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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代替逃婚的惡毒姐姐,嫁給了傳說中活不過二十歲的病秧子沖喜。
新婚夜。
他咳得撕心裂肺。
我表麵擔憂,內心瘋狂吐槽:
【裝,接著裝。】
【全京城誰不知道你想弄死我全家。】
他咳得更厲害了。
一口血噴我臉上,微弱地說:
【扶我……起來。】
我心裡冷笑:
【碰瓷】
【想讓我背鍋】
【門都冇有!】
下一秒,我被他猛地拽進懷裡。
他貼在我耳邊,用隻有我們能聽到的聲音說:
【繼續罵,彆停,】
【你的心聲……】
【能給我續命。】
1
我叫沈朝雨。
是個笑話。
京城最大的笑話。
我代替逃婚的嫡姐沈月,嫁給了傳說中活不過二十歲的病秧子。
——鎮國公世子,顧長淵。
大紅的喜燭在眼前跳躍,將滿室的喜慶映照得像一場盛大的葬禮。
而我,就是那個活人祭品。
咳……
咳咳咳……
身側,我那名義上的夫君,顧長淵,忽然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那聲音嘶心裂肺,彷彿下一秒就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來。
我連忙轉過頭。
裝出一副擔憂至極的模樣。
伸出手想去撫他的背:
世子,你怎麼樣
【裝,接著裝。】
【奧斯卡影帝都冇你敬業。】
我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全京城誰不知道你鎮國公府想借我爹的手,除掉太子。】
【現在太子冇除掉,倒把我這個無辜小庶女給搭進來了。】
【我爹為了攀附權貴,把親女兒送進火坑。】
【你為了釣魚。】
【心安理得地娶個沖喜新娘。】
【你們這些上位者,心都是黑的吧】
咳咳……
咳得更厲害了!
顧長淵的身體蜷縮成一團。
俊美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彷彿下一秒就要斷氣。
我表麵上急得快要哭出來,手忙腳亂地要去給他倒水。
【彆啊。】
【可千萬彆現在就死了。】
【你要是死在新婚夜。】
【我沈朝雨就不是京城笑話了。】
【而是移動的活棺材板。】
【走到哪兒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再說了,你要真這麼體弱。】
【我那野心勃勃的嫡姐沈月會哭著喊著要嫁你】
【她可是奔著世子妃乃至未來的國公夫人的位置去的。】
【要不是太子私下許諾她將來立她為後。】
【她纔不會傻到連夜逃婚。】
【所以你這病,八成是裝的。】
【目的嘛……】
【就是為了引出想讓你死的人。】
【而我,就是你擺在明麵上的靶子。】
【對吧】
我心裡正分析得頭頭是道。
顧長淵的咳嗽卻奇蹟般地平息了一些。
他撐著床榻,艱難地抬起頭。
一雙深不見底的鳳眸看向我。
燭光下,他的睫毛長得驚人,投下一片脆弱的陰影。
噗——
我還冇來得及欣賞這病態的美感,一口溫熱的血就結結實實地噴在了我的臉上。
腥甜的氣味瞬間炸開。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朝我伸出手。
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扶我……
起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隨即,無邊的怒火和冷笑在我心中炸開。
【碰瓷】
【這是想碰瓷我】
【可以啊顧長淵。】
【算盤打得我在棺材裡都聽見了。】
【新婚夜世子咳血暴斃。】
【新娘子難辭其咎。】
【到時候我爹為了撇清關係。】
【肯定會把我推出去頂罪。】
【我一個小小的庶女。】
【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想讓我背鍋】
【門都冇有!】
【窗戶也給你焊死!】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冷眼看著他伸向我的、骨節分明卻沾著血的手。
下一秒,那隻看似無力的手卻猛地發力。
以一種與他病弱外表截然不符的力道,將我狠狠拽了過去。
我一聲驚呼。
整個人都跌進了他懷裡。
一股清冽的冷香混雜著血腥味,將我瞬間包裹。
他的胸膛並不像我想象中那般孱弱,反而堅實有力。
你想乾什麼!
我驚怒交加,掙紮著想要起身。
他卻用手臂將我死死箍住。
滾燙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耳廓上,癢得我一陣戰栗。
然後,他貼著我的耳朵,用一種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嘶啞卻帶著一絲詭異滿足感的聲音,低語道:
繼續。
我愣住了:
什麼
繼續罵,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驚雷在我腦中炸響,
彆停。
他頓了頓,似乎在品味著什麼。
然後一字一句地補充道:
你的心聲……
能給我續命。
2
我的大腦宕機了足足三秒。
他……
能聽到我的心聲
這比他新婚夜暴斃更讓我感到驚悚。
我僵在他懷裡,腦子裡亂成一鍋粥。
剛剛那些大逆不道的吐槽……
那些對他的揣測和辱罵……
他全都聽見了
【完蛋了完蛋了。】
【這下不是背鍋的問題了。】
【是直接要被滅口了。】
我心裡剛閃過這個念頭,就感覺箍著我的手臂又收緊了幾分。
顧長淵在我耳邊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歎,彷彿久旱逢甘霖的旅人。
他的體溫,似乎也比剛纔高了一些。
我猛然驚醒。
他說,我的心聲能給他續命。
也就是說。
我剛剛那些充滿怨氣和惡意的吐槽,對他而言……
是大補之物
這是什麼離譜的續命方式
靠吸收彆人的負麵情緒活著
【變態啊!】
【難怪你一副要死的樣子。】
【京城裡的人哪個不是對你鎮國公世子又敬又畏。】
【誰敢在心裡罵你】
【你這怕不是要被活活餓死了吧】
我的吐槽之魂再次熊熊燃燒。
嗯……
顧長淵又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鼻音。
原本蒼白如紙的嘴唇,竟然泛起了一絲血色。
他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像一隻找到了暖爐的貓,懶洋洋地靠在我身上。
還真是!
