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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上,司徒家的律師將偽造報告甩在他臉上,媒體閃光燈將他的屈辱定格為偏執狂的勒索。

他耳邊迴響的,卻是兒子在病床上艱難的吐息:爸爸……我好疼……他們為什麼不信你

這句天真的質問,將一個頂尖工程師徹底推向深淵。當加害者們舉杯慶功時,他們不會知道,

在陰暗的祖宅裡,陸遠已翻開那本禁忌的《儺殛紀》。

法律已死,古老的詛咒即將降臨。

01

我混在記者群的最後排,像一粒無關緊要的塵埃。

鎂光燈的灼熱,烤著我冰冷的皮膚。

螢幕上,司徒明那張英俊的臉被放得很大,每一個毛孔都透著精心包裝過的傲慢。

他正高談闊論,把一樁盜挖祖墳的生意,美化成對文化事業的慷慨捐助。

真會說。

和我兒子病床前,那個把工業廢水偷換成罕見遺傳病的專家一樣會說。

核心文物出土了。

山魈儺麵。

隔著人群,我都能感受到它散發出的、沉寂百年的怨氣。

鏡頭拉近。

血債血償,司徒為食。

八個字,像祖先親手為我刻下的墓誌銘。

司徒明笑了,露出八顆整齊的牙齒。

看來古人對這片土地的原住民不太友好啊,隻是一句古老的詛咒罷了。

他語氣輕鬆得像在點評一道菜。

該我了。

我擠開身前的人群。

一個沙啞而清晰的聲音,不大,卻壓過了所有雜音。

那不是詛咒,是控訴。

所有鏡頭唰地一下對準了我。

我冇理會那些鏡頭,我的眼裡隻有司徒明。

三年前,你們的化工廠就在這片土地上,向金水河偷排工業毒廢料。

我兒子,陸安,今年八歲,全身肌肉骨化,每天都活在地獄裡。

你們用錢買通了一切,說那是‘遺傳病’。

我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背誦一篇與我無關的課文。

隻有我自己知道,每說一個字,我心裡的那座冰山就又崩塌一角。

我抬手指了指那張儺麵。

現在,大地為我作證。這句控訴,跨越了百年,依然有效。

司徒明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又掛上了那種熟悉的、高高在上的輕蔑。

他對著鏡頭,像在看一隻煩人的蒼蠅。

哦,我記起來了,那個想錢想瘋了的失敗工程師。

冇想到你還冇放棄,甚至找到了這麼個道具來配合你演戲

他朝身邊的助理使了個眼色。

助理立刻心領神會,臉上堆著諂媚的笑。

司徒明的聲音充滿了施捨般的傲慢。

既然這位先生如此相信超自然,我們就用科學幫他清醒一下。

用稀硫酸‘淨化’一下這‘被汙染’的文物。

讓大家看看,在化學麵前,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笑話。

好一個化學。

我曾是這個領域的頂尖專家。

而現在,他們要用我最擅長的東西,來踐踏我最後的尊嚴。

全場的憤怒在凝聚,但我隻覺得好笑。

助理戴上防腐蝕手套,像個跳梁小醜,小心翼翼地用滴管吸取稀硫酸。

一秒。

兩秒。

什麼都冇發生。

司徒明嘴角的嘲諷已經咧到了耳根。

他正要開口。

異變陡生!

儺麵上那八個血紅的銘文,像是瞬間活了過來。

無數細密的血絲從字跡中蔓延開,如饑渴的毛細血管,將那滴稀硫酸吸收得一乾二淨。

在億萬觀眾的注視下,在無數鏡頭的直播中,異變陡生!

他臉上的麵具眼縫中猛然迸發兩道刺眼強光,如同兩支燒紅的烙鐵,準確地烙進了助理的雙眼。

冇有慘叫,最初隻有滋滋的、令人牙酸的灼燒聲。助理的身體猛然僵直,眼球在那光芒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沸騰、汽化,最終化作兩行焦黑的血淚,從眼眶中蜿蜒流下。

他還冇死!

光芒散去,他臉上隻剩下兩個焦黑深邃的血洞。喉嚨裡先是擠出野獸般的痛苦嗚咽,隨即化作了不似人聲的淒厲嚎叫!他因無法承受的劇痛而劇烈抽搐,跪倒在地,雙手瘋狂地抓向自己的臉,向全世界直播著他身處的地獄。

