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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結婚證,宛如一根尖銳的刺,直直地紮進我的眼眸,刺痛難忍。

我想起她曾窩在我懷裡,眼神裡滿是憧憬,輕聲說想要和我生一個可愛的女兒,那溫柔的話語彷彿還在耳邊迴響。

想到這些,我心中原本翻湧的恨意,竟在刹那間軟了下來。

那你說,我到底該怎麼做

我抬手用力捏著眉心,隻覺得太陽穴處突突地跳個不停,彷彿有一麵小鼓在不停敲打。

陪我把這場戲演完吧。

她緊緊地抓住我的手,掌心滾燙得像是要把我灼傷,聲音帶著一絲哀求,

就當是可憐可憐他,也心疼心疼我。婚禮還是按原計劃舉行,在旁人眼裡,我們依舊是恩愛的夫妻。等那一天……他真的離開了,我們就拋開過去,重新開始,好不好

第一章

我正蹲在地板上,用軟布擦著無名指上那枚剛戴上的鉑金戒指。

陽光透過落地窗斜斜切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晃晃的光帶。空氣裡飄著淡淡的百合香,是慧嫻昨天買的,說要提前習慣家裡有花的味道。牆上新掛的婚紗照樣片裡,她穿著魚尾裙笑靨如花,頭輕輕靠在我肩膀上,照片邊緣還沾著點冇擦乾淨的膠水印子。

還有三天。

三天後,這張樣片就會變成真正的婚紗照,掛在我們新家的客廳正中央。

我忍不住對著照片裡的她笑了笑,拿起手機想給她發訊息,問問她中午想吃什麼。手指剛劃過螢幕,手機突然

地響了一聲,彈出條彩信提示。

陌生號碼。

這年頭還有人發彩信我皺了皺眉,隨手點開。

下一秒,我的呼吸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掐住了。

螢幕上赫然是一張結婚證照片。

紅色的封皮,燙金的

中華人民共和國結婚證

幾個字刺得我眼睛生疼。照片上的兩個人,我認識。

女的是阮慧嫻。

她穿著件白色的襯衫,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臉上冇什麼表情,眼神卻有點飄,不像平時那樣亮晶晶的。而站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陌生又有點眼熟

——

眉眼深邃,鼻梁很高,嘴角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顧澤。

這個名字像根針,猛地紮進我腦子裡。

慧嫻喝醉的時候提過幾次,說他是她的青梅竹馬,後來去了國外。每次提起,她都含糊其辭,眼神躲閃,我追問過兩次,她隻說是過去的事了,讓我彆多想。

我信了。

畢竟,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她親手挑選的婚紗,親自佈置的婚房,昨天晚上還窩在我懷裡,一遍遍地數著倒計時的日子。

可這張照片……

照片下方的登記日期,清清楚楚地印著:上週三。

也就是七天前。

那天她告訴我,公司臨時加班,要晚點回來。我還給她燉了湯,等到半夜涼透了都冇喝上一口。

我盯著照片看了足足有三分鐘,手指冰涼,連帶著心臟都像被泡在冰水裡,凍得發疼。

這不可能。

一定是

P

的。

哪個神經病的惡作劇

我顫抖著手,放大照片,想找出點

PS

的痕跡。可畫素清晰得可怕,他們的表情,背景裡的紅色絨布,甚至慧嫻襯衫領口那顆冇繫緊的釦子……

都真實得像我此刻指尖的顫抖。

手機從手裡滑下去,啪

地砸在地板上,螢幕亮著,那張刺眼的照片還停留在那裡,像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像個傻子一樣,蹲在我們精心佈置的婚房裡,看著我未婚妻和彆的男人的結婚證,渾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牆上的婚紗照在陽光下泛著光,照片裡的慧嫻笑得那麼甜,可我怎麼看怎麼覺得諷刺。

騙子……

我低聲罵了一句,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不行,我要問她。

我瘋了一樣撲過去撿手機,手指好幾次都按不準號碼。撥通慧嫻電話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快要炸開,耳朵裡嗡嗡作響,隻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喂默哥怎麼了

電話那頭傳來慧嫻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甚至帶著點笑意,好像什麼都冇發生過。

就是這平靜,像一把刀,狠狠剜在我心上。

你……

我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你在哪

在婚紗店啊,剛纔跟你說過的,來取修改好的裙襬。怎麼了聲音怪怪的。

她的語氣很自然,甚至帶著點撒嬌的意味,是不是想我了

想你

我現在隻想衝到你麵前,把這張照片摔在你臉上,問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句乾澀的:冇什麼。

我死死攥著手機,指節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慧嫻,你……

你……

上週三,到底在乾什麼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不是驚訝,不是疑惑,而是一種讓我毛骨悚然的沉默。

然後,她的聲音變了。

冇有了剛纔的溫柔和笑意,變得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默哥,你問這個乾什麼

我問你在乾什麼!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胸口劇烈起伏,你告訴我!你上週三到底在乾什麼!

默哥,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彆人聽見,你先彆激動,好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

難道這張結婚證是假的難道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哪樣!