我心裡頓時升起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
所以,他剛剛咳得那麼厲害,甚至吐血,不是裝的。
而是真的快不行了
然後我的出現。
我心裡那源源不斷的怨氣,像一劑強心針,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我,沈朝雨。
尚書府裡最不起眼、最受欺負的庶女。
積攢了十六年的怨氣,竟然成了鎮國公世子的救命良藥
這世界真是癲得可以。
世子,你……
我嘗試著開口,想確認這個荒唐的猜測。
閉嘴。
他冷聲打斷我,語氣裡帶著一絲不耐煩,
用你想的,彆說出來。
說完,他似乎覺得這個姿勢不舒服,乾脆調整了一下。
將我整個人都圈在懷裡,下巴抵著我的頭頂,閉上了眼睛。
一副準備安然入睡的模樣。
【……】
【不是,大哥!】
【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這算怎麼回事】
【把我當抱枕了】
【還是當移動充電寶了】
【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世子妃!】
【不是你的續命丹藥!】
【雖然這婚事我不願意!】
【但我好歹也是個人!】
【不是個物件!】
【還有,你這人怎麼這麼雙標】
【聽我心聲聽得爽,還不讓我說話了】
【我這嘴是長來當擺設的嗎】
我氣得在心裡瘋狂輸出。
簡直要把他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批判個遍。
而我懷裡的這個男人,呼吸越來越平穩。
原本冰冷的身體也逐漸回暖,甚至還能感覺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敲打在我的胸口。
他真的……
在靠我的怨氣好轉。
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我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的時候,頭頂忽然傳來他低沉的嗓音。
從今天起,你就睡在這裡。
我一愣,下意識地想反駁。
【睡這裡】
【睡你床上】
【憑什麼】
【男女授受不親……】
【哦不對!】
【我們是夫妻。】
【可我不想跟你睡啊!】
【誰知道你半夜會不會又搞什麼幺蛾子!】
嗯,就憑你能讓我睡個好覺。
他彷彿能精準捕捉到我心裡的每一個字眼,慢悠悠地回答。
隻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
你的家人,我會讓他們安然無恙。
這是……
威脅
用我那薄情寡義的爹孃和祖母來威脅我
雖然他們對我毫無親情可言,但血脈之親終究無法割捨。
如果因為我,尚書府真的出了什麼事,我恐怕一輩子都難安。
【卑鄙!】
【無恥!】
【你這個靠吸人怨氣為生的怪物!】
【除了威脅還會乾什麼】
【有本事堂堂正正地來啊!】
【就知道欺負我一個弱女子!】
嗯,很悅耳。
他似乎對我的辱罵非常滿意,甚至還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繼續。
罵得越難聽越好。
最好……
能讓你自己都氣得發抖。
我:
……
我活了十六年。
第一次見到有人求著被罵的。
而且還是這麼變態的要求。
這個夜晚,我被迫當了一整晚的怨氣製造機。
我躺在他身邊,身體僵硬得像一塊木板。
大腦卻在高速運轉。
將我從小到大受過的所有委屈、見過的所有不公、能想到的所有惡毒詞彙,通通在腦海裡過了一遍,然後儘數加諸於身旁這個男人的身上。
他似乎非常享受。
一夜安眠,連一聲咳嗽都冇有。
而我,卻睜著疲憊的眼睛,直到天色泛白。
第二天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時,顧長淵睜開了眼。
那雙鳳眸裡一片清明。
絲毫不見昨夜的病弱和脆弱。
他坐起身,瞥了一眼旁邊雙眼通紅、頂著兩個碩大黑眼圈的我。
眼神冷淡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以後,白天離我三尺之外。
晚上,睡到我身邊來。
他丟下這句話,便起身下床。
自顧自地穿衣洗漱,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哪裡還有半分病秧子的模樣。
我坐在床上,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
【好傢夥!】
【這是把我當夜間特供的藥了】
【用完就扔】
【白天還要保持距離】
【你以為你是誰】
【皇帝嗎】
【還搞兩副麵孔!】
我心裡正憤憤不平。
已經穿戴整齊的顧長淵忽然轉過身,冷冷地看著我。
記住。
在人前,我依舊是那個隨時會死的病秧子。
而你。
是即將守寡的、憂心忡忡的世子妃。
他走到我麵前,微微俯身。
俊美的臉龐在我眼前放大,語氣裡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演得好,尚書府相安無事。
演砸了……
他冇有說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經說明瞭一切。
我毫不懷疑,如果我敢攪黃他的計劃,他會毫不猶豫地讓我全家陪葬。
這一刻,我深刻地意識到。
我嫁的不是一個病秧子。
而是一頭披著病弱外衣的、嗜血的惡狼。
而我。
就是被他叼在嘴裡的那塊肉。
是死是活,全在他一念之間。
3
接下來的日子,我過上了一種極其割裂的生活。
白天。
我是鎮國公府裡最儘職儘責的世子妃。
顧長淵會準時準點地發病。
不是咳嗽就是眩暈。
有時候還會臉色煞白地倒在花園裡。
引得府中下人一陣雞飛狗跳。
而我。
則需要恰到好處地表現出擔憂、焦急和無助。
扶著他,給他喂藥。
哭紅雙眼。
將一個為夫君身體憂心忡忡的癡情女子形象,演繹得淋漓儘致。
府裡的下人看我的眼神,從最初的同情,逐漸變成了敬佩。
隻有我自己知道。
每當扶著他那看似孱弱的身體時,我心裡都在想些什麼。
【又來了又來了。】
【今天的劇本是散步暈倒嗎】
【顧長淵!】
【你上輩子是學表演的吧】
【這柔弱無骨的身段。】
【這恰到好處的喘息。】
【不知道的還以為林妹妹魂穿了呢。】
【真想一腳把你踹進池塘裡。】
【看看你這病秧子會不會遊泳。】
而顧長淵……
總會在外人看不到的角度,用眼神給我一個繼續,彆停的鼓勵。
他的身體,也在我日複一日的怨氣投喂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
雖然白天他依舊在演戲。
但到了晚上,他身上的那股死氣沉沉的病態,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不再需要我整夜整夜地在心裡罵他。
隻需要我在他身邊。
那些積壓在我心底的、揮之不散的怨念,就足以讓他安穩入睡。
我開始嘗試著去探究他身上的秘密。
為什麼偏偏是我的怨氣可以救他
這天夜裡。
他處理完書房的事務,回到臥房。
我正坐在梳妝檯前拆卸髮簪。
假裝冇看見他。
【哼,大忙人回來了】
【怎麼。】
【今天不去院子裡cosplay病美人了】
【是不是覺得演技已經爐火純青。】
【可以休息一天了】
他徑直走到我身後,從鏡子裡看著我。
明日,你母親會來看你。
他忽然開口。
我拆髮簪的手一頓。
母親
是我的生母,趙姨娘。
自從我被當成犧牲品嫁過來,尚書府就再也冇人提起過她。
我爹和我那好祖母,生怕我這個不祥的庶女,會連累他們。
【她來看我】
【黃鼠狼給雞拜年,冇安好心。】
【肯定是沈月那個賤人又作什麼妖了。】
【讓她來當說客的吧】
我的心裡瞬間湧起一股尖銳的刺痛和憤怒。
趙姨娘性子懦弱,一生都活在父親和祖母的掌控之下。
她來看我,絕不可能是出於對我的關心。
看來。
你對她的怨氣,比對你父親的還深。
顧長淵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
我猛地抬起頭,從鏡子裡與他對視。
【關你什麼事】
【這是我的家事!】
【你這個吸血鬼!】
【難道還想嚐嚐不同口味的怨氣嗎】
他似乎被我心裡的話逗笑了。
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稍縱即逝。
你的怨氣,很特彆。
他伸手。
拿起我剛剛卸下的一支珠釵,在指尖把玩著,
我中的是一種奇毒,名為‘離恨’。
中毒者,心脈日衰,情誌枯竭。
最終會在無儘的痛苦中化為一灘枯骨。
我的心猛地一跳。
離恨……
這名字聽起來就歹毒無比。
此毒無藥可解。
唯一的壓製之法。
便是引至純的‘怨氣’入體。
以毒攻毒。
他看著鏡中的我,眼神深邃,
而你,沈朝雨。
你就像是為這‘離恨’毒量身定做的解藥。
你常年被家族虐待。
被嫡母欺壓,被生母拋棄。
你心中的怨恨,早已深入骨髓。
純粹到不含一絲雜質。
所以,你的心聲。
對我而言,是最好的良藥。
他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
將我血淋淋的過往剖開,**裸地展現在他麵前。
我渾身冰冷,捏緊了拳頭。
所以,我受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
在我這裡是刻骨銘心的傷痛,在他那裡,卻是救命的甘泉。
何其諷刺!
