

“不若派使者求和……”

“不可!北疆兵馬直下中原,豈是求和就能停止戰事?”

殿門緊閉,溫時微聽著耳邊吵鬨,眉頭緊皺。

就在這時,厚重殿門被人從外推開,發出沉悶聲響。

所有人都詫異地停下話頭,看了過去。

來人逆光而立,隨著他踏入大殿,一陣鐵片碰撞之聲隨之而起。

眾人這纔看清,來人竟是駙馬謝景行!

他身上穿著先皇禦賜謝老將軍的盔甲,溝壑處依稀可見早已乾涸的血跡!

溫時微下意識站了起來,看著謝景行越過眾人走到龍案之下,重重跪下,眼裡是一往無前。

“臣謝景行,自請領兵出征!”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溫時微隻感覺殿內重臣的目光都若有似無的掃向自己。

她攥緊了手,心裡複雜難言。

謝景行恍若未覺,揚聲道:“北疆地勢複雜,朝中將領無人瞭解全貌,唯臣曾與北疆諸部交戰十餘次!”

他叩首在地,擲地有聲:“此戰不勝,臣聽憑軍法處置!”

一言出,滿堂靜。

氣氛漸漸沉重。

半晌,皇帝正要開口拒絕,一個聲音卻先響起:“本宮也覺得,駙馬是最佳人選”。

竟是溫時微!

謝景行心裡一震,幾乎要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猛然抬頭看向溫時微。

四目相對,可溫時微眼中的情緒,他竟怎麼也看不懂。

群臣見此,紛紛上言讚許。

皇帝終於緩緩點頭。

商量完戰事安排,從宮中出來,已經是第二日。

謝景行跟在溫時微身後,發現她自出了宮便一言不發。

他心頭莫名湧起一陣煩悶,不由出聲:“臣,多謝公主成全。”

溫時微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晨光熹微,謝景行驀然發現她似乎清瘦許多。

他不由擰起眉心,還冇說什麼,便聽溫時微道:“十日後你便要出征,我會準備好一切軍需物資,你放心上戰場。”

謝景行回過神,壓下心中情緒:“勞煩公主。”

成婚三載,他與她仍舊隻有一句疏冷的‘勞煩’,再無其他。

溫時微心裡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沉默的點點頭,轉身離去。

之後的日子,溫時微一直忙著準備軍需。

這日,她拿著好不容易蒐集到的金絲軟甲去找謝景行。

謝景行隨手接過,淡道:“多謝公主。”

卻是連看一眼的意思都冇有。

溫時微抿了抿唇,忽然瞅見他抬手時,外衫下隱隱露出內甲的形狀。

她一怔:“你已備好內甲了?”

話剛落音,她便見謝景行眼裡閃過一絲柔意:“故友準備的。”

能為他縫製貼身軟甲的故友,除了陸茗,還能有誰?

溫時微眼神微黯,還未開口,卻聽謝景行道:“出征名單上,還請公主加上陸茗的名字,她師承太醫令,醫術高明,已向我報名做隨行軍醫。”

溫時微又是一愣,良久後開口:“你帶上她,就不怕她出事嗎?”

謝景行冇有絲毫猶豫:“我會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溫時微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謝景行卻已經站起身:“公主,臣還有事,先告退了。”

直至離開,他都未曾回頭看過一眼。

溫時微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也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他要保護的那個人,從來不是自己。

轉瞬間,便到了出征之日。

大軍開撥行至京郊外。

陸茗聲音不平:“塵哥哥,你都要出征了,公主竟然都不來送你……”

謝景行麵色一沉,正要開口,目光一轉,突然凝住。

前方,溫時微身著輕甲,坐在馬上與他遙遙相對。

“謝將軍,本宮奉聖命,前來督軍。”

溫時微手中赫然是一卷明黃色的聖旨。

謝景行驟冷的眼神凝在溫時微身上,似乎要看透她到底想要乾什麼……

片刻後,他翻身下馬恭敬行禮:“臣謝景行,接旨!”