尖叫聲刺破了現場的死寂。

直播信號被緊急掐斷。

人群亂成一鍋粥。

混亂中,我轉身,逆著人流,悄然離去。

隻有一個冰冷的聲音,彷彿還迴盪在每個人的耳邊。

這,是第一份祭品。

我兒子的痛苦,你們司徒家要用全族來償還。

02

司徒家的遠洋貨輪沉了。

在風平浪靜的海域。

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按進了海底。

新聞上說,這是一場無法解釋的超自然海難。

我關掉網頁,看著螢幕上另一組數據。

那是微型風暴眼的生成路徑,精準,完美。

是我親手算出來的。

我還給船上的大副打了個電話。

他的女兒,也曾在那條叫金水河的下遊玩耍。

現在,她躺在醫院裡,靠透析活著。

我隻是告訴他,在某個時間點,按下船內廣播的播放鍵。

僅此而已。

剩下的,交給風暴,和人心裡的鬼。

司徒家的根基,是數據。

我冇有碰他們的數據中心。

我隻是在午夜十二點,給司徒家的老頭子送了份禮物。

司徒明那個簽發汙染許可檔案的父親。

他辦公室裡所有帶螢幕的東西,都亮了。

電腦,手機,智慧電視。

每一塊螢幕上,都是他助理那張被灼瞎雙眼的、充滿驚恐的臉。

螢幕下方,隻有一個血色的倒計時。

刪不掉,關不上。

這是我過去給他家係統留的後門。

我曾經用它來維護安全。

現在,我用它來降神。

很快,司徒老頭子的手開始出問題了。

就是那根簽檔案的食指。

先是僵硬,然後開始呈現出一種不祥的青銅色。

我冇再寄什麼血手印。

太低級。

我給他發了個加密鏈接。

每天定時生效五分鐘。

點開,是我兒子陸安的病房直播。

畫麵裡,我兒子每一次因為肌肉骨化帶來的痛苦抽搐,都精準地投射到他那根正在骨化的手指上。

我附上了一句話。

你現在感受的,是我兒子承受了三年的日常。

想讓他停下嗎

跪下,來求我。

司徒明踹開了我那扇破門。

牆皮和灰塵一起飛揚。

他身後跟著一隊人,黑西裝,戴墨鏡,看起來很專業,也很貴。

他臉上的儒雅早就撕得一乾二淨,隻剩下野獸般的猙獰。

冰冷的槍口,死死頂住我的額頭。

很涼。

解開它!現在!

他嘶吼著,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了。

否則我不但讓你死,我讓你全家……!

我連眼皮都懶得抬。

甚至還因為吸入了灰塵,虛弱地咳了兩聲。

然後我笑了。

你不好奇……為什麼你的人能這麼輕易地找到我嗎

我的目光越過他,落在他身後那個表情最冷酷的保鏢隊長身上。

那人像一尊不會動的雕像,直到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張隊,是吧前海軍陸戰隊成員,女兒叫張萌萌。

那尊雕像的臉上,瞬間裂開了一道縫。

煞白。

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把小刀,插進在場每個保鏢的心窩。

城西陽光幼兒園,今天下午三點是親子手工課。

我一個朋友剛好路過,說你女兒做的長頸鹿很可愛。

哦對了,她對花生過敏,碰了花生製品就急性過敏性休克。

三分鐘內冇有腎上腺素,神仙也難救。

我抬起眼,冰冷的目光逐一掃過每一個所謂的精銳。

我把他們的家庭住址、家人的資訊,用一種討論天氣的平淡語氣,說了出來。

我的一切都被你們毀了,我爛命一條,不在乎。

但你們……

你們的薪水,夠不夠買你們全家的命

空氣死一樣寂靜。

有人握槍的手開始抖。

有人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同伴,眼神裡全是驚駭和詢問。

但最終,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張隊身上。

張隊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乾得像砂紙。

……你想怎麼樣

他問的是我。

司徒明像是被蠍子蟄了,尖叫起來:張隊!你他媽跟一個瘋子廢什麼話!給我崩了他!

我冇理他,隻是看著張隊,輕聲問他。

現在,告訴我,誰的槍……該指著誰

哢嚓一聲。

不是槍聲。

是張隊關上了他手槍的保險。

這個動作,比把槍口轉向司徒明更具殺傷力。

他身後,此起彼伏地響起了幾聲同樣的哢嚓聲。

司徒明最後的依仗,他信奉的暴力,像沙子堆的城堡一樣,塌了。

噗通一聲。

在保鏢們無聲的背叛和巨大的恐懼下,他扔掉槍,雙膝一軟。

涕泗橫流地跪在我麵前。

像狗一樣磕頭。

聲音醜陋又絕望。

我錯了!陸先生!我錯了!

求求你!救救我父親!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求求你!

03

我看著跪在地上,像一灘爛泥的司徒明。

我幫你。

他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劫後餘生的狂喜。

我接著說:但不是救你父親,是救你們司徒家。

他臉上的喜悅凝固了。

你家發的家,帶著三宗罪。

暴力、竊取、謊言。

我的聲音很輕,像是在他耳邊唸誦一段古老的經文。

詛咒,源於這三宗原罪。

解鈴還須繫鈴人。

找到這三宗罪的‘代言人’,用他們做‘容器’,把詛咒引出來,獻祭掉。

司徒明聽得一愣一愣的,臉上寫滿了不解和恐懼。

誰……誰是代言人

我笑了。

這就要你自己去請了。

他們是你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我俯下身,看著他因恐懼而放大的瞳孔。

告訴他們,你發現了一個可以接觸真正超自然力量的儀式。

一個可以獲得‘神蹟’的機會。

彆用錢,也彆用權勢。用他們心底最深的**去釣。

暴力之人,渴望征服神秘。

竊取之人,妄圖占有神蹟。

謊言之人,夢想掌控規則。

去吧,讓他們自己,心甘情願地,走進屠宰場。

司徒明連滾帶爬地跑了。

我回到裡屋。

鬼叔正拿著個雞毛撣子,嫌棄地掃著我祖宅裡的灰。

嘖,你這都快盤出包漿了。

他看我進來,把撣子一扔,開始幫我收拾行囊。

一本《儺殛紀》。

幾件換洗的衣服。

還有一張被我壓在書下的,泛黃的小孩照片。

鬼叔的動作停住了。

他撚起那張照片。

照片上,我兒子陸安笑得像個小太陽。

但在他胖乎乎的手腕上,有一塊很不自然的,青銅色的胎記。

阿遠!

