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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進總裁文時,書裡根本冇我這個角色。
開局就撞見霸總被下藥,我反手把他塞進電梯。
先生,這種藥傷身,建議您多喝熱水。
本想深藏功與名,卻被他堵在員工通道:
查遍了集團所有人,都冇有你。
我低頭裝傻,心想活命要緊。
直到總裁捏住我下巴:為什麼躲我
身後傳來親哥陰冷的聲音:
她是我安插的棋子,專程來要你命的。
總裁卻笑了:那她為什麼還偷偷給我解藥
後來我翻總裁書房,找到一份死亡報告。
姓名欄赫然寫著我穿書前的名字。
死亡日期: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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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的金屬空間裡,空氣凝固得像是快要碎裂的玻璃。唯一的光源來自頭頂那盞慘白、嘶嘶作響的應急燈,光線吝嗇地塗抹在冰冷的電梯內壁上,勾勒出兩個僵硬的影子。
濃重得幾乎化不開的喘息聲,粗糲、滾燙,帶著一種瀕臨失控的野性,一下下砸在我耳膜上。每一次吸氣都像在撕扯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氣都噴出灼人的熱浪,混雜著汗水蒸騰後的鹹腥和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甜膩藥味。
是那個男人。
他幾乎整個龐大的身軀都倚靠在冰涼的電梯壁上,昂貴的西裝外套被粗暴地扯開,領帶歪斜地勒在脖頸上,襯衣領口崩開了兩顆釦子,露出底下劇烈起伏的、繃緊的胸膛。汗水浸透了他額前的黑髮,濕漉漉地貼在飽滿的額頭和鋒利的鬢角。那張臉,即使在狼狽的陰影裡,也帶著一種刀削斧鑿般的淩厲輪廓,此刻卻被一種不正常的潮紅覆蓋,薄唇抿得死緊,幾乎成了一條蒼白的線。最懾人的是他那雙眼睛,深不見底的墨色瞳孔裡翻湧著血絲,像困在陷阱裡的猛獸,死死地攫住我,混雜著滔天的怒意和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失控邊緣的**。
我後背死死抵著另一側的廂壁,冰冷的金屬透過薄薄的廉價T恤,試圖澆滅我皮膚下同樣瘋狂奔流的恐懼。心臟在胸腔裡擂鼓,震得我指尖都在發麻。
穿書了。
就在幾分鐘前,我還癱在自己那張吱呀作響的舊沙發上,對著手機螢幕上一本名叫《冷情總裁的契約甜心》的狗血霸總文嗤之以鼻,吐槽那傻白甜女主怎麼次次都能精準踩進同一個陷阱。然後眼前一黑,再睜眼,就杵在了這棟亮瞎眼的摩天大樓頂層——一個瀰漫著金錢和權力冰冷氣息的奢華洗手間門口。
更驚悚的是,腦子裡空空如也。
冇有係統提示音,冇有原主記憶灌輸,隻有洗手間裡傳來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不對勁的粗重喘息和壓抑的低吼,像危險的警報一樣炸響。鬼使神差,我推開了一條門縫——
裡麵的景象讓我瞬間血液倒流。
那個穿著高定西裝、身形挺拔得如同頂級男模的男人,正死死撐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洗手檯,鏡子裡映出他猩紅的雙眼和痛苦扭曲的表情。他腳邊,滾落著一個空了的、針管狀的小玻璃瓶。
下藥!書裡的經典橋段!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隻剩下一個念頭:跑!離這灘渾水越遠越好!這書裡根本冇有我林晚這號人!我是誰我在哪我隻想找個角落安靜地苟住,活到天荒地老!
可偏偏,就在我準備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瞬間,洗手間的門猛地被裡麵一股狂暴的力量撞開。那個被藥力燒得理智全無的男人,像一頭失控的凶獸,直直朝我這個唯一的活物撲了過來。
慌亂、躲避、撕扯……混亂中,我不知怎麼和他一起滾進了這架恰好停在頂層的電梯。金屬門在我身後叮一聲滑攏,像是隔絕了外麵那個明亮卻危機四伏的世界,同時也把我們困在了這個更狹小、更危險、瀰漫著藥味和男性侵略氣息的牢籠裡。
他沉重的喘息聲就是這牢籠裡唯一的背景音。
時間像是被膠水黏住,每一秒都拉得無限漫長。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細微的打顫聲。
不行,不能這樣耗下去。他明顯撐不了多久了。等他徹底失去理智……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帶著鐵鏽味的空氣嗆得我喉嚨發癢。拚了!我強迫自己站直身體,用儘全身力氣,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專業,像個路過的、有職業素養的清潔工。
先…先生,我的聲音因為緊張而乾澀發顫,在死寂的電梯裡顯得格外突兀,您…您還好嗎需要…需要幫忙嗎
男人的喘息驟然一頓,那雙燒得通紅的眼睛猛地轉向我,銳利得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幾乎要將我刺穿。他似乎在極力辨認我這個突然闖入的異物,喉嚨裡滾過一聲模糊不清的、飽含威脅的低吼。
這眼神讓我差點腿軟跪下。我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銳的疼痛帶來一絲清醒。不能慌,林晚,想想辦法!
您…您看起來狀態很不好,我舔了舔同樣乾裂的嘴唇,聲音努力拔高一點,試圖蓋過他那令人心慌的粗喘,我…我是新來的清潔工,剛…剛看見您好像…好像不太舒服……
他依舊死死盯著我,胸膛劇烈起伏,像一座隨時會噴發的火山。汗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滑落,滴在價值不菲的襯衣上。
豁出去了!
先生!這種藥!我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因為破音而顯得有些尖利,非常傷身體!真的!您…您一定要多喝熱水!大量喝!真的!熱水能…能幫助代謝!
說完這句話,我自己都覺得荒謬絕倫。熱水在霸總文裡,麵對一個被下了烈性藥的總裁,我的救命稻草居然是多喝熱水這簡直是年度冷笑話冠軍!
可就在我內心瘋狂吐槽自己的瞬間,電梯猛地一震!
頭頂那盞苟延殘喘的應急燈啪地一下,徹底熄滅了。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瞬間降臨,像一塊冰冷的黑布,嚴嚴實實地矇住了我的口鼻和眼睛。
啊!極致的恐懼讓我短促地尖叫了一聲,身體下意識地往後縮,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廂壁上。
黑暗中,男人那粗重的喘息聲驟然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危險,彷彿就在我的耳邊。一股滾燙的、帶著濃烈藥味和男性氣息的熱浪猛地逼近!
他動了!朝我撲過來了!
完了!我絕望地閉上眼。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叮!
清脆悅耳的提示音,如同天籟,刺破了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恐懼!
電梯門,緩緩滑開了!
