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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黎死了。
三年前,死於一場精心策劃的車禍,屍骨無存。
所有人都說,京圈太子爺傅承硯愛她入骨。
蘇黎卻覺得,這是天大的笑話。
如果愛她,為什麼在她死後,傅家能安然無恙地吞掉蘇家的一切
如果愛她,為什麼在她頭七未過,他就開始滿世界尋找和她相似的替身
如今,蘇黎換了一張臉,回來了。
以一名入殮師的身份,站在了傅承硯的麵前,成為了他……最滿意的那個贗品。
學她,學得像一點。男人擁著她,聲音沙啞,眼底是化不開的濃霧。
蘇黎溫順地靠在他懷裡,指尖卻輕輕劃過他手腕上那塊屬於她的舊手錶。
瞬間,一道冰冷的機械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記憶碎片讀取:車禍前三小時,傅承硯與人通話——按計劃行事,我隻要蘇家,不要蘇黎。】
蘇黎笑了,笑意冰冷刺骨。
傅承硯,這場遊戲,纔剛剛開始。
1.
抬起頭。
男人冰冷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裡響起。
蘇黎順從地抬起臉。
眼前的男人,傅承硯,依舊是記憶中那副顛倒眾生的模樣。金絲眼鏡下,一雙桃花眼薄涼又深情,矛盾得讓人心驚。
他已經盯著她看了十分鐘了。
像一個最挑剔的鑒定師,在審視一件昂貴的仿品。
眼睛,不像。傅承硯終於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蘇黎的心,冇有絲毫波瀾。
不像
當然不像。
蘇黎的眼睛,燦若星辰,永遠帶著不服輸的光。
而她現在這雙眼睛,叫晚夜,沉靜如水,死氣沉沉。
很符合她現在的職業——入殮師。
傅先生如果不滿意,晚夜可以離開。她垂下眼,聲音平淡。
這已經是傅承硯見的第九個替身了。
前麵八個,都被他毫不留情地趕了出去。
有的因為模仿得太刻意,有的因為氣質太俗豔。
等等。
就在蘇黎以為自己也要被淘汰時,傅承硯叫住了她。
他緩緩起身,走到她麵前。
一米八八的身高,帶著極強的壓迫感。
他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你叫什麼
晚夜。
做什麼的
入殮師。
傅承硯的手指一頓。
入殮師
真是個……晦氣的職業。
但莫名的,他卻不反感。
甚至覺得,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福爾馬林氣息,和他書房裡那些遺物的味道,有些相似。
你很缺錢他問。
是。蘇黎回答得乾脆利落。
她需要錢,需要很多錢,去查清三年前的真相。
而接近傅承硯,是最好的捷徑。
很好。
傅承硯收回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黑卡,放到她手心。
從今天起,你住在這裡。
學她。
學蘇黎。
學得越像,這張卡裡的錢,就越多。
蘇黎捏緊了手裡的卡,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學蘇黎
真是天大的諷刺。
她垂下頭,聲音溫順得不像話,是,傅先生。
……
當晚,蘇黎就住進了傅承硯的彆墅——承黎園。
一個用她和他的名字命名的,牢籠。
管家李叔帶她去了二樓的房間。
不是主臥,而是主臥旁邊的一間小小的收藏室。
是的,收藏室。
房間裡冇有床,隻有一排排恒溫恒濕的玻璃展櫃。
展櫃裡,放滿了屬於蘇黎的遺物。
她生前最愛的那條星空裙,她彈過的鋼琴,她用過的鋼筆,甚至是一張隨手畫的塗鴉……
每一件,都被傅承硯像珍寶一樣,收藏了起來。
李叔看著這些東西,歎了口氣。
晚夜小姐,先生他……這三年,就是這麼過來的。
他把蘇小姐所有的東西都找了回來,每天晚上,都會在這裡待很久。
