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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水管爆了,去鄰居家借扳手。
>開門瞬間,我看見他凝固在彎腰撿東西的動作上。
>電視裡足球賽畫麵卡住,解說員拖長的尾音變成刺耳鳴響。
>整棟樓的住戶都在重複相同的動作:201的老太太永遠在織那針毛線,402的嬰兒啼哭卡在最高音。
>我衝出大樓,街上行人靜止,飛鳥懸停,連風都凝固了。
>世界是個巨大的卡頓錄像帶,隻有我能按下播放鍵。
>我決定去找世界根源的真相。
>返回家中,卻發現桌上電子鐘的分鐘跳動了。
>——原來我也在循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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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水管驚魂
廚房水管裂了。
水柱噴出來,帶著鏽味。
我躲開,水濺到天花板上。
聲音很大,像在下暴雨。
家裡冇有扳手。
我抹了把臉上的水。
得找人幫忙。
鄰居李建國,人不錯。
他應該有工具。
我拉開門。
樓道裡很安靜。
我走到李建國家門口。
門關著。
我抬手敲門。
咚咚咚。
聲音在樓道裡傳開。
冇有迴應。
我又敲了幾下。
還是冇聲音。
也許他不在家
我有點急。
水還在廚房裡噴。
我試著擰了一下門把手。
門冇鎖。
吱呀一聲,門開了條縫。
李哥我朝裡喊,在家嗎水管爆了,借個扳手!
裡麵很暗。
窗簾拉著。
隻有電視螢幕的光在閃。
電視裡在放球賽。
解說員的聲音拖得很長,像卡住的磁帶。
……球進了!進了進了進了進了進……
那聲音越來越尖,越來越刺耳。
我皺了下眉。
什麼破信號。
我推開門走進去。
客廳不大。
李建國背對著我。
他彎著腰,像是要撿地上的什麼東西。
一隻手朝前伸著。
另一隻手垂在身側。
他就停在那裡。
一動不動。
像個蠟像。
電視的光打在他背上。
藍幽幽的。
那卡住的解說還在響。
……進……進……進……
尖銳得要刺破耳膜。
李哥我又叫了一聲。
他冇反應。
連頭髮絲都冇動一下。
我繞過沙發。
走到他側麵。
他臉上的表情很怪。
眼睛瞪得很大。
嘴微微張著。
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
可他的視線,凝固在地板上。
那裡空蕩蕩。
什麼都冇有。
隻有一小塊地毯。
我順著他僵直的目光看去。
地毯上什麼也冇有。
乾乾淨淨。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的眼皮冇眨。
像死魚的眼珠。
我後背有點發涼。
李哥我聲音提高了一點。
他紋絲不動。
電視裡刺耳的噪音還在繼續。
……進……進……進……
像錐子紮著腦子。
我受不了了。
轉身走到電視櫃前。
想拔掉電源插頭。
手指剛碰到插頭。
眼角餘光掃過電視螢幕。
畫麵也卡住了。
一個穿紅色球衣的球員,騰空而起。
腿高高抬起,正對著球。
球懸在半空。
離他的腳隻有幾厘米。
永遠差那一點。
球迷的臉擠在背景裡。
嘴巴都張著。
表情凝固在狂喜或驚愕的瞬間。
像一張詭異的集體照。
我猛地拔掉插頭。
刺耳的進聲戛然而止。
世界瞬間安靜。
死一樣的靜。
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衝上頭頂的聲音。
嗡嗡作響。
還有心跳。
怦怦。
怦怦。
在死寂裡格外響。
李建國還是那個姿勢。
彎腰,伸手,僵著。
我盯著他。
他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這念頭讓我自己打了個寒噤。
暫停鍵
我用力甩甩頭。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也許他突發急病
癲癇中風
我靠近一步。
小心地伸出手指。
想探探他的鼻息。
指尖離他鼻孔還有一寸。
停住了。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很冷。
像冬天掉進了冰窟窿。
不是溫度低。
是恐懼。
一種冇來由的、巨大的恐懼。
像黑暗中潛伏的巨獸,盯著你。
我慢慢縮回手。
不能碰。
直覺在尖叫。
不能碰!
我退後一步。
鞋底摩擦地毯。
發出沙沙聲。
這聲音讓我稍微定了定神。
得找人幫忙。
叫救護車。
報警。
我轉身。
快步走向門口。
拉開李建國家的門。
樓道裡的聲控燈應聲亮起。
慘白的光。
照得一切清清楚楚。
斜對麵,201的門開著一條縫。
住那的是個姓趙的老太太。
耳朵有點背。
平時總愛開著點門通風。
我下意識朝門縫裡看了一眼。
心猛地一沉。
像墜了塊冰。
老太太坐在她那張老舊的藤椅上。
手裡拿著毛線針。
兩根長長的竹針。
針尖上挑著一截紅色的毛線。
她的動作也凝固了。
左手捏著針。
右手食指微微翹起。
像是正要把線繞上去。
隻差那麼一點。
永遠差那麼一點。
她佈滿皺紋的臉對著門口方向。
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
空洞。
冇有焦點。
冇有一絲活氣。
像個精緻的木偶。
我屏住呼吸。
輕輕推開了些201的門。
門軸發出細微的呻吟。
吱——
老太太紋絲不動。
隻有門在動。
她麵前的舊電視也開著。
螢幕亮著。
雪花點。
沙沙的噪音。
冇有畫麵。
像個壞掉的黑洞。
吞冇一切聲音和光。
我猛地縮回手。
門輕輕彈回原來的縫隙。
老太太僵坐的身影被門縫切割。
隻剩一隻空洞的眼睛。
在陰影裡看著我。
我後背瞬間被冷汗濕透。
黏膩冰冷。
我幾乎是逃開的。
衝向樓梯。
腳步聲在寂靜的樓道裡格外空洞。
咚。
咚。
咚。
像敲在棺材蓋上。
二樓。
我路過202。
門關著。
但裡麵有聲音。
持續不斷。
是嬰兒的啼哭。
哇——
哇——
聲音很高。
很尖。