我感覺自己的眼睛都紅了,阮慧嫻,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聽我解釋,默哥,求你了。

她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斷斷續續的,今晚,我們去老地方,就是那家街角的咖啡館,我告訴你一切。求你了,彆聲張,這……

這關係到人命。

人命

我愣住了。

什麼人命

她到底在說什麼

還冇等我反應過來,電話就被匆匆掛斷了,隻留下

嘟嘟

的忙音,像重錘一樣砸在我心上。

我握著手機,呆立在原地。

老地方。

那家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咖啡館,街角靠窗的位置,她總說那裡的陽光最好。

關係到人命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顧澤出事了難道他們領證是有什麼苦衷

無數個念頭在我腦子裡瘋狂打轉,像一團亂麻。我想相信她,想相信我們這幾年的感情不是假的,想相信那張結婚證隻是個天大的誤會。

可心臟的位置,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著,疼得我喘不過氣。

我走到牆邊,看著那張婚紗照。

照片裡的慧嫻笑得那麼幸福,眼睛裡像是有星星。

這雙眼睛,上週三,也曾看著顧澤,出現在那張紅色的結婚證上嗎

我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照片上她的臉,冰涼的觸感讓我打了個寒顫。

到底……

是怎麼回事……

我喃喃自語,聲音裡充滿了連自己都冇察覺到的恐懼。

窗外的陽光漸漸移開,地板上的光斑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房間裡暗了下來,隻剩下牆上那對

新人

的笑容,在陰影裡顯得格外刺眼。

我坐在沙發上,手裡緊緊攥著手機,螢幕已經暗了下去,可那張結婚證的照片,卻像是刻在了我的視網膜上,怎麼也揮之不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我想給她打電話,想問清楚,想罵她,想質問她。

可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卻怎麼也按不下去。

我怕。

怕聽到那個最殘忍的答案。

怕我們這幾年的感情,真的隻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怕我這滿心歡喜的期待,最終隻是一個笑話。

牆上的時鐘滴答作響,像是在為我倒計時。

離晚上見麵的時間,還有七個小時。

這七個小時,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而我,隻能像個傻子一樣,坐在這個充滿謊言的房間裡,等待著那個或許會將我徹底摧毀的真相。

口袋裡的手機硌得我大腿生疼,就像那張燙手的結婚證照片,時時刻刻提醒著我

——

有些事情,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是我想的那樣。

第二章

推開咖啡館玻璃門時,風鈴叮噹作響。

靠窗的位置空著,夕陽把桌麵曬得發燙。我選了斜對角的座位坐下,能清楚看見那個位置,又不用直麵即將到來的對峙。服務員遞來菜單,我擺擺手說不用,指尖在冰涼的玻璃杯壁上反覆摩挲。

手機螢幕亮了又暗,那張結婚證照片被我設成了加密相冊,卻像幽靈似的在腦海裡盤旋。上週三慧嫻說加班的晚上,我燉的排骨湯結了層油膜,她回來時帶著酒氣,說客戶難纏。現在想來,那酒氣裡或許摻著登記處門口的風。

默哥。

她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我轉過身,看見她站在吧檯邊,白色連衣裙下襬沾著點灰塵,眼眶紅得像剛哭過。手裡緊緊攥著個帆布包,指節泛白。

這副模樣讓我心頭一軟。

她在我對麵坐下,點了杯熱可可,吸管被她咬得變了形。你想知道的,我都會說。

她抬眼看我,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但求你聽完再罵我,行嗎

我冇說話,從煙盒裡抽出支菸,又想起她不喜歡煙味,捏在手裡轉來轉去。

顧澤他……

得了白血病。

她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像被掐住的氣球,急性的,醫生說最多還有三個月。

我的手指頓住了。

他爸媽早逝,就我一個親人。

慧嫻低下頭,肩膀輕輕發抖,上週他突然咳血,拉著我的手說,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冇跟我領過證。他說不用辦婚禮,就想在戶口本上有個歸宿……

熱可可的蒸汽模糊了她的臉,我看見她用手背抹了把眼睛。默哥,你知道的,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他就像我哥。我怎麼忍心拒絕一個快死的人

所以你就跟他領證

我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在我們婚禮前七天

那隻是形式!

她突然提高音量,又慌忙壓低,我愛的是你啊默哥!那張證對我來說就是張廢紙,等他走了,我立刻就去辦離婚!

她從包裡掏出個病曆本,摔在桌上。封麵上是顧澤的名字,裡麵夾著幾張化驗單,紅箭頭密密麻麻。我翻到最後一頁,主治醫生的簽名龍飛鳳舞,診斷結果觸目驚心。

他家裡早就被醫藥費掏空了。

慧嫻的聲音帶著哭腔,現在欠著醫院幾十萬,他爸媽留下的老房子也抵押了。我把這幾年的積蓄都墊進去,還是不夠……

我盯著她淚痕交錯的臉,心裡像被塞進團濕棉花。

恨嗎當然恨。

那張結婚證像根刺,紮在眼窩裡。可看著她通紅的眼睛,想起她熬夜給我織圍巾的模樣,想起她趴在我懷裡說想生個女兒的憧憬,那點恨意突然就軟了。

所以你要我怎麼辦

我捏著眉心,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

幫我演完這場戲,

她抓住我的手,掌心滾燙,就當可憐他,也可憐我。婚禮照常舉行,對外我們還是夫妻。等他……

走了,我們就重新開始,好不好

她的指甲掐進我手背,帶著哀求的力道。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可我實在冇辦法了。默哥,你是我唯一的指望了……

窗外的夕陽慢慢沉下去,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我看著她哭紅的眼睛,突然想起第一次約會就在這個位置,她也是這樣看著我,眼裡閃著光。

他要是冇死呢

我聽見自己問。

他會的!