他說,隻有這樣,才感覺蘇小姐冇有離開。
蘇黎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隻有冷笑。
真是深情啊。
深情到,親手毀了她和她的一切。
我知道了。她淡淡地迴應。
李叔走後,蘇黎走到一個展櫃前,停下。
裡麵,放著一塊男士手錶。
百達翡麗,限量款。
是她十八歲生日時,送給傅承硯的禮物。
他一直戴著,從不離身。
蘇黎緩緩伸出手,隔著玻璃,輕輕觸碰。
瞬間,那種熟悉的、冰冷的感覺,再次湧入腦海。
一道道雜亂的記憶碎片,像電影快放一樣,閃現。
【場景:傅家書房。傅承硯的父親傅正雄將一份檔案摔在他麵前。你要麼簽,要麼就看著蘇家把你毀了!】
【場景:酒吧。傅承硯的好兄弟問他:你真要為了傅家,犧牲蘇黎傅承硯沉默,一杯接一杯地灌著酒。】
【場景:車禍前三小時。傅承硯站在落地窗前,握著手機,聲音冰冷。按計劃行事,我隻要蘇家,不要蘇黎。】
最後這個畫麵,反覆衝擊著蘇黎的神經。
不要蘇黎……
不要蘇黎……
蘇黎猛地收回手,臉色慘白。
原來,她早就成了他權衡利弊下的,一枚棄子。
房間的門,悄無聲息地開了。
傅承硯走了進來。
他看到蘇黎正盯著那塊手錶,眼神一暗。
不該碰的東西,彆碰。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警告。
蘇黎轉身,看著他,忽然笑了。
傅先生,你愛她嗎
傅承硯愣住了。
他冇想到,這個第一天來的替身,就敢問他這個問題。
他看著她那雙沉靜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
愛。
這個字,他說得沙啞,又沉重。
是嗎
蘇黎一步步走向他,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用一種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
那你知不知道,她生前最討厭的,就是百達翡麗。
她說,這個牌子的廣告語——‘冇有人能真正擁有百達翡麗,隻不過是為下一代保管而已’,就像一個惡毒的詛咒。
預示著擁有它的人,註定不會長久。
傅承硯的身體,猛地一僵。
這件事,是蘇黎曾經笑著跟他說的悄悄話。
除了他們兩人,絕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她……
她怎麼會知道
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到底是誰
2.
我是晚夜。
蘇黎的眼神,冇有一絲波瀾。
她不著痕跡地掙開他的桎梏,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這些,都是李叔告訴我的。
他說,傅先生您想讓我學得像一點,所以把蘇小姐所有的喜好,都告訴了我。
這個藉口,天衣無縫。
傅承硯眼中的懷疑,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疲憊和落寞。
是啊。
他怎麼會覺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會是他的阿黎。
阿黎已經死了。
被他……親手弄丟了。
出去。
他揮了揮手,聲音沙啞。
是。
蘇黎轉身離開,冇有絲毫留戀。
回到自己的房間,她立刻打開電腦,開始調查三年前那場車禍的卷宗。
官方的結論是:意外。
雨天路滑,刹車失靈。
多麼可笑的理由。
她清晰地記得,那天,她開的是一輛新買的跑車,刹車係統是頂級配置。
怎麼可能,說失靈就失靈
唯一的解釋是,有人動了手腳。
而能神不知鬼不...覺在她車上動手腳的人,除了傅家,她想不出第二個。
傅承硯……
蘇黎看著螢幕上,男人那張深情的臉,眼底一片冰寒。
她一定要找到證據,讓他和整個傅家,血債血償!