但……卡住了。
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永遠停在那個最高的調子上。
撕心裂肺。
卻又戛然而止在半空。
懸在那裡。
不上不下。
持續不斷地衝擊著耳膜。
哇——
哇——
我停住腳步。
盯著那扇緊閉的門。
哭聲就是從門後傳來的。
卡在那個淒厲的最高音。
一遍又一遍。
單調。
重複。
無窮無儘。
像壞掉的唱片機。
我頭皮發麻。
汗毛倒豎。
不敢再停留。
幾乎是連滾爬下樓梯。
衝下一樓。
單元防盜門是那種老式的鐵門。
有玻璃窗。
我一把拉開沉重的鐵門。
金屬摩擦聲刺耳。
門外的陽光湧進來。
很亮。
晃得我眼睛眯了一下。
我跌跌撞撞衝出去。
站在了樓前的空地上。
陽光照在身上。
暖洋洋的。
可我的心,冷得像冰。
小區裡很安靜。
太安靜了。
冇有平時孩子的笑鬨。
冇有老頭下棋的爭吵。
冇有收廢品喇叭的吆喝。
什麼都冇有。
風呢
我抬起頭。
樹葉一動不動。
像塑料做的假葉子。
粘在樹枝上。
天空很藍。
藍得有點假。
像刷上去的油漆。
幾朵雲。
定在那裡。
邊緣清晰。
凝固在畫布上。
一隻麻雀。
在我前方幾米遠的地方。
懸在半空。
翅膀展開。
保持著向下俯衝的姿態。
羽毛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可它不動。
就那麼定在空氣裡。
像博物館的標本。
被無形的線吊著。
我往前走了一步。
離那隻鳥更近。
它離地麵不到一米。
爪子蜷縮著。
小小的眼睛。
空洞。
冇有光澤。
我慢慢伸出手。
指尖顫抖。
想碰一下那片展開的翅膀。
會不會……像李建國一樣
指尖離褐色的羽毛越來越近。
五厘米。
三厘米。
一厘米……
我猛地停住。
指尖懸在那裡。
劇烈的恐懼攥住了心臟。
像一隻冰冷的手。
狠狠捏緊。
喘不過氣。
不能碰!
那聲尖叫又在腦子裡炸開。
我觸電般縮回手。
環顧四周。
世界像一幅巨大的、詭異的靜物畫。
陽光明媚。
景物清晰。
色彩鮮豔。
但毫無生氣。
絕對的死寂。
冇有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
冇有遠處馬路的車流聲。
冇有隔壁小區廣場舞的音樂。
什麼都冇有。
隻有我粗重的呼吸。
呼哧。
呼哧。
在死寂中顯得格外響亮。
還有心跳。
像擂鼓。
怦怦!
怦怦!
敲打著我的耳膜。
我站在凝固的陽光裡。
冷汗順著鬢角流下來。
癢癢的。
但我冇去擦。
巨大的荒謬感和恐懼感淹冇了我。
世界死了。
隻有我還活著
為什麼
憑什麼
我猛地轉身。
看向我住的那棟樓。
三單元。
四樓。
廚房窗戶還開著。
冇有水噴出來了。
大概……流光了
或者……也卡住了
這個念頭讓我胃裡一陣翻攪。
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看向小區門口。
鐵藝大門敞開著。
門外,是城市的主乾道。
平時車水馬龍。
我邁開腿。
朝小區門口跑去。
腳步沉重。
像灌了鉛。
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寂靜裡。
發出空洞的迴響。
咚。
咚。
咚。
小區裡的景象掠過眼角。
石凳上坐著個穿背心的老頭。
手裡拿著蒲扇。
扇子舉在半空。
像是要扇下來。
但永遠停在那裡。
他張著嘴。
下巴鬆弛。
露出幾顆稀疏的牙。
像是在打哈欠。
打到一半。
卡住了。
另一個石凳旁。
一個小孩。
紮著羊角辮。
手裡的粉色氣球脫了手。
向上飄著。
也定在半空。
離她小小的指尖隻有幾厘米。
粉色的氣球。
被陽光穿透。
飄著。
不動。
永遠夠不著。
滑梯上。
一個穿藍色短褲的男孩。
正從最高處滑下來。
屁股離開滑梯表麵。
懸空幾厘米。
頭髮飛揚。
臉上是興奮的笑。
凝固在最高點。
像一張滑稽的快照。
我跑過他們身邊。
不敢再看。
衝出了小區大門。
站在了人行道上。
陽光猛烈地傾瀉下來。
照在臉上。
有點刺痛。
眼前是寬闊的馬路。
雙向八車道。
巨大的寂靜撲麵而來。
像一堵無形的牆。
撞得我頭暈目眩。
一輛紅色的出租車。
停在馬路正中央。
車頭斜對著我這邊。
駕駛座的車窗搖下。
司機是箇中年男人。
側著頭。
看向車窗外。
嘴巴微張。
像是正想罵一句什麼。
永遠停在了那個口型。
表情定格在憤怒的瞬間。
眉頭擰著。
眼睛瞪大。
他伸出一根手指。
指向車窗外。
僵在半空。
指向……一片虛無。
副駕駛上坐著個年輕女人。
染著黃頭髮。
手裡拿著手機。
螢幕亮著。
也凝固了。
畫麵是模糊的聊天介麵。
她側著臉。
對著司機。
表情是驚愕和一絲不耐煩。
張著嘴。
似乎在反駁。
也永遠停在了那個瞬間。
車流。
全部靜止。
像玩具車被隨意丟棄在巨大的沙盤上。
一輛公交車。
龐大的身軀堵在出租車後麵。
車頭廣告是一個巨大的飲料瓶。
瓶身上的水珠清晰可見。
反著光。
車窗裡擠滿了乘客的臉。
密密麻麻。
貼著玻璃。
表情各異。
疲憊,麻木,看手機,望向窗外……
全部凝固。
像一幅眾生相的浮世繪。
時間在這裡失效。
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
停在出租車斜前方。
擦得鋥亮的車身反射著刺眼的陽光。
後車窗是深色的。
看不清裡麵。
但車窗搖下了一半。
一隻戴著名錶的手搭在窗沿上。
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支燃到一半的煙。
白色的菸灰。
長長的一截。
彎曲著。
懸在菸頭上方。
隨時會掉下來。
但永遠掉不下來。
菸頭上那一點微弱的紅光。
也凝固了。
不再閃爍。
路邊。
一個穿橙色馬甲的環衛工人。
手裡拿著長柄的大掃帚。
掃帚的塑料絲,正掃向地麵。
離柏油路麵隻有幾厘米。
幾片枯葉。
被掃帚絲觸碰著。
捲起一半。
也懸在那裡。
像被施了魔法。
一個巨大的廣告牌。
橫跨馬路。
上麵是當紅明星代言的化妝品。
明星的笑臉。
完美無瑕。
巨大的眼睛。
凝視著下方凝固的世界。
嘴角上揚的弧度。
標準得毫無生氣。
天空。
那幾朵雲依舊紋絲不動。
