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電話裡的晴天
下午三點,林晚的手機在出租屋的茶幾上震動起來。螢幕上跳動著媽的名字,旁邊還跟著個小小的太陽表情——那是她去年教陳秀蘭設置的,說這樣一看就知道是家裡來的電話。
她深吸一口氣,把手裡皺巴巴的麵試反饋單塞進沙發縫裡,又用遙控器關掉了循環播放的招聘網站頁麵。螢幕暗下去的瞬間,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黑。
喂,媽。林晚的聲音輕快得像剛曬過太陽,吃飯了冇
剛吃過,你呢陳秀蘭的聲音帶著點炒菜後的煙火氣,今天做了你爸愛吃的茄子燒豆角,他一個人吃了兩大碗。
林晚笑了笑。父親林建國去年冬天走後,母親總愛這樣,把話往他身上引,好像這樣就能假裝家裡還是熱熱鬨鬨的兩個人。
我也吃了,外賣點的魚香肉絲,可香了。她盯著冰箱裡孤零零的半盒牛奶說,您最近身體怎麼樣廣場舞還去跳嗎
去呢,不去你王阿姨她們老唸叨。陳秀蘭頓了頓,語氣裡多了點試探,晚晚啊,你上次說那個項目,做完了冇累不累啊
林晚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那個項目在上週已經黃了,甲方臨時撤資,整個團隊被遣散,她現在是個冇工作的人。
早做完啦,特順利!她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讓深秋的冷風灌進來一點,保持頭腦清醒,老闆還誇我來著,說要給我漲工資呢。我這正歇著呢,帶薪休假,舒服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陳秀蘭的聲音鬆快下來,開始絮叨鄰居家的瑣事,誰家的兒子結婚了,誰家的孫子考上重點小學了。林晚有一搭冇一搭地應著,眼睛卻瞟著茶幾上的簡曆——那是她改到淩晨三點的版本,投出去二十份,隻收到兩個麵試邀請,還都以經驗不符告終。
對了,陳秀蘭突然說,你小姨昨天來電話,說她同事的兒子也在你那城市,做IT的,要不……
媽!林晚趕緊打斷,我這兒忙著呢,哪有空相親啊。再說了,緣分這事兒急不來。
我也不是催你,就是覺得……
哎呀媽,我手機快冇電了,林晚看著滿格的電量撒謊,回頭再跟您說啊,您注意身體,彆老惦記我。
好好好,你也注意,天冷了多穿點,彆熬夜……
掛了電話,林晚靠在牆上,剛纔刻意揚著的嘴角一點點垮下來。窗外的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她卻對著手機螢幕裡那個太陽表情,長長地、無聲地歎了口氣。
第二章
朋友的沙發
又跟你媽撒謊了阿哲把一杯熱可可推到林晚麵前,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他們坐在常去的咖啡館角落,林晚剛結束一場堪稱災難的麵試——麵試官盯著她空白的離職證明,眼神像在看一個騙子。
不然呢林晚攪著杯子裡的棉花糖,跟她說我被裁員了,天天吃泡麪,晚上睡不著覺她能乾嘛除了整夜整夜地不睡覺,第二天坐火車過來給我送她醃的鹹菜,還能乾嘛
阿哲是她的大學同學,也是現在為數不多知道她處境的人。上週她被通知離職時,第一個電話打給的就是他,在電話裡哭得像個傻子。
你也彆太硬扛著。阿哲說,阿姨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說不定……
你不懂。林晚搖搖頭。她想起高二那年,自己期中考試數學隻考了58分,哭著回家跟陳秀蘭說。結果母親一夜冇睡,第二天一早就揣著家裡僅有的積蓄,坐了兩個小時的車去市裡,托人給她找數學家教。那時候父親剛做完手術,家裡正缺錢,母親卻硬是咬牙請了最貴的老師。
從那時候我就知道,林晚低聲說,我的一點小事,在她那兒都會變成天大的事。她解決不了,就隻能自己扛著,整夜整夜地熬。我不想再讓她那樣了。
阿哲冇說話,從包裡拿出一疊紙遞給她:這是我托朋友找的幾個機會,都是小公司,但至少能先穩住。你看看
林晚接過來,眼眶有點發熱。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裡,阿哲的沙發是她唯一能卸下防備的地方。上次她因為低血糖在地鐵站暈倒,也是阿哲第一時間趕來,揹著她去醫院,墊付了醫藥費。
謝了。她吸了吸鼻子,等我找到工作,請你吃大餐。
大餐不急,阿哲笑了,先請我吃你媽寄的鹹菜就行,上次你帶來的那個,特下飯。
提到鹹菜,林晚突然想起什麼,拿出手機給陳秀蘭發微信:【媽,寄點鹹菜來吧,同事都說上次的特好吃】。
發完資訊,她看著螢幕上那個太陽表情,心裡稍微鬆快了點。至少這樣,母親會覺得她她過得真的不錯,還有閒心惦記著鹹菜的味道。
第三章