……
第二天,蘇黎起得很早。
她換上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畫了一個和記憶中蘇黎有七分相似的淡妝。
當她下樓時,正在吃早餐的傅承硯,握著刀叉的手,停住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到了蘇黎。
一樣的裙子,一樣的妝容。
甚至連走路時,微微搖曳的姿態,都一模一樣。
傅先生,早上好。
蘇黎走到他對麵,坐下,聲音溫軟。
傅承硯回過神,喉結滾動了一下。
誰讓你這麼穿的
李叔說,蘇小姐……最喜歡白色的裙子。
傅承硯沉默了。
是啊。
他的阿黎,最喜歡穿白裙子,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可他,卻親手把他的仙子,拉入了地獄。
吃飯。
他低下頭,不再看她。
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會失控。
早餐後,傅承硯要去公司。
臨走前,他丟給蘇黎一個盒子。
戴上。
蘇黎打開,裡麵是一條鑽石項鍊。
海洋之心。
蘇黎生前,最喜歡的一條項鍊。
也是那場車禍中,唯一找回來的,遺物。
項鍊的鎖釦處,已經斷裂,上麵還沾著已經乾涸的、暗紅色的血跡。
【記憶碎片讀取:劇烈的撞擊……玻璃破碎的聲音……女人痛苦的呻吟……項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斷……】
蘇黎的指尖,微微發顫。
她抬起頭,看向傅承硯。
傅先生,這是……
戴上它,今天,陪我去個地方。
傅承硯的語氣,不容置喙。
蘇黎冇有反抗。
她親手,將這條沾著自己鮮血的項鍊,戴在了脖子上。
冰冷的鑽石,貼著她的皮膚,像一塊寒冰。
車子,一路駛向城郊的墓園。
蘇黎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象,心中瞭然。
傅承硯,要帶她去看她自己。
墓碑上,冇有照片。
隻有愛妻蘇黎之墓幾個字。
下麵,是傅承硯的名字。
跪下。
傅承硯的聲音,在空寂的墓園裡,顯得格外陰冷。
蘇黎看著那塊冰冷的墓碑,緩緩地,跪了下去。
傅承硯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纖弱的背影,和脖子上那條刺眼的項鍊,眼神複雜。
阿黎,他開口,像是在對墓碑說話,又像是在對蘇黎說話,我帶她來看你了。
你看,她像你嗎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個,有你三分神韻的。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所以,連夢裡,都不肯見我一麵。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濃重的鼻音。
蘇黎跪在地上,聽著他在身後,剖白著他那可笑的深情,隻覺得無比諷刺。
她緩緩伸出手,輕輕地,撫上冰冷的墓碑。
【記憶碎片讀取:一個雨夜,傅承硯跪在這裡,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擦拭著墓碑,像個瘋子一樣喃喃自語。阿黎,對不起……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什麼都給你……】
蘇黎的心,猛地一顫。
這是……什麼
還冇等她深思,一個尖銳的女聲,打破了墓園的寧靜。
傅承硯!你又帶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來這裡!你對得起我妹妹嗎!
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裝的女人,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
是蘇黎的堂姐,蘇曼。
也是當年,最見不得她好的一個人。
蘇曼走到蘇黎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裡充滿了鄙夷。
又是一個想靠著模仿我妹妹,飛上枝頭的野雞!
她說著,伸手就要去扯蘇黎的頭髮。
滾。
傅承硯一把抓住蘇曼的手腕,眼神冷得像冰。
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我管不了你,我還管不了一個贗品嗎!蘇曼甩開他的手,指著蘇黎脖子上的項鍊,尖叫道,你竟然讓她戴阿黎的項鍊!傅承硯,你瘋了!
她說著,瘋了一樣地撲過來,要去搶那條項鍊。
這是阿黎的!你不配!
蘇黎側身躲過。
混亂中,蘇曼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蘇黎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扶她。
就在她觸碰到蘇曼手臂上那隻玉鐲的瞬間——
【記憶碎片讀取:一個昏暗的修車廠。蘇曼將一遝錢遞給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事成之後,尾款會打給你。記住,要做得乾淨點,像一場意外。】
轟!
蘇黎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是她!
害死她的,竟然是蘇曼!
3.
啊——
蘇曼還是摔倒了,摔得齜牙咧嘴。
你這個賤人!竟然敢推我!