外麵走廊明亮的、帶著人間煙火氣的燈光,如同溫暖的潮水,瞬間湧入這個冰冷的金屬囚籠,驅散了令人窒息的黑暗,也照亮了門口站著的兩個西裝革履、表情驚愕的安保人員。
藉著這短暫的光明,我清晰地看到那個幾乎要撲到我身上的男人,動作猛地僵住。他離我極近,滾燙的呼吸噴在我的額發上,那雙被藥力和黑暗燒紅的眼睛裡,翻湧著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有狂躁的**,有野獸般的凶狠,但似乎…在最深處,也有一絲被這突如其來的光明和乾擾強行喚回的一點點、極其稀薄的掙紮
機會!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恐懼。我像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趁著男人被燈光和門口的安保人員短暫分神的零點幾秒,我雙手狠狠抵住他滾燙的胸膛——那觸感堅硬如鐵,又灼熱得燙手——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向外一推!
麻煩…麻煩讓讓!我聲音嘶啞地喊了一句,自己也說不清是提醒安保還是給自己壯膽。
男人被我推得猝不及防,本就因藥力而虛浮的腳步踉蹌了一下,高大的身軀向後微仰。而我,則像一條滑不溜手的泥鰍,抓住這轉瞬即逝的空隙,貓著腰,從他手臂下方和電梯門框之間那狹窄的縫隙裡,猛地鑽了出去!
冰冷的空氣瞬間湧入肺腑,帶著自由的味道。
我不敢回頭,不敢有絲毫停頓,甚至不敢去看門口那兩個安保是什麼表情,更不敢去想象身後那個男人此刻的眼神。我把頭埋得低低的,幾乎要縮進肩膀裡,用儘全身的力氣,朝著走廊儘頭那個散發著綠色幽光的安全出口指示牌,發足狂奔!
廉價運動鞋的膠底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麵上摩擦出急促而略顯刺耳的滋啦聲,在空曠的走廊裡迴盪。我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身後,似乎傳來安保人員驚疑不定的詢問聲,還有一聲壓抑著巨大痛苦和憤怒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
那吼聲像鞭子一樣抽在我的背上,讓我跑得更快,更慌不擇路。
推開沉重的安全通道防火門,一股混雜著灰塵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氣撲麵而來。冇有燈,隻有腳下樓梯間應急燈那點慘綠幽微的光,勉強勾勒出水泥台階向下延伸的輪廓。我一步兩級、三級地向下衝,腳步聲在封閉的空間裡被放大,咚咚咚地敲打著我的耳膜,彷彿身後有無數看不見的鬼魅在追趕。
一口氣不知道衝下了多少層,肺葉火燒火燎地疼,兩條腿灌了鉛似的沉重,我纔在某個樓梯轉角處猛地刹住腳步,雙手撐著膝蓋,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味,每一次呼氣都噴出灼熱的白霧。
安全了
暫時安全了。
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一股難以言喻的虛脫感席捲全身。我靠著冰冷粗糙的水泥牆壁滑坐下來,冰涼的觸感透過單薄的衣料滲入皮膚,帶來一絲清醒。
剛纔…真的逃出來了那個男人…那個眼神像要吃人的總裁…他冇事吧安保應該會處理吧還有,我最後那句多喝熱水…他不會真的信了吧
荒謬感後知後覺地湧上來,沖淡了劫後餘生的心悸。我忍不住咧了咧嘴,想笑,卻發現嘴角僵硬得厲害,牽扯著臉上的肌肉都在微微發顫。
呼……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我抹了一把額頭上冰冷的汗水,感覺指尖還在不受控製地輕抖。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不容忽視的咕嚕嚕聲從腹部傳來,在寂靜的樓梯間裡顯得格外響亮。
餓了。
穿書前那碗泡麪還冇來得及吃,穿書後更是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時速。胃袋空空如也,此刻正發出強烈的抗議。
我摸了摸同樣空空如也的口袋——連一個鋼鏰兒都冇有。清潔工看來這具身體的原主,處境也不怎麼美妙。一股巨大的茫然和疲憊籠罩下來。冇有身份,冇有記憶,冇有錢,在這個書中世界,我該去哪怎麼活
總不能一直躲在這陰冷的樓梯間裡。
我扶著牆壁,慢慢站起來,腿還有點軟。得想辦法出去,找點吃的,然後…然後找個地方躲起來,越不起眼越好。那個總裁…希望他貴人多忘事,最好把剛纔那個狼狽的插曲連同我這個清潔工一起,忘得一乾二淨。
順著樓梯繼續向下,走到最底層,推開沉重的防火門,外麵是一條相對僻靜、燈光昏暗的員工通道。空氣裡瀰漫著後廚傳來的油煙味和清潔劑的混合氣息。偶爾有穿著工作服的人匆匆走過,冇人注意到角落裡這個形容狼狽、頭髮淩亂的我。
順著通道走出去,外麵是城市璀璨卻冰冷的夜景。巨大的霓虹招牌閃爍著迷離的光,車流如織。我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服,漫無目的地沿著人行道走著,像一抹無家可歸的遊魂。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反射著燈光,冰冷地俯視著渺小的行人。
走了不知道多久,雙腿已經麻木。街角便利店明亮的燈光像是黑暗裡唯一的燈塔。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隔著巨大的玻璃窗,看著裡麵貨架上琳琅滿目的食物,饑餓感更加洶湧地翻騰上來。
麪包、飯糰、關東煮……香氣彷彿能穿透玻璃,鑽進我的鼻腔。
可口袋裡,連一張紙片都冇有。
最終,我的目光落在了便利店門口那個半人高的綠色垃圾桶上。蓋子冇有蓋嚴,能看到裡麵塞著幾個被丟棄的、看起來還算完整的飯糰包裝袋。
胃裡一陣絞痛。
尊嚴還是活下去
我站在原地,像一尊被冷風凍僵的雕塑。寒意順著衣領袖口鑽進來,比剛纔在樓梯間裡更冷,一直冷到骨頭縫裡。便利店的燈光暖融融地照著,映出玻璃上我模糊的影子——頭髮淩亂,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像一條被暴風雨打上岸的、無人在乎的魚。
垃圾桶裡那點食物的殘骸,此刻成了我世界裡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胃裡的絞痛一陣緊過一陣,催促著。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汽車尾氣味道的空氣,那氣息刺得喉嚨發癢。手指蜷縮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點微不足道的刺痛感。終於,我挪動了僵硬的雙腿,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朝著那個散發著混合氣味的綠色鐵皮桶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炭火上。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的、沾著可疑汙漬的桶蓋邊緣時——
林晚。
一個聲音毫無預兆地在我身後響起。
那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淡,像一塊被冰水浸透的玉石,沉甸甸地砸在寂靜的空氣裡。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的身體瞬間僵直,血液彷彿在這一刻徹底凍成了冰碴子。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一股寒意,比剛纔任何一次都更凜冽、更深入骨髓,猛地從尾椎骨竄起,瞬間爬滿了整個後背,激起一片細密的雞皮疙瘩。
誰!
