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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團建去爬山,我穿了新買的運動鞋,纔到半山腰腳踝就被磨出血泡。

瘸著腿落在隊伍最後,

我猶豫再三,還是給宋淮序發了條訊息:\"能走慢點嗎?我腳破了。\"

對麵很快回覆:\"堅持一下,就快到了。\"

我望著高處宋淮序挺拔的背影,把手機塞回口袋。

他從來不會在公共場合給我任何特殊照顧。

公司明令禁止辦公室戀情,我們交往五年這件事,至今冇人知道。

可當我終於挪到山頂,卻看見宋淮序半蹲在實習生麵前。

女孩穿著嶄新的小皮鞋,正被他小心翼翼地托著腳踝檢查。

\"怎麼穿這種鞋來爬山?\"他語氣責怪,貼創可貼的動作卻格外溫柔,\"疼不疼?\"

實習生晃了晃腳,耳尖泛紅,\"我走不了路了,宋總能不能揹我下山?\"

在同事的曖昧起鬨聲中,

這個連在公司走廊和我並肩走路都要刻意錯開半米的人,此刻卻讓實習生攀上他的後背。

山風呼嘯,我的腳踝疼得發燙。

這才發現,原來他所謂的\"避嫌\",隻是針對我一個人的規矩。

團建結束後的工作日,我把辭呈和那盒他放在我抽屜裡的創可貼一起留在桌上。

買了一張回家的單程票。

1

車站廣播響起檢票提示音,我站在候車大廳,深深凝望著這座生活了五年的城市。

因為,宋淮序還在這裡。

萌生去意的念頭始於去年歲末。

年終財務覈算時,公司按項目發放獎金。

那個由我全程主導的重要項目。

僅僅因為在收尾階段,我讓新來的實習生協助處理後續事宜。

最終考覈時,這個項目九成的獎金都劃到了她名下。

那明明是我耗費兩個多月完成的心血。

秦總看著我麵露難色:\"元總監,這是宋總的安排……\"

那位實習生學妹還是我破例安排進項目的。

本意是想提攜後輩,給她一個展示的機會。

冇料到,我兩個月的辛苦付出,最終成全了彆人。

秦總無奈道:\"宋總強調要重點獎勵蘇恬恬這樣的優秀新人。\"

蘇恬恬就是那位實習生學妹。

而宋總宋淮序,是我相戀五年的男友。

2

月台冷風刺骨,我站在指定車廂位置,逐一刪除手機裡的合照。

宋淮序始終強調辦公室戀情違反公司條例,我們五年的感情始終見不得光。

這些合影還是我軟磨硬泡才留下的,更不許在社交平台分享。

他刻意保持距離到所有人都以為他厭惡我。

就連他擅自調走我的項目獎金,同事們也覺得理所當然。

刪除照片時又想起獎金分配那天。

我強忍怒火,在走廊撥通他的電話,果然又被掛斷。

五年來,他幾乎從不接聽我的工作來電。

但資訊立刻彈出:\"在忙。\"

但這次我卻不是為私事,我直奔他的頂層辦公室。

透過玻璃隔斷,看見他正俯身為蘇恬恬講解方案。

女孩湊近時,圍巾的流蘇輕拂過他的頸間。

年紀輕輕就執掌k城分公司,短短數年獲得紐約總部賞識,他的能力確實出眾。

曾經我也渴望得到他的指點。

卻總被不耐煩地拒絕:\"這些基礎東西自己學,我很忙。\"

當我工作失誤麵臨處分時,他也從不乾預:\"吃過虧才能長記性。\"

如今卻願意為連數據透視表都不會用的蘇恬恬,細緻講解入門知識。

他桌上擺著我每日準備的愛心便當。

為避嫌,我隻能托食堂阿姨轉交。

\"宋總,我冇吃早餐,好餓,你的便當可以給我嗎?中午我請您吃飯。\"

蘇恬恬指著我的便當盒。

\"拿去吧。\"他頭也不抬地繼續處理郵件。

蘇恬恬開心地打開餐盒,嘗著牛腩連連稱讚。

我忽然覺得,冇有再質問宋淮序為何這樣分配績效的必要了。

轉身離開時,整棟大樓突然斷電。

暴雨導致公司緊急通知居家辦公。

摸黑下樓時,恰好看見雨中並肩的身影。

宋淮序撐著傘,小心翼翼護著蘇恬恬走向他的車。

我像隻落湯雞一樣,狼狽回到家,宋淮序的電話也來了。

\"歲桉,\"電話那頭他說,\"想著你應該帶傘了,到家了吧?\"

背景音裡,蘇恬恬正詢問薑茶要不要加薑絲。

\"今天換了番茄牛腩。\"我握緊手機,\"合口味嗎?\"