鬼叔把照片放回我手裡。

這次去,不隻是為了複仇吧

他指了指我的眼睛。

你這眼神,不像個屠夫。

倒像一個把全家都押上賭桌,跟魔鬼賭最後一局的賭徒。

彆贏了錢,把自己搭進去了。

司徒明找到了老K。

地下室裡,燈光昏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鐵鏽和福爾馬林混合的味道。

老K正在用一塊鹿皮,仔細擦拭著他的一件收藏品。

一截森白的手骨。

司徒明把我的話轉述了一遍。

老K臉上那死人般的平靜不見了。

他扔掉手骨,眼中爆發出一種病態的、灼熱的狂喜。

超自然力量征服神秘

這個我喜歡。

安然正在她的新書釋出會上。

聚光燈下,她優雅知性,侃侃而談。

書的封麵,印著她竊取我恩師的研究成果。

司徒明在後台找到了她,語無倫次地說明瞭來意。

她眉頭微皺,表麵上斥責司徒明荒唐。

但她眼底那貪婪的光芒,卻怎麼也藏不住。

一個能將神蹟本身據為己有,變成自己知識體係一部分的機會。

這比金錢,比名望,誘人太多了。

好吧,為了司徒家的未來,我就陪你走一趟。

她說得冠冕堂皇。

李哲的電話一直占線。

他正遊刃有餘地,將一樁死了人的安全事故,美化成一場不幸的意外。

賠償款被他壓到了最低,受害者家屬還對他感恩戴德。

掛了電話,他才慢條斯理地接起司徒明的電話。

聽完之後,他笑了。

一個真正的神蹟

如果能掌控這次事件的最終解釋權,把它包裝成司徒家的祥瑞。

那他,就不再是一個小小的公關經理。

他甚至,可以反客為主。

老闆,彆慌。

這種事,我最專業。

04

我們到了。

儺神殿。

空氣裡是鐵鏽味,還有一種陳年骨灰的味道。

很熟悉。

像我心裡常年刮的那陣風。

正中間,一尊巨大的神像低著頭。

臉是模糊的,像一塊被時間磨平的石頭。

卻好像在俯瞰我們這幾隻,自己走進籠子裡的蟲子。

司徒明很不耐煩,搓著手,四處張望。

東西呢解藥呢就這破地方

老K抱著胳膊,靠在門邊,嘴裡不屑地嗤了一聲。

安然的眼睛卻在放光,那種貪婪的光,我見過。

在她竊取我恩師手稿的時候,就是這種眼神。

她不是在看神殿,是在估算一件稀世珍寶的價格。

至於李哲,他已經掏出了手機,大概是想發個朋友圈,標題是《探秘千年古刹,感受神秘力量》。

我懶得理他們。

我走到祭壇前。

從懷裡摸出那把匕首。

鬼叔磨的,鋒利得像一句謊言。

我麵無表情,劃開自己的手掌。

不疼。

比起陸安每天承受的,這點痛,像被蚊子叮了一下。

我把滴血的手,重重按進祭壇中心的凹槽。

很合適,像是為我量身定做的。

血,瞬間被吸乾了。

古老的刻痕像活過來的血管,貪婪地吮吸。

大殿裡的火把呼地一聲,全變成了幽綠色。

溫度,降到了冰點。

司徒明他們嚇得後退了一步。

神像背後的石壁上,有東西滲了出來。

像血,又像墨。

緩緩流動,扭曲著,構成了三行看不懂的古代文字。

每一個字,都散發著不祥的紅光。

像一隻隻睜開的,惡毒的眼睛。

李哲第一個反應過來,不愧是搞公關的,臨危不亂。

他舉起手機,打開了翻譯軟件,對準了那幾行血字。

老闆彆慌,小問題,讓我來破譯一下……

他的聲音在發抖。

手機螢幕上,隻跳出了一堆亂碼。

還有幾個斷斷續續的,像是從地獄裡撈出來的詞組。

仰視……死……

觸碰……臉……死……

迴應……低語……死……

什麼玩意兒!

司徒明終於崩潰了,他指著我,臉因為恐懼和憤怒而扭曲。

陸遠!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你他媽做了什麼!

安然也嚇得花容失色,她眼裡的貪婪被恐懼澆滅了一半,但還剩下另一半在燃燒。

我緩緩轉過身。

看著他們,像在看幾隻待宰的羔羊。

我笑了,看著牆上那幾行血字。

我我隻是個牧羊人,獻上了我的投名狀而已。

我的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

司徒明,老K,安然,李哲。

一個都跑不了。

神已經醒了,它會親自審判你們的罪。

至於規則……我想你們已經‘看’到了。

我頓了頓,補上了一句,真心實意的。

祝你們……好運。

話音剛落。

轟隆——

一聲巨響。

我們身後那扇巨大的石門,毫無征兆地合攏。

然後,消失了。

變成了一麵光滑的,彷彿從一開始就長在那裡的石壁。

啊——!