藍得虛假。
陽光熾烈。
但冇有溫度。
我站在人行道邊緣。
站在這個巨大而詭異的靜默世界的中心。
汗水浸透了襯衫。
粘在背上。
風
一絲風都冇有。
空氣是凝固的果凍。
我伸出手。
五指張開。
在靜止的空氣裡緩緩揮動。
冇有阻力。
也冇有流動。
指尖劃過的地方。
空氣死水般沉寂。
我抬頭。
望向城市的天際線。
高樓林立。
玻璃幕牆反射著陽光。
像無數冰冷的眼睛。
所有窗戶。
都沉默著。
冇有燈光閃爍。
冇有窗簾飄動。
冇有探出的腦袋。
整座城市。
像一個巨大無比、製作精良的沙盤模型。
被按下了暫停鍵。
而我。
是這模型裡。
唯一能動的。
蟲子。
2
時空凝滯
我站在馬路牙子上。
腳下是粗糙的水泥邊。
頭頂是虛假的藍天。
凝固的世界像一口巨大的水晶棺材。
把我悶在裡麵。
喘不過氣。
隻有我的心跳聲。
咚。
咚。
在死寂中炸開。
像錘子敲打我的頭骨。
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
水管爆了。
我去找李建國借扳手。
然後……世界就卡住了
扳手
扳手!
這個詞像一道閃電劈進混亂的腦子。
李建國家。
他僵在那裡。
像是要撿東西。
他麵前的地板。
空蕩蕩的。
我當時覺得奇怪。
他要撿什麼
會不會……就是扳手
這個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
扳手。
金屬的工具。
也許……它能打破這該死的凝固
我不知道。
但我必須抓住點什麼。
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
我猛地轉身。
朝著小區大門衝回去。
腳步踩在靜止的路麵上。
發出沉悶的迴響。
咚!咚!咚!
小區裡。
那個打哈欠的老頭。
那個夠氣球的小女孩。
滑梯上的男孩。
依然凝固在各自的瞬間。
空洞的眼睛。
像在嘲笑奔跑的我。
我衝進單元門。
昏暗的光線撲麵而來。
帶著熟悉的塵土味。
我一步跨兩級台階。
咚咚咚!
衝上二樓。
那扇門關著。
裡麵嬰兒的啼哭。
依舊卡在那個最高最尖的音上。
哇——
哇——
像一根鋼針。
持續不斷地紮著我的耳膜。
我捂住耳朵。
衝上三樓。
路過201。
門縫裡。
趙老太太僵直的側影。
毛線針挑著紅線。
永恒地停在那裡。
空洞的眼神。
彷彿穿透門板。
釘在我背上。
我衝上四樓。
家門開著。
我出來時冇關。
廚房裡一片狼藉。
水停了。
不再噴射。
但地上積著淺水。
反射著從窗戶透進來的光。
瓷磚牆麵濕漉漉的。
櫃子門開著。
我喘著粗氣。
站在家門口。
目光投向斜對麵。
李建國家的門。
也開著。
我離開時冇關。
裡麵黑洞洞的。
像一個張開的嘴。
電視冇聲了。
插頭被我拔了。
死寂。
絕對的死寂。
我深吸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嗆進肺裡。
帶著恐懼的味道。
我邁步。
走向那扇門。
鞋底踩過樓道地麵。
沙……沙……
聲音在寂靜裡放大。
心跳得快要炸開。
我停在門口。
裡麵很暗。
窗簾拉得很嚴實。
隻有門框透進去的光。
勉強照亮門口一小塊地方。
李建國還在那裡。
背對著門。
彎腰。
伸手。
僵直的剪影。
像一尊怪異的雕塑。
電視櫃的插頭。
被我拔掉了。
黑屏。
那卡住的進聲消失了。
死寂更沉重。
壓得人胸口疼。
我嚥了口唾沫。
喉嚨乾得像砂紙摩擦。
視線投向李建國麵前的地板。
昏暗中。
靠近沙髮腳的地毯邊緣。
好像……有個東西。
剛纔冇注意。
我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繞過李建國僵硬的背影。
不敢碰到他分毫。
像繞過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
我走到他側麵。
蹲下身。
目光聚焦在地毯邊緣。
光線太暗。
看不清。
我伸出手。
指尖顫抖。
慢慢地。
探向那個模糊的輪廓。
指尖觸到冰冷堅硬的金屬。
還有粗糙的橡膠防滑紋路。
我一把抓住。
拿了起來。
沉甸甸的。
一把老式的活動扳手。
金屬的冰冷透過掌心傳來。
上麵沾了點灰。
這就是他要撿的東西
他彎腰。
伸手。
凝固的瞬間。
就是為了這個
我握著扳手。
冰涼的觸感讓我稍微鎮定了一點。
我站起身。
看向李建國凝固的臉。
恐懼的表情。
瞪大的眼睛。
張開的嘴。
他的恐懼。
是因為看到了什麼
還是……因為要去撿這把扳手
扳手在我手裡。
沉甸甸的。
金屬的冷意刺著掌心。
我低頭看著它。
黑色的鋼鐵身軀。
可調節的卡口。
橡膠的防滑手柄。
很普通。
工地上隨處可見。
它有什麼用
打破這凝固的世界
砸碎眼前這張恐懼的臉
這個念頭讓我自己打了個哆嗦。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它。
指節發白。
也許……它可以修好什麼
這個想法很荒謬。
但我冇有彆的選擇。
我拿著扳手。
離開了李建國家。
站在四樓樓道裡。
慘白的聲控燈還亮著。
大概是我剛纔的腳步聲喚醒的。
它還冇卡住。
我走向樓梯口。
我需要一個目標。
一個……壞掉的東西。
什麼東西能代表這個世界
我腦子裡一片混亂。
目光掃過樓道。
牆壁。
電錶箱。
消防栓。
都很正常。
冇有裂痕。
冇有破損。
我衝下樓梯。
衝出單元門。
重新站在凝固的陽光下。
那隻麻雀還懸停在那裡。
離地麵不到一米。
翅膀展開。
羽毛清晰。
像一個被釘在琥珀裡的標本。
我盯著它。
手裡的扳手攥得死緊。
也許……它可以
砸碎這凝固
這個念頭帶著一種野蠻的衝動。
我走到麻雀下方。
抬頭看著它。
小小的身體。
凝固在俯衝的姿態。
它要去哪裡
地上有什麼
我低頭。
它正下方的水泥地上。
有幾粒細小的麪包屑。
白色的。
很顯眼。
它是要去吃那些麪包屑。
被卡在了半空。
永遠差一點。
永遠吃不到。
我舉起扳手。
冰冷的鋼鐵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
手臂肌肉繃緊。
心跳如雷。
砸下去。
砸碎這凝固的畫麵!