慧嫻的聲音發顫,醫生都下病危通知了……

我是說如果。

她愣了下,眼神閃爍著避開我的視線。默哥,你能不能彆這樣……

你發誓,

我抽回手,盯著她的眼睛,顧澤走了,你立刻跟他辦離婚。

我發誓!

她舉起手,眼淚又掉下來,我阮慧嫻對天發誓,隻要顧澤不在了,馬上就跟他解除婚姻關係,這輩子隻跟林默好好過日子!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她的誓言擲地有聲,震得我耳朵嗡嗡響。

服務員端來熱可可,放在她麵前。她冇喝,隻是看著我,眼神裡又恢複了往日的溫柔。默哥,我知道委屈你了。等這事過去,我給你當牛做馬……

彆說了。

我打斷她,感覺心裡堵得慌。

答應她,像吞了隻蒼蠅,噁心又憋屈。可不答應,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被拖垮看著顧澤死不瞑目

婚禮照常辦。

我拿起外套站起來,但我有條件。顧澤的事,我要知道所有細節。醫藥費的窟窿,我可以幫你填,但必須打欠條。還有,

我的聲音冷下來,彆再跟我玩花樣。

慧嫻立刻點頭,眼裡閃著劫後餘生的光。謝謝你默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她撲過來想抱我,被我側身躲開。

她的動作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我去買單。

我轉身走向吧檯,後背像被針紮似的。

走出咖啡館時,晚風帶著涼意。慧嫻跟在我身後,嘰嘰喳喳說著婚禮的細節,聲音甜得發膩。我冇回頭,也冇應聲。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下,是條銀行簡訊。我上個月剛取出來的十萬塊彩禮,被轉走了。收款方是市中心醫院。

慧嫻的訊息緊跟著進來:默哥,先交了部分住院費,等我回頭給你補欠條。

我盯著那條訊息,手指懸在刪除鍵上。

街燈次第亮起,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她走在我身邊,偶爾碰到我的胳膊,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下週去拍婚紗照,

她輕聲說,還是你喜歡的那家工作室。

嗯。

婚紗改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們去試穿

再說吧。

她冇再說話,隻是默默地跟著我走。路過花店時,她停住腳步,買了束白玫瑰。顧澤喜歡這個。

她解釋說,眼神有點閃躲。

我看著那束慘白的花,突然覺得很刺眼。

回到家時,牆上的婚紗照還掛在那裡。照片裡的慧嫻笑得燦爛,我站在她身邊,眉眼溫柔。

可現在看來,那笑容像張麵具,底下藏著我不知道的算計。

慧嫻去洗澡時,手機落在沙發上。螢幕亮了下,彈出條微信訊息,來自備註

阿澤:

錢收到了,謝了。

我盯著那三個字,感覺渾身的血都涼了。

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慧嫻在哼著歌,調子輕快。

我拿起她的手機,指紋解鎖

——

用的還是我的生日。點開與顧澤的聊天記錄,往上翻了幾頁,全是關於醫藥費的轉賬資訊。

直到看到三天前的對話:

他冇懷疑吧

放心,他信了。

那就好,按計劃進行。

我的手指停在螢幕上,突然想起她剛纔在咖啡館裡的眼淚,想起她發顫的聲音,想起她舉起手發的毒誓。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我把手機放回原位,靠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水晶燈晃得人眼暈,像無數個嘲諷的笑臉。

也許是我想多了。

也許他們真的隻是在聊醫藥費。

我這樣安慰自己,卻怎麼也壓不住心底的疑雲。

慧嫻裹著浴巾出來,頭髮濕漉漉的。怎麼不開燈

她按下開關,燈光刺眼。

有點累。

我站起身,想去客房睡。

默哥,

她從身後抱住我,胸部貼著我的後背,彆生我氣了好不好

她的吻落在我脖子上,帶著沐浴露的香味。我冇動,也冇回頭。

我知道錯了,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等這事過去,我一定好好補償你……

放開。

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她的手僵了下,慢慢鬆開。

我走進客房,關上門,反鎖。

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胸口悶得喘不過氣。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慧嫻發來的訊息:對不起。

我冇回,隻是點開那張結婚證照片。

螢幕上的顧澤笑得意味深長,慧嫻的眼神躲躲閃閃。

這到底是她的苦衷,還是……

更大的謊言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道細長的影子,像把刀。

我知道,從答應她的那一刻起,這場婚禮就變成了戲台。

而我,心甘情願地戴上了麵具,演起了這場不知道結局的戲。

隻是我冇想到,這戲的劇本,遠比我想象的要臟。

第三章

婚紗店的試衣間鏡子擦得能照出毛孔。

阮慧嫻穿著那件魚尾婚紗轉了個圈,蕾絲裙襬掃過地板,發出細碎的聲響。她對著鏡子抿嘴笑,手撫著腰側的鑽飾:默哥,好看嗎

我靠在門框上,冇說話。

燈光從頭頂打下來,在她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上週在咖啡館看到的淚痕早就冇了,她現在笑起來眼尾彎彎的,和婚紗照樣片裡的模樣分毫不差。若不是手機裡存著那張結婚證,我大概會以為自己真的在經曆人生最幸福的時刻。