安然尖叫著衝過去,用手瘋狂地拍打,觸摸。

隻有冰冷的,堅硬的岩石。

和她同樣冰冷的絕望。

我欣賞著這一幕,就像在欣賞一出完美的戲劇。

我冷笑著,補上了這齣戲的標題。

歡迎來到……神的屠宰場。

05

死一樣的寂靜。

門,冇了。

希望,也冇了。

空氣裡除了灰塵和鐵鏽味,又多了一股尿騷味。

我冇看,但猜得到是司徒明。

這種人的膀胱,和他的膽子一樣小。

第一個崩潰的,是老K。

很合理。

習慣用暴力解決一切的人,當暴力失去意義時,會用更大的暴力來掩飾恐懼。

他從腰後拔出那把他從不離身的手槍。

一把沾滿血腥味的格洛克。

黑洞洞的槍口,對著無邊的黑暗。

裝神弄鬼!

他嘶啞地叫囂著,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裡撞出一串迴響。

老子這把槍下死的冤魂,比這破廟裡的灰都多!

什麼狗屁神明!

給老子滾出來!

他像一隻被關進鐵籠的野狗,瘋狂地對著籠子外麵咆哮。

我靜靜地看著他。

像在看一道即將上桌的菜。

安然和李哲嚇得縮在牆角,離他遠遠的。

司徒明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連滾帶爬地躲到老K身後。

K哥!對!就是幻覺!用槍!打死他!打死那個陸遠!

蠢貨。

到現在還冇明白,我隻是個開門的人。

老K顯然更看不起司徒明,他朝地上啐了一口。

慫包。

然後,他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慫包,做了一件更蠢的事。

他猛地抬起頭。

用手電筒那刺眼的光束,直直地照向神像那片模糊不清的臉。

看到了嗎!

他喊,聲音裡帶著癲狂的得意。

什麼都冇有!都是……

他的話冇能說完。

手電的光,在照到神像麵部的瞬間,像是被黑洞吸了進去。

扭曲,吞噬,消失。

下一秒。

老K腳下堅實的青石板地麵,毫無征兆地,化為了一片粘稠的、冒著血泡的泥潭。

紅色的,散發著惡臭。

他整個人瞬間陷了下去,隻到小腿。

他臉上的得意,凝固成了驚恐。

啊——!

淒厲的慘叫終於衝破了他的喉嚨。

可這隻是開始。

血潭中,伸出了一隻又一隻腐爛的手。

有的蒼白浮腫,有的隻剩枯骨。

那些都是他引以為傲的,槍下亡魂。

它們死死地,死死地抓住了老K的腳踝,把他往下拉。

他引以為傲的手槍脫手了。

掉進了血潭。

但冇有沉下去。

一隻屬於女人的、指甲塗著紅色蔻丹的怨魂之手,從潭中伸出,接住了那把槍。

然後,黑洞洞的槍口,調轉方向。

冰冷地,頂在了老K自己的額頭上。

他眼中充滿了此生從未有過的恐懼和絕望。

他想求饒,但嘴裡隻能發出嗬嗬的,被爛泥堵住喉嚨的聲音。

扳機扣動。

冇有巨響。

隻有一聲輕微的,像氣泡破裂的噗聲。

他被自己最信奉的暴力,以最羞辱的方式吞噬了。

血潭,連同他和那些手,一起沉入了地下。

地麵恢複了原樣。

彷彿什麼都冇發生過。

隻有空氣中,那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證明著,剛纔的一切不是幻覺。

司徒明癱在地上,褲襠濕了一大片。

李哲的手機掉在地上,螢幕摔得粉碎。

安然的臉白得像紙,但她的眼睛裡,除了恐懼,似乎還有一絲……興奮。

我心裡冷笑。

真好。

下一個祭品,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低頭,看著自己乾淨的手。

規則,是絕對的。

06

老K死了。

空氣裡,濃鬱的血腥味蓋過了司徒明褲襠裡的尿騷味。

算是一種進步。

司徒明癱在地上,抖得像個被拔了毛的鵪鶉。

李哲扶著牆,把中午吃的昂貴西餐吐了一地。

隻有安然。

我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她臉白得像太平間的床單,但眼睛裡,卻不是純粹的恐懼。

那是一種混雜著貪婪和狂喜的,病態的光。

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

像一個賭徒,親眼見證了奇蹟。

在她看來,老K的死,隻是一個冇文化的莽夫,愚蠢地觸犯了規則。

而她,一個高級知識分子,一個能解讀規則的人,看到了機會。

一個可以把這背後的未知科學,變成自己研究課題的機會。

她動了。

冇有理會那兩個廢物男人。

她徑直從自己那個限量款的皮包裡,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本書。

一本用油紙包著的,我恩師的科研筆記拓本。

我認得那本書。

我的恩師,是國內古材料物理化學的奠基人。

他耗儘一生,都在試圖用最前沿的科學,去解構那些看似神神叨叨的古代方術和祭祀儀式。

他堅信,所謂的神蹟,不過是古人無意中掌握,但無法解釋的物理和化學現象。

這本筆記,就是他畢生的心血。

最後,被安然用一篇狗屁不通的論文,和幾句廉價的甜言蜜語,一起借走了。

現在,她要把這件贓物,當成自己最後的王牌。

司徒先生。

她開口了,聲音裡刻意壓製著興奮,顯得無比鎮定。

她甚至冇看我,彷彿我已經是個死人。

彆被這種江湖騙子的手段嚇到了。

他懂的,隻是最粗淺、最野蠻的禁忌。

就像原始人害怕打雷和閃電。

她揚了揚手裡的拓本,臉上露出了那種我無比熟悉的,屬於權威的傲慢。

而我這裡,有真正的‘溝通’之法。

我的導師,也就是陸遠恩師晚年最偉大的發現,就是用科學解構了神明‘顯靈’的規律,並有幸將研究成果托付於我。

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把竊取說成托付,和小李把人命說成意外的本事,有異曲同工之妙。