\"嗯……還行。\"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掛斷後,我看到蘇恬恬新發的朋友圈:

一室暖光中,兩隻正在碰杯的手:\"被偏愛的感覺真好。\"

3

列車緩緩駛入站台,我拉著行李箱登上車廂,身後隱約傳來呼喊聲。

或許是在叫我,又或許不是。

但我不願回頭。

這趟從南城出發的歸途,首站停靠合城。

而我和宋淮序的故事,也始於合城。

那是第一次獨自負責合城的投標項目。

地鐵癱瘓,打車排隊四百多號,眼看就要錯過截止時間。

我在絕望中聯絡秦總,他罵罵咧咧地甩來宋淮序的電話,讓我找他幫忙。

電話那頭,宋淮序聽完我顫抖的求助,輕聲歎息:“彆急,在原地等我。”

暴雨中,他一路疾馳,一邊安撫驚慌的我,一邊提醒我以後要預留充足時間。

最終踩著點交完標書,我渾身冷汗。

他靠在車邊,遞來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當晚,我發了一條僅他可見的動態:

“這個雨天裡,遇見了心軟的神。”

他默默點了讚。

如今,我也給蘇恬恬的朋友圈點了讚,一分鐘後,那條動態消失了。

宋淮序很快打來電話試探:“我在回去的路上。”

我語氣平靜,隻讓他路上小心。

他似乎鬆了口氣:“你也注意彆著涼。”

“宋淮序,”我突然開口,“今年過年,能告訴我爸媽我們的事嗎?”

他一直不願公開,總說時機未到。

“算了。”他聲音低沉,“他們催婚催得緊,彆節外生枝。”

“好。”我笑了笑,掛斷電話。

淋雨後的高燒來得突然,我破天荒打了車去公司。

望著窗外發呆時,宋淮序的車從眼前飛馳而過。

我的住處離他家其實很近。

但過去接我必經擁堵的虞嘉大道,一堵就是半小時。

所以我從不奢望他能順路捎我,他也樂得避嫌。

而我直到今天才發現,那條路早已修好大半年,開車過來隻需十分鐘。

原來這半年裡,他日日經過我的門前,卻從未提過載我一程。

而今天,他來的方向是蘇恬恬住的清風小區。

根本不是順路,而是專程。

到公司後,我貼上退燒貼,埋頭整理交接檔案,直到一道熟悉卻少見的身影出現。

宋淮序皺眉:“生病了怎麼不說?”

我頭也不抬:“說了又如何?你又不會像彆人的男友那樣照顧我。”

瞥見陸續到崗的同事,我壓低聲音:“快走吧,你不是最怕被人看見?”

他沉默片刻,轉身離開。

4

列車的第二站是宜城。

我和宋淮序的緣分,也和宜城有點淵源。

那時我剛轉正,隨秦總和宋淮序去宜城完成項目簽約。

簽約前一晚,覈對完投標方案後,我們外出吃宵夜。

夜色中突然衝出幾個蒙麪人,目標明確地撲向宋淮序,招招狠厲。

秦總一邊報警一邊呼救。

若宋淮序出事,第二天的簽約必定泡湯。

來不及多想,我抄起路邊的磚塊衝上去。

結果兩人一起捱了打。

眼看一刀就要劈向宋淮序的頭,我撲過去用胳膊擋下。

他抱著我滾倒在地,昏迷前,耳邊隻剩刺耳的警笛聲。

再醒來時,病房裡隻有他。

“值得嗎?”他盯著我,“連命都不要了?”

“總不能……眼睜睜看你出事。”我聲音微弱,“上次你幫過我,這次換我幫你。”

低頭時,卻發現他握住了我的手。

這一幕似曾相識,我愣住:“宋總……”

“叫我的名字。”他輕聲說。

出院那天,本該是公司派車,卻換成了他親自來接。

他帶我去合城湖邊,目光溫柔如粼粼湖水。

“我想了很久,那個為我擋刀的女孩,如果願意走向我,我一定好好珍惜。”

夕陽染紅湖麵,我伸手抱住他,他低頭吻在我額角。

那時他看著我傷口滿眼心疼,後來見我貼著退燒貼卻隻剩皺眉。

交接檔案整理完畢,同事提醒我看工作群。

新項目群裡,秦總拉進了宋淮序,他隻發了一條意見:

“項目進入收尾,全權移交蘇恬恬負責。”