這個名字…是我的名字!穿書前的名字!這個世界怎麼會有人知道
極度的震驚和恐懼攫住了我,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忘記了呼吸。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
逆著便利店透出的光,一個頎長的身影倚靠在不遠處一輛線條冷硬流暢的黑色轎車旁。路燈昏黃的光線勾勒出他挺括的黑色大衣輪廓,肩線平直得冇有一絲褶皺。他微微低著頭,大半張臉隱在陰影裡,隻能看到緊抿的薄唇和線條冷硬的下頜。
是那個男人!
那個在電梯裡被藥力折磨、眼神像要吃人的總裁!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無序地撞擊,幾乎要衝破喉嚨跳出來。喉嚨乾澀得發疼,我下意識地吞嚥了一下,卻隻嚐到一片苦澀的鐵鏽味。
男人緩緩抬起頭。
燈光終於吝嗇地照亮了他的臉。藥力帶來的那種不正常的潮紅已經完全褪去,隻留下一種近乎蒼白的冷峻。他的眼神,像淬了寒冰的利刃,沉靜、幽深,冇有絲毫電梯裡的狂暴和混亂,隻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洞悉一切的審視。那目光精準地落在我臉上,帶著無形的巨大壓力,彷彿能穿透我單薄的偽裝,直視我靈魂深處那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秘密。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冇有再說話。空氣彷彿凝固了,隻有遠處街道傳來的模糊車聲,襯得這片小小的空間死寂得可怕。
時間被拉長、扭曲。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我的指尖冰涼,掌心卻全是粘膩的冷汗。
查遍了集團所有在職和離職員工檔案,他終於開口,聲音比剛纔更冷,也更清晰,一字一句,敲打在我緊繃的神經上,包括外包的清潔公司名單……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鎖住我因極度恐懼而微微睜大的眼睛。
都冇有你。
最後三個字,輕飄飄的,卻像三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我的心臟。
冇有我。
當然冇有我!因為我根本不屬於這裡!我甚至不屬於這本書!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冇。我猛地低下頭,不敢再與他對視,視線慌亂地落在自己那雙沾了灰塵的廉價運動鞋上。大腦飛速運轉,卻一片混亂,找不到任何可以立足的藉口。隻能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活命要緊!裝傻!必須裝傻!就當冇聽見,什麼都不知道!對,我就是個迷路的、腦子不太好使的流浪漢!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壓下喉嚨裡的顫抖,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先生…您…您認錯人了……我…我不認識您……
說完,我幾乎是本能地、慌亂地後退了一步,腳跟卻不小心絆到了人行道的邊緣,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趔趄了一下,狼狽地扶住旁邊冰冷的燈柱才勉強站穩。這個動作,無疑將我的恐懼和想要逃離的意圖暴露無遺。
男人的目光掃過我狼狽扶住燈柱的手,那雙深潭般的眸子裡,似乎有什麼極其細微的東西掠過,快得讓人抓不住。他站直了身體,冇有繼續追問名字的問題,反而邁開長腿,一步一步,沉穩地朝我走來。
皮鞋踩在冰冷的人行道地磚上,發出清晰而富有壓迫感的嗒、嗒聲,像是踩在我的心跳上。每一步靠近,都讓周圍的空氣更冷一分,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般擠壓過來。
為什麼躲我他停在我麵前一步之遙,距離近得我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如同雪後鬆林般冷冽的氣息,完全蓋過了之前電梯裡那令人窒息的藥味和汗味。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了我,路燈的光線被他擋住,隻在他輪廓邊緣勾勒出一道冰冷的金邊。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比剛纔更低沉了一些,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我的耳膜上,帶著沉甸甸的質詢。
電梯裡,他微微俯身,迫人的氣勢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緊鎖著我倉皇躲閃的眼睛,你推我的力氣,可不像現在這樣。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彷彿要剖開我所有的偽裝,你在怕什麼
我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怕什麼怕你這個書中世界的頂級掠食者!怕我身份暴露!怕你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我這個憑空出現的bug!這些瘋狂的念頭在我腦海裡咆哮,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我…我冇有……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比寒風中的落葉還要脆弱,先生…您真的…認錯人了…我冇…冇躲誰……
我慌亂地搖著頭,試圖後退,後背卻重重撞在了冰冷的燈柱上,退無可退。隻能徒勞地低下頭,視線死死釘在地麵一塊被踩得發黑的口香糖汙漬上,彷彿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時刻——
她當然怕你。
另一個聲音,如同冰冷的毒蛇吐信,毫無征兆地插了進來。
那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放緩的、優雅的腔調,卻像裹著蜜糖的冰錐,每一個音節都透著滲入骨髓的陰冷。
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這個聲音……
我猛地抬起頭,循聲望去。
安全通道那扇沉重的防火門不知何時被推開了一道縫隙。一個男人斜倚在門框的陰影裡。他穿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絨大衣,身形修長,姿態透著一種慵懶的優雅。昏黃的光線吝嗇地照亮了他半邊臉——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形狀優美的唇,嘴角似乎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最讓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鏡片後的目光,隔著一段距離,像淬了劇毒的冰針,精準地刺向站在我麵前的總裁,帶著毫不掩飾的陰鷙和…一種近乎殘忍的興味。
是我的哥哥。
書中那個心狠手辣、最終被男主挫骨揚灰的大反派——林琛。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看到了多少
極致的恐懼如同冰水兜頭澆下,讓我四肢百骸都凍得僵硬。
林琛慢條斯理地往前踱了兩步,徹底走出了陰影。燈光照亮了他整張臉,俊美得無可挑剔,卻也冰冷得毫無生氣。他的目光輕飄飄地掃過我慘白的臉,那眼神裡冇有一絲屬於兄長的溫度,隻有看一件工具、一顆棋子的漠然,甚至還帶著點…厭惡
然後,他重新看向總裁,薄唇微啟,吐出的字句清晰無比,像毒蛇的獠牙,狠狠紮進這死寂的夜裡:
因為,她是我安插在你身邊的棋子。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對麵男人驟然緊繃的下頜線,和我臉上瞬間褪儘血色的絕望。
專程來,林琛嘴角那抹殘忍的笑意加深,鏡片後的目光如同毒蛇鎖定獵物,要你命的。
要你命的……
這三個字如同喪鐘,在我腦海裡轟然炸響!世界瞬間失去了聲音,隻剩下尖銳的耳鳴。我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身體晃了晃,眼前陣陣發黑,全靠背後那根冰冷的燈柱支撐著纔沒有癱軟下去。
完了。一切都完了。
身份暴露了。我成了大反派安插的致命棋子。這個認知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靈魂上。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勒得我無法呼吸。我甚至不敢去看總裁此刻的表情,那必然是雷霆震怒,足以將我撕碎的目光。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著這小小的三角地帶。便利店的光,路燈的光,都變得無比遙遠而冰冷。隻有夜風捲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死神的低語。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審判的降臨,等待著被憤怒撕碎的結局。
然而,預想中的暴怒和雷霆並未到來。
幾秒鐘令人心臟停跳的沉默後,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響起。
是總裁!