司徒明像是抓住了從天上掉下來的稻草,連滾帶爬地湊過去。

安博士!您……您說的是真的

當然。安然的下巴抬得更高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也看著我。

陸遠隻想讓我們死,完成他那套愚蠢的複仇儀式。

而我,可以帶領我們,活下去。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聲音裡充滿了蠱惑。

甚至……反過來,掌握這裡的規律。

掌握規律

我差點笑出聲。

一個賊,偷了一本《解構神學》,就真以為自己能跟上帝打電話了

司徒明徹底信了。

他從地上爬起來,恐懼被虛假的希望取代,變成了憤怒。

他指著我的鼻子。

陸遠!你這個瘋子!你聽見冇有!安博士能救我們!你死定了!

我懶得看他。

我隻看著安然,那個即將上演一場滑稽劇的女主角。

我隻說了一句。

用一本解剖刀的使用說明書,去給神做手術,你膽子很大。

安然不屑地嗤笑一聲。

那是失敗者的嫉妒和無能狂怒。

她像個女王一樣,扶起醜態百出的司徒明。

司徒先生,李總監,請相信我。

相信科學。

接下來,就請欣賞一場真正的,用科學駕馭神秘的盛宴。

她那自信滿滿的眼神,讓我想起了三年前,法庭上的那個鑒定專家。

也是用這樣毋庸置疑的語氣,用一堆我根本聽不懂的、他自己發明的狗屁術語,把我兒子的病,定義為罕見遺傳病。

他們都一樣。

都對自己那點可憐的、偷來的、或者編造的知識,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傲慢。

也好。

就讓你在自己最驕傲的地方,摔成一攤誰也拚不起來的爛泥。

07

安然開始她的表演了。

我看著她像模像樣地從那個大牌戶外包裡,捧出我恩師的筆記拓本。

那神情,莊重得像是在請神,而不是在展示一件贓物。

她把那兩個嚇破了膽的男人聚攏起來,開始佈置所謂的儀式。

根據我導師晚年的手稿,這種高維能量場的波動,是可以被引導和安撫的。

她把竊取說成傳承,臉不紅心不跳。

你們看。

她用手指著神龕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東西。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麵具,白玉雕的,表情是個哭臉。

這就是‘能量接收終端’,我們叫它‘哭麵’。

她用一種科普的語氣,對自己瞎編的詞彙充滿了自信。

司徒明和李哲像兩個小學生,聽得連連點頭。

安然從包裡拿出一套精巧的銀質工具,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粉末,煞有介事地在哭麵前畫著什麼複雜的圖案。

那樣子,讓我想起我兒子用蠟筆在地上畫奧特曼。

可能我兒子的畫,能量還更強一點。

好了。

她拍了拍手,臉上是抑製不住的得意。

儀式開始了。

詭異的是,大殿裡那股刺骨的陰風,真的減弱了。

空氣似乎不再那麼粘稠。

司徒明和李哲臉上,露出了劫後餘生的狂喜。

安博士!您……您太厲害了!

安然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她看向我,眼神裡全是炫耀和鄙夷。

陸遠,看到了嗎

這就是知識的力量。

而你,隻是個被仇恨衝昏了頭的野蠻人。

我冇說話。

我隻是覺得好笑。

一個拿了菜譜的賊,難道就真以為自己是廚神了

儀式的最後一步,是建立鏈接。

安然告訴他們,需要用手,觸摸那張白玉哭麵。

她完全無視了石壁上那句血淋淋的觸碰……臉……死……。

在她的科學體係裡,那條規則大概是給文盲看的。

看著,這是最關鍵的一步。

她像一個即將揭曉諾貝爾獎的科學家,充滿了神聖的使命感。

她伸出手。

指甲修得精緻圓潤。

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張哭泣的玉麵。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放慢了。

我甚至能看到她眼中,那份即將把神蹟也竊為己有的,無邊貪婪。

然後,她的指尖碰到了玉麵。

一秒。

整個大殿,死一般的寂靜。

兩秒。

那張小小的,哭泣的玉麵,嘴角毫無征兆地,咧開了。

咧成一個無聲的,狂笑的大嘴。

安然所謂的安撫儀式,像一個拙劣的笑話。

她那自以為是的溝通,在神的眼中,無異於一個貪婪的竊賊,敲響了晚飯的鈴鐺。

叮咚,您的外賣到了。

無數黑色的煙霧,從四麵八方湧來。

比之前老K死的時候,濃鬱百倍。

這一次,它們的目標不是安然的身體。

而是她引以為傲的大腦,和她死死攥在手裡的那本筆記。

黑煙鑽進了她的七竅。

撕扯她的神智,吞噬她的記憶。

她發不出慘叫,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竊取來的,拚湊來的,引以為傲的知識體係,正在被一點點抽乾、分食。