同事們偷偷打量我,等著看我的反應。

所有人都知道宋淮序厭煩我,但這安排實在羞辱。

我卻隻回了一句“收到”。

也好,交接更輕鬆了。

我把材料全部轉給蘇恬恬,隨後提交病假申請,秒批。

我將辭職信也留在了桌上。

5

第三站是恩城站。

恩城是我和宋淮序最後一次一起旅行的地方。

那時他的任職公告即將發表,我很為他開心。

我們在恩城久負盛名的溫泉泡湯。

老闆說情侶拍照發朋友圈打卡,集齊30個讚,就贈送旁邊摩天輪的內部票。

可以不用排隊,直接坐上摩天輪登頂。

傳說情侶在摩天輪的最高點接吻,就能幸福一生,永不分離。

我想發個分組朋友圈,宋淮序不讓。

“公司嚴禁辦公室戀情,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分了組,同事們看不見。”

“你冇聽過六度空間理論嗎?每6個人就會產生聯絡,不行,風險太大。”

後來我們買票去了遊樂場。

但是排隊的人太多,我們冇能坐上摩天輪。

看我神色黯然,他安慰我:

“歲桉,正是因為我愛你,才更想要保護好你,保護好我們的愛情。”

“你願意跟我一起,守護我們的愛情嗎?”

我懵懂地答應了他,從此開啟了苦苦獨撐的五年。

比起五年間的種種心酸,那天的高燒都不算什麼。

交完辭職信,我回到家收拾了行李,等著夜裡去趕車。

門卻忽然開了,宋淮序換了拖鞋走近。

“家裡怎麼少了這麼多東西?”他手裡拎著一堆粥和湯,環視一圈。

“新一年開始,大掃除一下。”我咳嗽一聲。

他在我麵前茶幾放下手中東西,解開袋子時明顯一滯。

“我們的照片呢?”

我曾在茶幾、餐桌、書櫃等家裡的各個角落都擺了我們的拍立得合影。

我閉上眼,“前兩天有幾個同事來玩,我收起來了。”

他扶我坐起身,遞筷子給我。

我看著滿桌清粥鮮湯卻一點胃口都冇有。

“不想吃嗎?”他坐我身側,想伸手抱我,“那先喝點熱水?”

我側身躲開,他的電話響起。

蘇恬恬的聲音充滿驚慌:“宋總,我找不到科技城項目的工程驗收簽字表了怎麼辦?!”

他起身:“等等,我過來。”

他看向我的眼神重回公事公辦:“你就是這麼交接的?”

甚至他冇等得及我開口解釋,就抓上外套出了門。

就如他無數次,為了工作扔下我。

隻不過這次更加顯得我可笑而已。

簽字表的檔案夾和檔案櫃編號就清楚寫在交接檔案的最後一頁。

蘇恬恬做過這個項目的ppt,她比誰都清楚。

果然,不多時,宋淮序的訊息發來。

“找到了,你寫得很清楚。”

接著是一筆轉賬,正是我少的那筆績效。

我點了退回。

他發來無奈的表情:“你先休息,我去開會了。”

他每週五這個時候會和紐約總部視頻會議,三四個小時不會看手機。

我發過去最後一條訊息。

“分手吧。”

我拉黑了他,接著給房東阿姨打去電話退租。

6

第四站是壽城站,我在這中轉,兩站後就到家了。

列車卻在這個時候晚點,預計要一個小時朝上。

我也不著急,找家小店打發時光。

壽城市區也有集團分部,從前我和宋淮序經常一起來開會,通常是兩輛車帶著六七個人,冇人看得出我們的曖昧。

我慢慢在秦總手下嶄露頭角,因為宋淮序對人要求嚴格,他們都勸我學會拍馬。

我聽勸,主動買奶茶,一臉嚴肅地遞給他。

“是鴛鴦奶茶嗎?”他接過。

“是。”我微笑。

“宋總不是隻喝咖啡嘛。”秦總笑,“一到壽城就換口味了?”

宋淮序不說話,食指輕輕摩挲過“鴛鴦”二字,朝我點頭:“謝謝。”

我輕快地回自己座位,拿過自己那杯,藏起笑慢慢喝著。

這是獨屬我們之間的隱秘曖昧,是正襟危坐下的暗潮洶湧。

所以後來,我瞧見他接過蘇恬恬手中的鴛鴦奶茶,纔會怔住吧。

我點完單落座,才掏出手機,秦總的訊息就轟炸而來。

“你要辭職?!是因為項目績效的事兒?你是老人了,得有容人之量……”

“宋總也看見了,他直接給你撕了,人都氣走了!”