母親的直覺
陳秀蘭掛了電話,卻冇像往常那樣去洗碗。她坐在沙發上,手裡攥著還冇掛斷的手機,眉頭皺得緊緊的。
剛纔晚晚的聲音,聽著是挺高興的,可那高興勁兒像浮在水麵上的油花,一戳就破。尤其是說到工作的時候,語速快得不正常,還老想岔開話題。
她拿起桌上的老花鏡戴上,翻出相冊。裡麵有一張晚晚剛上大學時的照片,紮著馬尾辮,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那時候的女兒,什麼事都跟她說,考試冇考好會哭,跟同學鬧彆扭會氣鼓鼓的,連收到男生的情書都會紅著臉跟她講。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好像是晚晚剛工作那年,說被上司批評了,在電話裡哭。她當時急得直跳腳,一個勁兒地說不行就回來,媽養你,結果晚晚第二天就說冇事了,老闆跟我道歉了。現在想想,那時候女兒說不定就是在安慰她。
老林啊,陳秀蘭對著旁邊空著的沙發說,你說晚晚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
沙發當然不會迴應她。她歎了口氣,起身去陽台翻找東西。角落裡有個紙箱,裡麵裝著晚晚寄回來的東西,她都捨不得扔。她翻出一張去年的明信片,上麵印著晚晚公司樓下的咖啡店,女兒寫著媽,我在這裡喝咖啡呢,陽光特彆好。
陳秀蘭拿著明信片,手指在陽光特彆好那幾個字上摩挲著。她突然想起昨天給小姨打電話,小姨說晚晚那公司好像裁員了,我聽我同事說的,當時她還罵小姨彆瞎打聽,現在卻覺得心裡發沉。
她走到衣櫃前,打開最下麵的抽屜,拿出一個布包。裡麵是她攢的錢,打算給晚晚做嫁妝的。她數了數,又塞回幾張存摺,然後開始收拾行李——一個小小的帆布包,裝了兩件換洗衣裳,還有晚晚愛吃的那罐鹹菜。
她冇給晚晚打電話說要去,就像那次女兒說想吃她包的餃子,她淩晨三點起來趕火車,就為了讓女兒中午能吃上熱乎的。
這次,她也想給女兒一個驚喜。她想看看,那個總說一切都好的女兒,到底過得怎麼樣。
收拾完行李,陳秀蘭抬頭看了看天。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可她心裡卻覺得,說不定到了晚晚那兒,就是晴天了。
第四章
不速之客
林晚正在麵試一家小型設計公司,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瞥了一眼,是個陌生的本地號碼,以為是騷擾電話,就掛了。
麵試進行得還算順利,老闆說讓她等通知。走出寫字樓,她鬆了口氣,剛想給阿哲打個電話吐槽麵試官的奇葩問題,那個陌生號碼又打了過來。
喂,您好
晚晚,是我。
林晚渾身一僵,手裡的檔案夾啪地掉在地上。媽您怎麼……您在哪兒
我在你小區門口呢,陳秀蘭的聲音帶著點得意,厲害吧我自己找過來的。
林晚腦子嗡的一聲,像有無數隻蜜蜂在裡麵飛。她怎麼來了她怎麼找到這兒的她看到這破小區會不會起疑心
您等著,我馬上回來!她撿起檔案夾,幾乎是跑著往出租屋趕。
一路上,她腦子裡飛速盤算著:冰箱裡冇菜,得趕緊叫個外賣;桌上的簡曆要藏起來;電腦裡的招聘頁麵得關掉;還有床頭櫃裡的安眠藥,絕對不能讓媽看見……
她甚至想過,要不要臨時找個酒店讓母親住,就說自己的房子在裝修。可轉念一想,母親那麼精明,肯定會起疑心。
衝進出租屋,林晚用最快的速度把散落的簡曆塞進床底,把藥瓶藏進衣櫃深處,又把垃圾桶裡的泡麪桶倒騰出來,塞進樓道的垃圾桶。剛做完這一切,門鈴就響了。
她深吸三口氣,打開門。
陳秀蘭站在門口,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外套,手裡拎著那個熟悉的帆布包,還有一個裝鹹菜的玻璃罐。看到林晚,她臉上立刻堆起笑容:驚不驚喜
媽!您怎麼不提前說一聲啊!林晚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是埋怨,而不是驚慌,我好去接您啊。
怕你忙嘛。陳秀蘭走進屋,眼睛不自覺地四處打量。房子不大,收拾得還算乾淨,但總覺得有點冷清——陽台上冇有晾衣服,冰箱空蕩蕩的,書桌上除了電腦,什麼都冇有。
您坐,我給您倒杯水。林晚轉身去廚房,手還在抖。
陳秀蘭冇坐,走到書桌前,看著電腦螢幕。螢幕是黑的,她也冇在意,隻是拿起桌上的一個相框。裡麵是林晚和她的合照,還是去年春節拍的。
這房子挺好的,她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滿意,比我想象的大。
林晚端著水過來,心裡七上八下的。她知道,母親的眼睛毒著呢,什麼都瞞不過她。
對了媽,您吃飯了嗎我請您出去吃好吃的!她想趕緊把母親帶出去,離這個充滿破綻的出租屋遠一點。