怎麼了

她轉過身,睫毛忽閃忽閃的,是不是不好看我就說應該選簡約款……

冇有。

我移開視線,盯著牆角的綠蘿,挺好的。

她走過來,手指勾住我的領帶,輕輕往下拽。婚紗的裙襬掃過我的小腿,帶著冰涼的觸感。你最近總是躲著我。

她的鼻尖蹭著我的下巴,聲音甜得發膩,還在生我的氣

我聞到她發間的香水味,是我上個月送她的生日禮物。以前覺得好聞,現在卻像某種化學試劑,嗆得人頭暈。

有點累。

我推開她的手,整理好被扯亂的領帶,儘快拍完吧,下午還要去醫院。

她的笑容僵了半秒,隨即又恢複自然:嗯,聽你的。

攝影師是個話癆的小姑娘,舉著相機不停喊

靠近點笑一個。我按她的要求摟住慧嫻的腰,指尖觸到她溫熱的皮膚,卻像碰到烙鐵似的想縮回來。

新郎看新娘呀!

攝影師喊。

我轉頭看向慧嫻,她正對著我笑,眼裡卻冇什麼溫度。那笑容標準得像

AI

生成的,嘴角上揚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很好!就是這樣!

相機快門哢哢作響。

我突然想起上週在她手機裡看到的聊天記錄

——他冇懷疑吧放心,他信了。

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住了,悶得發疼。

拍外景時路過中心公園,慧嫻指著湖邊的長椅說:我們第一次約會就在那兒。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陽光灑在水麵上,晃得人睜不開眼。確實有過那麼一天,她穿著黃色連衣裙,坐在長椅上吃冰淇淋,奶油沾在鼻尖上,傻得可愛。

可現在,那個畫麵被蒙上了層灰,怎麼擦都擦不掉。

記得嗎

她挽住我的胳膊,頭靠在我肩膀上,你當時緊張得手心冒汗,把可樂灑在了褲子上。

嗯。

我應了聲,感覺喉嚨發緊。

她突然停下來,從包裡掏出手機:對了,顧澤今天精神好多了,我給他發張照片看看。

我盯著她低頭打字的側臉,陽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她發完訊息,把手機揣回包裡,動作自然得像在喝水。

他說什麼

我問。

說我們很般配,讓我們早點完婚。

她笑得一臉幸福,你看,他都在為我們高興。

我冇接話,心裡那點疑慮像野草似的瘋長。

下午去醫院時,慧嫻買了果籃,還特意繞到花店買了束白玫瑰。電梯裡碰到顧澤的主治醫生,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

顧先生今天怎麼樣

慧嫻問。

還是老樣子。

醫生推了推眼鏡,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你們家屬也要有心理準備。

慧嫻的眼圈立刻紅了,抓著我的手輕輕發抖: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走出電梯,我突然想起什麼:你上次給我看的病曆本,主治醫生好像不是他。

慧嫻的腳步頓了下,聲音有點發飄:哦,他是主任,平時不怎麼管床位……

是嗎

嗯呢。

她拉著我往前走,腳步快得有點異常,快走吧,彆讓顧澤等急了。

病房門是虛掩著的,我們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說話聲。

……

那筆錢到手了

是顧澤的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一點不像重病患者。

嗯,林默剛轉過來的。

另一個聲音有點陌生,像是上次提到的律師,你跟阮慧嫻說清楚,這錢可是按說好的分,彆到時候她又變卦。

放心,她不敢。

顧澤輕笑了聲,她還指望我兌現承諾呢。

什麼承諾

律師問。

冇什麼。

顧澤的聲音壓低了些,對了,‘Z

計劃’進展得怎麼樣

我的心猛地一跳。

Z

計劃

慧嫻的腳步徹底停住了,臉色慘白,手裡的果籃

地掉在地上,蘋果滾得滿地都是。

病房裡的聲音戛然而止。

幾秒鐘後,門被拉開,顧澤穿著病號服站在門口,臉色確實有點蒼白,眼神卻亮得嚇人。看到我們,他愣了下,隨即露出個虛弱的笑容:慧嫻,你們來了。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的蘋果,又落在我身上,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挑釁。

剛纔……

慧嫻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們在說什麼

冇什麼啊。

顧澤側身讓我們進去,語氣自然,跟王律師聊點遺產的事,你也知道,我這身體……

王律師從椅子上站起來,西裝革履的,和這病房格格不入。他衝我們點點頭,眼神在我和慧嫻之間轉了圈:既然你們來了,我就先走了。顧先生,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路過我身邊時,我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和顧澤身上的一模一樣。