她從地上爬起來,張牙舞爪地就要來打蘇黎。
夠了!
傅承硯一聲冷喝,將蘇黎護在身後。
他看著蘇曼,眼神裡冇有一絲溫度。
蘇曼,我警告你,她是我的-人-。你再敢動她一下,就彆怪我不客氣。
蘇曼被他眼裡的殺氣嚇到了。
她不敢相信,傅承硯竟然會為了一個替身,這麼對她!
好……好你個傅承硯!她指著他,氣得渾身發抖,你為了一個贗品,竟然凶我!我這就去告訴爺爺!讓他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麼貨色!
說完,她捂著臉,哭著跑了。
墓園裡,又恢複了安靜。
傅承硯看著懷裡,臉色慘白的蘇黎,眉頭微蹙。
嚇到了
蘇黎回過神,搖了搖頭,從他懷裡退了出來。
冇有。
她的聲音,很冷。
如果說,之前她隻是懷疑傅承-硯-,那麼現在,她幾乎可以肯定,蘇曼,就是害死她的直接凶手!
可是,蘇曼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們之間,雖然算不上姐妹情深,但也不至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除非……
有人在背後指使她!
而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傅家!
傅先生,蘇黎抬起頭,看著他,我們回去吧。
她的眼神,太過平靜。
平靜得讓傅承硯有些心慌。
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
回到承黎園,蘇黎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她需要冷靜。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從蘇曼的手鐲上讀取到的記憶片段。
修車廠……
滿臉橫肉的男人……
她立刻動用自己這三年培養起來的黑客技術,侵入了江城的交通監控係統。
她調取了三年前,車禍發生前後,她家彆墅附近所有的監控錄像。
果然!
在車禍前一天晚上,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她家車庫附近。
雖然畫麵很模糊,但通過身形比對,可以確定,就是那個修車廠的男人!
而更讓她心驚的是,在那個男人離開後不到半小時,另一輛車,停在了不遠處。
車上下來的人,赫然就是——傅承硯!
他並冇有靠近,隻是站在黑暗裡,遙遙地看著她家的方向,抽了整整一包煙。
然後,才上車離開。
蘇黎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有人要對她的車動手腳,他知道她第二天會出事!
但他,什麼都冇做。
他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步步地,走向死亡的深淵!
嗬嗬……
蘇黎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傅承硯。
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晚夜小姐,先生讓您下去吃飯。是李叔的聲音。
蘇黎擦乾眼淚,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知道了。
遊戲,越來越有趣了。
她倒要看看,他還能演到什麼時候。
餐廳裡,傅承硯已經坐在那裡了。
桌上,擺滿了菜。
全都是蘇黎生前最喜歡吃的。
坐。
他看著她,聲音緩和了不少。
蘇黎在他對麵坐下,拿起筷子,卻冇有動。
怎麼不吃不合胃口
不是。蘇黎看著他,忽然問,傅先生,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會知道蘇小姐那麼多事情嗎
傅承硯給她夾菜的手,頓住了。
他抬眸,看向她。
蘇黎迎上他的視線,繼續說:因為,我有一個……雙胞胎妹妹。
她叫蘇黎。
我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後來,她被蘇家認了回去,成了千金大小姐。而我,依舊是那個一無所有的晚夜。
這是她為自己編造的身份。
一個足以以假亂真,又能解釋很多事情的身份。
傅承硯的瞳孔,驟然緊縮!
雙胞胎妹妹
蘇黎……竟然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
他查過她的資料,隻知道她從小被蘇家收養,卻從不知道,她還有一個妹妹!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帶上了顫抖。
我說,我纔是那個,最瞭解她的人。蘇黎看著他震驚的樣子,心中冷笑,我知道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我知道她所有的秘密。
包括……她是怎麼死的。
最後四個字,她說得又輕又慢。
卻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傅承硯的心上。
你……知道
當然。蘇黎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到嘴裡,細細地嚼著。
我妹妹她,不是死於意外。
她是被人,蓄意謀殺的。
而凶手,就是她的堂姐,蘇曼。
還有……你。
她抬起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個名字。
傅承硯。
4.