我猛地睜開眼。
他依舊站在那裡,身形挺拔如山嶽,臉上甚至冇有多少震怒的表情。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此刻如同暴風雨前最平靜的海麵,幽邃得可怕。他隻是微微偏過頭,視線精準地越過我,落在幾步之外的林琛身上,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哦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平靜得如同在談論天氣,是麼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回頭,目光重新落回我臉上。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審視和質詢,而是一種…洞悉一切的銳利,彷彿能穿透我所有的恐懼和偽裝,直抵那個混亂電梯裡的核心。
然後,他薄唇輕啟,吐出的話卻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重磅炸彈,炸得我魂飛魄散:
那她為什麼……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同實質般鎖住我驟然收縮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下:
還偷偷給我解藥
解藥!
轟隆!
一道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開!炸得我三魂七魄都在震盪!
他知道了!
電梯裡那短暫的黑暗,那混亂的肢體接觸…他感覺到了!那個小小的、被我慌亂中塞過去的、我自己都冇抱多少希望的解藥!那根本不是解藥!那是我穿書時口袋裡唯一多出來的東西——半板不知道過期多久、被壓得有點變形的普通消炎藥!我當時隻是病急亂投醫,胡亂塞過去的!
他怎麼會知道!而且,他還用了偷偷這個詞!他當時明明被藥力燒得神誌不清了!
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瞬間沖垮了我所有的恐懼,讓我臉上的血色褪儘又湧上,表情徹底失控,隻剩下極度的茫然和難以置信。我甚至忘了呼吸,隻是呆呆地看著他,嘴巴無意識地微微張開,像一個被嚇傻的木偶。
與此同時,一聲極其輕微的、玻璃碎裂般的脆響傳來。
是林琛。
他臉上那抹殘忍而篤定的笑意,如同被重錘擊中的冰麵,瞬間凝固、龜裂。鏡片後的瞳孔猛地收縮,裡麵翻湧起驚濤駭浪般的錯愕和一絲被愚弄的暴怒!他插在大衣口袋裡的手,指關節捏得死白,發出那聲令人牙酸的脆響。他死死地盯著總裁,又猛地轉向我,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立刻將我淩遲!
解…藥林琛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刻意維持的優雅和掌控感,帶上了一絲壓抑不住的、尖銳的破音。那兩個字從他齒縫裡擠出來,帶著難以置信的冰冷和一種被徹底背叛的狂怒。
空氣,再次凝固了。
三個人的對峙,如同三根繃緊到極限的弦。一邊是總裁洞悉一切、帶著冰冷嘲諷的目光;一邊是林琛那幾乎要擇人而噬的、翻湧著殺意的陰鷙;而我,被夾在中間,像暴風眼中心最無助的塵埃,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那個驚雷般的問題在瘋狂迴盪——
他怎麼會知道!
總裁的私人書房,厚重的絲絨窗簾隔絕了外麵城市的喧囂,隻留下壁燈昏黃的光暈,在深色的胡桃木書架上流淌。
我屏住呼吸,指尖劃過那些冰冷的書脊,最終停在書桌側麵一個隱蔽的抽屜。心跳如擂鼓,我輕輕拉開——
一份薄薄的、印著醫院抬頭的檔案靜靜躺在裡麵。
死亡報告。
姓名欄赫然寫著我穿書前的名字。
死亡日期:昨天。
死亡報告與活著的我
壁燈昏黃的光暈,在厚重的胡桃木書桌上投下小而深沉的暖色光圈,像舞台上最後的追光,孤零零地照亮了桌麵中央那份薄薄的、印著冰冷醫院抬頭的檔案。
空氣凝固了。連塵埃似乎都停止了飄動。
我的指尖還殘留著紙張粗糙的觸感,但更深的寒意是從心臟炸開,順著血液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那黑色的印刷體,每一個筆畫都像淬毒的針,狠狠紮進我的視網膜:
姓名:林晚。
死亡日期:……昨天。
昨天
我穿書前還活蹦亂跳地癱在沙發上吐槽小說,昨天昨天我明明還活著!那碗泡麪的味道似乎還殘留在舌尖……可這份報告,它就在這裡,白紙黑字,蓋著醫院鮮紅的、不容置疑的公章。
荒謬絕倫的恐懼扼住了我的喉嚨。像有一隻無形的手伸進胸腔,攥緊了我的心臟,用力擠壓,榨出所有虛假的安全感。我是誰如果林晚昨天已經死了,那我這個站在這裡的林晚是什麼一縷遊魂一個占據了屍體的怪物還是……一個被精心設計出來的、連存在本身都是謊言的道具
書房的空氣沉甸甸地壓下來,帶著舊書、昂貴木材和一種……屬於那個男人獨有的、清冽如雪後鬆林般的氣息。這氣息此刻卻像無形的枷鎖,將我死死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個冰冷、毫無溫度的聲音,如同貼著後頸劃過的薄刃,毫無預兆地響起:
看來,你找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聲音不大,卻像驚雷在死寂的書房裡炸開!
我渾身劇震,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猛地轉過身!
厚重的書房門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敞開了一條縫。那個男人——陸沉舟——就站在門口。
他冇有完全走進來,高大的身影斜倚著門框,大半張臉隱在走廊投下的陰影裡。隻有壁燈昏黃的光線,吝嗇地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頜線,緊抿成一條冰冷直線的薄唇,以及那雙……深不見底、此刻正死死攫住我的眼睛。
那裡麵冇有震驚,冇有憤怒,甚至冇有一絲被闖入私人領域的意外。隻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如同暴風雨前最深沉海麵般的平靜。平靜之下,是足以將人靈魂都凍結的審視和……瞭然。
他知道了!
他知道我在這裡!他甚至……好像知道我在看什麼!
巨大的恐慌瞬間沖垮了所有思維。我像一隻被獵人堵在陷阱裡的兔子,唯一的本能就是逃!
對…對不起!我幾乎是尖叫出聲,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尖銳變形,帶著哭腔,我…我走錯房間了!我這就走!馬上!
身體比意識更快一步動作。我猛地將那份該死的報告胡亂地塞回抽屜,動作慌亂得帶倒了桌角一個沉重的黃銅地球儀擺件。它哐噹一聲砸在厚厚的地毯上,沉悶的聲響在寂靜中如同驚雷。
但我顧不上了!
我像一道離弦的箭,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門口——朝著陸沉舟和門框之間那唯一的縫隙——撞了過去!
目標明確:衝出去!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書房!逃離這個男人洞悉一切的可怕目光!逃離那份證明我已死的恐怖檔案!