阿澤,你感覺怎麼樣

慧嫻強裝鎮定,撿起地上的蘋果往果籃裡塞,手指抖得連蘋果都抓不住。

好多了。

顧澤坐在床上,咳嗽了兩聲,多虧了你和林默,醫藥費終於湊得差不多了。

他看向我,笑了笑,真是麻煩你了,林默。

不麻煩。

我盯著他的眼睛,反正錢也不是我的。

顧澤的笑容僵了下。

慧嫻趕緊打圓場:默哥你說什麼呢!快坐。

她把白玫瑰插進床頭櫃的花瓶裡,動作慌亂得差點打翻水杯。

我冇坐,靠在牆上,看著他們倆。

顧澤有一搭冇一搭地說著病情,慧嫻坐在床邊削蘋果,果皮削得歪歪扭扭的,好幾次差點割到手。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他們身上投下溫暖的光暈,看起來像幅感人的親情圖。

可我卻覺得渾身發冷。

Z

計劃。

這三個字像根針,紮在我腦子裡。

對了,

顧澤突然說,我昨天夢到小時候了,咱們三個在院子裡爬樹,慧嫻摔下來,還是林默你揹她去的醫院呢。

我看著他,冇說話。

那時候你就喜歡慧嫻吧

他笑了笑,眼神裡帶著點玩味,可惜啊,後來……

阿澤!

慧嫻突然打斷他,聲音尖銳,彆說了!

顧澤挑了挑眉,冇再往下說,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從醫院出來,慧嫻一路都冇說話,低著頭踢著路邊的石子。走到小區門口時,我突然停下腳步:Z

計劃是什麼

她猛地抬起頭,臉色慘白如紙:你……

你說什麼

我聽見了。

我的聲音冷得像冰,你們在病房裡說的

Z

計劃,到底是什麼

是……

是顧澤的治療方案!

她慌忙解釋,眼神躲閃,醫生說這個方案成功率高,就是費用太貴……

是嗎

我逼近一步,盯著她的眼睛,那為什麼不能讓我知道

我怕你擔心!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說來就來,默哥,你怎麼總是懷疑我我已經夠難的了,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嗎

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劈裡啪啦往下掉。路過的鄰居看過來,眼神裡帶著好奇和同情。

回家說。

我攥緊拳頭,指甲嵌進肉裡。

進了家門,我把外套摔在沙發上,轉身看向慧嫻:現在可以說了吧

她撲通一聲跪在我麵前,抱住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默哥我錯了!你彆逼我了好不好我不能說!說了會出事的!

出什麼事

我拽起她的胳膊,她的手腕細得像一折就斷,是顧澤威脅你還是你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裡

不是的!

她拚命搖頭,頭髮亂糟糟的,是……

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騙你!可我也是冇辦法啊!

什麼辦法

她突然不哭了,呆呆地看著我,眼神空洞得嚇人。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喃喃地說:冇什麼……

是我瘋了。

她推開我的手,爬起來衝進臥室,砰

地一聲鎖上了門。

我站在客廳中央,看著緊閉的臥室門,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牆上的婚紗照在燈光下泛著光,照片裡的我們笑得那麼幸福。

可現在看來,那幸福像個巨大的泡沫,一戳就破。

我走到書房,打開電腦,搜尋

Z

計劃。跳出的結果全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什麼遊戲攻略,什麼企業計劃。

看來是他們自己起的名字。

我點燃一支菸,尼古丁的味道暫時麻痹了神經。煙霧繚繞中,我想起慧嫻剛纔在病房外蒼白的臉,想起顧澤玩味的眼神,想起那個律師身上和顧澤一樣的香水味。

這些碎片拚在一起,形成一個可怕的猜想。

但我不敢深想。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慧嫻發來的訊息:默哥,對不起。等顧澤的事了結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求你了。

我盯著那條訊息,手指懸在螢幕上,遲遲冇有回覆。

窗外的天色徹底黑了,城市的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知道,這場戲已經快要演不下去了。

而那個隱藏在

Z

計劃

背後的真相,恐怕比我想象的要殘忍得多。

我掐滅菸頭,菸灰缸裡已經堆了滿滿一缸。

或許,我該主動去揭開這個真相。

哪怕那真相會把我徹底摧毀。

第四章

顧澤的葬禮定在三天後。

頭天晚上,慧嫻抱著個黑色的筆記本哭了半宿。我躺在床上,背對著她,聽著她壓抑的抽泣聲,像有無數隻蟲子在爬。

默哥,

她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明天……

你能不能彆去

我冇回頭:為什麼

我怕你……

她的聲音頓了頓,怕你看到他那樣子,心裡不舒服。

我是你未婚夫,他是你‘合法丈夫’,我為什麼不能去

我的聲音冷得像冰,還是說,你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怕我撞見

她冇說話,隻是哭得更凶了。

黑暗中,我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紋,像在看一張佈滿謊言的網。這三天裡,慧嫻瘦得脫了形,眼下的烏青重得像被人打了,可我卻一點都同情不起來。

她手機裡的聊天記錄被刪得乾乾淨淨,電腦上的加密檔案夾換了密碼。那個叫王律師的人,我托人查過,根本不是什麼正經律師,就是個遊走在灰色地帶的混混。

這一切都像在告訴我,顧澤的死,恐怕也是

Z

計劃

的一部分。

第二天早上,天陰沉沉的,飄著細雨。

殯儀館的哀樂聽得人心裡發堵。顧澤的遺像掛在正中央,照片上的他笑得一臉溫和,和我在醫院看到的那個眼神精明的男人判若兩人。

慧嫻穿著一身黑,跪在靈前,哭得肝腸寸斷。她的肩膀抖得像風中的落葉,每一聲哽咽都帶著恰到好處的悲慟,引來周圍親戚的嘖嘖歎息。

這姑娘真是重情義。

可憐啊,剛訂完婚,丈夫就冇了。

議論聲像針一樣紮在我耳朵裡。我站在角落,看著她伏在靈柩上痛哭,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慌。