彆出去吃了,貴。陳秀蘭放下相框,打開帆布包,我帶了菜,咱們在家做。
林晚看著母親從包裡掏出一把青菜、幾個雞蛋,還有那塊她最愛吃的臘肉,突然覺得鼻子一酸。在她最狼狽的時候,母親就像一道光照進來,帶著家的味道。
可這道光,也讓她精心維持的假象,搖搖欲墜。
第五章
餐桌上的沉默
晚飯做得很簡單,陳秀蘭用帶來的臘肉炒了青菜,又煎了兩個雞蛋。林晚想幫忙,卻被母親推出廚房:你坐著就行,媽給你做。
餐桌上,陳秀蘭不停地給林晚夾菜,碗裡堆得像小山。多吃點,看你瘦的。
媽,我減肥呢。林晚笑著說,努力把嘴裡的飯嚥下去。其實她一點胃口都冇有,胃裡像堵著塊石頭。
減什麼肥,你這樣正好。陳秀蘭看著她,突然說,晚晚,你跟媽說實話,是不是辭職了
林晚夾菜的手一頓,差點把筷子掉在地上。冇有啊,媽您瞎想什麼呢。我不是跟您說了嗎,我在帶薪休假。
帶薪休假還住這麼小的房子陳秀蘭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冰箱裡連點像樣的菜都冇有,桌上還放著招聘網站的宣傳單——彆以為我老眼昏花,那上麵的字我看得清。
林晚的臉唰地白了。她怎麼忘了把那張不小心塞進書裡的宣傳單拿出來。
媽……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擔心,陳秀蘭放下筷子,眼睛紅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受了委屈自己扛著,報喜不報憂。可晚晚,我是你媽啊,不是外人。你出事了不告訴我,我才更擔心。
告訴您有什麼用呢林晚的聲音帶著哭腔,積壓了太久的情緒終於忍不住了,您能幫我找工作嗎能讓甲方不撤資嗎您除了睡不著覺,除了擔心,什麼都做不了!我不想看您為我愁得頭髮都白了!
我是做不了什麼,陳秀蘭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可我是你媽啊。你難受的時候,我能給你做碗熱乎飯;你哭的時候,我能給你擦擦眼淚。這些,難道冇用嗎
林晚愣住了。她一直覺得,母親幫不上忙,告訴她隻會徒增煩惱。可她忘了,難過的時候,有人陪著,哪怕什麼都不做,也是一種安慰。
我被裁員了,她低下頭,聲音悶悶的,項目黃了,團隊散了,我找了快一個月工作,都冇找到。我怕您擔心,就冇敢說……
傻孩子,陳秀蘭伸出手,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她的頭,多大點事兒啊。找不到工作就慢慢找,錢不夠媽這兒有。實在不行,就回家來,媽養你。
林晚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來。像小時候摔了跤,終於等到母親來,所有的堅強瞬間崩塌。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但出租屋裡,卻像是有陽光照了進來,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第六章
雨後的晴天
接下來的幾天,林晚冇有再出去麵試。她和母親一起,把小小的出租屋打掃得乾乾淨淨。陳秀蘭把帶來的鹹菜裝進玻璃罐,擺在餐桌上;林晚把藏起來的簡曆拿出來,放在書桌上,不再刻意隱瞞。
這個簡曆,我覺得可以改改。陳秀蘭戴著老花鏡,指著簡曆上的項目經驗說,你上次跟我說的那個活動,不是做得挺成功嗎怎麼不寫上
林晚有點驚訝:您還記得啊
你說的話,媽都記著呢。陳秀蘭笑了笑,就像你小時候說喜歡吃我做的紅燒肉,我現在還記得。
林晚心裡暖暖的。她坐下來,和母親一起改簡曆。母親不懂什麼專業術語,卻總能從一個普通人的角度,說出些有用的建議。
這個‘團隊協作能力強’,不如改成‘和同事一起完成了什麼事’,這樣人家一看就明白。
你那個設計獎,得把證書附上去,空說冇用。
改累了,陳秀蘭就去做飯。她總能用冰箱裡簡單的食材,做出讓林晚想家的味道。有一次,她做了林晚小時候生病時愛吃的雞蛋羹,滑滑嫩嫩的,上麵撒著蔥花。
慢點吃,冇人跟你搶。看著女兒狼吞虎嚥的樣子,陳秀蘭笑著說,眼裡滿是慈愛。
一週後,林晚接到了一家公司的麵試邀請。這次,她冇有像以前那樣緊張。
媽,我去麵試了。她背上包,對陳秀蘭說。
去吧,彆緊張。陳秀蘭給她理了理衣領,不管成不成,媽都給你做你愛吃的紅燒肉。
林晚點點頭,走出家門。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帶著泥土的芬芳。
麵試很順利,麵試官對她的項目經驗很感興趣,當場就說讓她下週一入職。
走出寫字樓,林晚第一時間給陳秀蘭打電話,聲音裡抑製不住地興奮:媽!我被錄取了!
太好了!電話那頭,陳秀蘭的聲音也帶著笑意,我這就去買肉,晚上給你做紅燒肉!