馬蹄聲踢踏。

溫時微策馬走到謝景行身前,緩緩道:“謝將軍,繼續出發吧。”

謝景行隨即起身上馬,冷冷開口:“前線戰況吃緊,大軍急行,公主既要跟著,就不要叫苦。”

說罷,他策馬前行,不再多看溫時微一眼。

溫時微抿緊唇堅定跟上。

天色漸暗,暮色蒼茫。

謝景行才下令大軍駐營休息。

溫時微看著他一聲令下,十萬大軍便令行禁止,不由有些驚訝。

遙望正在安營紮寨的將士們,她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情緒:謝景行是天生的將才,而自己,像極了他人生中最沉重的枷鎖。

幸好……很快他便能擺脫了。

見謝景行安排好一切後朝她走來,溫時微立即翻身下馬,身體卻猛地一個趔趄!

在此之前,她從未騎馬一整日。

眼看就要摔倒,謝景行立即上前將她攬在懷中。

溫時微還未回神,便聽謝景行冷冷道:“今日不過是第一日行軍,公主素來養尊處優,既承受不住,還是趁早回京的好。”

“放心,本宮絕不會拖累將士們。”溫時微竭力站穩,語氣堅定。

謝景行心中莫名煩悶,接著便鬆了手。

“那便請公主早點歇息。”

營帳中。

溫時微坐在桌前,從隨身的箱匣中拿出一塊木牌。

隻是普通木牌,卻因為經常被人撫摸而泛著光澤。

上麵刻著一行小字:謝景行會守護溫時微一生一世。

溫時微靜靜凝視著木牌,想起父皇病逝那年。

先皇後去世後,先帝冇有再娶,後宮中也隻有兩個孩子,就是先皇後所誕下的公主溫時微和太子溫明稷。

溫時微在先帝的萬千寵愛下長大,身為公主,卻和太子一樣,在禦書房上課,甚至有自己伴讀。

但即便如此,若不出意外,她和曆朝公主不會有太大區彆。

可意外發生了,先帝突然離世。

太子年幼,外敵虎視眈眈,朝野內憂外患。

溫時微跪在先帝靈前,又悲痛又惶然。

那時,是謝家守住了這個國家。

謝老將軍披甲上陣,謝家長子謝扶蒼鎮守朝廷,連當時年幼的謝景行都護在她和太子身邊。

溫時微還記得謝景行當時送給她木牌時說的話:“公主,有我在,有謝家在,你彆怕。”

那之後的幾年,謝扶蒼戰死,謝老將軍戰死,謝家軍十不存一。

謝家為這個國家,為溫家,已經付出了太多。

溫時微無以為報,如今,隻能拚死護住這謝家最後的血脈。

正出神,帳外傳來侍衛李風的聲音:“啟稟公主,第一批糧草已經到達營外,請您指示。”

回過神來,溫時微收起木牌。

她掀開帳簾,思索片刻道:“隨我去請示將軍。”

李風是溫時微從宮中帶來之人,聞言不解開口:“您是公主,又是督軍,為何還要去請示駙馬?”

溫時微眉一皺,鄭重看向李風:“你記住,這是在軍中,將軍的命令纔是重要的。”

“……是。”李風張了張嘴,點頭應是。

走到主將營帳,溫時微讓李風留在原地,自己上前要掀開營帳門簾。

卻陡然停住了腳步。

她聽見謝景行的聲音:“你再等等,最多三月,我就能遵守約定娶你。”

冷風吹過,溫時微渾身血液幾乎凍結,僵在原地。

這一瞬,難以抑製地酸苦在心口翻湧,溫時微幾乎無法呼吸。

再過三月嗎?

她沉默著,嘴角溢位一抹苦笑:原來連這三月都是她的苛求……

退後一步,她止住李風即將出口的詢問,緩緩走回自己的營帳。

夜涼如水,溫時微孤零零坐在燈下,一邊咳嗽一邊整理軍隊後勤安排。

此次出征,朝廷幾乎派出八成兵力,此戰隻能勝不能敗。

她主動來督軍,因為有她知道,有自己壓陣,朝中決不可能在糧草軍械上拖後腿。

正沉思著,帳外突然傳來號角長鳴:“敵襲!”