空氣,瞬間凝固。
傅承硯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乾二淨。
他死死地盯著蘇黎,眼神裡翻湧著滔天的情緒。
震驚,恐慌,還有一絲……被揭穿的狼狽。
你……胡說八道!
他猛地站起來,打翻了手邊的杯子。
紅酒灑了一地,像刺目的鮮血。
蘇黎的死,是意外!跟任何人都冇有關係!
是嗎
蘇黎放下筷子,也站了起來。
她一步步地,走到他麵前。
傅承-硯-,你敢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嗎
你敢說,你不知道蘇曼在她的車上動了手腳
你敢說,車禍前一晚,你冇有出現在她家附近
你敢說,你對她的死,冇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嗎!
她的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紮進傅承硯的心臟。
他踉蹌著後退,靠在餐桌上,才能勉強站穩。
他看著眼前這張陌生的臉,卻彷彿看到了三年前,蘇黎質問他時的樣子。
一樣的眼神,一樣的倔強,一樣的……讓他無力反駁。
你……到底是誰
他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這一次,他的聲音裡,帶上了濃濃的恐懼。
他怕。
他怕眼前這個女人,真的知道些什麼。
更怕她,會毀了他這三年來,苦心經營的一切。
蘇黎笑了。
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傅先生,你的深情遊戲,該結束了。
我妹妹的死,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所有害過她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說完,她轉身,就要上樓。
手腕,卻被一隻冰冷的大手,猛地攥住。
不準查!
傅承硯的聲音,又急又狠。
蘇黎的事情,不準你再插手!聽見冇有!
蘇黎回頭,冷冷地看著他。
傅先生,你是在害怕嗎
怕我查出什麼,對你不利的事情
還是怕我,會毀了你傅家
傅承硯被她眼裡的嘲諷刺痛了。
他一把將她扯進懷裡,低下頭,狠狠地吻了上去。
這個吻,充滿了懲罰和掠奪的意味,帶著濃濃的血腥味。
他想用這種方式,堵住她的嘴,讓她閉嘴。
蘇--黎--冇有反抗。
她就那樣,任由他吻著,眼神卻越來越冷。
直到她嚐到了自己嘴角的血腥味。
她伸出手,觸碰到了他胸口的口袋。
那裡,放著一支鋼筆。
是她送給他的,那支刻著L&Y的鋼筆。
【記憶碎片讀取:傅家書房。傅承硯簽下一份股權轉讓協議。傅正雄在他對麵,滿意地笑了。很好。從今天起,傅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了。至於蘇家那塊地……和蘇黎那個丫頭,你自己處理乾淨。】
處理乾淨……
好一個處理乾淨!
蘇黎猛地推開他,抬手,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耳光!
啪!
清脆的響聲,迴盪在空曠的餐廳裡。
傅承硯被打偏了頭,嘴角,滲出了一絲血跡。
他愣住了。
長這麼大,還從冇有人,敢打他。
傅承硯,蘇黎看著他,眼裡的恨意,幾乎要溢位來,你真讓我噁心。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跑上了樓。
留下傅承硯一個人,站在原地,臉上火辣辣地疼,心裡,卻更疼。
他抬手,摸了摸被打的臉頰,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阿黎……
真像啊……
連這股打人的狠勁,都和她,一模一樣。
……
第二天,蘇黎冇有下樓吃飯。
她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誰叫也不開門。
傅承硯在門外站了很久,最後,還是離開了。
他去了公司,卻心煩意亂,什麼都做不下去。
腦子裡,反覆回放著昨晚,蘇黎說過的每一句話。
她知道得太多了。
多到讓他開始懷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隻是蘇黎的妹妹。
去查。
他給助理下了命令,把晚夜這個人,給我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資料,全都查一遍!一點都不能漏!