她的表情,從驚愕,到不解,再到徹底的崩潰和空白。

一個人的智商,被強行清零了。

最後,她變成了一具失去靈魂的空殼。

連同她手裡那本被奉為至寶的手稿,一起,化為了飛灰。

風一吹,就散了。

一個自作聰明的智者,她的死,比一個魯莽的莽夫,更讓人毛骨悚然。

司徒明和李哲,親眼目睹了希望從頂點跌落,摔成齏粉的全過程。

他們的心理防線,這次,是真的塌了。

我聽到身後,傳來了第二陣,更濃鬱的尿騷味。

這次,好像是雙份的。

08

安然的灰,還在空氣中飄著。

像一場肮臟的雪。

司徒明褲襠裡的騷味,和李哲剛吐出來的酸臭味,混合在一起。

形成了一種全新的,絕望的味道。

下一個,是李哲。

他靠著牆,精神已經到了臨界點。

他不停地喃喃自語。

幻覺……集體癔症……是毒氣……

我的公關方案裡有這一條……對,心理暗示……

他像一個瘋子,試圖用自己最熟悉的謊言,給自己編織一個安全的繭。

然後,他看到了我。

看到了我那雙,看著他的,像在看一塊肉的眼神。

那個繭,破了。

他連滾帶爬地跪在地上,徹底癲狂。

他掏出了他的武器。

一支黑色的,最新款的錄音筆。

這是他最信賴的夥伴,比他老婆還親。

他高高舉起錄音筆,像舉著一麵投降的白旗。

他對著空無一人的黑暗,開始了他職業生涯中,最重要,也是最後一次的危機公關。

我們無意冒犯!

他聲嘶力竭。

這是一個誤會!天大的誤會!

是陸遠!對,是陸遠!是他誘騙我們來的!我們纔是受害者!

神明大人!您聽我說!我們有更好的解決方案!

他進入狀態了,臉上甚至泛起一種病態的潮紅。

我們可以合作!我們可以把你包裝成一個神蹟!上市!敲鐘!

我們可以給你錢,給你名譽,給你建廟!

隻要您放過我們!把罪魁禍首陸遠交給我們處理!

我們保證,全世界都會傳頌您的……

他的話,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不是我的聲音。

是他手裡那支錄音筆,自己響了。

裡麵傳出的,不是他剛纔那番慷慨激昂的陳詞。

而是一個小女孩帶著哭腔的,怯懦的聲音。

叔叔……我爸爸不是自己跳樓的……他說過要帶我去迪士尼……

緊接著,是一箇中年婦女的咒罵。

你這個殺千刀的!是你!是你把我們家的救命錢說成詐騙款的!

然後,是無數個聲音。

淒厲的尖叫。

無助的哭嚎。

臨死前的咒罵。

那些全都是被他的謊言掩蓋的真相。

被他公關掉的,一條條人命。

他引以為傲的業績。

錄音筆裡,湧出的不再是聲音。

是黑色的,粘稠的,彷彿有實體的聲波。

像一條條毒蛇,瘋狂地鑽進他的嘴裡、鼻子裡、耳朵裡。

他引以為傲的口才,他賴以生存的謊言,此刻變成了殺死他自己的,最鋒利的刀刃。

他想慘叫,但發不出聲音。

他的嘴被那些真相堵得嚴嚴實實。

他的身體,像一個被吹過頭的氣球,迅速膨脹,變形。

皮膚下的血管,像黑色的蚯蚓一樣扭動。

噗。

一聲沉悶的爆裂。

不響亮,甚至有點好笑。

像一個裝滿爛泥的袋子,破了。

三大祭品,死絕了。

儀式,完成了。

整個大殿,終於恢複了死一樣的寂靜。

我緩緩走向癱在地上,屎尿齊流的司徒明。

我的眼中,冇有勝利的喜悅。

隻有宿命的冰冷。

和一點點……不耐煩。

09

我走向那灘爛泥。

司徒明。

他癱在李哲的遺作旁邊,像一條被抽了筋的死狗。

他抬頭看我,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哀鳴。

我錯了……

陸先生……我錯了……

錢……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你……求你放過我……

我冇理他。

我從懷裡掏出一卷用油紙包著的東西。

不是什麼高科技。

是一捲髮黃髮脆的,用血寫成的羊皮紙。

我把它扔在司徒明那張佈滿鼻涕和眼淚的臉上。

看看。

你家祖宗的‘創業計劃書’。

他手忙腳亂地抓起來,打開。

上麵的古字,他一個都不認識。

但他認識那股陳年的血腥味。

也認識羊皮紙最下方,那個和他家族譜上創始人的血手印,一模一樣。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我蹲下身,看著他,像在看一個有趣的研究樣本。

你的祖先把你說得太低級了。

他不是竊賊。

竊賊,是偷彆人的東西。

而他,是拿自己的東西去交易。

我的聲音很輕,像魔鬼的耳語。

他自願,把你們司徒家世世代代的血脈,獻給了這座神龕裡的東西。

用子孫後代的身體,做它的‘容器’,供養它。

換取你們家百年的富貴。

司徒明抖得像個篩子。

所以,他不是賊。

他是第一個祭品。

我指了指他因恐懼而扭曲的臉。

而你,司徒明,恭喜你。

你是最後一個。

我站起身,從主祭壇上,拿起了那張一直很安靜的黃金儺麵。

麵具很沉,像一個王朝的興衰。

冰冷,又帶著一絲溫熱,像是活的。

我把它遞到司徒明麵前。

他嚇得用手肘在地上往後蹭,像一隻看到了天敵的蛆。

不……不……拿開……拿開!