“敵襲!”

溫時微猛然起身,朝外走去。

卻見帳外火光閃動,混戰不已。

突然,一隻羽箭朝她呼嘯而來。

“公主!”李風被敵軍纏住,驚駭大喊。

溫時微瞳孔驟縮!

下一刻,她被人猛地拉開,謝景行擋在她身前利落擊落羽箭。

身前的身影與多年前說要保護她一生一世的那個少年重合起來。

溫時微陡然出神。

謝景行見她怔愣,眉頭緊皺:“你可有受傷?”

溫時微還未開口,不遠處卻傳來陸茗的驚叫:“塵哥哥,救我!”

下一刻,謝景行毫不猶豫鬆開了她的手,朝陸茗而去。

……

待塵埃落定,謝景行才得知溫時微被箭矢射中了手臂。

心一緊,謝景行已經抬腿朝溫時微營帳走去。

剛撩開簾子,他就看見溫時微坐在桌前,上麵擺著兩個酒杯。

謝景行一頓,隨即跪下:“臣護衛不力,請公主責罰。”

溫時微語氣平靜:“情況緊急,本宮能理解將軍救人之心。”

她大度的話落在謝景行耳中,胸口卻被攪動一陣心煩。

溫時微看了他幾眼,緩緩開口:“駙馬,今天,能不能陪本宮喝一杯?”

謝景行一怔,嗓音泛冷:“軍中禁酒,請恕臣不能應。”

他說完,見溫時微半響冇說話,又道:“若公主無事,臣告退。”

他乾脆起身離去,等腳步聲漸漸遠去,溫時微才緩緩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從兩人見麵,她冇等到謝景行關心自己一句話。

說起來,成親那天,他連交杯酒都冇喝過……

也許,從始至終自己在他眼中都不是他的妻子吧。

溫時微臉色慘白一片,仰頭將酒飲儘,感受著那份刺喉的灼燙,她慢慢閉上了眼。

無人看見,一滴淚,從她眼角猝然砸落。

三日後,大軍終於趕到了慶州城。

邊境十三城,如今就隻剩這座城還在死守。

城門緩緩打開,街道兩側百姓相迎,溫時微卻發現,這其中冇有青壯,都是老弱婦孺。

她先是疑惑,隨即想到什麼,心口沉沉往下墜。

——冇有青壯,自是因為北境大軍壓陣,隻怕所有成年男丁都已上戰場。

大軍入駐慶州府衙。

暫時安定下來,溫時微叫來醫官處理手臂傷口。

誰知,來的竟是陸茗。

陸茗一臉內疚:“都是臣女的錯,若不是臣女無用,塵哥哥定會護住公主不讓公主受傷。”

溫時微聽著,難以掩飾自己的厭煩,淡淡打斷她:“誰給你的膽子,來我麵前找死?”

此話一出,陸茗渾身一顫,就在此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陸茗冇猶豫,猛然跪倒在地:“公主息怒,是臣女失言,還望公主恕罪!”

剛踏進門的謝景行頓住,眼神瞬息冷了下去。

他看向溫時微:“這是怎麼了?”

陸茗神色淒然:“塵哥哥,是我說錯了話,惹了公主不快……”

“是嗎?”

謝景行神色莫名:“既然是你的錯,那便領罰吧。”

陸茗一窒,眼裡劃過不可置信,溫時微也有些詫異。

謝景行下一句說的卻是:“自今日起,你不可再出現於公主麵前,否則,彆怪我不留情麵。”

他盯著溫時微:“這樣處置,公主以為如何?”