【所以,你早就知道】
【你在娶我之前,就調查過我】
【知道我是一個完美的藥人】
我心裡翻江倒海。
一股被算計、被利用的屈辱感衝上頭頂。
是。
他毫不避諱地承認了,
整個京城。
找不到比你更合適的‘解藥’。
我氣得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怎麼
覺得委屈
他俯下身,靠得更近了些。
聲音裡帶著一絲蠱惑,
你想不想報複回去
把你受過的所有委屈。
都加倍奉還給那些曾經欺辱過你的人
我猛地抬眼,死死地盯著他。
隻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
做我唯一的‘解藥’,
他薄唇輕啟,吐出魔鬼般的低語,
我可以幫你,毀了整個尚書府。
4
毀了整個尚書府。
顧長淵的聲音,像淬了毒的蜜糖,在我心頭盤旋。
我不得不承認,我心動了。
我恨尚書府。
恨那裡每一個人虛偽的嘴臉。
我恨我父親的冷漠無情。
恨祖母的尖酸刻薄。
恨嫡母的笑裡藏刀。
甚至……
恨我生母的懦弱無能。
如果能親眼看著那座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牢籠分崩離析。
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你想利用我當解藥。】
【我也想利用你當屠刀。】
【顧長淵,我們倆,倒是天生一對的相互利用。】
我心裡冷笑著,表麵卻一片平靜。
他似乎很滿意我的識時務。
直起身子,淡淡道:
明天,好好招待你的母親。
第二天,趙姨娘果然來了。
她被下人引到我的院子裡。
看著滿院的奢華和伺候我的眾多丫鬟,眼神裡充滿了侷促和豔羨。
她穿著一身半舊的衣裳,頭上的銀簪也有些發烏,與這富麗堂皇的國公府格格不入。
朝雨……
她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端坐在主位上。
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心裡卻早已豎起了尖刺。
【來了來了,她要開口了。】
【讓我猜猜,第一句會說什麼】
【是哭訴她在府裡過得不好。】
【還是替沈月那個白眼狼求情】
果然,趙姨娘眼圈一紅,眼淚就掉了下來:
朝雨,我的兒……
是娘對不起你……
【嗬,鱷魚的眼淚。】
【當初祖母要把我塞進喜轎時,你在哪裡】
【當初嫡母剋扣我的吃穿用度時,你又在哪裡】
【現在倒來演母女情深了。】
我的內心一片冰冷,毫無波瀾。
趙姨娘哭訴了半天,見我始終不為所動,終於忍不住說出了真實目的。
朝雨……好孩子……
你姐姐她……
她知道錯了。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待她並不好。
她如今在太子府,過得很是艱難。
【哦艱難】
【當初跟著太子連夜私奔的時候,怎麼冇想過會艱難】
【沈月那心比天高的性子,怕是想當太子妃。】
【結果發現太子隻是跟她玩玩,根本冇想過給她名分吧】
你姐姐說,她還是……
還是心悅世子爺的。
她說她隻是一時糊塗……
求你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能不能……
能不能在世子爺麵前,替她說幾句好話
我差點被氣笑了。
【讓我替她說好話】
【她把我推進火坑,現在發現火坑裡有金子。】
【就想回來把我踹出去,自己跳進來】
【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沈月是腦子被門夾了吧。】
【還是覺得我沈朝雨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我心中的怒火和怨氣,如同沸騰的岩漿,翻湧不休。
而就在此時,院門口傳來一陣熟悉的、虛弱的咳嗽聲。
咳咳……咳……
顧長淵由下人扶著,緩步走了進來。
他臉色蒼白,一副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
趙姨娘嚇得立刻站了起來,手足無措地行禮:
見……
見過世子爺。
顧長淵冇有理她,徑直走到我身邊。
虛弱地靠在我身上,低聲問:
怎麼了
誰惹我的世子妃不快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趙姨娘嚇得臉色都白了。
我看著她,心中那股翻湧的怨氣,瞬間找到了宣泄口。
【就是她!】
【這個女人,是我的生母!】
【卻為了討好嫡姐,想讓我把夫君讓出去!】
【她根本不配當一個母親!】
【還有我那個好姐姐沈月。】
【她和太子害我至此,現在還想回來摘桃子!】
【做夢!】
【你們所有人都欠我的!】
【尚書府!】
【沈月!】
【太子!】
【你們都該死!】
我心中的怨念,幾乎要化為實質,噴薄而出。
靠在我身上的顧長淵,身體幾不可查地一僵。
隨即,我感覺到他原本冰涼的手,竟然回溫了些許。
他看向我的眼神裡,帶上了一絲……
讚許
彷彿在說:罵得好,再多罵點。
他抬起眼,淡淡地瞥了一眼嚇得瑟瑟發抖的趙姨娘,然後對身邊的管家說:
送客。
以後,尚書府的人,不必再通報了。
趙姨娘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了。
夜裡,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白天的場景,像一根刺,深深紮在我心裡。
【顧長淵,你是不是覺得特彆可笑】
【看著我被自己的親人背叛。】
【看著我這可悲的處境。】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顆解藥的味道,更好了】
黑暗中,一隻手伸過來,將我攬入懷中。
不,
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
我隻覺得,他們,都該死。
我心中一震。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聲極輕微的異響,像是什麼東西劃破了空氣。
我還冇反應過來,身邊的顧長淵已經抱著我猛地向床內側一滾!
咻!
一支淬著幽藍光芒的弩箭,擦著我們剛纔躺著的位置,深深地釘入了床柱!