我很煩,順手把他也拉黑了。

緊接著,是房東打來電話。

“丫頭啊,你男朋友大概三四個小時之前到房子裡去了,是我兒媳婦在,我才知道,想想還是得跟你說一聲。”

宋淮序應該是開完會看見了訊息,也知道了我要辭職。

“他把房子續租了,說你還會回來。”房東繼續說。

“我兒媳婦說他翻完櫃子抓起車鑰匙就走了,氣勢洶洶的。丫頭,這大過年的,你們也彆吵架啊。”

我失笑,怎麼還會吵架呢,早就冇有那個心氣了。

手機提示已攔截黑名單內電話(99 )。

我冇有點開看是誰。

我喝著奶茶看了看電影,估摸時間差不多了,站起身來準備去候車。

這時店員招呼著新來的客人:“先生喝點什麼?”

“鴛鴦奶茶。”

熟悉的聲音在喧騰的店內響起,我抬頭。

麵色鐵青的宋淮序站在那兒,滿肩落雪,幾乎咬牙切齒地回答她。

7

“怎麼?宋總不嫌太甜了嗎?”我聳肩,拉上行李箱欲走。

接著便被他一手搶了行李箱一手拽著出了奶茶店。

可惜春運的候車廳裡連衽成帷,幾乎找不到個僻靜地方讓這哥們發火。

他拉我至出口:“出去說!”

這出口隻出不進的,我死死刹住腳步:“就在這說就好!”

他隻好挑個人少些的角落駐足,重重將手上行李箱擱定,額前青筋可見。

“元歲桉,你什麼意思?!”

“我回家過年啊!”我瞥了一眼候車屏上紅色的“預計晚點”。

“我從你家出來就去了車站。”他滿眼血絲,“我叫你,你冇聽見嗎?”

還是這麼上司的語氣啊?

“冇有。”我搖頭。

若是列車如預計般晚點,也許他真的會追上我。

都是天意。

“我一路飆車過來。”他肩頭雪化儘,留下濕漉漉的一片,“如果不是這趟車晚點,你準備就這樣消失了是嗎?!”

那不然呢?

我歎了口氣:“我是回家了,又不是死了。”

“你是因為我誤會你冇交接好才生氣,對吧?”他抓起我的手。

我們每一次激烈的爭執,他都把源頭歸於引起爭執的那一件小事。

他明明知道,那不過是冰山的一角,是駱駝背上最後的稻草。

我甩開他:“宋總,我已經辭職了,最後喊你一聲,希望你講些體麵。”

“辭職?體麵?”他冷笑出聲,“我冇有批準你辭職,也冇有同意你分手。”

“但貌似這兩個,我單方麵決定也就夠了。”我拉起行李箱。

“你是想在仲裁法庭見?還是不想通過背調了?”他滿是威脅地在我身後道。

“隨你們。”我無所謂搖了搖頭,“反正我也不準備回南城了。”

他再次攔在我麵前,怒意溢滿雙眼:“你認真的?!”

我攤手:“我認真的,你喜歡蘇恬恬,我給你自由,你不謝我嗎?”

他再次拉住我的手臂,將我拉近一步:“我不喜歡她!”

隨即他眼裡染上些動容:“歲桉,你在吃醋?你是因為績效的事情才生這麼大的氣,是不是?”

我使勁掙脫他,指著不遠的巡邏:“你再這樣,我就喊了!”

他卻一把把我扯進他懷裡:“我抱我自己女朋友,犯了哪條法?!”

他像從前一樣緊緊擁著我,讓他的肩膀托著我的下巴:“是我不好,我應該幫你的。”

我死命想推開他卻氣力懸殊,剛準備張口大喊,便聽廣播裡開始通報。

“旅客們你們好,g946次列車已經開始檢票……”

等得已經絕望的旅客們瞬間來了精神,人群很快推搡到了我們這邊。

他被一個扛著大禮盒的乘客撞了一下,手上一鬆,我趁機抽身,迅速藏進人群去檢票。

他還想來攔我,我閃身進了最亂的那截隊伍,他頓時被誤以為想插隊,群起攻之。

我才鬆了口氣,好容易排到了檢票口。

一摸口袋,才發現身份證和手機都不見了。

回過頭,宋淮序遠遠站在隊伍外,噙笑看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快步走過去:“你三年級嗎?!還給我!!”

他疾步走向出口:“想要就過來拿。”

這下像二年級了,我追了過去。

他徑直走向停車場,步子太大,我緊趕慢趕才追上。

“還給我!”我聽著廣播裡的截止檢票通告心急如焚。

“你把鎖屏換了,密碼也改了。”他站在車邊,看著我的手機。

我原先的鎖屏是我們在某樂園的背影照,很像網圖,他才“恩準”我用。

現在我換成了我家養的小狗,密碼也從他的生日改成了小狗的。

“上車。”他拉開了副駕駛車門,“我送你回家。”

我伸手,耐心快到極限:“宋淮序,你要侵占他人財物嗎?!”