這是處置?這分明是在護著陸茗不靠近自己。

溫時微嘴裡發苦,卻隻澀聲道:“依將軍之言。”

謝景行這才漠然的收回了目光,然後轉身去扶陸茗,動作輕柔至極。

溫時微隻覺得眼中刺痛,在兩人即將踏出房門時,她的聲音響起:“今日是十五,駙馬該來我房裡了。”

門口兩人具是一愣。

陸茗臉色瞬間蒼白,謝景行回頭,臉上的厭惡毫無遮掩:“公主,慎言。”

溫時微表情一如既往的淡:“駙馬不要忘了。”

謝景行半句話都不想與她多說,扶著陸茗徑直離開。

等他們走後,溫時微撫上心口,感受著越發劇烈的疼痛,臉色煞白。

入夜,溫時微坐在床邊,點了一支紅燭。

但等到燭火燃儘,她也冇等來謝景行。

這是第一次,謝景行冇有赴她的約。

大約是因為這是軍營,他認為不用再聽她的命令。

歎息一聲,溫時微緩緩起身。

……

謝景行從改為議事廳回到書房,看見坐在榻上的溫時微不由一愣,隨即狠狠皺眉。

戰事的不順讓他口出惡言:“公主這般作態,和青樓女子有什麼區彆。”

溫時微一愣,隻覺得心臟像破開大洞,寒風呼嘯著朝裡湧入。

謝景行還在訓責:“此刻前線戰況不明,公主為君,卻執念於兒女情長,不如像陸茗那樣做些實事!”

溫時微攥緊手,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都冇解釋。

謝景行的毒,隻要過了今夜就不會再複發,她也冇必要再解釋。

溫時微隻是解開衣帶,緩緩起身。

肌膚勝雪,黑髮如墨。

她啞聲開口:“三月之約作廢,過了今夜,本宮便算你完成約定。”

泠然的空氣攀爬上每一寸肌膚,激起戰栗,溫時微上前一步,輕輕靠進謝景行懷裡。

她輕輕閉上眼,將謝景行的手往自己腰間帶,尾音帶著顫:“要我。”

謝景行呼吸陡然一沉,下一刻,溫時微隻覺天旋地轉,整個人便倒在了榻上。

黑夜如同薄被覆蓋兩人,床榻間陡燃無儘烈火。

輾轉噬咬,溫時微放肆至極,胸腔處卻驟然傳來尖銳刺骨的痛。

這一次,溫時微冇能壓製的住,鮮血瞬間溢位嘴角。

她猛然頓住,將那股腥甜狠狠嚥下,將頭埋進枕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火焰終於熄滅。

就在謝景行穿戴整齊時,溫時微突然叫住他:“景行。”

他回頭,臉上仍是冷冰冰的厭惡。

溫時微慢慢坐起身,一雙眼看了他很久,才輕輕開口:“將軍,萬事小心。”

謝景行眉心擰起,不知道溫時微又是什麼心思?

他不願去多想,轉身就要走。

打開書房門時,溫時微鄭重的聲音傳入他耳中:“謝將軍,中原便托付給你了。”

他腳步一頓。

聽見溫時微又說:“中原的萬千黎民百姓也托付給你了。”

謝景行心底突然湧起一股異樣。

但他隨即邁開腳,大步離開。

直到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溫時微才猛然趴向床頭,吐出一口血來!

再醒來時。

溫時微睜眼便瞧見玄清坐在床邊。

她張了張嘴,嗓音暗啞:“你怎麼在這裡?”

玄清對上她不甚清明的眼,啞聲開口:“你的酒忘在了寺裡,你說過,你一定要喝完它。”

“是嗎?”溫時微撐著床沿想要起身,又是一陣猛地咳嗽,身形不穩。

這一次,玄清伸手扶住了她。

隻為一人,跋涉千山。

出家人本該看破紅塵與生死,可聽聞溫時微隨軍出征,他卻瞬間亂了心神。

佛渡世人,卻難以自渡。

玄清攥緊佛珠:“溫時微,你快死了。”

溫時微咳出喉間血,卻是露出一個輕鬆笑容:“這不是你我早就知道的事?”

玄清沉默半響,無法壓製聲音中的低沉:“我後悔幫你渡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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