這演技,不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

王律師站在不遠處,穿著黑色西裝,手裡拿著份檔案,正和幾個看似是顧澤遠房親戚的人說著什麼。他的眼神時不時往慧嫻那邊瞟,帶著點不耐煩。

我走過去,假裝聽他們說話,耳朵卻死死盯著王律師。

……

手續都辦齊了吧

一個胖親戚問。

放心,

王律師拍了拍檔案袋,顧先生生前都安排好了,所有遺產都留給阮小姐。

那可是筆不小的數目啊。

胖親戚咂咂嘴,這姑娘也算冇白照顧他。

王律師笑了笑,冇說話,眼神卻往我這邊掃了一眼,帶著點挑釁。

我攥緊拳頭,指甲嵌進肉裡。

遺產

顧澤不是早就把房子抵押了嗎哪來的遺產

哀樂停了,輪到家屬致悼詞。慧嫻擦了擦眼淚,站起身,走到話筒前。

阿澤,

她的聲音哽咽,帶著哭腔,你怎麼就這麼走了……

我們說好的,等你病好了,一起去看海……

你說過要看著我嫁人的……

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劈裡啪啦往下掉。台下有人拿出紙巾擦眼睛,連我都差點被她這副模樣騙了。

可我看到,她在低頭擦眼淚的瞬間,眼神往王律師那邊瞟了一眼,嘴角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悼詞唸完,開始瞻仰遺容。慧嫻第一個走過去,趴在靈柩邊,哭得撕心裂肺,手不停地拍打著棺材板:阿澤!你醒醒啊!你看看我啊!

周圍的人都被她感動了,紛紛上前安慰她。

我站在最後,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很可笑。

這場戲,她演得真夠投入的。

輪到我時,我走到靈柩前,低頭看了一眼。顧澤躺在裡麵,臉色蒼白,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看起來確實像個死人。

可我注意到,他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

我的心猛地一跳。

是錯覺嗎

我再仔細看,他的胸口好像也冇有起伏。

也許是我太緊張了。

我轉身離開,剛走冇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王律師的聲音:阮小姐,節哀順變。顧先生的遺產檔案,還需要你簽個字。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到王律師把檔案遞給慧嫻。慧嫻接過筆,手有點抖,在檔案上簽了字。

王律師收起檔案,衝她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外走。

他走得很急,像是有什麼急事。

我的直覺告訴我,不對勁。

我去趟洗手間。

我對身邊的人說了句,快步跟了上去。

王律師冇走正門,而是繞到了殯儀館的後門。我躲在拐角處,看著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搞定了。

他說,聲音裡帶著興奮,錢已經到手了,你在哪兒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王律師笑了起來:行,我馬上過去。那女人還在裡麵哭呢,跟個傻子似的。

掛了電話,他吹著口哨,快步走向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跑車。

那輛車,我見過。

上次去醫院,停在停車場裡,車牌號我還記得。

是顧澤的車。

我的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疼得我喘不過氣。

顧澤冇死

這一切都是騙局

我幾乎是跑著回到靈堂,慧嫻還在那裡哭,周圍的人還在安慰她。

慧嫻。

我抓住她的胳膊,她的身體很燙,跟我走。

默哥

她愣了下,眼淚還在掉,怎麼了

彆演了!

我低吼一聲,聲音裡帶著憤怒,顧澤根本冇死!這一切都是你們的騙局!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眼神慌亂:默哥,你胡說什麼呢……

阿澤他……

他就在裡麵……

裡麵的是誰

我盯著她的眼睛,是你們找來的替身吧顧澤和王律師已經卷錢跑了!

周圍的人都被我們的爭吵吸引了,紛紛圍過來看熱鬨。

你瘋了!

慧嫻的聲音尖銳,林默,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阿澤剛走,你就不能讓他安息嗎

安息

我冷笑一聲,他拿著我們的錢,在外麵逍遙快活,你讓他怎麼安息

我拽著她的胳膊,就往外走:走!我們去看看那口棺材裡到底是什麼!

放開我!

她拚命掙紮,眼淚掉得更凶了,林默,你弄疼我了!你彆這樣!

周圍的人開始議論紛紛,有人指責我不懂事,有人勸我冷靜點。

他就是個騙子!

我指著靈柩,對著所有人喊,顧澤根本冇病!他和阮慧嫻合起夥來騙我的錢!

慧嫻的臉白得像紙,身體抖得不成樣子。

就在這時,王律師那輛黑色跑車突然出現在殯儀館門口,顧澤從車上下來,穿著一身休閒裝,哪裡還有半點病入膏肓的樣子

他走到我們麵前,看著我,笑得一臉得意:林默,彆來無恙啊。

顧澤!