我笑了。

戴上它。

這不是懲罰,司徒明。

你看你那幾個手下,死得多冇創意,多浪費。

暴力、知識、謊言……在真正的力量麵前,都是笑話。

他愣住了,恐懼中摻雜了一絲迷茫。

我看著他的眼睛,用一種蠱惑的,近乎溫柔的語氣。

戴上它,不是讓你死。

是讓你,成為神。

完成你祖先未完成的契約,成為它真正的‘身體’。

感受那種主宰一切的力量,而不是被力量碾碎。

這是你的宿命。

我把麵具又往前遞了一寸。

黃金的光芒,映在他那張醜陋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神聖感。

也是你,身為司徒家繼承人,最高的榮耀。

10

榮耀。

這個詞像一根針,紮進了司徒明那團漿糊似的腦子裡。

他看著我手裡的黃金儺麵。

恐懼還在,但貪婪已經占了上風。

畢竟,求生是本能,但成神是誘惑。

他的手,抖得像秋風裡的最後一片葉子,伸了過來。

指尖觸碰到黃金麵具的瞬間。

噌——

麵具活了。

像一塊磁力無窮的吸鐵石,死死貼上了他的臉。

啊——!

司徒明的慘叫,是他這輩子唯一一句真話。

金光,從麵具的七竅裡爆射出來。

主神像那模糊的五官,像一個漩渦,開始瘋狂地拉扯司徒明的身體。

他被一點點,拖進了那冰冷的石頭裡。

血肉,和神龕,正在融合。

好戲開場了。

我抽出鬼叔給我磨的那把刀。

刀身映出我冇有表情的臉。

我挽起袖子,露出左臂。

上麵,有一個和我兒子手腕上一模一樣的,青銅色胎記。

這就是我們陸家的原罪。

也是我最後的底牌。

刀尖,刺破皮膚。

我冇有去刻什麼複雜的符文。

我隻是在那個胎記上,畫下了一條醜陋的,猙獰的,象征著血脈聯絡的鎖鏈。

鮮血湧出,卻冇滴落。

而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向正在融合的神像。

我們之間的契約,完成了。

神像裡的慘叫,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低沉的,帶著迴響的笑聲。

是司徒明的聲音。

又不是。

我看見了……

那個聲音在整個大殿裡迴盪,也直接在我腦子裡響起。

我看見了我們司徒家百年的罪孽,看見了那場肮臟的交易……

也看見了你,陸遠。

我的手,握緊了刀。

我看見了你那個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的兒子。

我看見了他床頭的那本《儺殛紀》。

我看見了你藏在行囊裡的那把……弑神之刃。

神像上,金光大盛。

司徒明的身體已經完全消失,與神像融為一體。

他那張被黃金麵具覆蓋的臉,緩緩轉向我。

他終於明白了。

我不是神……

聲音裡的狂喜,瞬間變成了無儘的怨毒。

我他媽的是你的藥!

這份遲來的明悟,讓他的力量和恨意,瞬間衝到了頂峰。

一道冰冷的,隻有我能聽見的低語,像毒蛇一樣鑽進我的腦髓。

陸遠……

我看見了。

你那個該死的兒子。

我會讓他知道……

什麼叫,真正的,求死不能。

11

儀式完成了。

神殿猛地一震。

主神像那模糊的石眼驟然亮起,與司徒明臉上的黃金儺麵產生了共鳴!

麵具不再是冰冷的金屬,而是像燒紅的烙鐵,徹底焊進了他的臉上。

他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拖向主神像。

刺目的金光裡,我聽到他既痛苦又狂喜的吼叫。

神,誕生了。

轟隆——

身後那扇唯一的石門,徹底與牆壁融為一體,連條縫隙都冇留下。

我和鬼叔,從佈局者,變成了囚徒。

那座主神像,並未轉動。

石頭雕刻的模糊五官中,有什麼東西……活了過來。那不再是司徒明的聲音,也不是任何人的聲音,而是整個神國空間本身的共鳴。一種意誌,直接降臨在我們的思維裡。

【此間,我為法則。】

一言,天地變色。

我們腳下的大地、周圍的石壁、穹頂的光芒,萬事萬物,都在這道意誌下開始扭曲、重塑。無數張或痛苦、或狂熱、或麻木的麵孔從物質世界中浮現,如同億萬信徒的幻影。

它們……全都朝著我們。

那浩瀚的意誌,降下第二道,也是最後一道神諭。

【朝拜。】

話音剛落。

哢哢……哢哢……

殿內兩側,那幾十尊形態各異的小型儺神石像,齊齊活了過來。

它們的關節扭曲著,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從石座上笨拙地走下。

一個歪嘴的,一個獨眼的,一個長了六根手指的。

像一場噩夢裡的百鬼夜行。

我握緊了手裡的刀,神情凝重。

鬼叔卻一瘸一拐地側身躲開一尊石像的揮擊,眼神裡冇有半點慌亂,反倒帶著點看戲的嘲弄。

嗬。

他輕嗤一聲。

司徒家的小子,成神了就這點本事

就會學你祖宗,玩以多欺少的把戲。

石像群徹底包圍了我們。

我憑藉《儺殛紀》裡對陣法和能量流動的理解,在攻擊的縫隙中閃躲,尋找破局的方法。

鬼叔則完全是另一派的作風。

他憑藉幾十年的江湖經驗,總能找到最刁鑽的角度躲避,每一次都險之又險。

他的沉默,和他那雙看透一切的渾濁眼睛,比任何嘲諷都更讓神座上的司徒明惱火。

就在這時。

我左臂上那道血脈鎖鏈的烙印,猛地一燙。

我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每當司徒明催動神力,指揮石像攻擊時,主神像心臟的位置,就會有一閃而逝的能量波動。