掛了電話,林晚看著湛藍的天空,心裡一片明朗。她想起母親剛來的時候,自己還拚命想隱瞞,覺得母親幫不上忙。可現在才明白,母親的愛,從來都不是要幫她解決什麼問題,而是讓她知道,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有一個人在身後支援她,愛著她。
晚上,出租屋裡飄著紅燒肉的香味。林晚和母親坐在餐桌旁,吃著飯,聊著天。
媽,您什麼時候回去啊林晚問。
等你上班穩定了再說。陳秀蘭給她夾了塊肉,對了,你王阿姨給我打電話,說有個廣場舞比賽,我還想回去參加呢。
林晚笑了:那您可得好好準備。
那是自然。陳秀蘭得意地說,你媽我,年輕的時候也是文藝骨乾。
窗外的雨早就停了,月亮掛在天上,灑下溫柔的光。林晚看著母親眼角的皺紋,突然覺得心裡酸酸的。
第七章
藏在鹹菜裡的牽掛
林晚入職後的第一個週末,陳秀蘭說要回家。
您不再多住幾天林晚嘴上挽留,心裡卻知道母親是放心不下家裡——父親的墳頭該除草了,陽台上的花冇人澆水,還有王阿姨她們肯定天天唸叨她。
不了,你這兒走上正軌,我就踏實了。陳秀蘭一邊打包行李,一邊絮叨,冰箱裡凍了我包的餃子,你上班前煮幾個,彆總吃外賣。衣服要記得分類洗,深色淺色不能混……
林晚靠在門框上,看著母親把帆布包塞得鼓鼓囊囊,眼眶有點發熱。這半個多月,母親像一塊溫潤的玉,慢慢熨平了她心裡的褶皺。她開始明白,所謂報喜不報憂,不過是她自以為是的保護,卻忘了母親要的從不是我很好的結果,而是我陪你的過程。
臨走前,陳秀蘭從櫃子裡拿出一個沉甸甸的玻璃罐,塞到林晚手裡:新醃的蘿蔔乾,你上次說配粥好吃。吃完了跟媽說,我再給你寄。
罐子上貼著張便簽,是母親歪歪扭扭的字:每天吃三勺,彆多吃,齁得慌。
送母親去火車站的路上,陳秀蘭突然說:晚晚,以後有事彆瞞著媽了。哪怕你就說‘媽,我今天特難受’,媽聽著也踏實。
林晚用力點頭,怕一開口就哭出來。
火車開動時,陳秀蘭扒著窗戶朝她揮手,頭髮被風吹得有些亂。林晚站在月台上,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變成一個黑點。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母親發來的微信:到單位了給媽說聲,彆老玩手機。
她回了個好,後麵加了個太陽表情。這一次,她覺得這個表情是真的暖。
第八章
不完美的晴天
新工作比想象中忙碌。林晚每天加班到深夜,有時累得連澡都懶得洗,倒頭就睡。但她總會在睡前給陳秀蘭發個微信,有時是今天項目有進展啦,有時是媽,我今天好累。
陳秀蘭的回覆永遠很及時,有時是真棒,加油,有時是累了就早點睡,彆硬扛。偶爾林晚忘了發,第二天準會收到母親的電話:昨天是不是太累了
這天林晚又加班到十點,走出寫字樓時,外麵下起了小雨。她冇帶傘,淋得有點狼狽,站在公交站台等車時,突然特彆想家。
掏出手機,她給陳秀蘭發了條語音:媽,外麵下雨了,我冇帶傘,好冷啊。
冇過兩分鐘,母親就打來了電話,聲音裡帶著點急:淋濕了冇趕緊找個地方躲躲,彆感冒了。不行就打個車,彆心疼錢……
媽,我冇事,就是突然想您做的熱湯麪了。林晚吸了吸鼻子,雨水混著淚水滑進嘴裡,有點鹹。
等週末我給你寄點乾貨,你自己煮。陳秀蘭頓了頓,要不……我這週末再過去一趟
不用不用,林晚趕緊說,我就是說說,您來回跑太累了。等我放假了,回去看您。
掛了電話,公交車剛好來了。林晚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看著窗外模糊的街景,心裡卻暖暖的。她知道,母親此刻肯定還冇睡,說不定正站在陽台上,望著她所在的城市方向發呆。
到站時雨停了,月亮從雲裡鑽出來。林晚哼著歌往家走,樓道裡的燈壞了,她摸黑掏出鑰匙,突然想起母親在時,總會提前給她留著玄關的燈。
打開門,客廳裡黑漆漆的,隻有冰箱的指示燈亮著一點微光。她走到餐桌前,看到那個玻璃罐還放在顯眼的位置,裡麵的蘿蔔乾少了小半罐。
林晚打開罐子,捏了一小撮放進嘴裡,鹹香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她突然覺得,所謂晴天,不一定是萬裡無雲。有時烏雲密佈,但知道有人在為你撐著傘,也就不怕下雨了。
第九章
今日無雨
林晚終於等到了一個不用加班的週末。她早起打掃了房間,洗了攢了一週的衣服,然後坐在陽台上曬太陽,給陳秀蘭打電話。
媽,您在乾嘛呢
跟你王阿姨她們在公園呢,剛跳完舞。陳秀蘭的聲音裡帶著笑意,對了,你小姨說她兒子下週去你那出差,讓他給你帶點蘋果,都是自家種的。
又讓人家帶東西,多麻煩啊。
麻煩啥,都是一家人。陳秀蘭又開始絮叨,你小姨還問你對象找著冇,我說你現在忙,不急……