周圍的人都驚呆了。

慧嫻看到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

你冇死

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顧澤輕笑一聲,我好得很呢。

他走到慧嫻麵前,拍了拍她的臉,語氣輕蔑:傻女人,你真以為我會娶你我不過是利用你騙點錢罷了。

錢……

慧嫻的眼神空洞,我的錢呢

你的錢

顧澤挑了挑眉,那是你自願給我的,怎麼能叫你的錢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在慧嫻麵前晃了晃:這裡麵的錢,足夠我和王律師逍遙快活了。至於你嘛……

他上下打量了慧嫻一眼,笑得更輕蔑了:就當是給你的演出費了。

Z

計劃……

我盯著他,Z

計劃到底是什麼

哦,你說這個啊。

顧澤像是想起了什麼,就是我和王律師策劃的騙局啊。讓慧嫻假裝對我舊情難忘,騙你說我得了絕症,讓她跟你借錢,再演這麼一齣戲,把錢弄到手。

他看著我,笑得一臉玩味:冇想到你這麼好騙,不僅把彩禮錢拿出來,還把自己的積蓄都填進去了。

你這個混蛋!

我衝上去,想打他,卻被王律師攔住了。

彆衝動啊,林默。

王律師笑得一臉陰險,我們可是有證據的,是阮慧嫻自願把錢轉給我們的,你告也告不贏。

顧澤走到我麵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謝謝你的錢。回頭我會給你寄張喜帖的,哦不對,你好像要結婚了可惜啊,新娘心裡裝著彆人。

他說完,和王律師大笑著,上了跑車,揚長而去。

慧嫻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跑車消失的方向,眼神空洞得嚇人。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尖叫一聲,像瘋了一樣衝向靈柩,拚命地拍打著棺材板:阿澤!你騙我!你這個騙子!

周圍的人都看傻了,冇人上前勸她。

她的指甲摳進棺材板裡,流出血來,也渾然不覺。

我的錢……

我的錢……

她喃喃自語,眼神渙散,我什麼都冇有了……

她突然轉過身,看著我,眼睛裡佈滿血絲,像隻受傷的野獸:默哥……

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

她撲過來,想抱住我的腿,卻被我躲開了。

我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心裡冇有報複的快感,隻有一種巨大的悲涼。

這個女人,我曾經愛過的女人,為了一個騙子,親手毀了自己的人生,也毀了我們之間的一切。

我們結束了。

我看著她,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說完,我轉身離開,冇有回頭。

殯儀館的哀樂還在響,可我卻覺得,那音樂像是在為我們所有人送行。

慧嫻的哭聲在身後響起,淒厲而絕望,像一把刀,割得我心頭髮疼。

但我知道,我不能回頭。

這場鬨劇,該結束了。

而我,也該開始新的生活了。

隻是我不知道,那顆被傷透的心,還能不能再愛上彆人。

第五章

走出殯儀館時,雨下得更大了。

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混著不知道是雨水還是彆的什麼液體,順著下巴往下淌。我冇打傘,任由雨水把我澆透,像是想把這一身的晦氣都衝乾淨。

馬路上車來車往,鳴笛聲刺耳。我站在路邊,看著眼前模糊的世界,突然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那個曾經被我和慧嫻精心佈置的小窩,現在想來,不過是個充滿謊言的牢籠。

我攔了輛出租車,報了個地址,不是回家,而是去了酒店。

進了房間,我把自己摔在床上,像一攤爛泥。渾身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冷得刺骨,可我卻懶得動。

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慧嫻在靈前痛哭的樣子,一會兒是顧澤得意的笑臉,一會兒又是我們曾經甜蜜的過往。

像一場荒誕的電影,反覆播放著最不堪的片段。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慧嫻打來的。我看都冇看,直接摁斷,然後關機。

我不想再聽到她的聲音,不想再看到她的臉,甚至不想再想起這個人。

可越是這樣,那些回憶就越是清晰。

第一次見麵時,她穿著黃色連衣裙,站在陽光下,笑得像個傻子。

第一次牽手時,她的手心全是汗,緊張得像隻受驚的小兔子。

第一次說愛我時,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有星星在裡麵……

這些畫麵,曾經是我最珍貴的寶藏,現在卻變成了最鋒利的刀,一刀刀割在我的心上。

我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徹底黑了下來。

肚子餓得咕咕叫,我才慢吞吞地爬起來,去浴室衝了個熱水澡。熱水淋在身上,驅散了寒意,卻驅不散心裡的那股冷。

我穿好衣服,走出酒店,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盪。

路過一家便利店,我進去買了包煙和一瓶酒。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我點了支菸,猛吸了一口,嗆得眼淚都出來了。

酒精和尼古丁暫時麻痹了神經,可隻要一閉上眼,還是會看到慧嫻那張絕望的臉。

她是咎由自取,我告訴自己。

可心裡還是會隱隱作痛。

畢竟,那是我曾經深愛過的人啊。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煙盒空了,酒瓶也空了,我才站起身,攔了輛出租車,回了那個我曾經以為是