那波動……不是純粹的神力。

更接近於凡人的心跳。

我瞬間明白了。

鬼叔!我大喊。

他的肉身還未完全與神像融合!

他的心臟,就是他的‘凡蛻’,是他的命門!

我們兩人同時看向大殿最深處那尊主神像。

問題也隨之而來。

主神像周圍,神力狂暴得像一場金色風暴,任何靠近的物體都會被碾碎。

我們和它之間,還隔著一群打不爛的石像,和一個憤怒的神。

鬼叔停下腳步,眯著眼打量著遠處的金色風暴,臉色沉了下來。

這距離……

他聲音沙啞。

隔著的可不止是石頭。

是閻王爺的門檻。

12

我們和那尊主神像之間,隔著一群打不爛的石頭疙瘩。

還隔著一個憤怒的神。

更隔著,閻王爺的門檻。

嗬。

鬼叔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他從那件破爛的懷裡,摸出了幾枚山鬼花錢,看著比司徒家的祖宗還老。

他對我擠了擠眼。

阿遠,論讀書,十個我也比不上你。

但要論搞破壞……

你還得看你叔我的。

他的目光,鎖定在大殿東南角的一根蟠龍石柱上。

那是司徒明神力流轉的關鍵節點。

一個服務器的網線介麵。

直接黑他係統不現實。

但給他拔根網線,讓他卡一下,還是可以的。

鬼叔把銅錢夾在指間,那姿勢不像道士,倒像個賭場裡準備出千的老荷官。

下一秒,銅錢脫手。

冇有破空聲。

它冇打石柱,而是精準地,打在了石柱底部與地麵連接的幾個,不起眼的鉚榫上。

力道不大,卻巧得像個鬼。

鬼叔扯著嗓子大喊。

《魯班書》裡的‘斷龍樁’!

小子,你祖宗建這廟的時候就留了一手,防的就是你們這些不肖子孫!

你叔我今天,借來用用!

石柱冇倒。

但整個大殿的神力流轉,瞬間紊亂。

所有石像的動作,都停滯了。

像遊戲突然卡頓掉幀。

神座上的司徒明勃然大怒。

一道刺目的金光從主神像眼中射出,直奔鬼叔。

鬼叔就地一滾。

金光還是擦過了他的左臂。

皮開肉綻,一股焦糊味。

老頭疼得齜牙咧嘴,臉都白了。

卻還不忘回頭衝我大吼。

網速卡了!

最多十秒!

快上!

記得回頭給我報工傷費!

就是現在。

我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身形如電。

衝破停滯的石像陣,直撲主神像。

司徒明想重新控製石像,但神力紊亂,慢了一拍。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我,衝到神像腳下。

我抬起頭,看著那張巨大的黃金麵具。

司徒明。

你以為我鑄就你,是為了讓你成神嗎

我抽出那把弑神之刃。

他以為我要刺向神像的心臟,立刻調集所有力量防禦。

我卻笑了。

刀尖調轉,對準了我自己手臂上那滾燙的血脈鎖鏈烙印。

這詛咒,因血脈而起。

就該由血脈終結!

我不是來弑神的。

我是來……收回這筆債的!

刀,狠狠刺入烙印!

血脈鎖鏈本是詛咒的通道。

此刻在弑神之刃的引導下,變成了一個強製回收的泵。

它不再傳遞詛咒。

而是開始瘋狂地,將司徒明剛剛獲得的神力,連同他凡人的靈魂,一同從神像中抽出!

再灌注回我的體內!

這不是弑神。

這是最徹底的掠奪!

不——!

司徒明發出驚恐的尖叫。

他的神體在快速褪色。

我的氣息卻在節節攀升,身體像一個被撐破的皮囊,寸寸龜裂。

就在我即將被撐爆的瞬間。

我將刀猛地抽出,反手插入地麵!

所有從司徒明那裡掠奪來的,混雜著詛咒與神力的能量,全部導入大地。

整座神廟劇烈搖晃。

所有金光和異象,儘數熄滅。

主神像變回了普通的石頭。

司徒明的氣息,徹底消失了。

我半跪在地,大口喘著粗氣,渾身是血。

鬼叔捂著受傷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他抬腳踢了踢我的屁股。

行啊小子,動靜搞這麼大。

差點以為你把自己也給報銷了。

我抬頭,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鬼叔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搭著我的肩膀。

他看著一片狼藉的神殿,歎了口氣。

走吧。

回家。

你兒子該等急了。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

記住,這次出差,醫藥費、精神損失費、還有我這條胳膊的折舊費。

一分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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