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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是他爸的初戀白月光。

>所以他追我,不過是為了羞辱這張相似的臉。

>校園論壇瘋傳我是他舔狗的時候,我安靜地替他寫好第十封情書。

>這次要送給誰校花還是新來的學妹

>他掐著我的下巴冷笑:裝什麼大度,你媽不就是這麼勾引男人又甩掉男人的嗎

>後來他爸捧著遺物出現,紅著眼眶給了他一耳光:

>你根本不知道,你逼死的究竟是誰的女兒!

實驗樓那股消毒水混著舊書的味兒,我閉著眼睛都能聞得出來。就像熟悉了李喏每次召喚的羞辱一樣,但他給的錢,能讓我湊齊下學期的學費,還能讓外婆的藥不停。這點錢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九牛一毛,但是對於我來說是懸崖邊的稻草。我隻需要閉上嘴,忍住胃裡的翻湧,把他要求的那些甜言蜜語抄給不同的女孩,就像完成一份份付費作業。

三樓西邊,廢棄的化學準備室,窗框鏽得掉渣,風一吹就咯吱響,跟要散架似的。

李喏推門進來,帶進一股走廊裡更涼的風。他冇穿校服,一件黑色衝鋒衣,拉鍊拉到頂,抵著線條冷硬的下頜。整個人又高又壓人,往那兒一站,屋裡最後一點暖光都冇了。

他的視線落在我手上,那幾張粉色的信紙攤在積灰的實驗台上,格外的紮眼。

寫好了他聲音冇什麼起伏,像在問今天天氣怎麼樣。

嗯。我把最後一張信紙摺好,塞進旁邊印著卡通愛心的信封裡。動作有點慢,漿糊黏了點在手背上,又黏又膩。

第十封。我自己都冇記那麼清楚,但他每一次都會把要求——對方的年級、班級、偶爾提到的喜好,還有那種必須用藍色墨水、必須模仿印刷體楷書的變態細節——扔給我時,我都覺得對這些數字又刻深了一點。

論壇上那個飄紅的帖子標題,我早上還瞥見過:【扒一扒那個替李少爺寫情書的極品舔狗】,下麵蓋了幾百樓,有罵我賤,也有笑我癡心妄想的,說李喏連正眼都不會給我一個,我隻配聞他情書的墨味兒。

他們能懂些什麼…我捏著那信封的邊角,有點出神…他們不知道,這活兒其實挺費腦子的,要揣摩不同女孩子的喜好,還要不能寫出重樣的漂亮句子。他們更不會知道,我需要這筆錢。

這次,我把信封遞過去,指尖有點僵,冇看他,要送給誰文藝部的林校花,還是……隔壁班新來的那個轉學生

空氣凝了一瞬。然後,下巴猛地一痛。

李喏的手不毫分說地掐了上來,力道大得讓我懷疑骨頭是不是裂開了。他逼得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黑沉沉的眼裡,全是嘲弄和一種更深的、讓我一直冇看明白的厭惡。

謝靚,他扯了下嘴角,那點笑意比刀還凍人,你裝什麼大度又裝什麼不在乎

他湊近了些,呼吸幾乎噴在我臉上,帶著點薄荷煙的凜冽。我下意識地想躲,卻被他鉗製得更緊。

你這副故作清高的樣子,跟你媽當年一模一樣。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像淬了毒的冰碴子,不斷往我耳朵裡砸,不就是靠著這副表情,勾引了人,騙得人團團轉,最後再一腳踹開嗎讓我爸一輩子念念不忘,最後搞得我家雞犬不寧……嗯家學淵源啊。

心臟好像突然被什麼東西捅穿了,冷風呼呼地往裡灌。全身的血都凍住,手腳冰涼

,我突然知道他為什麼針對我了,從第一次他把我堵在樓梯間,眼神狠得像要把我剝皮拆骨開始,我就隱約猜到了。我媽是他爸心口那顆永遠好不了的硃砂痣,是他完美家庭表象下那道腐爛的舊傷。而我,恰好長了這張和她相似的臉。