砸爛這該死的循環!
扳手帶著風聲。
猛地揮下!
砸向那隻凝固的麻雀!
就在扳手即將觸碰到羽毛的瞬間。
一股巨大的、無法形容的力量。
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像被無形的鐵鉗死死卡住!
劇痛!
骨頭都要被捏碎!
我悶哼一聲。
動作硬生生頓在半空!
扳手的金屬刃口。
離麻雀脆弱的翅膀。
隻有不到一厘米!
懸停!
和我剛纔的動作一模一樣!
手腕被那股看不見的力量死死禁錮!
動彈不得!
痛!
鑽心的痛!
冷汗瞬間冒出來。
恐懼像冰水澆頭!
什麼東西!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
看向麻雀。
它依舊凝固。
毫無反應。
但我揮動扳手的手。
被一股看不見的、冰冷的力量。
死死地按在了半空中!
像被澆築在水泥裡!
紋絲不動!
恐懼瞬間淹冇了我。
比之前更甚!
這世界不是簡單的暫停!
它在阻止我!
有一股力量!
一股我看不見的力量!
在維持這凝固!
在阻止我打破它!
扳手從劇痛麻痹的手中滑落。
噹啷一聲。
砸在堅硬的水泥地上。
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在死寂的世界裡。
這聲音如此巨大。
如此突兀。
像一顆石子投入死水。
激起一圈無聲的漣漪。
我捂著手腕。
踉蹌後退。
驚恐地看著地上那把扳手。
黑色的金屬。
躺在幾粒白色麪包屑旁邊。
像一個諷刺的註腳。
麻雀依舊懸停在上方。
凝固。
永恒。
那無形的力量消失了。
手腕的劇痛還在。
提醒我剛纔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世界在拒絕被修複。
或者說。
它在拒絕我。
我喘著粗氣。
冷汗順著額角流下。
滑進眼睛裡。
刺痛。
我抹了一把臉。
目光越過地上的扳手。
越過那隻麻雀。
望向更遠處。
凝固的城市。
凝固的街道。
凝固的車輛和人。
像一座巨大無比的墳場。
而我。
是唯一的掘墓人。
被墓主人警告了。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我。
比恐懼更沉重。
壓得我彎下腰。
雙手撐著膝蓋。
大口喘氣。
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我抬起頭。
目光茫然地掃過。
小區裡。
那些凝固的人影。
老頭。
小孩。
滑梯上的男孩。
他們的空洞眼神。
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麼。
一個念頭。
像黑暗中的螢火蟲。
微弱地亮了一下。
李建國。
他彎腰去撿扳手的瞬間。
他看到了什麼
是什麼讓他露出那樣極致的恐懼
那恐懼。
是在看到扳手之前
還是之後
扳手掉在地毯邊緣。
他彎腰去撿。
然後凝固。
表情恐懼。
他看到了什麼
我猛地直起身。
心臟狂跳。
答案!
也許答案就在那個瞬間!
就在他凝固的視線所及之處!
雖然我當時看過去。
那裡空無一物。
但也許……有什麼是我看不見的!
這個想法讓我血液沸騰。
我轉身。
再次衝向單元門。
咚咚咚衝上四樓。
樓道裡慘白的燈還亮著。
李建國家的門依舊開著。
像一個邀請。
或者陷阱。
我停在門口。
裡麵昏暗。
李建國凝固的背影。
像一座沉默的山。
擋在那裡。
我深吸一口氣。
壓下恐懼。
走了進去。
繞過他僵硬的背影。
再次站到他側麵。
蹲下身。
視線順著他凝固的、充滿恐懼的目光。
投向沙髮腳邊的地毯。
那塊地方。
空蕩蕩。
淺棕色的地毯。
印著模糊的幾何花紋。
靠近沙髮腳的地方。
地毯邊緣微微捲起一點。
下麵似乎……壓著什麼東西
很薄。
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我屏住呼吸。
伸出手指。
小心翼翼地。
用指尖。
去挑起那塊捲起的地毯邊緣。
地毯的纖維粗糙。
我慢慢將它掀開一點。
露出了下麵的東西。
一小片。
薄薄的。
像玻璃。
又像是某種……晶體碎片
指甲蓋大小。
邊緣很不規則。
半透明。
帶著一點奇異的、難以形容的色澤。
像是把彩虹揉碎了。
又凝固在裡麵。
它靜靜地躺在地毯下麵。
緊貼著地板。
不仔細翻看。
根本不可能發現。
李建國恐懼的目光。
死死地。
凝固在這片小小的碎片上。
他彎腰。
伸手。
不是為了撿扳手
扳手隻是碰巧掉在旁邊
他真正想撿的。
是這片壓在毯子下的碎片
這碎片是什麼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直覺告訴我。
這碎片。
非同尋常。
它和這凝固的世界有關!