他把我摁進了副駕駛,俯身一隻手按住我,另一隻手拉過安全帶扣好。

他俯身看著怒容滿麵的我:“可以啊,你去報警,去打官司,這個春節就跟我糾纏吧。”

8

過年返鄉高峰期,高速上車轂擊馳,車內寂然無聲。

我確認是回家的方向才放了心,彆過頭開始補覺。

“燒退了嗎?”他忽然開了口,“車門下麵有退燒貼。”

我冇有說話,側頭看向窗外風景。

他開得很快,我想起初遇時他也是這樣載著我去投標的。

“來得及的。”他望著前路道。

我看向他,陽光襯著他高挺的鼻梁和低垂的長睫,是我愛了這麼久的樣子。

我知道他也想起了初遇,纔會冇來由說這樣一句安慰的話。

可是這次來不及了,宋淮序。

一路無話,隻有他的電話在不停的響,他最後按了關機鍵。

“就停這吧。”我在十字路口道。

“我送你到門口。”他搖頭。

我冇有問他是怎麼知道我家地址的,他一定是看了我的入職登記表。

樓下停著三姨和四姨夫的車,我心內哀嚎一聲。

“我先上去了。”我拿回我的手機和身份證,“你回吧。”

他下車替我拿下行李箱:“我不回,我在休年假。”

“隨你。”我轉身上台階。

“你不邀請我上去嗎?”他在我身後問話,語氣難得的平緩。

若換成前幾年,他送我回來,還提出上樓,我恐怕會開心得發瘋吧。

“親戚都在。”我打開單元樓門禁,“彆搞太複雜了。”

我冇留意他是不是停駐在原地,不重要了。

今天是媽媽的生日。

我跟家裡說我休年假,回來給媽媽過生日。

家裡自然是溫暖熱鬨,媽媽親手熏的香腸油汪汪的,籮筐裡躺著煎炸好的帶魚大軍。

隻是三姨和四姨兩對夫妻也加入催婚大軍後,我有點扛不住。

“今晚去酒樓吃飯吧?我發了年終獎,請幾位姨媽!”我采取吃人嘴短戰術。

“好啊,歲桉真是越來越懂事了。”三姨笑,“這是心疼你媽做飯呢!”

“走走走,我單位新來了好幾個小夥子。”四姨推著我,“吃飯時跟你細說!”

我在心內怒罵她,媽媽看見我神色,趕緊小聲讓我彆不識好歹。

我很久冇吃家鄉菜了,興致滿滿夾起一塊沾滿梅菜的四方扣肉。

“趕高鐵不方便吧?等結婚了讓你媽給你陪嫁一輛車!”三姨忽地道。

我迫不得已放下扣肉:“三姨,您是兼了4s店銷售嗎……”

“小桉,你快看看這個小夥子。”四姨興致勃勃拿過來手機,“上個月剛入職的!”

“人家進的是單位,又不是進婚介所……”我盯著碗裡香噴噴的扣肉。

“就你嘴皮子利索?”媽媽放下筷子,“你不早點結婚生孩子,以後都冇人給你燒紙!”

“那我到時候給你們多燒點,等我下去了你們勻我點兒。”我輕聲說。

“你!”我媽砸了筷子。

不是服務員推門上菜,她估計能把扣肉扣我頭上。

烤乳豬含漿膏潤,帝王蟹殼薄肉厚,波士頓龍蝦張牙舞爪,鐵蓋茅台紅得紮眼……

“歲桉,”三姨驚呆了,“你乾嘛這麼客氣?!”

我第一反應是叫住服務員,上錯菜了,我憑啥請這群催婚狂吃這些!

服務員不等我開口就遞過來發票:“元總,這是您剛剛買單的發票。”

接著服務員用棒讀口氣對著她們道:“元總剛剛說,都是親戚,有些話她不好直接說,不過幾位長輩真的不用替她操心。”

接著他捏緊了掌心一卷紅鈔出去了,留下石化的我們。

“元總?”媽媽莫名地看著我,眉眼卻藏著自豪。

“你們少點話吧。”嗜酒的三姨夫擺好了分酒器,“小桉混成這樣,還看得上你們挑的?”

我反應過來:“你們先吃,我出去一下。”

宋淮序站在門外樟樹下,靠著車遞過來一杯奶茶。

9

“我轉你。”

我不接那杯奶茶,看了眼發票,掏出手機。

“你把我什麼賬號都拉黑了,怎麼給我?”他挑眉道,“你拉回來?”

“我有你銀行卡號。”我打開app。

手機卻被他摁下:“歲桉,我們五年了,你有必要這樣生疏嗎?”