他要知道,她到底是誰。
而另一邊,蘇黎也在行動。
她知道,傅承硯一定會查她。
她必須在他之前,找到扳倒傅家的,最關鍵的證據!
她想到了那份股權轉讓協議。
如果能拿到那份協議,就能證明,傅承硯是為了利益,纔對蘇家下手的!
那份協議,一定還在傅家的老宅!
她必須想辦法,進去一次!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喂
是晚夜小姐嗎電話那頭,是一個蒼老的聲音。
我是傅家的管家,老宅這邊,想請您……過來一趟。
蘇黎的眼睛,瞬間亮了。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好。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我馬上到。
5.
傅家老宅,坐落在半山腰,莊嚴肅穆。
蘇黎走進這座她曾經來過無數次的宅子,心中感慨萬千。
物是人非。
客廳裡,傅家的老爺子,傅正雄,正坐在主位上,喝著茶。
他看到蘇黎,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你就是晚夜
是,傅老先生。蘇黎不卑不亢地回答。
抬起頭來,我看看。
蘇黎抬起頭。
傅正雄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許久,才點了點頭。
嗯,是有點意思。
他口中的意思,指的是什麼,不言而喻。
坐吧。
蘇黎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聽說,你是阿黎的雙胞胎妹妹傅正雄開門見山。
是。
嗬。傅正雄冷笑一聲,蘇家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可從冇聽說過,蘇家還有一個女兒。
我從小在孤兒院,蘇家或許……並不知道我的存在。蘇黎的回答,滴水不漏。
傅正雄看著她,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小丫頭,在我麵前,就彆耍這些小聰明瞭。
說吧,你接近承硯,到底有什麼目的
蘇黎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這個老狐狸,根本不相信她的身份。
我冇有目的。她依舊平靜,我隻是想知道,我妹妹是怎麼死的。
這個答案,承硯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意外。
我不信。蘇黎直視著他的眼睛,我妹妹的死,跟傅家,脫不了乾係!
放肆!
傅正雄猛地一拍桌子,茶杯裡的水都濺了出來。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質問我傅家!
我隻是一個,想為妹妹討回公道的姐姐。
蘇黎站了起來,緩緩走到書架前。
這裡,是傅正雄最喜歡待的地方。
她裝作不經意地,伸手拂過一排排的書籍。
她在找。
找那個能觸發她能力的,關鍵物品。
突然,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一枚冰冷的印章。
是傅正雄的私人印章。
【記憶碎片讀取:昏暗的房間,傅正雄將一份檔案遞給蘇曼。簽了它。事成之後,蘇家在城南的那塊地,就是你的了。蘇曼看著檔案,眼神貪婪。傅伯伯,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原來如此!
原來蘇曼,是為了地,纔對她下手的!
而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就是傅正雄!
你在做什麼!
傅正雄見她亂動自己的東西,厲聲喝道。
蘇黎收回手,轉身,看著他,笑了。
傅老先生,您彆緊張。
我隻是在想,您這書房裡,藏了多少,見不得光的秘密。
傅正雄的臉色,徹底變了。
來人!他大喊,把她給我轟出去!
兩個保鏢立刻衝了進來。
蘇黎冇有反抗。
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就在她被保鏢架著,快要走出書房的時候,她回頭,對傅正雄說了一句話。
傅老先生,您猜,如果傅承硯知道,是你,親手策劃了蘇黎的死,他會怎麼樣
傅正雄的身體,狠狠一震!
他像見了鬼一樣,指著蘇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
她怎麼會知道!
……
蘇黎被趕出了傅家老宅。
但她一點也不在意。
她立刻打車,去了另一個地方——蘇曼的家。
她要去找蘇曼,當麵對質!
她要拿到,最直接的證據!
蘇曼開門,看到是她,一臉的鄙夷。
你來做什麼想求我放過你嗎晚了!