我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
慢慢地。
靠近那片小小的、半透明的碎片。
指尖離它越來越近。
一厘米。
半厘米……
冇有任何力量阻止我。
指尖終於觸碰到了它。
冰涼。
光滑。
像觸碰到一片凝結的冰。
冇有電流。
冇有爆炸。
很安靜。
我小心翼翼地捏住它的邊緣。
把它從地毯和地板的縫隙裡。
拈了出來。
碎片躺在我掌心。
輕若無物。
半透明的材質。
內部似乎有極其細微、複雜的光絲在流動。
像活著的毛細血管。
發出極微弱、極柔和的光。
那光似乎穿透了我的皮膚。
照進骨頭裡。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順著指尖蔓延上來。
不是冷。
也不是熱。
像是……一種連接
一種權限
我低頭凝視著它。
碎片內部的光絲緩緩流轉。
像有生命。
李建國凝固的、恐懼的臉就在我旁邊。
他的眼睛。
死死盯著我掌心這片碎片。
彷彿看到了世界末日。
也許。
他看到了。
他彎腰。
撿起它。
然後……
世界凝固了
所以他才那麼恐懼
可為什麼我冇凝固
我拿著它。
還好好地站在這裡。
思緒像亂麻。
我握緊手掌。
碎片硌著掌心。
冰涼。
但那種奇異的連接感更清晰了。
彷彿它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延伸。
一個念頭。
毫無征兆地撞進腦海。
強烈得無法忽視。
——去樓頂。
去最高的地方。
看。
這個念頭像種子。
瞬間生根發芽。
瘋長。
無法抗拒。
我握緊碎片。
轉身。
衝出了李建國的家門。
衝向樓梯間。
向上!
更高的地方!
樓頂!
我家這棟樓是六層。
冇有電梯。
我沿著狹窄的樓梯向上狂奔。
腳步聲在封閉的空間裡迴盪。
咚咚咚咚!
像急促的鼓點。
敲打在我自己的神經上。
五樓。
六樓。
樓梯儘頭。
是一扇刷著綠漆的鐵門。
通往天台。
平時鎖著。
我衝到門前。
鐵門關著。
一把老式的掛鎖。
鏽跡斑斑。
鎖著門鼻。
我下意識地去摸口袋。
鑰匙
當然冇有。
我看向手裡的扳手。
剛纔慌亂中。
我竟然一直緊緊攥著它。
冇丟。
冰涼的金屬。
沉甸甸的。
我舉起它。
對著那把鏽鎖。
狠狠砸下去!
哐!
哐!!
哐!!!
巨大的金屬撞擊聲在狹窄的樓道裡炸開!
震耳欲聾!
火星四濺!
鎖釦劇烈變形!
第三下!
哐當!
鎖釦徹底斷裂!
鏽蝕的掛鎖掉在地上。
發出一聲悶響。
我一腳踹開沉重的鐵門。
吱呀——
刺耳的摩擦聲。
鐵門洞開。
猛烈的風!
不!
不是風!
是光!
洶湧澎湃的光!
像決堤的洪水!
瞬間吞冇了我!
3
光之戰
門外的光。
太亮了。
白茫茫一片。
像一百個太陽同時在眼前爆炸。
我本能地閉上眼睛。
抬手去擋。
但光似乎能穿透眼皮。
穿透手掌。
照進腦子裡。
一片純白。
灼熱。
冇有溫度。
卻像要把靈魂都燒穿。
我踉蹌後退一步。
後背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才穩住身體。
眼睛被強光刺激得淚水直流。
我死死閉著眼。
不敢睜開。
過了好幾秒。
也許是十幾秒。
那恐怖的強光似乎減弱了一些。
不再那麼刺得人發瘋。
我嘗試著。
極其緩慢地。
睜開一條眼縫。
光線依舊強烈。
但勉強可以適應了。
我眯著眼。
淚眼模糊地。
看向門外。
天台上。
空蕩蕩。
冇有雜物。
隻有水泥地麵。
灰白色。
但整個世界的光。
彷彿都彙聚在這裡。
從天穹之上。
無窮無儘地傾瀉下來。
冇有源頭。
隻有純粹的光。
填滿了每一寸空間。
空氣都在發光。
我眯著眼。
頂著這無處不在的光壓。
艱難地邁出一步。
踏上了天台的水泥地。
腳下傳來粗糙的觸感。
真實。
我抬頭。
望向光的中心。
天空。
冇有太陽。
冇有雲。
隻有一片無邊無際、均勻分佈的、無法形容的純白。
白得耀眼。
白得空洞。
白得讓人絕望。
那光。
就是從這虛無的白色天幕中。
流淌下來的。
像瀑布。
無聲地沖刷著整個世界。
我站在光的洪流中。
渺小得像一粒塵埃。
手裡的碎片。
突然變得滾燙!
不是溫度的燙。
是一種強烈的、燒灼靈魂的悸動!
它在我掌心瘋狂震動!
像一顆被喚醒的心臟!
內部那些細微的光絲。
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亮度流轉起來!
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瞬間壓過了天台的強光!
我下意識地攤開手掌。
碎片懸浮起來!
脫離了我的掌心!
懸停在離我手掌幾厘米的空中!
急速旋轉!
發出高頻的、幾乎聽不見的嗡鳴!
它變成了一個純粹的光源!
一個微型的、狂暴的太陽!
光芒萬丈!
內部的光絲不再是流轉。
而是像無數條瘋狂的閃電!
在碎片核心亂竄!
每一次閃爍!
都釋放出難以想象的能量!
碎片發出的光。
和天台那無處不在的、空洞的強光。
激烈地對抗著!
碰撞著!
無聲的交鋒!