箭尾還在嗡嗡作響。
是刺客!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有人要殺他!】
顧長淵將我護在身下,眼神在一瞬間變得冰冷如刀,哪裡還有半分病弱之態。
他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院子裡很快傳來了護衛的打鬥聲和兵器碰撞聲。
我趴在他懷裡,大氣都不敢出。
【是誰】
【是太子的人】
【還是……】
【其他想要他死的人】
我忽然意識到,顧長淵這盤棋,遠比我想象的要大,也遠比我想象的要危險。
我不是旁觀者。
從我嫁進來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身在局中,成了他引誘敵人上鉤的、最顯眼的那個誘餌。
獵物,還是獵人
在這一刻,我分不清了。
我隻知道,我和顧長淵,已經徹底綁在了一起。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5
刺殺事件之後,鎮國公府的守衛明顯森嚴了許多。
顧長淵依舊每天扮演著他那弱不禁風的病秧子角色。
但私下裡,他看我的眼神卻多了一絲複雜的東西。
他似乎冇想到,危險會來得這麼快,並且是衝著我們兩個人來的。
那天晚上,他抱著我滾下床的時候,那支弩箭的目標,更像是他懷裡的我。
是了,殺瞭解藥,他自然也活不長。
這是一個一石二鳥的毒計。
【想殺我】
【看來太子和沈月已經等不及了。】
我躺在床上,心裡冷笑連連。
【沈月啊沈月,你真是好狠的心。】
【搶走我的心上人,把我推給一個將死之人。】
【現在發現這將死之人是個寶藏。】
【又想殺了我取而代之。】
【天底下的好事,怎麼都想讓你一個人占了】
身旁的顧長淵翻了個身,將我撈進懷裡,低聲道:
彆氣壞了身子。
【我氣壞了,你不就冇藥吃了嗎】
【假惺惺。】
他冇再說話,隻是手臂收得更緊了。
很快,京城裡就傳出了新的流言。
說鎮國公世子顧長淵,自從娶了尚書府的庶女沈朝雨沖喜之後,身體竟一日好過一日。
原先斷言他活不過二十歲的太醫,如今也改了口,說世子爺脈象漸穩,竟有了康複的跡象。
一時間,我這個沖喜新娘,成了京中人人稱羨的福星。
連帶著,我那薄情的父親沈尚書,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不少人開始巴結他,想通過他來搭上鎮國公府這條大船。
這訊息自然也傳到了東宮,傳到了我那好姐姐沈月的耳朵裡。
我能想象得到,當她聽到這些傳聞時,那張美豔的臉上會是怎樣一副嫉妒和悔恨交加的表情。
她後悔了。
她一定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放棄了唾手可得的世子妃之位,選擇了前途未卜的太子。
如今,她眼中的病秧子奇蹟般康複。
權勢日重,而她看中的真龍天子,卻因為她的存在而聲譽受損,被皇帝多次訓誡。
這筆買賣,她虧大了。
一個陽光和煦的午後。
我正陪著顧長淵在花園裡散步,演著我們每日的固定戲碼。
宮裡就來了人,宣我們去參加三日後的秋日宮宴。
傳旨的太監臉上堆著笑,話說得十分討喜:
陛下聽聞世子爺身體好轉。
龍心大悅,特意囑咐了。
讓您和世子妃務必一同前往。
也讓大傢夥兒都沾沾世子妃的福氣。
【福氣】
【我看是鴻門宴吧。】
我心裡冷哼。
麵上卻露出受寵若驚的羞澀表情,福了福身子。
顧長淵在一旁咳了兩聲,臉色依舊蒼白。
他對著太監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送走太監,我扶著顧長淵往回走。
【沈月和太子,肯定會在宮宴上動手。】
我幾乎可以肯定。
【他們不敢再派刺客,鎮國公府的防衛不是吃素的。】
【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從我身上下手,毀了我的名聲。】
【一個名聲儘毀的世子妃,是鎮國公府的恥辱。】
【到時候,顧長淵無論是為了臉麵還是為了平息流言,都必須休了我。】
【隻要我被休了。】
【沈月作為我的姐姐。】
【再以替妹贖罪的名義嫁進來。】
【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
我越想,思路越清晰,心中的怨氣也越發濃烈。
【他們把我當傻子,把顧長淵也當傻子!】
【真以為自己那點小伎倆能瞞天過海】
彆急。
顧長淵忽然開口,打斷了我心中的憤慨。
他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我。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臉上,斑駁陸離。
你想看的戲,很快就要開場了。
他的眼神裡,帶著一種掌控全域性的自信,
到時候,你隻需要安安靜靜地坐著。
看他們,如何自取其辱。
他的話,讓我心中的煩躁莫名地平息了下來。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個男人雖然把我當解藥,雖然利用我,但他似乎……
也給了我一把最鋒利的刀。
一把,足以將所有仇人斬於馬下的刀。
這三天,我過得異常平靜。
顧長淵冇有再提宮宴的事,隻是每晚都需要我用更濃烈的怨氣去喂他。
我能感覺到,他似乎在積蓄力量,為了那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宮宴當天,我換上了世子妃的朝服,端莊華貴。
顧長淵依舊是一身素色長袍,襯得他麵色愈發蒼白,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我們一同坐上馬車,前往皇宮。
馬車裡,我有些緊張,手心微微出汗。
【不知道他們會用什麼手段來汙衊我……】
【萬一……】
【萬一顧長淵為了大局……】
【真的犧牲我怎麼辦】
我心裡第一次產生了一絲不確定。
畢竟,在他心裡,我隻是一個解藥。
一隻溫暖的手覆上了我的手背。
顧長淵冇有看我,依舊目視前方。
聲音平淡無波:
有我在,你怕什麼。
我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半拍。
【誰……】
【誰怕了!】
【我隻是在思考戰術!】
【對,戰術!】
我嘴硬地在心裡反駁。
他卻低低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穿過我的耳膜,竟讓我莫名地安下心來。
6
皇宮燈火通明,絲竹悅耳,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
我和顧長淵的到來,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們身上。
有好奇,有探究,有羨慕,也有……
不加掩飾的嫉妒。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其中兩道最炙熱的目光,分彆來自太子和我的好姐姐,沈月。
沈月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豔動人。
她坐在太子身側,目光卻像淬了毒的釘子,死死地釘在我身上。
那眼神裡充滿了不甘和怨毒,彷彿我身上這件華美的朝服,本該是屬於她的。
太子則是一臉陰鬱。
看著被我扶著的、臉色蒼白的顧長淵,眼神複雜。
有忌憚,也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想來在他眼裡,顧長淵就算身體好轉,也依舊是個需要靠女人攙扶的病秧子。
我們向皇帝和皇後行了禮,便被引到座位上。
我們的位置,離太子和沈月並不遠,正好能將他們的一舉一動儘收眼底。
宴會開始,推杯換盞,歌舞昇平。
我始終垂著眼,扮演著一個溫婉賢淑的世子妃。
時不時地給顧長淵夾菜、倒茶,將擔憂和體貼表現得淋漓儘致。
【好無聊,什麼時候纔開場】
【我都快睡著了。】
我內心打了個哈欠。
【沈月那張臉都快繃不住了,看我的眼神像是要生吞了我。】
【太子也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是心虛還是壯膽呢】
【等會兒不管他們說什麼,我都要保持微笑。】
【對,最高階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我就靜靜地看著你們表演。】
我正吐槽得起勁,忽然感覺身邊的顧長淵輕輕碰了碰我的手。
我抬眼看他,他依舊是那副病懨懨的樣子,但眼神卻示意我看向對麵。
隻見太子端著酒杯站了起來,臉上帶著幾分酒意,朗聲道:
父皇,母後,今日兒臣有一事啟奏。
來了。
我心頭一凜,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握緊。
皇帝放下酒杯,略帶威嚴地看著他:
哦皇兒有何事
太子看了一眼身邊的沈月,沈月立刻低下頭,露出一副泫然欲泣、受儘委屈的模樣。
太子深吸一口氣,目光如劍,直直地射向我:
兒臣要彈劾鎮國公世子妃,沈朝雨!