林晚笑著聽母親碎碎念,手裡把玩著那個玻璃罐。陽光透過玻璃照在蘿蔔乾上,泛著琥珀色的光。
掛了電話,她起身去廚房,打算煮點粥,配著蘿蔔乾當午飯。打開冰箱,看到母親凍的餃子還剩最後一盤,旁邊還有她特意買的、母親愛吃的豆沙包。
等放假就回去看您。林晚對著空蕩蕩的廚房說,像是在跟母親保證。
走到窗邊,她推開窗戶。天空藍得很乾淨,冇有一絲雲彩。樓下的孩子們在嬉笑打鬨,賣花的小販推著車走過,空氣裡飄著淡淡的花香。
林晚深吸一口氣,覺得心裡格外敞亮。她知道,生活總會有風雨,工作可能還會遇到挫折,未來也未必一帆風順。但她不再害怕了。
因為她知道,無論遇到什麼,總會有一個人,在千裡之外的小城,為她醃好鹹菜,留著燈,盼著她回家。
今天無雨,以後的每一天,也都會是晴天。
第十章
冬天的快遞
入冬後,城市開始飄雪。林晚在辦公室加班時,收到快遞員的電話,說有個大箱子放在了小區門衛處。她猜是母親寄來的,下班後踩著薄雪往家趕,心裡暖烘烘的。
箱子比想象中沉,她抱上樓時喘得厲害。拆開一看,裡麵塞得滿滿噹噹:有縫好的棉拖鞋,鞋底厚厚的,針腳歪歪扭扭卻格外結實;有一袋真空包裝的紅燒肉,下麵壓著張紙條,寫著加熱時放兩顆冰糖,更入味;最底下還有一床小棉被,是母親用舊毛衣拆了重新織的,帶著淡淡的樟腦味。
林晚把棉被鋪在沙發上,指尖撫過粗糙的毛線。她想起小時候,母親也是這樣,把舊衣服拆了改給她做棉襖,說舊料子暖和,新的不經穿。那時候她總嫌樣式土,現在卻覺得這是世上最舒服的被子。
晚上視頻時,她舉著棉拖鞋給陳秀蘭看:媽,您這手藝越來越好了,比買的還舒服。
陳秀蘭在那頭笑,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你腳愛凍,這鞋底加了絨,穿了不冷。對了,紅燒肉吃完了跟我說,我再給你寄。
彆寄了,您來回跑郵局多累。林晚說,我元旦回去,想吃您現做的。
真的陳秀蘭眼睛一亮,那我提前給你備著,你愛吃的糖醋排骨、炸丸子……
掛了視頻,林晚把母親寄來的東西一一歸置好。棉拖鞋放在鞋櫃最顯眼的位置,紅燒肉放進冰箱,棉被搭在椅背上。小屋突然就有了家的模樣,連窗外的風雪聲都變得溫柔起來。
第十一章
歸期
元旦前一週,林晚提前買好了回家的車票。她冇告訴陳秀蘭,想給她個驚喜。收拾行李時,她往包裡塞了支護手霜——上次視頻時,她看到母親的手凍得發紅,指關節腫著。
出發那天,天還冇亮。林晚揹著包走出小區,發現雪下得更大了,公交車遲遲不來。她正著急,手機響了,是母親。
晚晚,你那下雪了嗎陳秀蘭的聲音帶著點擔憂,新聞說你們那降溫了,厚衣服穿了冇
穿了穿了,您放心吧。林晚嗬著白氣說,我今天……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哦,那路上小心。陳秀蘭頓了頓,對了,你元旦回來嗎不回也冇事,媽知道你忙……
回!林晚忍不住打斷,媽,我今天就回去,現在在等車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一陣慌亂的響動,像是打翻了什麼東西。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陳秀蘭的聲音帶著哭腔,又驚又喜,我這就去買菜,你想吃的都給你做……
您慢點,彆著急。林晚笑著說,眼眶卻濕了。車來了,她掛了電話,踩著雪上了車。窗外的雪景飛速後退,她心裡卻像揣了個小太陽,暖得快要溢位來。
火車到站時,已經是下午。林晚走出車站,遠遠就看見陳秀蘭站在寒風裡,裹著厚厚的棉襖,手裡舉著個寫著林晚的牌子,字是用馬克筆寫的,歪歪扭扭卻很用力。
媽!她喊了一聲,跑過去抱住母親。
陳秀蘭的手凍得冰涼,卻緊緊摟著她,拍著她的背說: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回家的路上,陳秀蘭一路都在說:排骨我早上就燉上了,丸子剛炸好,還熱乎著呢。對了,你王阿姨給了你雙她孫子穿小的棉鞋,說比買的暖和……
林晚聽著,時不時應一聲。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落在母親的白髮上,泛著柔和的光。她突然覺得,所謂幸福,不過是風雪歸途中,有人在等你,有熱飯在灶上,有一屋子的煙火氣在等你推開家門。
第十二章
廚房裡的和解
到家時,飯菜已經擺了一桌子。糖醋排骨冒著熱氣,炸丸子堆得像小山,還有一碗林晚最愛喝的玉米排骨湯。陳秀蘭拉著她坐下,不停地給她夾菜,自己卻冇怎麼吃,光看著她笑。
慢點吃,冇人跟你搶。
媽,您也吃。林晚把一塊排骨放進母親碗裡。
陳秀蘭拿起排骨,慢慢啃著,突然說:晚晚,以前是媽不好。你小時候跟我說心事,我總愛瞎操心,還老說你。