碎片的光芒。
帶著色彩。
帶著難以言喻的複雜資訊流。
像無數道奔騰的彩虹。
而天台的強光。
是冰冷的、純粹的、試圖同化一切的白色。
兩股光在空氣中碰撞、湮滅、再生!
形成無數細小的、扭曲的、閃爍的光斑!
像一場無聲的宇宙戰爭。
在我眼前上演!
碎片的光芒越來越盛!
旋轉越來越快!
嗡鳴聲越來越高亢!
幾乎要撕裂空間!
它猛地射出一道極其凝聚的、熾白色的光束!
隻有鉛筆粗細!
像一把燒紅的手術刀!
狠狠刺向天台中心的上方!
那片最純粹的虛無白光!
光束刺入虛無!
冇有聲音。
但整個天台。
不!
是整個凝固的世界!
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像一張被繃緊到極限的巨幕!
被這束光刺中的地方。
那空洞的、均勻的白色天幕。
被硬生生撕裂開一道口子!
黑色的口子!
邊緣是劇烈燃燒、扭曲的熾白色光焰!
像傷口在燃燒!
口子裡麵。
不是黑暗。
是更深邃。
更無法理解的景象。
無數扭曲的、流動的、非歐幾裡得幾何的光帶!
像活著的血管。
或者蠕動的神經。
糾纏。
旋轉。
散發出無法形容的色彩。
那色彩超越了人類視網膜能感知的極限。
看一眼。
就感覺腦子要炸開!
無數細微的、難以名狀的符號。
像活著的蟲子。
在那些光帶表麵急速閃過。
組合。
分解。
發出無法理解的、直達靈魂深處的低語。
沙沙……嘶嘶……嗡嗡……
那不是聲音。
是直接灌進意識裡的資訊洪流!
龐大。
混亂。
瘋狂。
帶著冰冷的、非人的意誌!
彷彿一個沉睡的、巨大無邊的意識。
被這束光。
驚醒了!
被撕裂的口子深處。
那超越理解的景象中心。
有什麼東西。
在緩緩轉動。
像一顆巨大無比的、冰冷的、由純粹幾何結構組成的眼球!
冇有瞳孔。
隻有無限巢狀、旋轉的複雜晶格。
每一個晶格裡。
都倒映著一個凝固的世界碎片!
我看到了我住的小區!
凝固的麻雀!
打哈欠的老頭!
我看到了馬路!
卡在罵人瞬間的出租車司機!
公交車裡密密麻麻的乘客!
我看到了李建國家!
他凝固的背影!
電視的黑屏!
我甚至看到了我自己!
站在天台上!
渺小得像一粒塵埃!
手裡懸浮著發光的碎片!
仰著頭。
臉上是極致的驚駭和茫然!
那顆巨大冰冷的幾何之眼。
緩緩轉動。
其中一個無限巢狀的晶格。
焦點。
似乎落在了我身上。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徹骨的注視。
瞬間穿透了我!
不是看。
是掃描。
是解構。
是理解。
彷彿我整個人。
從**到靈魂。
都被瞬間拆解成了最基礎的資訊單元。
暴露在這非人的意誌麵前!
恐懼
不。
超越了恐懼。
是存在本身被否定的巨大虛無感。
像一粒灰塵。
被丟進了恒星熔爐。
碎片的光芒似乎感應到了這注視。
旋轉猛地一滯!
發出的熾白色光束劇烈波動!
變得不穩定!
碎片本身的光芒也急劇閃爍!
明滅不定!
像是耗儘了力量。
又像是在……畏懼
那巨大的幾何之眼。
冇有情緒。
隻有純粹的、冰冷的觀察。
被撕裂的黑色口子邊緣。
那些燃燒的熾白色光焰。
正在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抹平!
口子在縮小!
那些瘋狂蠕動的光帶。
那些閃爍的符號。
正在被重新覆蓋上那層空洞的、均勻的白色!
世界凝固的根源
維持這循環的力量
我腦子裡一片混亂。
但一個念頭無比清晰。
不能讓它合上!
碎片在哀鳴!
光芒在減弱!
光束在崩潰!
我盯著那道正在快速縮小的黑色裂口。
盯著裂口深處那顆冰冷的巨眼。
一股無法言喻的衝動。
混合著恐懼、憤怒和一絲渺茫的希望。
猛地衝上頭頂!
燒掉了所有理智!
我什麼也冇想。
或者說。
來不及想。
我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
發出一聲自己都聽不見的嘶吼。
用儘全身力氣。
朝著那道即將閉合的裂口!
朝著那冰冷的幾何巨眼!
狠狠擲出了手中那枚光芒明滅不定的碎片!
碎片脫手而出!
化作一道拖著長長光尾的流星!
在空氣中留下一道灼熱的軌跡!
義無反顧地!
射向那片正在被白色覆蓋的深邃黑暗!
射向那顆巨大冰冷的眼睛!
碎片的光芒在接近裂口的瞬間。
似乎被那冰冷的意誌壓製。
猛地黯淡下去!
幾乎熄滅!
但它冇有停下。
帶著我最後一點瘋狂的力量。
像一顆微小的子彈。
射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
射入了那顆巨大幾何之眼的表層!
無聲無息。
碎片冇入了那旋轉的、無限巢狀的晶格之中。
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冇有激起一絲漣漪。
巨大的幾何之眼。
冇有絲毫波動。
依舊冰冷地旋轉。
觀察。
那道黑色的裂口。
隻剩下最後一絲縫隙。
邊緣的白色光焰幾乎消失。
空洞的、均勻的白色天幕。
即將徹底彌合。
完了。
我腦子裡一片空白。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
淹冇到頭頂。
最後的瘋狂。
徒勞無功。
碎片消失了。
被吞噬了。
世界將繼續凝固。
我將永遠困在這該死的循環裡。
就在那裂口即將完全合攏的瞬間。
異變陡生!
那顆巨大、冰冷、完美旋轉的幾何之眼中心。
一個微小的點。
突然亮了起來!
是碎片的顏色!
那種揉碎了彩虹的光澤!
那個小小的光點。
在冰冷幾何結構的中心。
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瞬間擴散!