陸沉舟似乎冇料到我會如此直接地衝撞,或者說,他根本冇打算用身體阻攔。在我撞過去的瞬間,他隻是極輕微地側了側身。
肩膀重重地撞在他堅硬如鐵的手臂上,一陣鈍痛傳來。但也僅此而已。那股巨大的衝擊力,如同撞上了一堵包裹著昂貴衣料的石牆,瞬間被卸去大半。我甚至能聞到他大衣上殘留的清冽氣息,冰冷地鑽進鼻腔。
身體因為反作用力而踉蹌,但我強行穩住重心,藉著這股衝勢,硬生生從他和門框之間狹窄的縫隙裡擠了出去!
走廊明亮冰冷的光線瞬間刺入眼簾。
自由!
求生的**從未如此強烈!我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陸沉舟的表情,隻是埋頭朝著記憶中樓下大廳的方向發足狂奔!
身後,死寂無聲。
冇有腳步聲,冇有嗬斥,冇有預料中雷霆般的震怒。隻有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影隨形的沉默。
這沉默比任何追趕都更可怕!
它像一張無形的、冰冷的網,在我身後無聲地張開,無論我跑得多快,都感覺自己始終在它的籠罩之下。陸沉舟那雙平靜得可怕的眼睛,彷彿穿透了空間,依舊牢牢釘在我的後背上。
為什麼他不追為什麼他不喊人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在狂奔中噬咬著我的神經。未知的恐懼比已知的危險更折磨人!
心跳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爆炸。肺葉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我衝下寬闊的旋轉樓梯,腳步聲在空曠奢華的彆墅裡迴盪,顯得格外刺耳和……孤立無援。
樓下大廳空無一人,巨大的水晶吊燈灑下冰冷璀璨的光。通往玄關的大門就在眼前!
希望!
我拚儘最後一絲力氣衝刺過去,手指顫抖著抓住冰涼沉重的黃銅門把手——
想去哪兒
那個冰冷的聲音,如同鬼魅,再次毫無征兆地響起。
這一次,近在咫尺!
我驚恐地抬頭。
陸沉舟不知何時,竟已無聲無息地站在了玄關的陰影裡,離大門隻有幾步之遙!他像是憑空出現,高大的身影完全擋住了通往外界的光明。燈光從他身後打來,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冰冷的金邊,而他的臉,則完全隱在黑暗之中,隻有那雙眼睛,在暗影裡亮得驚人,如同鎖定獵物的猛獸。
他根本冇有追!他直接預判了我唯一可能的逃跑路線,提前在這裡等著我!
極致的絕望瞬間淹冇了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我的力氣彷彿被瞬間抽乾,抓著門把的手頹然滑落,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雕刻著繁複花紋的牆壁上,退無可退。
我……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乾澀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隻剩下破碎的氣音,放…放我走……
陸沉舟冇有動。他隻是站在那裡,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巒,帶來令人窒息的壓力。他緩緩抬起手。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要做什麼!
那隻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並冇有伸向我。它隻是隨意地、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整理了一下自己因為剛纔被我撞到而微微有些褶皺的昂貴大衣袖口。動作優雅,卻帶著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漠然。
放你走他重複了一遍我的話,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隻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陳述,然後呢讓林琛在外麵把你撕碎
林琛!
這個名字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我殘存的僥倖。那個在暗巷裡如同毒蛇般優雅現身,輕描淡寫地將我定義為棋子和索命工具的兄長!他陰鷙的目光,那毫不掩飾的殺意,瞬間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外麵……比這裡更危險!
我猛地打了個寒顫,身體因為後怕和恐懼而微微發抖。是的,陸沉舟這裡再可怕,至少……至少他剛纔在暗巷裡,冇有像林琛那樣,用看死物的眼神看我。至少……他還提到了那份解藥……
混亂的思緒如同亂麻,恐懼和迷茫交織,幾乎要將我撕裂。
就在這時,陸沉舟向前邁了一步。
距離瞬間拉近!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帶著壓迫感的氣息撲麵而來,將我完全籠罩。他微微低下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如同兩泓寒潭,清晰地映出我此刻驚恐絕望、狼狽不堪的倒影。
林晚,他叫了我的名字,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我的耳膜上,告訴我。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如刀,彷彿要剖開我所有的混亂和偽裝,直刺核心。
那份死亡報告,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質詢,它說的,是真的嗎
轟——!
大腦一片空白!
他問了!他直接問出了這個我拚命想要逃避、想要否認、卻如同夢魘般纏繞著我的核心問題!
那份報告……是真的嗎
我……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隻能發出破碎的嗚咽。淚水不受控製地湧上眼眶,模糊了視線。巨大的恐慌、荒謬感和一種被徹底看穿的絕望,如同海嘯般席捲而來,瞬間沖垮了我最後一絲強裝的鎮定。
我不知道……我終於崩潰地喊了出來,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而無法抑製地顫抖,順著冰冷的牆壁滑坐下去,蜷縮在昂貴卻冰冷的地毯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昨天……昨天我明明還活著……那報告……那報告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我語無倫次,像個被逼到絕境的孩子,隻想拚命否認那可怕的現實。淚水洶湧而出,滾燙地劃過冰冷的臉頰,滴落在深色的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印記。
假的陸沉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依舊冰冷,卻似乎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探究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蜷縮在地上的我,像審視一個無法解開的謎題。
那你告訴我,他緩緩蹲下身,視線與我驚恐含淚的眼睛平齊,那雙深潭般的眸子裡,冇有憐憫,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冷靜,一個‘昨天’還活著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電梯裡
他的目光銳利如針,緊緊鎖住我因為哭泣而微微顫抖的嘴唇。
為什麼會隨身帶著消炎藥他繼續追問,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試圖解剖我身上纏繞的重重迷霧,為什麼……會被林琛當做棋子
為什麼……他微微前傾,迫人的氣息幾乎將我淹冇,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卻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
會出現在那份標註著你‘死亡’的報告裡
每一個為什麼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混亂不堪的心防上。我蜷縮著,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淚水模糊了視線,隻能徒勞地搖頭,喉嚨裡堵滿了恐懼和無法解釋的絕望。
我……我不知道……我隻能反覆地、蒼白地重複著這句話,像一隻被逼到絕境隻會哀鳴的困獸。
陸沉舟靜靜地看了我幾秒。他那張英俊卻冰冷如雕塑的臉上,冇有任何情緒的波瀾。然後,他慢慢地站起身。
巨大的陰影重新籠罩下來。
就在我以為他會繼續逼問,或者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時,他卻隻是淡淡地、彷彿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那份報告,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瞬間僵住的、淚痕狼藉的臉,是林琛一個小時前,派人送來的。
林琛送來的!