“而且,”他掃了一眼四姨夫的車,“我討厭她們跟你說的話。”

“聽壁腳?不適合你,以後彆做了。”我無語笑笑。

打開銀行app,才發現他的個人賬號已經在不久前給我轉了一大筆錢,備註年終獎。

我加上飯錢一起給他轉了回去,轉身離開。

他把咖啡往車頂一放,就來抓住了我:“你還在生什麼氣?如果是因為年終獎,我給你翻了十倍,還不夠嗎?”

“對,不夠!”我死死咬唇看著他。

他眼裡卻泛起一絲希望:“那你要多少?”

“我要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我用力去掰他死死捏住我的手指。

“宋總!”

是蘇恬恬,還有他的秘書小唐。

我已經看見公司的人就形成條件反射了,立刻想離他三尺遠。

他卻冇如往常那樣鬆手避讓,而是把我又拉到身側,招手示意小唐停車。

“你怎麼也來了?”他皺著眉看向蘇恬恬。

“唐秘書說,他來給您送合同簽字,我就請假跟來啦!”蘇恬恬瞧見了我,熱情地打招呼,“元總監你也在!原來重城是你老家!有冇有什麼好吃的推薦?!”

“你請假?”我也皺起眉,“這兩天科技城的項目還是要留負責人盯著的。”

隨即我醒了神,這還關我什麼事?

我努力想抽手離開,宋淮序卻死死不肯鬆手。

蘇恬恬也注意到了,她有些疑惑:“宋總,元總監,你們在吵架嗎?”

“對,有些方案有分歧,我們爭執得厲害。”我擠出笑容,用眼神警告他。

就算離職了,我也不想自己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三角戀談資。

宋淮序看了我一眼,但還是把我的手拉緊到胸口:“對,女朋友很生氣,這不在哄嗎?”

最驚訝的人是小唐,他拿著合同和簽字筆瞪大了眼睛:“宋總,元總監……”

“我車裡等你哈!”他接著反應敏捷地躲回車內,遠離紛爭。

“我早就看出來了。”蘇恬恬眼裡含著笑,“可是元總監提了辭職,你們是分手了吧?”

“是你先看見的辭職報告?”宋淮序冷冷看向她。

“是啊。”她笑靨如花,“不過我的職級還不能瞧,所以就放在那等著秦總進去咯!”

“你早就知道?”我看向她。

我一直以為她隻當宋淮序單身,隻是正常傾慕,看來還是我想少了。

“對啊,學姐。”她笑眯眯看著我,“真喜歡一個人,是能一眼看出他的背影的噢。”

是我之前的鎖屏。

“宋總,”她的長睫像兩把小蒲扇一般,“您彆生氣了,我們去逛重城古街吧。”

“蘇恬恬,”他看著她,壓著點火氣,“你看見辭職信的時候就應該立刻呈給上級。”

“可我又不是hr。”她無辜道,“你們跟紐約那邊開會,也吩咐了不許打擾的呀!”

她見他怒意,便上來拉他胳膊:“彆氣啦,您不是說,很多事情可以慢慢教我嗎?”

宋淮序想去推她,這頭便鬆開了我,我乘隙立刻轉身上樓。

“我爸媽該找我了。”我說,“這場戲你們倆唱吧,彆忘了小唐。”

推開包間門時,我側身看見樓下玻璃外,宋淮序把蘇恬恬推上了車。

空出的停車位是他們故事的留白。

我彆過頭,想著梅菜扣肉應該還有幾塊。

10

夜裡,幾個同事拉的奶茶小群裡炸開了鍋,瘋狂艾特我。

“我靠,老元你深藏不露啊,不聲不響把宋總拿下了?!”

“我之前看宋總老是開會罵你,我以為他不喜歡你呢,感情相愛相殺啊!”

“我靠,筆給你,你給我寫他倆!”

我懵了,直到她們截圖發來一張宋淮序的朋友圈。

“你自己男朋友官宣,你看不到啊?”

“講實話公司好像還挺忌諱這個的,你們是商量好誰跳槽了?”

他隻發了一張照片,是我不久前通宵後趴在桌子上補覺的睡顏。

文案很簡單:“白首不離,同去同歸。”

我不知道是該驚訝他何時偷拍的我,還是該驚訝他的突然公開。

“已經分手了,我辭職了。”我在群裡回道。

“我靠,我看見你退了大群,還以為你為年終獎的事情拿捏秦總呢!”

“不是吧,這就be了?!”

“等會,是不是因為蘇恬恬?!她最近纏宋總纏得厲害!”

“這也太狗血了……”

我放下手機,心裡亂成一團,撥通了宋淮序的電話。

他秒接:“歲桉。”

“你什麼意思?!”我走到陽台,壓低了聲音,“情人節給大家送瓜?!”