蘇黎懶得跟她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城南那塊地,住得還習慣嗎
蘇曼的臉色,瞬間變了。
你……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蘇黎冷笑,需要我提醒你嗎三年前,你在傅正雄的書房裡,簽下的那份協議!
你為了那塊地,親手害死了你的堂妹!
蘇曼,你的心,就不會痛嗎!
蘇曼徹底慌了。
這件事,除了她和傅正雄,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她是怎麼知道的!
你胡說!你血口噴人!她尖叫著,就要關門。
蘇黎一把抵住門。
我有冇有胡說,你心裡清楚。
蘇曼,我給你一個機會。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否則,我會讓你,比蘇黎,死得更慘!
蘇曼被她眼裡的殺氣嚇到了。
她看著眼前這張陌生的臉,卻彷彿看到了三年前,蘇黎的鬼魂,在向她索命。
鬼……你是鬼!
她驚恐地後退,語無倫次。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她的!是傅正雄!是他逼我的!
是他讓我那麼做的!他說,隻要蘇黎死了,傅承硯才能徹底死心,才能接管傅家!
是他……全都是他!
蘇曼的精神,徹底崩潰了。
而她說的這一切,都被蘇黎口袋裡,那個微型的錄音筆,清清楚楚地,記錄了下來。
蘇黎拿到了她想要的證據。
她轉身,正要離開。
門口,卻站著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
傅承硯。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
他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但那雙金絲眼鏡下的眼睛,卻紅得嚇人。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蘇黎麵前。
你……
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你都……聽到了
6.
蘇黎看著他,冇有說話。
她隻是將手裡的錄音筆,舉到了他麵前。
裡麵,還在循環播放著蘇曼剛剛那段,歇斯底裡的控訴。
是他……全都是他!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淩遲著傅承硯的神經。
他看著那個小小的錄音筆,像是看著一個會隨時爆炸的炸彈。
他冇有去接。
他隻是看著蘇黎,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那個問題。
你到底……是誰
他的聲音裡,帶上了濃濃的哀求。
他多希望,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
多希望,眼前這個女人,隻是一個為了錢,而精心佈局的騙子。
而不是……
而不是那個,他以為已經死了三年的人。
蘇黎看著他這副樣子,心中冇有一絲快意,隻有無儘的悲涼。
她關掉錄音筆,放進口袋。
我是誰,現在還重要嗎
她抬起手,緩緩地,撫上自己的臉。
傅承硯,你不是最頂級的鑒定師嗎
那你鑒定一下,我這張臉,是真的,還是假的
傅承硯的身體,狠狠一震!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他的目光,死死地鎖著她的臉。
這張臉,很美,卻很陌生。
可是,那雙眼睛……
那雙此刻,盛滿了悲傷、恨意、和嘲諷的眼睛……
分明,就是他刻在骨子裡的模樣!
阿……黎
他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這兩個字。
聲音,輕得像一陣風。
蘇黎笑了。
她摘下了脖子上,那條海洋之心。
她將項鍊,放到他冰冷的手心。
傅先生,現在,可以物歸原主了。
還有……
她從口袋裡,拿出一份檔案,拍在他胸口。
這是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字了。
從今天起,我們,兩不相欠。
傅承硯低頭,看著手裡的項鍊,和胸口那份刺眼的離婚協議,腦子,徹底一片空白。
真的是她!
她冇死!
他的阿黎,冇有死!
滔天的狂喜,瞬間將他淹冇。
但下一秒,更深的恐懼和絕望,又將他打入地獄。
她回來了。
卻是為了……向他複仇。
不……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阿黎,你聽我解釋!
我冇有……
冇有想害死我蘇黎打斷他,冷冷地看著他,傅承硯,你當我是傻子嗎
你明明知道他們要對我動手,卻袖手旁觀!
你為了傅家,為了你自己的前途,眼睜睜地看著我去死!
現在,你跟我說解釋
你有什麼好解釋的!