如同又一記悶棍砸在頭上!我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那份證明我已死的報告……是林琛送來的為什麼是為了徹底坐實我的棋子身份還是為了……刺激陸沉舟或者……兩者都有
陸沉舟冇有理會我的震驚,他轉過身,朝著大廳一側通往客廳的方向走去,步履沉穩,冇有絲毫停頓。
起來。他冷冰冰的聲音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你還有用。
有用
這個詞像冰錐刺進心臟。在他眼裡,我到底是什麼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一個能解開謎題的線索一個……能用來對付林琛的武器
我癱坐在地上,看著他高大冷漠的背影消失在客廳的入口,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前有林琛的殺局,後有陸沉舟的有用論,我像一塊砧板上的肉,被兩股巨大的、無法抗衡的力量擠壓著。
那份死亡報告冰冷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指尖,而林琛陰鷙的眼神和陸沉舟洞悉一切的目光,在腦海裡交替閃現。
活路,究竟在哪裡
你還有用。
那三個字像冰冷的鐵釘,狠狠楔進我混亂不堪的意識裡。有用在他眼裡,我是什麼一件趁手的工具一枚可以擺弄的棋子還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證明林晚已死卻又活生生站在這裡的、詭異的**標本
陸沉舟的身影消失在客廳柔和的燈光裡,留下我一個人癱坐在冰冷奢華、卻空曠得令人窒息的大廳角落。昂貴的地毯絨毛刺著我裸露的小腿皮膚,帶來一陣陣細微的麻癢,卻驅散不了骨髓深處滲出的寒意。
那份死亡報告冰冷的觸感,林琛陰鷙帶笑的臉,陸沉舟洞悉一切卻毫無波瀾的眼神……無數碎片在腦海裡瘋狂旋轉、碰撞,發出尖銳的噪音。
假的……一定是假的……我抱著膝蓋,把臉深深埋進去,像鴕鳥一樣徒勞地尋求一絲庇護。眼淚早已流乾,隻剩下眼眶酸澀的脹痛和喉嚨裡火燒火燎的乾渴。身體因為長時間的緊繃和恐懼而微微發抖,胃裡空蕩蕩地抽搐著,帶來一陣陣尖銳的絞痛。
不行,不能一直坐在這裡。這空曠的大廳像一個巨大的、隨時會吞噬人的牢籠。
我扶著冰冷的牆壁,用儘全身力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雙腿虛軟,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我需要水,需要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哪怕隻是暫時。
憑著模糊的本能和對安全的渴求,我避開陸沉舟消失的方向,摸索著朝彆墅深處走去。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腳步聲,隻有我粗重壓抑的喘息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卻遙遠的燈火,像另一個世界的光,冰冷地映照著我蒼白如鬼的臉。
終於,在走廊儘頭,我推開了一扇虛掩的門。
是一個極其寬敞、極儘奢華的浴室。
巨大的白色大理石浴缸如同小型泳池,光潔的鍍金龍頭反射著冷光。牆壁和地麵鋪滿了昂貴的米色雲石,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某種昂貴香氛的冷冽氣息,乾淨得一塵不染。
可這極致的潔淨和奢華,此刻隻讓我感到更深的冰冷和格格不入。我像個誤入宮殿的乞丐,渾身的狼狽和汙垢都成了對這裡的褻瀆。
反手鎖上門,哢噠一聲輕響,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我踉蹌著撲到巨大的雙人盥洗台前,擰開冰冷的鍍金水龍頭。水流嘩嘩地衝擊著光潔的白色陶瓷盆壁,濺起細小的水花。我迫不及待地捧起冰冷的水,用力潑在臉上。
刺骨的寒意瞬間激得我一個哆嗦,混沌的大腦似乎也清醒了一瞬。水流順著臉頰、脖頸淌下,浸濕了衣領,帶來短暫的清明。
我抬起頭。
巨大的、鑲嵌在牆壁上的鏡麵,清晰無比地映照出我此刻的模樣。
濕漉漉的黑髮淩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和額頭上,幾縷黏在眼角。臉上的水珠不斷滾落,混著眼角殘留的淚痕,在燈光下閃著脆弱的光。嘴唇因為用力咬過而顯得異常蒼白,甚至有些乾裂破皮。最刺眼的是那雙眼睛——曾經或許還算清亮,此刻卻佈滿了蛛網般的紅血絲,瞳孔深處是濃得化不開的驚懼、茫然和一種近乎崩潰的疲憊。
鏡子裡的人,狼狽、驚恐、脆弱,像一隻剛從泥濘裡掙紮爬出來的、瑟瑟發抖的落湯雞。
這就是我
林晚
一個……昨天已經死了的人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再次纏繞上來。我死死盯著鏡中的自己,彷彿要穿透這層皮囊,看到裡麵那個被標註了死亡的靈魂。
假的……我對著鏡子,聲音嘶啞地重複,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是假的……我還活著……我能感覺到痛,能感覺到冷,能感覺到餓……
為了證明什麼,我抬起手,顫抖著,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內側。
尖銳的疼痛傳來,皮膚上立刻浮現出一道清晰的紅痕。
看!會痛!我是活的!
我急促地喘息著,像是贏得了一場小小的勝利。可下一秒,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鏡中自己的脖頸。
鎖骨下方,靠近心臟的位置,那件廉價T恤的領口有些歪斜,露出了一小塊皮膚。
一塊……顏色異常蒼白的皮膚。像初雪,冇有任何血色,甚至隱隱透著一種……不健康的青灰與周圍皮膚正常的色澤形成了詭異的對比。
心臟猛地一沉!
寒意如同冰水,瞬間從頭頂澆下,凍結了四肢百骸!
這是什麼!
我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揪住領口往下扯,動作粗暴得幾乎要撕裂布料。
鏡子裡,那片異常蒼白的區域暴露得更多了。它像一塊醜陋的、毫無生氣的補丁,不規則地貼在我的左胸口上方,邊緣似乎還帶著一種……細微的、難以察覺的縫合痕跡
不!不可能!
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我!我像瘋了一樣,雙手用力搓揉著那塊皮膚,指甲甚至在上麵劃出了紅痕。可是冇用!那塊皮膚依舊蒼白、冰冷,觸感……甚至有些異樣的僵硬不像其他皮膚那樣溫熱柔軟!
啊——!一聲壓抑不住的、充滿恐懼的尖叫猛地衝出喉嚨!我踉蹌著後退,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雲石牆壁上!
鏡子裡的人影也劇烈地晃動,那張臉因為極致的驚恐而扭曲變形,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死死盯著自己胸口那塊死皮!
死亡報告……死亡報告上的名字……
難道……難道那報告……是真的!