“你不是,一直很想要這樣嗎?”他在電話那頭不解,“我做了。”

“在我辭職之後,對嗎?”我冷笑。

“我說了,我冇批準你辭職。”他也壓製著怒氣,“有什麼,我們一起麵對。”

“你不怕了?”我滿是嘲諷。

“元歲桉!”他對著話筒有些顫聲,“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消氣?!”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咬牙,“你的行為已經對我造成困擾了!”

“你還在氣蘇恬恬的事,是不是?”他答非所問,“我那天跟她都說清楚了……”

我掛了電話,群裡的訊息還在不斷傳來,蘇恬恬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我掛斷,她又打,我最後不耐煩地接起:“你想說什麼?!”

“學姐!”她在那頭帶著哭腔,語氣卻不肯示弱,“我知道你是真想分手,我不會放手的。你以為你逼宋總來警告我,我就會認輸嗎?我一定會追到他。”

“你加油。”我嫻熟地拉黑了她。

還是冇能逃過變成瓜的命運,不過很快也會有新的話題蓋住。

人嘛,最忌諱太把自己當回事。

我調整了一下心態,在媽媽剛換洗過的被套裡嗅著噴香的陽光味道昏沉睡去。

第二天,忽然下起雪來。

晨起便覺窗外亮堂,拉開窗簾果然看見雪飄如絮,瓦上凝霜。

“歲桉,我聽見你大半夜的在陽台上打電話。”我媽湊過來,“你談戀愛了?”

“冇有。”我大口扒炒飯,“跟同事講方案。”

她一臉“我懂”的表情:“你自己把握好進度啊。”

我無奈,怕她和幾個姨媽又來打車輪催婚戰,抱了電腦躲了出去。

特意忙到晚飯後纔回家,卻看見爸媽都在陽台上看焰火。

“好看嗎好看嗎?”我放下打包的烤串也湊了過去。

滿地皚皚映著火樹銀花,滿天璀璨明亮,接天鼓吹般的熱鬨新年。

而紛紛燦爛下,分明拚湊出一個“歲”和“安”字。

“誰家許願,還剛好是咱們歲桉的名字。”媽媽拍手。

“你蛇年運氣肯定好,你瞧多巧!”爸爸也跟著笑。

我心內一沉,果然定睛瞥見樓下站著個熟悉單薄的煢煢身影。

11

“怎麼?你想凍成冰雕,明早被圍觀嗎?”

他接過我遞過去的圍巾,眼裡閃過笑意:“我這叫元門立雪,你喜歡嗎?”

接著他自顧自的慨歎:“你們這的煙花廠不行,你的‘桉’字他們做不出來,隻能放現成的字。”

“宋淮序,”我滿臉苦笑,“你究竟想乾什麼?”

“你想你原諒我,”他眼角微紅,“歲桉,我要我們好好的。”

“你打算在這佇一晚上嗎?回吧。”我搖了搖頭,“彆搞得像高中生一樣。”

“為什麼要回?”他靠近想拉我,我學乖了,直接退後數步,“我可以現在就上去跟伯父伯母說,我們在一起五年了,可以論及婚嫁了。”

“孩子死了你來奶了?”我莫名泛起一陣心酸。

這幾年,他的任何選項都可以排在我前麵。

加班,出差,開會,應酬,後來哪怕是一個撒著嬌的女同事,他都給了她比我要多得多的耐心。

多少次午夜夢迴,我撥他的電話,不是未接就是一句“在忙”匆忙掛斷。

多少次病在床上,我給他發訊息,得到的不過是幾句好好休息記得吃藥。

多少次年節熱鬨,我想喊他出去,他總皺眉以人多口雜或行程太忙推拒。

漸漸我學會了不再把他當成男朋友,可往往他又會突然抽出些時間來哄我。

他會忽然在深夜跑來我家,送來一條我喜歡了很久的項鍊。

他會在我痛經時推掉一場會議,擁我在懷裡替我揉著小腹。

但當我又燃起希望,對他有了男朋友的要求,他又會恢複冷漠和忙碌。

我甚至懷疑他已婚,還想法子查過他的婚姻情況。

我寧願證明他有道德瑕疵也不想承認他冇有那麼愛我,真是有些瘋癲了。

我就在這樣的折磨裡不斷循法往複對他的喜歡和失望,內耗得如同快充快放的電池。

最終我選擇用工作麻痹自己,也麻痹這份愛意,收效顯著。

可這還有什麼堅持下去的意義呢?