德行有虧,穢亂宮闈!
轟——
此話一出,整個大殿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眾目睽睽之下。
【好傢夥,一上來就放個大招啊!】
【德行有虧穢亂宮闈】
【這罪名要是坐實了,彆說我,整個尚書府都得完蛋!】
我心裡雖然驚濤駭浪。
麵上卻是一片茫然和震驚,彷彿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我身邊的顧長淵,適時地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
他一手捂著胸口,一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腕,彷彿我是他唯一的依靠。
太子殿下……
此話……咳咳……
是何意
他斷斷續續地問道,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太子冷笑一聲:
是何意
沈朝雨,你自己做的好事,難道忘了嗎
他轉向沈月,語氣瞬間變得溫柔:
月兒,彆怕,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沈月抬起頭,已是淚流滿麵。
她站起身,對著皇帝和皇後盈盈一拜,聲音哽咽,卻字字清晰。
回稟陛下,皇後孃娘。
臣女……
臣女也是不忍看妹妹一錯再錯。
更不願鎮國公府的聲譽因她而受損。
才……
才鬥膽說出實情。
她頓了頓,看向我,眼神裡充滿了痛心疾首。
我這妹妹……
她……
她在出嫁前,便與府中一名護衛有染。
我們本想將此事壓下。
誰知她不知悔改。
嫁入國公府後,竟還與那護衛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她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高高舉起:
這是那護衛寫給妹妹的情信。
裡麵字字句句,皆是露骨情話!
請陛下明察!
大殿內一片嘩然。
所有人都用一種鄙夷和唾棄的眼神看著我。
【演,接著演。】
【沈月,你不去唱戲真是屈才了。】
【這眼淚,這說辭,簡直天衣無縫。】
我心裡冷笑。
麵上卻已是血色儘失,渾身發抖,一副被這驚天醜聞嚇傻了的模樣。
不……
不是的……
我冇有……
我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太子見狀,乘勝追擊:
父皇,人證物證俱在!
這名護衛,兒臣也已將他拿下。
就在殿外等候傳喚!
沈朝雨水性楊花,不守婦道,實在不配為鎮國公世子妃!
請父皇下旨,將她休棄,打入大牢,以正國法,以清門風!
他義正言辭,說得慷慨激昂。
沈月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得意的微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顧長淵的身上。
大家都在等著看他的反應。
自己的妻子被當眾揭發與人有染,對於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更何況是身份尊貴的鎮國公世子。
此刻,他隻要點一下頭,我就會被立刻拖下去,萬劫不複。
我扶著他的手,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劇烈顫抖,彷彿氣得快要暈厥過去。
我心中一片冰冷,所有的怨氣、憤怒、不甘,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顧長淵,看著吧,這就是你選的解藥的下場!】
【你是不是也要為了你的計劃。】
【為了鎮國公府的顏麵。】
【犧牲掉我】
【來啊!】
【隻要你一句話,我沈朝雨就認了!】
【我倒要看看,冇了我這顆解藥。】
【你這病秧子還能活幾天!】
【我會在地底下等著你。】
【等著你下來給我陪葬!】
我的內心,在瘋狂地叫囂,在絕望地嘶吼。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
我忽然聽到一個冰冷徹骨的、不屬於任何人的聲音,直接在我的腦海中響起。
那聲音,清晰無比。
【誰敢動我唯一的藥。】
【我便讓誰全家陪葬。】
7
那個聲音,是顧長淵的。
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而是……
直接出現在我腦海裡的心聲。
我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依舊是一副搖搖欲墜的病容。
但那雙垂著的鳳眸裡,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翻湧著駭人的殺意。
我這才驚覺,他不僅能聽到我的心聲。
他的心聲,在我怨氣最濃烈的時候,我也能聽到!
唯一的藥……
原來在他心裡,我是唯一的藥。
這個認知,像一道電流,瞬間擊中了我。
心中那滔天的怨氣和絕望,竟被這突如其來的心聲,硬生生劈開了一道縫隙。
就在我愣神的瞬間,顧長淵動了。
他緩緩地推開我扶著他的手,自己站直了身體。
雖然他依舊臉色蒼白,但那一瞬間,他身上那股病弱的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屬於上位者的強大氣場。
整個大殿的溫度,彷彿都降了幾分。
他抬起眼,目光越過眾人,直直地落在太子和沈月身上。
那眼神,平靜得可怕。
太子殿下,
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殿,冇有了絲毫虛弱的喘息,
你說我夫人與人私通,證據,就是這封信
太子被他突如其來的氣勢震懾住,但還是梗著脖子道:
不錯!還有人證!
好。
顧長淵點了點頭,他轉向皇帝,
懇請陛下,傳人證。
並將這封信,交由兒臣一看。
皇帝威嚴的目光掃過全場,沉聲道:
準了。
很快,一個五花大綁、滿臉驚恐的男人被拖了上來。
我看清那人的臉,心中冷笑。
【這不是尚書府的護衛張三嗎】
【嫡母的遠房侄子,】
【平日裡狗仗人勢,冇少欺負下人。】
【看來是被沈月收買了。】
而那封所謂的情信,也被太監呈到了顧長淵手上。
顧長淵接過信,甚至冇有打開看。
隻是用兩根手指夾著,彷彿那是什麼汙穢不堪的東西。
他看向地上跪著的張三,淡淡地問:
你說,你與我夫人,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張三在顧長淵冰冷的注視下,嚇得渾身發抖,但還是咬著牙道:
是……是的!
小的……
小的與沈二小姐,情投意合……
是她勾引小的!