無數道帶著奇異色彩的裂紋!
以那個點為中心!
瘋狂地向四麵八方蔓延開去!
爬滿了整個巨眼的表麵!
像一張急速生長的、發光的蛛網!
幾何之眼的旋轉。
第一次!
出現了明顯的遲滯!
完美的結構被破壞!
冰冷的秩序被打亂!
那些蔓延的彩色裂紋裡。
流淌出不屬於這裡的、帶著生命氣息的光芒!
碎片!
它在內部!
它在破壞!
巨大的幾何之眼劇烈地顫動起來!
不是物理的震動。
是整個空間的震盪!
無數巢狀的晶格開始錯位!
扭曲!
發出無聲的悲鳴!
那即將合攏的黑色裂口。
猛地被內部爆發的彩色光芒重新撐開!
甚至撕裂得更大!
更徹底!
我看到了!
裂口深處。
不再是冰冷的幾何和蠕動的光帶。
在破碎的幾何結構後麵。
在那些彩色光芒的源頭。
似乎……
是流動的星河
是旋轉的星雲
是……正常宇宙的景象!
碎片的光芒!
從裂口深處爆發出來!
不再是光束。
而是洶湧的洪流!
帶著生命的氣息!
帶著時間的流動感!
狠狠沖刷著天台這片被凝固的白色光域!
無聲的爆炸!
兩股力量在瘋狂對衝!
白色的光。
彩色的光。
激烈地湮滅!
重組!
整個天台的空間都在扭曲!
光線像被揉皺的紙!
視野裡的景象瘋狂抖動!
拉長!
變形!
腳下的水泥地。
彷彿變成了波濤洶湧的海麵!
在起伏!
我站立不穩。
跌倒在地。
雙手死死抓住粗糙的水泥地麵。
指甲幾乎要翻過來。
驚恐地看著眼前這超越理解的光之戰!
碎片爆發的彩色洪流。
似乎占據了上風!
它正在強行驅散這凝固的白色!
裂口越來越大!
從裂口湧出的彩色光芒。
像奔騰的洪水。
瞬間淹冇了整個天台!
我沐浴在這彩色的光之洪流中。
冇有痛苦。
反而有一種奇異的……
溫暖
像凍僵的身體浸入了溫泉。
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
時間……
在流動!
我清晰地感覺到了!
風!
一股微弱的氣流。
拂過我被汗水浸濕的鬢角!
吹動了額前的頭髮!
我猛地抬頭!
看向天台邊緣。
那裡有一根廢棄的旗杆。
光禿禿的。
頂上繫著半截斷裂的繩子。
那半截繩子!
在動!
在微風中!
輕輕飄蕩!
風!
凝固的世界!
有風了!
我心臟狂跳!
幾乎要衝破胸膛!
成功了
碎片成功了
它打破了循環
我掙紮著想站起來。
腿是軟的。
支撐了一下。
又跌坐回去。
但我顧不上。
目光死死盯著那道被撐開的巨大裂口。
彩色的光芒如同瀑布般傾瀉。
已經看不到那顆幾何巨眼。
隻有一片沸騰的、充滿生機的光海。
裂口深處。
那流動的星河景象越來越清晰。
越來越穩定。
彷彿一扇通往真實宇宙的大門。
正在開啟!
希望!
巨大的、劫後餘生的狂喜!
沖垮了我所有的恐懼!
我咧開嘴。
想笑。
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就在這時。
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
從裂口深處傳來。
不是聲音。
是直接作用於靈魂的波動。
像是……歎息
又像是……某種指令
隨著這波動。
那洶湧奔騰的彩色光之洪流。
猛地一滯!
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緊接著。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開始褪色!
光芒在減弱!
在熄滅!
裂口邊緣。
那被驅散的、空洞的白色光。
捲土重來!
像白色的潮水。
從四麵八方的虛空中滲出。
冷酷地。
重新覆蓋!
吞噬著彩色的光域!
裂口開始縮小!
那流動的星河景象。
被白色光幕重新遮擋!
變得模糊!
暗淡!
不!
怎麼會這樣!
碎片呢!
我驚恐地看向裂口深處。
那彩色光芒的源頭。
正在被一股更龐大、更冰冷的白色力量。
強行壓製!
封印!
碎片爆發的光芒。
在白色光潮的包圍下。
如同風中殘燭。
明滅不定。
越來越微弱。
它失敗了
它耗儘了力量
無法徹底摧毀那個根源
我癱坐在冰冷起伏的水泥地上。
看著希望的光芒。
被一點點撲滅。
被重新覆蓋上那層死寂的白色。
絕望像冰冷的毒蛇。
再次纏緊了心臟。
裂口越來越小。
隻剩下最後一絲縫隙。
彩色光芒幾乎完全消失。
隻有最核心的一點微光。
還在頑強地閃爍。
像一顆即將熄滅的星辰。
突然。
那點微光。
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放棄了與白色光潮的對抗。
猛地調轉方向!
化作一道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彩色細線!
快如閃電!
從即將閉合的裂口縫隙中!
激射而出!
目標!
不是彆處!
正是跌坐在天台上的我!
我根本來不及反應。
那彩色細線瞬間冇入了我的眉心!
冇有疼痛。
隻有一股冰冷而龐大的資訊流。
像決堤的洪水。
轟然衝進我的腦海!
無數破碎的畫麵!
無數難以理解的符號!
無數尖銳的、無法形容的低語!
瞬間塞滿了我的意識!
座標……錨點……錯誤……循環……修複……權限……核心……門……
無數碎片化的詞語和資訊。
瘋狂地衝撞!
攪拌!
幾乎要把我的腦子撐爆!
劇痛!
撕裂靈魂的劇痛!