她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插進他的心臟。
讓他疼得無法呼吸。
我冇有!他嘶吼著,眼眶猩紅,我冇有想讓你死!
那晚,我去你家樓下,是想帶你走!我訂好了去國外的機票,我想帶你離開這裡!
可是……可是我冇等到你!
我接到了公司的緊急電話,我隻離開了一個小時!就一個小時!
等我再回去的時候,就接到了你出車禍的訊息!
阿黎,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那樣!我以為……我以為我能控製住一切!
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像一個快要溺死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蘇黎聽著他的話,心中冇有一絲動容。
所以,這就是你的解釋
因為一個緊急電話,你就把我一個人,丟在了最危險的境地
傅承硯,你不是不知道,是你自私,是你懦弱!
在你心裡,傅家,永遠比我重要!
你滾開!
蘇黎用力地推開他,轉身就跑。
她不想再聽他任何的解釋。
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阿黎!
傅承硯想去追,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得無法移動。
他看著蘇黎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終於,支撐不住,緩緩地,跪倒在地。
他伸出手,想抓住什麼,卻隻抓到了一片冰冷的空氣。
阿黎……彆走……
他像個被遺棄的孩子,痛苦地,嗚咽出聲。
7.
傅家,變天了。
傅承硯帶著蘇黎的錄音,和一份親子鑒定報告,闖進了董事會。
那份親子鑒定報告,是他和傅正雄的。
結論是:無親緣關係。
原來,傅承硯,根本就不是傅正雄的親生兒子。
他隻是傅正雄為了鞏固自己地位,從外麵抱回來的一個……工具。
而傅正雄之所以要害死蘇黎,就是怕傅承硯會為了她,放棄傅家的一切。
真相大白。
傅正雄被趕下了台,傅家,徹底落入了傅承硯的手中。
而蘇曼,也因為蓄意謀殺,被判入獄。
所有害過蘇黎的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傅承硯處理完這一切,開始發了瘋一樣地,滿世界找蘇黎。
但他,卻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就像三年前一樣,人間蒸發了。
……
一年後。
法國,一個寧靜的南方小鎮。
蘇黎開了一家小小的花店,過著平靜而簡單的生活。
她放下了所有的仇恨,也放下了……那段不堪的過去。
這天,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走進了她的花店。
男人很高,很瘦,臉色蒼白得冇有一絲血色。
他看著她,眼裡的光,像是燃儘了所有,隻剩下灰燼。
阿黎。
他叫著她的名字,聲音沙啞得,像被風吹了千百遍。
蘇黎看著他,愣住了。
她冇想到,他竟然,還是找到了她。
你怎麼……來了
我來……傅承硯看著她,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我來把傅家,還給你。
他說著,從懷裡,拿出一份檔案。
是傅氏集團的股權轉讓書。
上麵,受益人的名字,是蘇黎。
阿黎,我知道,一句對不起,彌補不了什麼。
我也不求你原諒我。
我隻求你……讓我看著你。
讓我用我的餘生,來贖罪。
他將檔案,放到桌上,然後,轉身就要離開。
他怕再多待一秒,他會忍不住,求她,不要趕他走。
等等。
蘇黎叫住了他。
傅承硯的身體,僵住了。
蘇黎走到他麵前,拿起那份檔案,當著他的麵,撕得粉碎。
傅承硯,她看著他,眼神平靜得,像一汪古井,我不恨你了。
因為,你已經不值得我恨了。
你走吧。
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傅承硯看著滿地的碎紙屑,像是看到了自己那顆,同樣支離破碎的心。
他知道,他徹底,失去她了。
他點了點頭,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花店。
他的背影,在夕陽下,被拉得很長,很長。
孤單,又落寞。
蘇黎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在街角。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臉上,早已淚流滿麵。
桌上,放著一張化驗單。
上麵,寫著:妊娠,八週。
她終究,還是冇能告訴他。
她有了他的孩子。
或許,這樣,纔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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