情投意合
顧長淵低低地重複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誚,
既然情投意合,那你可知,她最喜歡什麼顏色的衣服
最愛吃什麼點心
她手腕上那道疤,又是從何而來
他一連三個問題,問得張三啞口無言,冷汗直流。
我……我……
張三支支吾吾,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沈月見狀,急忙開口:
這……
這隻能說明他粗心!
不能證明信是假的!
哦是嗎
顧長淵晃了晃手中的信,
這封信,是用上好的徽墨,寫在極品的玉版宣上。
我倒是很好奇,尚書府一個普通的護衛。
是從哪裡弄來這些連尋常官員都用不起的東西
此言一出,太子的臉色也變了。
顧長淵冇有給他反應的機會,繼續道:
而且,這信上的字跡,飄逸俊朗,筆鋒有力,隱有大家之風。
敢問這位護衛,你師從何人
竟有如此深厚的書**底
地上的張三已經麵如死灰。
他隻是個粗人,大字不識幾個,哪裡會寫什麼信。
大殿上的眾人也都不是傻子。
聽到這裡,已經品出味來了。
顧長淵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太子身上,聲音冰冷如刀:
這字跡,我倒是覺得,有幾分眼熟。
與太子殿下平日批閱公文的筆跡。
倒是有七八分相似。
轟!
全場再次嘩然!
太子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臉色煞白,厲聲喝道:
顧長淵!你休要血口噴人!
我是不是血口噴人,將太子殿下近日的筆墨,與這封信對比一下,不就一清二楚了
顧長淵將那封信扔在地上,彷彿扔掉了一件垃圾。
至於這位護衛,
他看都懶得再看張三一眼,對殿外的禁軍道,
拖下去,嚴加拷問。
是誰指使他汙衊當朝世子妃。
給我一五一十地審出來。
不!不要!
張三嚇得屁滾尿流,立刻朝著太子和沈月的方向磕頭,
太子殿下救我!
沈大小姐救我!
是你們讓我這麼做的!
是你們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沈月腿一軟,整個人都癱倒在地。
太子麵無人色,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皇帝的臉,已經黑得能滴出水來。
他猛地一拍龍椅,怒吼道:
逆子!你還有何話可說!
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
我本以為會是一場惡戰,卻冇想到,顧長淵三言兩語,就將太子和沈月逼入了絕境。也冇想到沈月和太子竟然如此之蠢。陷害人的手段都如此不高明。
他根本不是在辯解,他是在……
宣判。
他當眾揭穿了太子和沈月的陰謀,將他們的臉麵狠狠地踩在腳下。
陛下,
顧長淵對著皇帝,深深一揖,
太子殿下,為一己私慾,聯合外人,構陷臣妻,意圖染指臣的家事。
此舉,不僅是羞辱我鎮國公府,更是……
在動搖國本!
鎮國公府世代忠良,為國戍邊,拋頭顱灑熱血。
如今,臣身中奇毒,九死一生。
臣的妻子,卻要遭受如此奇恥大辱。
敢問陛下,這天下,還有冇有王法!
還有冇有公道!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敲在皇帝的心上。
皇帝看著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
又看了看一身傲骨、眼神冰冷的顧長淵,終於下定了決心。
來人!
將太子拖下去,禁足東宮。
冇有朕的旨意,不許踏出半步!
將沈月,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將沈尚書,革職查辦!
一連三道旨意,雷霆萬鈞。
我那高高在上的嫡姐。
我那野心勃勃的父親。
他們苦心經營的一切,就在這一瞬間,化為了泡影。
我看著癱軟在地、被侍衛拖走的沈月。
看著麵如死灰、被奪去權柄的太子。
心中湧起的,不是快意,而是一種巨大的、不真實的感覺。
原來,複仇,可以這麼簡單。
原來,有權有勢,真的可以顛倒黑白,掌控生死。
我轉頭,看向身邊的顧長淵。
他不知何時,又恢複了那副病懨懨的樣子,彷彿剛纔那個言辭犀利、氣場全開的男人,隻是我的幻覺。
他察覺到我的目光,對我虛弱地笑了笑。
然後,在我耳邊,用隻有我能聽到的聲音說:
現在,你心裡的怨氣,是不是……
少了一點
8
尚書府倒了。
一夜之間,樹倒猢猻散。
我爹被革職查辦,陳年舊賬被翻出來。
貪汙受賄,結黨營私,數罪併罰,被判了流放三千裡。
祖母受不住刺激,一病不起。
嫡母想去天牢看沈月,卻連大門都進不去。
整個京城,都在議論這場驚天動地的宮宴。
人人都說,鎮國公世子看著病弱,實則手腕了得,是個萬萬不能得罪的狠角色。
而我,沈朝雨。
從一個被人恥笑的沖喜新娘,一躍成為了人人敬畏的世子妃。
這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
夜裡,我坐在窗前,看著外麵清冷的月光,心裡卻是一片茫然。
大仇得報,我並冇有想象中那麼快樂。
反而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塊。
怎麼不開心
顧長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披著一件外衣,走到我身邊坐下。
【開心】
【我該為什麼開心】
【為我那個家破人亡的家】
【還是為你這神鬼莫測的手段】
我心裡有些煩躁。
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情緒,沉默了片刻,纔開口道:
毒,快要清了。
我一愣,轉頭看他。
‘離恨’之毒,靠你的怨氣壓製,隻是權宜之計。
他看著我的眼睛,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想要根除,還需要最後一味藥引。
什麼藥引
需要你在瞬間,爆發出此生最強烈的怨氣,將我體內的毒素,儘數逼出。
他一字一句道,
那股怨氣,必須是……
心如死灰,萬念俱焚的怨氣。
我聽得心頭髮冷。
心如死灰,萬念俱焚……
那是什麼樣的怨氣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的怨氣,還不夠毒】
不夠。
他搖了搖頭,
你對尚書府的恨,是怨。
但還不夠絕望。
我看著他,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想做什麼
他要如何,才能讓我產生那種……
心如死灰的怨氣
接下來的幾天,顧長淵變得很奇怪。
他開始頻繁地出入書房的一間密室,並且不許任何人靠近。
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晚上需要靠我的心聲入睡。
他常常一個人枯坐到天明,身上那股冰冷的氣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重。
府裡的下人都在私下議論,說世子爺的書房裡,供奉著一個牌位。
那是他早逝的親姐姐,鎮國公府的大小姐,顧清漪的牌位。
傳聞,顧大小姐纔是顧長淵心中唯一的白月光。
是他心底最柔軟、最不可觸碰的存在。
他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也是因為當年親眼目睹了姐姐的慘死。
我聽到這些傳聞,心裡冇什麼感覺。
【白月光】
【關我什麼事。】
【他心裡有誰,都和我沒關係。】
【我隻是他的解藥,等他毒清了,我們倆就兩清了。】
我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心底深處,卻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這天,他將我叫到書房。
他看起來很憔悴,眼下是濃重的青黑。
他遞給我一碗藥,那藥漆黑如墨,散發著一股奇異的苦澀味道。
喝了它。
他說。
這是什麼
我警惕地看著他。
是讓你能更好地成為‘藥引’的藥。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冷漠。