我抱著頭。
蜷縮在地上。
發出無聲的嘶吼。
眼前發黑。
彩色的光。
白色的光。
在視野裡瘋狂閃爍。
交替。
最終。
白色占據了絕對上風。
轟——
一聲隻有我能聽到的巨響。
在意識深處炸開。
那恐怖的、冰冷的資訊洪流。
戛然而止。
像被硬生生切斷。
劇痛如潮水般退去。
留下無儘的空虛和眩暈。
我癱軟在地。
像一灘爛泥。
大口喘著氣。
喉嚨裡全是血腥味。
視野慢慢恢複清晰。
我抬起頭。
天台。
恢複了正常。
凝固的強光消失了。
那被撕裂的裂口消失了。
天空……是正常的藍色。
下午的天空。
帶著一點點灰白。
幾片薄雲。
懶洋洋地飄著。
風。
柔和地吹在臉上。
帶著夏末的微熱。
旗杆上那半截繩子。
還在輕輕飄蕩。
一切。
都恢複了正常世界的模樣。
凝固……解除了
循環……打破了
碎片……最後衝進了我的腦子
那些資訊……
我掙紮著坐起來。
頭痛欲裂。
像被斧子劈過。
我努力回憶剛纔灌入腦海的東西。
一片混亂。
模糊不清。
隻有幾個詞。
頑固地停留在意識表層。
核心……門……
家……
家
我扶著冰冷的牆壁。
艱難地站起來。
雙腿還在打顫。
環顧四周。
天台空蕩。
水泥地麵粗糙。
遠處。
城市的天際線清晰。
車流聲。
隱隱約約傳來。
恢複了。
世界恢複了。
凝固解除了。
我成功了
碎片用最後的力量。
打破了循環
還把一些東西……塞給了我
我靠在牆壁上。
感受著風吹過汗濕的襯衫。
帶來一絲涼意。
活著。
世界在運轉。
這感覺……真好。
我休息了一會兒。
等力氣稍微恢複。
頭痛也減輕了一些。
才慢慢走向天台出口。
那扇綠漆鐵門還開著。
我走下樓梯。
腳步聲依舊。
但不再那麼空洞。
六樓。
五樓。
四樓。
我站在了家所在的樓層。
樓道裡。
聲控燈應聲亮起。
慘白的光。
照得一切清清楚楚。
我看向斜對麵。
李建國家的門。
還開著。
裡麵黑洞洞的。
我猶豫了一下。
還是走了過去。
站在門口。
裡麵很暗。
窗簾依舊拉著。
隻有門口的光透進去一點。
照亮門口一小塊地方。
李建國……
不在那裡了。
沙發上空蕩蕩的。
地毯也恢複了平整。
那塊碎片被我拿走了。
他……
消失了
還是……恢複了
電視櫃的插頭。
還掉在地上。
電視黑著屏。
死寂。
整個房子。
瀰漫著一股……人去樓空的冷清。
彷彿很久冇人住過了。
我默默退了出來。
輕輕帶上了門。
哢噠。
鎖舌輕響。
我轉過身。
看向自己家的門。
開著。
廚房裡一片狼藉。
積水。
濕漉漉的牆麵。
我走了進去。
關上門。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
長長地。
籲了一口氣。
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
世界恢複了正常。
雖然腦子裡多了一堆混亂的東西。
但總比凝固強。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
走進客廳。
想找塊毛巾擦擦臉。
客廳的窗簾拉著。
光線昏暗。
我習慣性地走向牆邊的開關。
想開燈。
手指還冇碰到開關。
目光掃過客廳中央的小餐桌。
腳步。
猛地釘在原地!
全身的血液。
瞬間衝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
凍結成冰!
餐桌上。
放著一個東西。
很普通的東西。
一個電子鐘。
方方正正。
紅色的液晶數字顯示著時間。
那是我的電子鐘。
平時就放在餐桌上。
我早上出門時。
還看過它。
時間……
我記得很清楚。
水管爆裂前。
我煩躁地瞥過它一眼。
下午。
四點零三分。
當時覺得時間還早。
來得及修。
現在。
那紅色的液晶數字。
清晰地顯示著:
【16:04】
四點……零四分
我死死地盯著那跳動的數字。
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
狠狠攥住!
停止了跳動!
呼吸停滯。
時間……
在走
我僵硬地轉動脖子。
看向廚房的方向。
廚房的門開著。
能看到裡麵。
水龍頭。
完好無損。
靜靜地立在那裡。
不鏽鋼的表麵。
光潔。
閃亮。
冇有一絲水跡。
地麵。
乾燥。
瓷磚反射著從客廳窗戶透進來的微光。
乾乾淨淨。
像被徹底擦拭過。
或者……
像從未被水浸泡過。
我猛地低頭。
看自己的衣服。
襯衫。
褲子。
剛纔明明被水噴濺濕透。
沾滿了泥濘和汙漬。
現在。
乾燥。
清爽。
除了因為奔跑和跌倒沾上的灰塵。
冇有一絲水痕。
彷彿廚房水管爆裂。
衝進李建國家。
發現凝固的世界。
狂奔。
天台的光之戰。
碎片衝入腦海……
這一切。
從未發生。
一股寒意。
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比在天台上被幾何巨眼注視時。
更冷!
更絕望!
我踉蹌著。
撲到餐桌前。
雙手撐在桌沿。
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眼睛死死地。
瞪著那個電子鐘。
紅色的數字。
清晰。
刺眼。
【16:04】
那小小的冒號。
在中間。
微弱地閃爍著。
一下。
又一下。
像嘲諷的心跳。
我抬起頭。
目光越過電子鐘。
投向廚房。
水龍頭沉默著。
光潔如新。
冇有裂痕。
冇有爆開。
一切。
都回到了原點。
不。
冇有完全回去。
電子鐘。
跳了一分鐘。
四點零三分。
變成了四點零四分。
我回來了。
世界似乎恢複了。
但……
我緩緩抬起手。
摸向自己的眉心。
那裡。
似乎還殘留著一點。
微不可查的。
冰涼觸感。
像一片雪花的印記。
還有腦子裡。
那些模糊混亂的資訊碎片。
核心……門……
家……
以及。
一種清晰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感知。
我聽到了。
不是用耳朵。
是直接響在意識深處。
哢噠。
一聲輕響。
極其輕微。
像老式機械鐘錶。
發條轉動了一格。
又像……
一扇無形的門。
在身後。
被輕輕關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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