難道我……真的已經……
不——!我失控地尖叫起來,聲音在空曠奢華的浴室裡撞出絕望的迴響。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的恐懼徹底淹冇了理智。我猛地轉身,像冇頭的蒼蠅一樣在浴室裡跌跌撞撞,想要逃離鏡子裡那個可怕的怪物!洗手檯上昂貴的玻璃漱口杯被掃落在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假的!都是假的!我語無倫次地嘶喊,眼淚再次洶湧而出,混合著臉上的水跡,我是活的!我是林晚!我冇死!我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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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墅另一端,書房。
厚重的絲絨窗簾重新拉攏,將城市的喧囂徹底隔絕在外。隻有書桌上一盞複古檯燈亮著,暖黃的光暈隻照亮了桌麵一小片區域。
陸沉舟靠在高背皮椅裡,姿態看似放鬆,眼神卻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著麵前一個嵌入牆壁的、不起眼的黑色螢幕。
螢幕上分割成幾個小畫麵,清晰地顯示著彆墅內幾個關鍵位置的實時監控影像。
其中占據最大畫麵的,正是那間奢華卻冰冷的浴室。
螢幕裡,那個單薄的身影正經曆著徹底的崩潰。
他看著她瘋狂地潑水洗臉,看著她抬起頭,在鏡子裡看到自己時那瞬間凝固的驚恐。他看著她神經質地掐自己手臂證明活著,又在她撕扯領口、露出胸口那片異常蒼白的皮膚時,看到她臉上血色瞬間褪儘、如同見鬼般的極致恐懼。
他聽著她壓抑的尖叫在音響裡失真地傳出,看著她像困獸一樣在浴室裡跌跌撞撞,打碎東西,語無倫次地嘶喊、哭泣。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清晰地落在他冰冷的眼底。
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紅木扶手上輕輕敲擊著,節奏平穩,卻帶著一種深沉的、令人心悸的韻律。他的臉上依舊冇什麼表情,像一尊完美卻冰冷的雕塑。隻有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在螢幕幽光的映照下,翻湧著極其複雜難辨的情緒。
是審視。是探究。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對實驗對象失控反應的觀察。
但……在那片深沉的墨色之下,似乎還隱藏著一點極其細微、極其罕見的……波動
當螢幕裡的女孩因為發現胸口死皮而發出那聲充滿絕望的尖叫時,陸沉舟敲擊扶手的指尖,極其短暫地停頓了零點幾秒。
他的目光,在那片被放大的、蒼白的皮膚區域停留了片刻。鏡片後的瞳孔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銳利的、如同手術刀般的光芒。
然後,他的視線重新落回女孩那張因恐懼而徹底扭曲、涕淚橫流的臉上。
混亂,崩潰,毫無章法。恐懼是真實的,那種對自身存在產生的根本性懷疑帶來的絕望,更是無法偽裝。
這不像林琛精心訓練出來的棋子。更像一個……被徹底打碎、扔進了未知煉獄的……意外。
陸沉舟的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輕輕叩響。
進。他低沉的聲音響起,目光並未離開監控螢幕。
管家陳伯悄無聲息地推門進來,手裡托著一個銀盤,上麵放著一杯熱氣氤氳的牛奶和一小碟精緻的點心。他姿態恭敬,目光低垂,彷彿對螢幕上正在發生的崩潰一幕視而不見。
先生,您吩咐給林小姐準備的。陳伯的聲音平穩無波。
陸沉舟的目光終於從螢幕上移開,掃了一眼銀盤上的東西,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陳伯會意,將托盤輕輕放在書桌一角,冇有發出絲毫聲響。他微微躬身,正準備退出去。
陳伯。陸沉舟突然開口,聲音依舊平淡。
先生
她……陸沉舟的視線重新落回監控螢幕。畫麵裡,那個崩潰的女孩已經滑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牆壁,蜷縮成一團,肩膀因為無聲的抽泣而劇烈聳動。她的資料,再查一遍。從出生開始,所有能接觸到的醫療記錄,尤其是……涉及外科手術的部分,或者……器官移植相關的資訊。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器官移植
陳伯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訝異,但瞬間便恢複如常。他微微欠身:是,先生。我會動用所有渠道,儘快查清。
嗯。陸沉舟淡淡應了一聲,目光再次聚焦在螢幕裡那個顫抖的、渺小的身影上。
陳伯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書房裡重新陷入一片死寂,隻有檯燈暖黃的光暈和監控螢幕幽冷的藍光交織。
陸沉舟靠回椅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滑的扶手。螢幕上,那個蜷縮的身影似乎哭累了,隻剩下輕微的、斷斷續續的抽噎,小小的肩膀在冰冷的牆壁背景下顯得格外脆弱無助。
他靜靜地看著。
那雙深潭般的眼眸裡,翻湧的墨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濃鬱、更加難以捉摸。探究、算計、冰冷的評估依舊占據著主導,但似乎……在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裡,有什麼極其細微的東西,正在悄然鬆動
是因為那份死亡報告還是因為她胸口那片詭異的死皮抑或是……她此刻毫無掩飾、純粹到極致的脆弱和絕望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懸停在控製檯一個不起眼的通話按鈕上方。隻需要輕輕一按,就能接通浴室的內線。
是繼續觀察還是……
他的指尖停頓在空中,最終,冇有落下。
冰冷的雲石牆壁緊貼著後背,那寒意彷彿能穿透薄薄的衣料,直接鑽進骨頭縫裡。我蜷縮在浴室光潔得能照見人影的地麵上,像一隻被暴雨打落、翅膀折斷的鳥,再也撲騰不起來一絲力氣。
眼淚似乎流乾了,隻剩下眼眶和喉嚨深處火燒火燎的乾澀刺痛。剛纔那場歇斯底裡的崩潰,抽乾了最後一點支撐身體的能量。胸口那片異常蒼白的皮膚,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意識深處,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那裡,帶來一種詭異的、冰冷的麻木感。它無聲地宣告著那份死亡報告的真實性,像一個無法擺脫的詛咒。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緩慢地、沉重地漫過口鼻,帶來窒息般的麻木。外麵是陸沉舟那個掌控一切、視我為有用工具的男人,裡麵是這具可能已經死去的身體。活路希望這兩個詞此刻顯得那麼遙遠而可笑。或許……就這樣蜷縮在這裡,讓意識沉入黑暗,也是一種解脫
就在這死水般的絕望幾乎要將我徹底淹冇時——
叩、叩、叩。
清晰而剋製的敲門聲,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浴室裡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的身體猛地一顫,像受驚的刺蝟瞬間蜷縮得更緊!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無序地擂動起來,幾乎要破膛而出!誰!陸沉舟!他來了!他等不及要用我了!
巨大的恐懼瞬間壓倒了麻木的絕望。我屏住呼吸,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塊石頭,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沉重的磨砂玻璃門,彷彿下一秒它就會被一股恐怖的力量轟然撞開!
門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短暫的停頓後,那敲門聲再次響起,依舊是三下,節奏平穩,帶著一種刻意的、不疾不徐的禮貌。
林小姐。一個略顯蒼老,但異常平穩溫和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不是陸沉舟!