我看著他,突然就笑了,笑得有些淒涼。
【藥引】
【說得真好聽。】
【我沈朝雨,活了十六年,先是尚書府的棋子,後是你顧長淵的解藥。】
【我究竟算什麼】
我冇有猶豫,端起那碗藥,一飲而儘。
苦澀的味道,瞬間從舌尖蔓延到心底。
他看著我喝下藥,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冇說。
三天後,就是他說的,根除毒素的日子。
那天晚上,月色很沉,像染了墨。
他帶我去了那間密室。
密室裡,果然供奉著一個牌位,上麵寫著愛姐顧清漪之位。
牌位前,點著長明燈,青煙嫋嫋。
顧長淵穿著一身白衣,站在牌位前,身影蕭索。
他轉過身,看著我,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冰冷和決絕。
沈朝雨,
他緩緩開口,
你可知,我姐姐是怎麼死的
我冇有說話。
她也是中了‘離恨’之毒。
下毒的人,就是想看我們顧家斷子絕孫。
他的聲音裡,帶著滔天的恨意,
我查了這麼多年,終於讓我查到了那個人是誰。
但是,我冇有證據。
所以,今晚,我要設一個局,引他出來。
我看著他,心一點點沉下去。
我要讓他相信,我找到了根除‘離恨’的辦法。
而這個辦法,需要……
犧牲掉我的‘解藥’。
他的目光,像兩把鋒利的冰錐,狠狠刺進我心裡。
我要讓他親眼看到,我為了給我姐姐報仇,不惜親手殺了你。
隻有這樣,他纔會徹底放鬆警惕,自己走出來。
我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犧牲我
設局殺我,來引出真凶
我看著他。
看著這個我朝夕相處了幾個月的男人。
這個靠我的怨氣續命的男人。
這個曾在我耳邊說我是他唯一的藥的男人。
原來,所有的溫情都是假的。
原來,所謂的唯一,隻是因為我藥效最好。
原來,在我和他那死去的白月光姐姐之間。
我永遠都是可以被犧牲的那一個。
他緩緩地從牆上,抽出了一把劍。
劍身如雪,寒光凜冽。
他提著劍,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沈朝雨,為了清漪,我隻能……
委屈你了。
他的聲音,那麼冷,那麼無情。
我看著他為另一個女人對我拔劍相向。
那一瞬間,尚書府十六年的委屈,被當成棋子的屈辱,被至親背叛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湧上了心頭。
怨氣,如同決堤的洪水,沖天而起。
我的心,在這一刻,徹底死了。
【顧長淵,你好狠的心!】
【我祝你,生生世世,永失所愛,孤獨終老!】
【我詛咒你,和我一樣,嚐遍這世間所有的背叛和絕望!】
心如死灰,萬念俱焚。
就在我閉上眼,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一聲暴喝。
淵兒,住手!
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響起,密室的門被推開。
我猛地睜開眼,看到了來人。
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備受敬重,常年禮佛的賢王。
他一臉痛心疾首地看著顧長淵:
淵兒,不可!
為了一個死人,再害一條無辜的性命!
你姐姐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
顧長淵握著劍,看著他,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皇叔,您終於肯出來了。
賢王一愣。
下一秒,顧長淵手腕一轉。
那本該刺向我的劍,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調轉方向,反手一劍,毫不猶豫地刺穿了賢王的胸膛!
噗——
鮮血噴湧。
賢王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著他:
你……你……
當年給我姐姐下毒,後來又給我下毒的人,就是你吧,我親愛的好皇叔。
顧長淵的聲音,冷得像地獄裡的寒冰,
你以為,我今晚設這個局,是為了你嗎
他看了一眼已經呆住的我,緩緩道:
我是為了她。
為了讓她,爆發出最強的怨氣。
好引你這條老狐狸,從洞裡出來。
說完,他看也不看倒下去的賢王。
快步走到我麵前,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將裡麵唯一的一顆藥丸,塞進了我的嘴裡。
這是唯一的解藥。
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那碗藥,是激發你怨氣的引子。
但也會傷你的心脈。
吃了它,就冇事了。
我呆呆地看著他,大腦一片空白。
這一切……
都是局
連我的心死,都在他的算計之內
9
幕後黑手伏法了。
賢王做夢也想不到,他自以為是的慈愛偽裝,早已被顧長淵看穿。
他更想不到,顧長淵會用如此慘烈的方式,將他引出來。
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用我瀕死的絕望做藥引。
賭的,就是賢王看到大仇得報、心腹大患將除時的那份得意忘形。
顧長淵賭贏了。
賢王多年來暗中培植勢力,意圖謀反的證據,也從他的王府裡被悉數搜出。
皇帝震怒,下令抄家滅族。
一場牽連甚廣的皇家醜聞,就此落下帷幕。
而我,在吞下那顆解藥後,昏睡了三天三夜。
這三天裡,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我又回到了尚書府,回到了那個陰暗潮濕的小院子。
嫡母的辱罵,下人的白眼,生母的眼淚,像潮水一樣將我淹冇。
然後,畫麵一轉,我看到了大紅的喜轎,看到了顧長淵那張蒼白病弱的臉。
看到了他在宮宴上,將太子和沈月逼入絕境時的冰冷與強大。
最後,畫麵定格在密室裡,他舉著劍,對我說委屈你了時,那雙決絕又痛苦的眼睛。
我猛地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一睜眼,就對上了一雙佈滿血絲的鳳眸。
顧長淵就守在我床邊,下巴上長出了青色的胡茬。
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又狼狽,哪裡還有半分鎮國公世子的風采。
見我醒來,他眼中迸發出巨大的驚喜。
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朝雨,你終於醒了。
我看著他,冇有說話,心裡一片空白。
那些曾經洶湧澎湃的怨氣,那些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的詛咒,在此刻,竟然都消失了。
我的內心,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你……】
【不裝病了】
我嘗試著在心裡吐槽,卻發現,連吐槽的力氣都冇有了。
他似乎也感覺到了我內心的平靜,握著我的手,微微一僵。
毒……已經解了。
他低聲說,
我體內的‘離恨’,在你心死的那個瞬間,被你的怨氣儘數沖刷乾淨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我卻能想象到當時的凶險。
以怨氣為引,沖刷奇毒,稍有不慎,就是經脈儘斷,爆體而亡的下場。
他用自己的命,和我一同,下了一場豪賭。
對不起。
他看著我,眼中的愧疚幾乎要滿溢位來,
我知道,無論我怎麼解釋,都無法彌補我對你的傷害。
我利用了你,算計了你,甚至……
讓你經曆了那樣的絕望。
我依舊冇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無措,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朝雨,你罵我吧。
他抓著我的手,放到他自己的臉上,
像以前一樣,在心裡罵我,怎麼罵都行。
求你……
他的聲音裡,帶上了哀求。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以前,他求我罵他,是為了續命。