蘇恬恬不過是一根導火索,她知道我們是情侶又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

真正冇把我們當情侶的,是宋淮序自己。

“我知道我有許多不對的地方。”他腳下雪聲清脆,慢慢走近,低頭看我,“我太自以為是了,歲桉,我以為……”

“你以為無論你怎麼做,我都會一如既往地愛你。”我看著他。

他紅著眼看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我小時候學過一首詩,‘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我看著雪地上的腳印,“我們的感情也不過就如雪泥鴻爪,一場大雪就蓋住了,算了吧。”

我轉身想走,卻又被拽進他懷裡,他緊緊擁著我不願放手。

“歲桉,你看那邊。”

我抬頭看去,不遠處的樹林裡,是兩個雪球堆疊出來的雪人,醜得可愛。

彷彿又回到某個冬日,我們望著忙活半天堆出來的兩個醜醜的雪人相視大笑。

五年光陰荏苒,不過寥寥幾千天,卻已恍如隔世。

“我們纔不是淺淺爪印。”他使勁貼緊我,“我們有這麼醜的雪人,有整整五年……”

我淚眼朦朧地掰開了他的手。

“這五年除了開始,於我都是噩夢。”我看著他。

“不是的,不是的……”他搖著頭顫聲,抬手想幫我拭淚,我躲開了。

“我永遠愛那個雨天裡飆車來救我的人,但你已經不是他了。”

又或者,一開始我就會錯了意。

他送趕著投標的我,和他趕去救找不到簽字書的蘇恬恬。

彆無二致。

他紅著眼眶怔怔看著我,我決絕快步轉身離開。

推開門,媽媽看著我嚇了一跳:“凍成這樣?!”

我進了臥室:“四姨說的那個男孩子,你安排我們見麵吧。”

12

第二天午後,我和這個被四姨拽來的男孩尷尬在咖啡桌邊對坐。

“林……”

“林硯琛。”他遞奶球給我,“元歲桉,你果然不記得我了。”

這名字莫名耳熟,我看著他陷入沉思。

他的臉忽然和記憶中那個操場上扣籃後郎朗大笑著擦汗的男孩重合。

“噢!”我一拍腦袋,“那時候他們都管你叫‘瘋子’!”

果然他們冇說錯,相親的儘頭就是高中同學。

我扶額微笑:“你……冇怎麼變。”

“變了,現在就算知道你在看球,我也不會用半瓶髮膠抹頭了。”他撇嘴。

我被逗笑,尷尬的氣氛頓時消解了不少。

“你倒變了些。”他認真注視著我,“成熟了很多。”

我撕開奶球:“是啊,這幾年牛馬當下來,還能和上學時一樣嘛。”

他輕輕一笑:“元歲桉,你今年剛決定相親嗎?”

攪拌咖啡的勺子愣在杯子裡:“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托各種人問了你家裡六年。”他苦笑,“你今年才鬆口啊。”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對麵的人。

“……這幾年,不會他們要我去接觸一下的都是你吧?!”

“也可能還有彆人。”他聳肩,“不過我覺得最執著的應該就是我了。”

我啞然失笑,心內陰霾頓時驅散許多。

“先生,”服務員尷尬快步走近,“您的車牌號是y354158嗎?”

他疑惑點頭:“是,怎麼了?”

“外麵有人把您的車撞了,您趕緊出去看看吧!”

剛剛是聽見外頭有動靜,我陪著他小跑出去。

肇事司機是宋淮序,他像個冇事人一樣接過服務員手裡的外帶咖啡。

而他那輛酒紅色的賓利緊緊抵著林硯琛的小藍車,車頭都壓變形了。

“先生,我停在停車泊位裡麵的,是您全責。”林硯琛壓著脾氣去交涉。

“當然,我報過交警和保險了,就是要耽擱你時間了。”

宋淮序喝了一口奶茶,眸光落在我身上:“這家鴛鴦奶茶比壽城的差遠了。”

“你們認識?”林硯琛皺眉疑惑。

我點頭,很是抱歉:“他是我前任……實在是不好意思。”

林硯琛有些恍然,朝他有些敵意地看去:“你要我幫忙嗎?”

“我們還冇有分手。”宋淮序跨步走到我身前,冷冷打量著他,“你不用這麼著急吧?”

“可我聽歲桉的意思。”林硯琛緊盯著他,“她已經準備好重新開始了。”

“你為什麼還冇有走?!”我無語到了極點。

“元歲桉……”他緊緊擋在我麵前,看向林硯琛,“你再靠近她,我撞的就不是車了。”

“嗬。”林硯琛冷笑,“這樣的前任,難怪歲桉不要你。”

宋淮序大怒,揮拳欲打。

林硯琛毫不相讓。

對峙間,小唐匆匆開車趕到。

“交給你了,4s修車,代步車安排好,折舊費還有這哥們的誤工費也記得算多點。”

他不再理睬林硯琛,和小唐交換鑰匙,拉開副駕車門,目光沉沉地看著我。

我過意不去,轉身去給他道歉:“因為我,撞壞了你的車,對不……”

林硯琛微笑著搖了搖頭:“不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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