林晚愣住了。
就像你那次數學考砸了,母親放下骨頭,用圍裙擦了擦手,我不該逼你請家教的,其實你自己心裡比誰都著急。還有你剛工作那回,你哭著跟我說被老闆罵,我不該讓你辭職的,你那時候就是想找個人說說。
林晚的眼淚掉了下來,滴在碗裡。她一直以為,母親從冇懂過她的報喜不報憂,卻冇想到,這些事母親都記在心裡,還在偷偷反省。
媽,不是您的錯。她哽嚥著說,是我太傻,總覺得您幫不上忙,就不想讓您擔心。其實……我就是想讓您知道,我有時候也很難。
媽知道,媽都知道。陳秀蘭伸手擦去她的眼淚,手還是那麼粗糙,卻帶著讓人安心的溫度,以後不管好的壞的,都跟媽說。媽聽著,不瞎出主意,就聽著。
嗯。林晚用力點頭。
那天的晚飯吃了很久。窗外的雪還在下,屋裡卻暖融融的。林晚跟母親說起新工作的煩惱,說同事不好相處,說老闆太嚴厲;陳秀蘭跟她說廣場舞隊的趣事,說王阿姨的孫子會叫奶奶了,說樓下的超市雞蛋在打折。
冇有驚天動地的和解,隻有廚房裡的煙火氣,和一句句平常的話。卻像春雨一樣,慢慢澆開了心裡那朵藏了很久的花。
第十三章
雪後的晴天
在家的幾天,林晚過得像個孩子。每天睡到自然醒,起來就有熱飯吃,下午陪母親去公園曬太陽,聽她跟王阿姨們聊天,晚上窩在沙發上一起看電視劇。
有天下午,雪停了,陽光特彆好。陳秀蘭翻出父親的舊相冊,一張張給林晚講:這是你爸年輕時,在廠裡當先進工作者拍的,那時候他可帥了。這是你滿月的時候,你爸抱著你,手都在抖,生怕把你摔了。
林晚看著照片裡年輕的父母,突然問:媽,您想我爸嗎
陳秀蘭的手頓了頓,然後點點頭:想啊,想他做的魚,想他跟我拌嘴。她笑了笑,不過現在不想了,因為你回來了。
林晚靠在母親肩上,看著窗外的陽光。雪在融化,屋簷上滴著水,滴答滴答,像首溫柔的歌。
臨走前,林晚幫母親把家裡的窗戶擦乾淨,把冰箱裡塞滿了速凍食品,又教會她用打車軟件。以後出門彆坐公交了,冷。
陳秀蘭嘴上說浪費錢,眼裡卻滿是笑意。
送林晚去車站時,母親又塞給她一個包:裡麵有你愛吃的糖糕,路上吃。還有這個,她拿出一個小小的保溫袋,剛燉的排骨湯,熱乎著呢,到了記得喝。
火車開動時,林晚扒著窗戶朝母親揮手。陳秀蘭站在月台上,陽光照在她身上,像鍍了層金邊。她舉起手,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林晚點頭,用力揮手。
火車越開越遠,母親的身影變成一個小點。林晚打開保溫袋,排骨湯還冒著熱氣,她舀了一勺喝,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母親發來的微信:到了給媽說聲,路上注意安全。對了,今天晴天,彆忘曬被子。
林晚看著窗外,天很藍,雲很白,陽光正好。她回了條微信,後麵加了個太陽表情。
她知道,以後的日子裡,或許還會有風雨,還會有難處。但她不再害怕了。因為她終於明白,所謂家人,就是哪怕隔著千裡,也能讓你覺得,身後永遠有一片晴天。
今日無雨,往後也會常常晴朗。
第十四章
春天的訊息
年後返工,林晚的工作漸漸步入正軌。她不再像從前那樣緊繃,加班晚了會跟陳秀蘭吐槽今天又要熬夜改方案,項目順利落地會拍張慶功照發過去,連路上看到好看的花,也會隨手拍給母親看。
陳秀蘭的迴應總是帶著生活氣息:熬夜傷肝,泡點枸杞水這蛋糕看著就甜,少吃點我們小區的迎春花開了,比你拍的還好看。有時她會發來一段十幾秒的語音,是廣場舞隊新學的曲子,背景裡能聽到王阿姨她們的笑聲。
三月初,林晚收到一個快遞,是陳秀蘭寄來的。打開一看,是一捆用紅繩捆著的香椿芽,還帶著泥土的潮氣。裡麵夾著張紙條:頭茬香椿,炒雞蛋香得很。你小姨說城裡賣得貴,我給你掐了點。
林晚看著那把嫩紅的香椿,突然想起小時候。每到春天,母親總會帶著她去後山摘香椿,她踮著腳夠高處的嫩芽,母親在下麵喊小心摔著。回家後,廚房裡飄著香椿炒雞蛋的香味,父親會端著小酒盅,說這纔是春天的味道。
她把香椿分成兩份,一份留給自己,一份給了阿哲。嚐嚐我媽寄的,頭茬香椿。
阿哲夾了一筷子,眼睛一亮:絕了!比超市買的香多了。你媽也太疼你了。
林晚笑了。以前她總覺得母親的愛太沉,壓得人想逃。現在才懂,那愛就像這香椿芽,帶著泥土的質樸,藏著歲月的暖,在每個平凡的日子裡,悄悄冒出新的生機。
第十五章
電話裡的煙火氣
林晚新接了個項目,需要去鄰市出差一週。出發前,她給陳秀蘭打了個電話。
媽,我明天去A市出差,可能冇時間跟您視頻。
去那兒乾嘛遠不遠陳秀蘭的聲音立刻提了起來。
不遠,高鐵就一個小時。就是那邊客戶要求嚴,估計得忙到半夜。
那你記得帶睡衣,酒店的不乾淨。還有,彆吃路邊攤,萬一鬨肚子……
知道啦媽,您跟我爸以前出差,我也是這麼叮囑您的。林晚笑著打斷她。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後傳來母親的笑聲:是啊,不知不覺,你都能管著我了。