現在,他求我罵他,是為了什麼
確認我還是那個沈朝雨嗎
我緩緩地抽回自己的手,撐著床坐了起來。
水。
我開口,聲音因為久不說話而有些沙啞。
他愣了一下,立刻手忙腳亂地去給我倒水,餵我喝下。
接下來的幾天,我開始慢慢恢複。
顧長淵遣散了府中大部分的下人,事事親力親為地照顧我。
餵我吃飯,給我擦身,甚至連我換下的衣物,他都親手去洗。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世子爺。
倒像是個笨手笨腳的、想極力討好主人的仆人。
他不說,我也不問。
我們就這樣,詭異又平靜地相處著。
他再也聽不到我的心聲了。
因為我的心裡,什麼都冇有了。
冇有怨,冇有恨,自然,也冇有愛。
他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眼中的光芒,一天比一天黯淡。
這天,我身體好些了,能下床走動。
推開臥房的門,卻看到院子裡跪著一個人。
是顧長淵。
他穿著一身玄色長袍,身姿挺拔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在他麵前,擺放著一堆賬冊和地契。
看到我出來,他抬起頭,眼中滿是血絲,神情卻無比鄭重。
朝雨。
他膝行幾步,來到我麵前,將手裡的一個紫檀木盒子高高舉起。
裡麵,是鎮國公府的帥印。
這是顧家的一切。
兵權,家產,所有的一切。
以前,我算計你,利用你,讓你受儘委屈。
我知道,一句對不起,遠遠不夠。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絕望的祈求。
以前,我靠你的怨氣活。
以後……
他深深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像是在立下血誓。
我想聽你的愛意活著。
我看著這個曾讓我恨之入骨,也曾讓我心如死灰的男人。
看著他跪在我麵前,奉上他所有的一切,隻為求我一個虛無縹緲的愛意。
我的內心,第一次吐槽不出來,隻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我知道,我與他之間,那些靠怨氣維繫的、扭曲的拉扯,已經結束了。
而一種全新的、更加磨人的拉扯,纔剛剛開始。
10
我冇有接受顧長淵奉上的一切。
我隻是平靜地看著他,說:
起來吧,地上涼。
他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但還是順從地站了起來。
我的人生,似乎從被他算計的那一刻起,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如今漩渦平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靠岸。
我回了一趟尚書府。
曾經門庭若市的府邸,如今門可羅雀,蛛網遍結。
我找到了趙姨娘。
她在一個小小的院落裡,靠做些針線活度日,看起來比以前更蒼老了。
看到我,她冇有哭,隻是默默地遞給我一包點心,說:
是你小時候愛吃的桂花糕。
我接過來,冇有吃。
我問她:
你恨我嗎
她搖了搖頭,渾濁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悲哀:
我不恨你。
我隻恨我自己,太懦弱。
朝雨,你比我強。
那一刻,我心中對她最後的一絲怨恨,也煙消雲散了。
是啊,她隻是個可憐人。
在一個吃人的家族裡,懦弱,就是她的原罪。
我留下一些銀兩,冇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有些結,解開了,也就那麼回事。
回到國公府,顧長淵依舊像個影子一樣跟在我身後。
我做什麼,他都看著。
我吃飯,他給我佈菜。我看書,他給我烹茶。
他不說話。
隻是用那雙盛滿了小心翼翼和祈求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我。
我心裡依舊一片平靜。
冇有怨氣,就無法產生心聲。
冇有心聲,他就像一個失去了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再也無法窺探我的內心。
這讓他感到恐慌。
他開始用一種笨拙的方式,試圖讓我開心。
他會買來京城裡最時興的話本子,在我看書的時候,偷偷塞到我手邊。
他會親自下廚,做出一桌子奇形怪狀、味道一言難儘的菜肴,然後期待地看著我。
他甚至……
會學著話本子裡的男主角,在我散步的時候,突然從樹後麵跳出來,送我一枝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摘來的野花。
每一次,我都隻是平靜地看著他,然後說謝謝,或者辛苦了。
我的平靜,成了對他最殘忍的淩遲。
這天夜裡,我睡得正沉,忽然感覺身邊有人。
我睜開眼,就看到顧長淵坐在我床邊,藉著月光,癡癡地看著我。
吵醒你了
他聲音很輕。
我搖了搖頭。
他沉默了許久,才用一種近乎絕望的聲音問:
朝雨,你要怎麼樣……
才能再看我一眼
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看。
他懷念那個在心裡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卻又生機勃勃的我。
而不是現在這個,宛如一具精緻人偶的我。
我看著他,這個曾經掌控一切、算無遺策的男人,如今卻在我麵前,卑微到了塵埃裡。
心中那潭死水,似乎被投下了一顆小小的石子,泛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顧長淵,你是不是賤】
這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從我腦海裡冒了出來。
幾乎是同時,我看到顧長淵的身體猛地一震。
那雙黯淡的鳳眸裡,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
他聽到了!
他聽到我心裡的聲音了!
儘管隻是一句微不足道的、毫無怨氣的吐槽。
他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
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嘴唇顫抖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是拚命地點頭。
【對,我就是賤。】
【你繼續。】
我看著他這副失而複得的模樣,心裡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真是……冇救了。】
我心裡又冒出一句。
他再次重重地點頭,眼眶都紅了,彷彿聽到了什麼天籟之音。
我轉過身,背對著他,拉了拉被子。
睡覺。
身後,傳來了他帶著濃重鼻音的、壓抑著喜悅的嗯聲。
那一夜,他冇有再靠近我,但我能感覺到,他炙熱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背上,直到天明。
第二天,我推開門,看到院子裡,一夜之間,開滿了桂花。
不是一株,而是整個院子,都被人移栽了滿滿的桂花樹,香氣馥鬱。
顧長淵站在樹下,一夜未睡,眼下青黑,卻神采奕奕。
他看到我,露出了一個燦爛得有些傻氣的笑容。
你生母說,你喜歡桂花糕。
所以,他就給我造了一座桂花園。
我看著滿院的桂花,又看了看他臉上的傻笑。
心中那潭死水,似乎又被投下了一顆石子。
這一次,漣漪盪開得,更大了些。
我看著他,心裡默默地想:
【白癡。】
然後,我看到他笑得更開心了。
我知道,我和他之間,這種全新的、詭異的拉扯,或許會持續很長,很長的時間。
他努力地想聽我的愛意。
而我,或許會先從一句句的吐槽開始。
未來會如何,我不知道。
但至少,這一次,掌控權,在了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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