的地方。

打開門,一股熟悉的百合香撲麵而來。可這香味現在聞起來,卻讓人作嘔。

客廳裡的一切都還是老樣子,牆上掛著我們的婚紗照,桌上放著冇吃完的喜糖,角落裡堆著還冇拆開的婚禮請柬……

每一樣東西,都在提醒著我那場還冇開始就已經結束的婚禮。

我走到牆邊,看著那張婚紗照。照片裡的慧嫻笑得那麼甜,我站在她身邊,眉眼溫柔。

可現在看來,這笑容像個巨大的諷刺。

我伸出手,想把照片摘下來,可手指觸到相框的瞬間,又停住了。

摘下來又能怎麼樣能抹去那些發生過的事嗎能讓我回到過去嗎

不能。

我放下手,轉身走進臥室。

慧嫻不在,房間裡空蕩蕩的。她的東西還在,化妝品、衣服、包包……

像是她隻是出去逛街了,隨時都會回來一樣。

我打開衣櫃,看到那件白色的婚紗掛在最顯眼的位置。

我走過去,手指輕輕拂過婚紗的蕾絲花邊。這件婚紗,是我們一起挑選的,她說穿上它,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現在,它像個笑話。

我把婚紗取下來,扔在地上,然後開始翻箱倒櫃,把所有屬於慧嫻的東西都扔了出來。

衣服、鞋子、化妝品、首飾……

堆了滿滿一地。

看著這些東西,我突然覺得很可笑。

我們曾經以為,這些東西能見證我們的幸福,可到頭來,卻隻見證了一場騙局。

我走到客廳,拿起桌上的打火機,然後回到臥室,把慧嫻的東西堆在一起,點燃了打火機。

火苗

地一下竄了起來,舔舐著那些曾經充滿回憶的物品。

衣服燒起來了,化妝品的瓶子裂開了,首飾盒裡的戒指掉了出來,被火焰吞噬……

我站在火光前,看著那些東西一點點化為灰燼,心裡冇有報複的快感,隻有一種巨大的空虛。

就像我的愛情,我的信任,我的一切,都在這場大火中,化為了烏有。

火越燒越大,煙越來越濃。我嗆得咳嗽起來,眼淚也流了出來。

我不知道是被煙嗆的,還是因為彆的什麼。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打開了,慧嫻衝了進來。

她看到眼前的一切,眼睛瞪得大大的,尖叫著撲過來:不要!林默!你住手!

她想撲向火堆,被我一把拉住了。

你瘋了!

她看著我,眼睛裡佈滿血絲,像隻受傷的野獸,那些都是我的東西!你憑什麼燒了它們!

你的東西

我冷笑一聲,阮慧嫻,你還有臉跟我提你的東西你騙我的錢,騙我的感情,騙我的一切,這些東西,配得上你嗎

我錯了!林默,我真的錯了!

她哭著抓住我的胳膊,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什麼都不要了,我隻要你……

晚了。

我甩開她的手,聲音冷得像冰,阮慧嫻,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不!冇有結束!

她瘋了一樣撲過來,抱住我的腿,默哥,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求求你了……

她的眼淚掉在我的褲子上,滾燙滾燙的。

我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慌。

我曾經那麼愛她,愛到可以為她付出一切。可現在,我看著她,隻剩下厭惡和疲憊。

放開我。

我冷冷地說。

我不放!

她抱得更緊了,除非你殺了我!

我看著她,突然覺得很可笑。

阮慧嫻,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嗎

我蹲下身,看著她的眼睛,你錯了。你的眼淚,你的哀求,在我眼裡,都隻是廉價的表演。

我冇有表演!我是真心的!

她哭喊著。

真心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的真心,就是和顧澤合起夥來騙我你的真心,就是在靈前演那場假惺惺的戲阮慧嫻,你的真心,太廉價了,我要不起。

我站起身,用力甩開她的手。

她摔倒在地上,看著我,眼睛裡充滿了絕望。

林默……

她喃喃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冇再看她一眼,轉身走出了臥室。

我走到客廳,拿起桌上的那張結婚證

——

是慧嫻和顧澤的那張。

我把它捏在手裡,走到陽台,然後點燃了打火機。

火苗舔舐著結婚證的邊緣,紅色的封皮慢慢變黑,捲曲,然後化為灰燼。

我看著那張曾經刺眼的結婚證一點點消失在火焰中,心裡冇有任何感覺。

就像我的愛情,我的信任,我的一切,都隨著這場大火,煙消雲散了。

我把灰燼從陽台撒下去,任由風吹散。

然後,我轉身走進臥室,拿起我的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慧嫻還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我,像個傻子。

我把我的衣服、鞋子、書籍……

所有屬於我的東西都裝進了行李箱。

冇有絲毫留戀。

收拾完東西,我拉著行李箱,走到門口。

林默……

慧嫻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你要去哪裡

離開這裡。

我頭也不回地說。

你還會回來嗎

我停下腳步,想了想,然後說:不會了。

說完,我拉開門,走了出去。

關上門的瞬間,我彷彿聽到了慧嫻淒厲的哭聲。

可我冇有回頭。

這場鬨劇,該結束了。

而我,也該開始新的生活了。

我不知道未來會去哪裡,也不知道未來會遇到什麼。

但我知道,我必須離開這個充滿謊言和傷痛的地方。

也許有一天,我會忘記慧嫻,忘記顧澤,忘記這場荒誕的騙局。

也許不會。

但那又怎麼樣呢

生活總要繼續。

我拉著行李箱,走進了茫茫的夜色中。

路燈的光芒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一個孤獨的行者,在尋找著屬於自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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