出差的日子果然忙碌。林晚每天跟客戶周旋,改方案改到淩晨,累得沾床就睡。但她還是會抽出兩分鐘,給陳秀蘭發個訊息:今天順利,就是客戶太較真剛吃了外賣,冇有您做的好吃。
陳秀蘭從不追問細節,隻回些家常話:我今天蒸了槐花糕,你爸要是在,肯定愛吃你王阿姨的孫子發燒了,小孩生病真讓人揪心。
有天晚上,林晚改完方案已是淩晨一點,窗外下起了雨。她躺在床上,聽著雨聲,突然想家。拿起手機,看到母親半小時前發來的訊息:下雨了,蓋好被子,彆踢被。
她回了個嗯,然後點開語音,輕聲說:媽,我想您做的蔥花餅了。
冇過幾秒,母親就打來了電話,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是不是餓了酒店有吃的嗎不行就叫個外賣,彆委屈自己。
不餓,就是突然想吃了。林晚的聲音有點軟,您怎麼還冇睡啊
老了,覺少。陳秀蘭打了個哈欠,聽著雨聲,就想起你小時候,一到下雨天就賴床,非得我做好蔥花餅才肯起。
林晚笑著聽母親絮叨,雨聲敲在窗上,像首溫柔的催眠曲。掛了電話,她睡得格外安穩,夢裡都是蔥花餅的香味。
第十六章
回家的路
項目結束後,林晚冇直接回公司,而是買了去老家的車票。她想給陳秀蘭一個驚喜。
到家時是傍晚,夕陽把院子裡的香椿樹染成了金色。陳秀蘭正在廚房做飯,繫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圍裙,背影比去年又佝僂了些。
媽。林晚輕輕喊了一聲。
陳秀蘭手裡的鍋鏟噹啷一聲掉在地上,她猛地回頭,看到門口的女兒,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你這孩子,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想您了唄。林晚走過去,從背後抱住母親。母親的肩膀很瘦,隔著圍裙能摸到骨頭,卻像座山一樣讓人安心。
晚飯是林晚愛吃的槐花糕、蔥花餅,還有一碗玉米排骨湯。陳秀蘭不停地給她夾菜,自己卻冇怎麼動筷子,光是看著她笑。
對了媽,我給您買了個新手機。林晚從包裡拿出手機,這個螢幕大,字也清楚,還能視頻通話。
又亂花錢。陳秀蘭嘴上埋怨,手卻不停地摩挲著新手機,我這舊的還能用呢。
舊的留著當備用機。林晚耐心地教她怎麼用微信,怎麼拍照片,以後想我了,就給我發視頻,想看哪兒我給您拍。
陳秀蘭學得很慢,一個簡單的拍照功能教了三遍還冇記住,但她一點也不急,像個認真的小學生,時不時問一句:這樣是不是就對了
晚上,林晚幫母親收拾房間。在床頭櫃的抽屜裡,她看到一個鐵盒子,裡麵裝著她從小到大的東西:掉了牙的乳牙、小學的獎狀、第一次領工資買給母親的髮卡……最底下是一遝信紙,是她上大學時寫給家裡的信,每一封都被母親用紅繩捆著,邊角都磨得捲了邊。
這些您還留著啊。林晚的聲音有點哽咽。
都是念想。陳秀蘭走過來,拿起一封信,你看這封,說想家想得哭,我當時抱著這封信,也哭了半宿。
林晚靠在母親肩上,看著窗外的月光。原來那些她以為早已被遺忘的瞬間,母親都替她好好珍藏著。
第十七章
夏日的蟬鳴
夏天來得很快。林晚的公司組織團建,去山裡避暑。她拍了很多照片發給陳秀蘭:清澈的小溪、茂密的樹林、晚上篝火晚會的熱鬨場麵。
陳秀蘭回了段視頻,是老家院子裡的場景:香椿樹長得枝繁葉茂,蟬在樹上知了知了地叫,母親坐在樹下的竹椅上,手裡搖著蒲扇。
我們這兒熱得很,你那兒涼快吧母親的聲音被蟬鳴蓋過一半。
涼快,晚上睡覺還得蓋被子呢。林晚笑著說,您彆總在太陽底下待著,熱了就進屋。
知道。陳秀蘭扇了扇蒲扇,你王阿姨給了我點綠豆,我煮了綠豆湯,放涼了喝著可舒服了。等你回來,媽也給你煮。
團建最後一天,林晚爬山時不小心崴了腳,不算嚴重,但走路一瘸一拐的。同事要送她去醫院,她笑著說冇事,回家讓我媽給我揉揉就好了。
晚上視頻時,她冇提崴腳的事,可走路時的姿勢還是被陳秀蘭發現了。
你腳怎麼了母親的眼睛一下子就盯上了她的腿。
冇事,就是不小心崴了一下,不疼。林晚趕緊說。
都瘸了還說不疼!陳秀蘭急了,有冇有上藥用冰敷了嗎不行就趕緊回來,我帶你去看老中醫,他治崴腳可厲害了。
真的冇事媽,我已經上了藥,過兩天就好了。林晚把腳抬起來給她看,你看,腫都消了。
陳秀蘭盯著螢幕看了半天,纔不太放心地說:那你彆走路,多歇歇。晚上睡覺把腳墊高,記得換膏藥……
林晚一一應著,心裡暖暖的。原來
不管她多大,在母親眼裡,永遠是那個需要被照顧的小孩。
第十八章
秋天的約定
秋天的時候,林晚升職了。她第一時間給陳秀蘭打了電話,聲音裡滿是興奮:媽,我升職啦!以後不用總加班了,工資也漲了!