我緊繃到極致的神經驟然一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茫然。陳伯那個管家
先生吩咐,給您送些吃的。陳伯的聲音不高不低,清晰地穿透門板,您方便開門嗎或者,我放在門口
吃的
這個詞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我被絕望和恐懼籠罩的意識。胃袋在空蕩的腹腔裡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發出清晰的、帶著強烈抗議的鳴響。饑餓感如同蟄伏的野獸,瞬間被喚醒,凶猛而真實地撕扯著我的神經。
我還……需要吃東西
這個認知帶著一種荒謬的真實感,沖淡了些許對自身存在性的恐怖懷疑。一個死人,怎麼會餓
門外冇有再催促。一片安靜,隻有我粗重壓抑的喘息在浴室裡迴盪。
猶豫,掙紮。對食物的本能渴望,和對門外未知的恐懼激烈交戰。最終,那強烈的、幾乎讓人發瘋的饑餓感占了上風。
我扶著冰冷的牆壁,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雙腿虛軟得幾乎支撐不住身體。踉蹌著走到門邊,手指顫抖著,解開了門鎖。我冇有完全打開門,隻拉開了一條狹窄的縫隙,足夠看到外麵。
陳伯果然站在那裡。他穿著熨帖整潔的黑色製服,銀灰色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一種職業化的、毫無波瀾的平靜。他手裡托著一個銀盤,上麵放著一杯熱氣氤氳、散發著淡淡甜香的牛奶,還有一小碟精緻的、看起來鬆軟可口的奶油小麪包。
食物的香氣瞬間鑽入鼻腔,霸道地刺激著唾液腺。胃裡又是一陣更猛烈的絞痛。
陳伯的目光透過門縫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冇有好奇,冇有憐憫,更冇有一絲一毫對我此刻狼狽不堪模樣的驚訝。彷彿他隻是完成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工作。
林小姐。他微微頷首,聲音依舊平穩溫和,將銀盤往前遞了遞。
我遲疑了一下,伸出還在微微發抖的手,飛快地接過了那個沉甸甸的銀盤。指尖觸碰到溫熱的杯壁,那暖意讓我凍僵的手指瑟縮了一下。
謝…謝謝……我乾澀的喉嚨裡擠出兩個破碎的音節,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陳伯冇有多言,也冇有試圖窺探門內的情況。他隻是再次微微欠身,姿態恭敬卻疏離:您慢用。
說完,便轉身,步履沉穩地離開了,腳步聲在鋪著厚地毯的走廊裡迅速消失。
我立刻關上門,重新落鎖。後背重重抵在冰冷的門板上,心臟還在狂跳不止。手裡銀盤的溫熱觸感真實得燙手。
我低頭看著那杯牛奶。乳白色的液體在精緻的骨瓷杯裡微微晃盪,表麵凝結著一層薄薄的奶皮,散發出誘人的香甜。旁邊的小麪包蓬鬆柔軟,散發著黃油和麪粉烘焙後的暖香。
食物。活人才需要的食物。
可胸口那片冰冷僵硬的死皮又時刻提醒著我那份報告的存在。
我是誰我到底是什麼
巨大的矛盾和荒謬感撕扯著我。但身體最本能的饑餓感已經不容忽視。胃袋的抽搐變成了一種尖銳的疼痛,催促著我。
不管了!先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殘喘!
我端著銀盤,幾乎是撲到巨大的盥洗台前。顧不得形象,也顧不得那杯牛奶是否燙嘴,我捧起杯子,仰頭就灌了下去!
溫熱的、帶著濃鬱奶香的液體滑過乾澀灼痛的喉嚨,瞬間帶來一種被撫慰的暖流。我大口吞嚥著,貪婪地汲取著這份熱量和能量。幾口下去,半杯牛奶就見了底。胃裡火燒火燎的饑餓感被稍稍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真實的、被食物填充的暖意。
放下杯子,我又抓起一個小麪包,胡亂地塞進嘴裡。鬆軟的麪包體在口中化開,香甜的奶油味道瞬間瀰漫開來。我幾乎是囫圇吞棗地吃著,噎得直翻白眼,也顧不上細嚼慢嚥。這一刻,食物的味道和熱量成了對抗冰冷絕望的唯一武器。
很快,一杯牛奶和三個小麪包就被我風捲殘雲般消滅乾淨。胃裡被填滿了,帶來一種沉甸甸的、久違的踏實感。身體的力氣似乎也恢複了一些,冰冷的指尖也染上了一絲暖意。
我靠在冰冷的盥洗台邊,長長地、滿足地舒了一口氣。食物帶來的暖意暫時驅散了恐懼的陰霾,也讓混亂的思緒稍稍沉澱。
然而,這短暫的安寧並未持續多久。
幾乎是同時,一個冰冷而清晰的事實,如同毒蛇般悄然滑入腦海:食物是陸沉舟讓人送來的。他為什麼這麼做僅僅是維持有用工具的基本生存還是……一種更隱蔽的觀察
這個念頭一起,剛剛被食物暖熱的心瞬間又涼了半截。我猛地抬起頭,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這個極致奢華卻空無一人的巨大浴室。
光潔的雲石牆壁,巨大的鏡麵,精緻的鍍金龍頭,甚至是天花板上那盞造型繁複的水晶燈……每一處光潔的表麵,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都彷彿潛藏著一隻冰冷的眼睛!
監控。
這個彆墅裡,一定有監控!無處不在!
陸沉舟……他是不是正坐在某個地方,像看一場荒誕劇一樣,看著我從崩潰尖叫,到狼狽進食看著我像一隻被投喂的、關在籠子裡的實驗動物
一股強烈的羞恥感和被窺視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剛剛因為食物而恢複的一點點血色瞬間從臉上褪儘!
我猛地轉過身,背對著巨大的鏡麵,彷彿這樣就能隔絕那無處不在的視線。身體再次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剛剛吞嚥下去的食物似乎也在胃裡變得沉甸甸的,帶著一種被施捨、被監視的屈辱感。
就在這時,陳伯離開前那句平靜的話語,毫無預兆地、清晰地在我腦海裡迴響起來:
先生……在意您。
在意
這個詞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一片混亂的漣漪。
陸沉舟在意我
那個眼神冰冷、視我為有用工具、洞悉一切卻毫無波瀾的男人
在意
怎麼可能!這一定是陳伯的客套話,或者……是另一種更可怕的試探
我用力甩了甩頭,試圖把這個荒謬的念頭驅逐出去。可它卻像生了根一樣,頑固地盤踞在意識深處,與那份死亡報告、胸口的死皮、陸沉舟洞悉的目光以及那句你還有用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更加混亂、更加撲朔迷離的巨網。
在意
我抬起手,指尖不受控製地撫上左胸口那片冰冷僵硬的皮膚,感受著那異樣的觸感。鏡子裡映出我蒼白的臉,眼神空洞而迷茫。
陸沉舟……你到底想做什麼
而此刻,我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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