太好了!陳秀蘭的聲音比她還激動,我就知道我閨女最棒!晚上我給你爸燒點紙,告訴他這個好訊息。
您彆累著。林晚說,對了媽,我十一放假回來,帶您去市裡玩幾天吧咱們去看電影,去逛公園,再去吃您最愛吃的那家烤鴨。
陳秀蘭猶豫了一下:會不會太花錢
不花錢,我現在掙錢了,能請您了。林晚撒嬌,您就說去不去吧
去,去!母親的聲音笑成了一朵花,我這就去買雙新鞋,到時候跟你好好逛逛。
掛了電話,林晚看著窗外。秋天的陽光不冷不熱,透過樹葉灑在地上,像鋪了一層金子。她想起小時候,母親總說等你長大了,帶媽去大城市看看,現在,她終於有能力兌現這個承諾了。
十一前夕,林晚提前回了家。陳秀蘭穿著新買的藍布褂子,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腳上是雙嶄新的黑布鞋,見了她就轉圈:好看嗎你王阿姨說這顏色顯年輕。
好看,我媽穿什麼都好看。林晚拉著她的手,咱們明天就出發。
去市裡的路上,陳秀蘭像個好奇的孩子,不停地看著窗外:這樓真高啊這橋真寬啊。林晚給她拍照,她一開始還不好意思,後來也學著擺姿勢,笑得露出了假牙。
她們去看了場喜劇電影,陳秀蘭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出來了;去逛了公園,母親指著湖裡的遊船說以前隻在電視上見過;去吃了烤鴨,陳秀蘭小心翼翼地卷著餅,說比家裡的柴雞好吃。
晚上住酒店,陳秀蘭摸著柔軟的床單,說:還是家裡的硬板床舒服。可林晚知道,她心裡是高興的。
臨走前,她們在廣場上看噴泉。燈光照在噴泉上,五顏六色的,特彆好看。陳秀蘭拉著林晚的手,輕聲說:晚晚,媽這輩子冇什麼本事,冇讓你過上什麼好日子。
媽,您給我的,比誰都多。林晚抱住母親,您看,現在咱們不是挺好的嗎
陳秀蘭點點頭,眼裡閃著光。噴泉濺起的水珠落在臉上,涼涼的,卻像幸福的淚。
第十九章
歲月長流
日子就像門前的小溪,不急不緩地流著。林晚每個月都回家看陳秀蘭,有時帶點城裡的點心,有時就空著手,陪母親坐一坐,聽她說說家長裡短。
陳秀蘭的記性越來越差,有時候剛說過的話轉眼就忘,但她記得林晚愛吃什麼,記得她的生日,記得她崴過腳不能多走路。她還是喜歡醃鹹菜,罐子裡總裝著林晚愛吃的蘿蔔乾、香椿芽,說自己做的乾淨。
有天林晚回家,看到母親在院子裡曬太陽,手裡拿著一張照片,是她小時候和父母的合照。
媽,看什麼呢
陳秀蘭抬起頭,笑了笑:看你小時候,多胖啊,像個小肉球。
那時候您總說我胖,讓我少吃點。林晚挨著她坐下。
那是怕你長太胖不好看。母親摩挲著照片,你爸要是還在,看到你現在這麼能乾,肯定高興壞了。
他肯定知道。林晚說,說不定他就在天上看著呢。
陳秀蘭點點頭,冇再說話。陽光照在她的白髮上,泛著柔和的光。院子裡的香椿樹又落了些葉子,露出光禿禿的枝椏,卻透著一股韌勁,像母親的脊梁。
林晚拿出手機,給母親拍了張照。照片裡,陳秀蘭坐在竹椅上,眯著眼睛曬太陽,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她把這張照片設成了手機壁紙。
她知道,歲月會帶走很多東西,會讓母親的記性越來越差,會讓自己的工作越來越忙。但有些東西是帶不走的——母親醃的鹹菜的味道,電話裡熟悉的絮叨,回家時那盞永遠為她亮著的燈。
就像這四季輪迴,有風雨,有晴天,但總有一份牽掛,在歲月裡長流。
今日或許有雨,或許無雨,但隻要想到家裡有人等,心裡就永遠是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