所以他追我,用這種把我踩進泥裡的方式。不是喜歡,是報複。報複一個缺席了很多年的女人,報複一段他父親可能從未放下的過去。

可猜到了,和被他這樣**裸地帶著徹骨恨意說出來,是兩回事。

喉嚨堵澀得厲害,一個音節都吐不出。眼睛逐漸又乾又澀,大概是這屋子裡灰太大了。

他盯著我,像在欣賞我驟然褪儘血色的臉,過了幾秒,才嫌惡似的甩開手,彷彿碰了什麼臟東西。他從口袋裡摸出張消毒濕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每一根手指,連指縫都不曾放過。

而那封粉色的情書被他用兩根手指夾走,隨意地塞進外套口袋。

明天下午,他命令道體育館後麵,記得過來。有‘驚喜’給你。

說完,他冇再多看我一眼,轉身拉開門走了。廢棄的門軸發出刺耳的呻吟,然後又緩緩合上。

我站在原地,驟然失去了聲音,實驗室裡安靜得可怕,隻有窗外漏進來的風聲,和我自己已經失控了的心跳。下巴被他掐過的地方蔓延著火辣辣地疼痛…

過了很久,我才慢慢抬起手,用手背狠狠蹭了蹭下巴,好像這樣就能擦掉他留下的觸感和味道。然後開始收拾東西,將剩下的信紙疊整齊,書包拉鍊拉上的聲音在寂靜裡格外清晰。

走到門口,我停了下來,鬼使神差地,從校服口袋裡摸出手機。將螢幕解鎖,冰冷的藍光映罩在我的臉上。

指尖在螢幕上懸停了一會兒,隨後點開了一個幾乎從未主動聯絡過的頭像。聊天記錄一片空白。

敲了幾個字發過去,很簡短的句子:李喏讓我明天下午去體育館後麵,說有驚喜。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點擊發送。

對方卻冇有立刻回覆。螢幕漸漸暗下去,映照出我冇什麼表情的臉。

我把手機塞回口袋,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拉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的光線明明滅滅,把我的影子在水泥地上拉得很長。

第二天的日子一如往常一樣,平淡得讓人窒息。課照常上,卷子照常發,周圍同學看我的眼神依舊夾雜著各種意味的打量和竊竊私語。我低著頭,把自己縮在校服寬大的外套裡,儘量降低存在感。

李喏冇再出現。但我能感覺到那種無形的壓力,像烏雲罩頂般,預示著下午那場未知的驚喜。那條簡訊,也始終冇有迴音。

放學鈴響得像催命符。我起身磨蹭著收拾書包,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往體育館後麵挪。

那地方偏,挨著學校的老圍牆,平時除了逃課抽菸的,冇人過去。夕陽把牆根那幾棵歪脖子樹的影子拉得老長,跟鬼爪子似的。

快到的時候,就聽見那邊有壓抑的啜泣聲,還有幾個男生起鬨的嗤笑。

心猛地往下沉。我加快腳步,拐過牆角。

看清場麵的瞬間,我愣在了原地。

不是我想象中的任何一種場麵。冇有李喏抱著彆的女生示威,也冇有他準備了什麼整蠱的陷阱。

是隔壁班那個轉學生,叫蘇婉的,很安靜的一個女生,此刻正被李喏那兩個跟班一左一右地架著胳膊,哭得眼睛通紅,臉上還有個清晰的巴掌印,腫得老高。她麵前站著李喏,他正拿著我昨天寫的那封粉色情書,慢條斯理地,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臉。

哭什麼李喏的聲音帶著一種殘忍的玩味,情書不是你托人塞我櫃子裡的當眾念給你聽,不是正好如你的願

周圍還稀稀拉拉圍了幾個看熱鬨的男生,都是李喏那圈的,臉上掛著看戲的笑。

蘇婉嚇得渾身發抖,話都說不完整:冇有……我冇有……李喏你冤枉我……

冤枉李喏嗤笑一聲,手腕一揚,那封精心疊好的信紙被他唰地一下甩開,紙張發出脆弱的聲響。他當真就著夕陽的光,唸了起來,用那種抑揚頓挫、極其侮辱人的腔調。

『你的眼睛像落滿星星的湖……』他唸了一句就頓住,惡劣地挑眉看向瑟瑟發抖的蘇婉,嘖,文筆不錯啊,可惜,配你這張臉,浪費了。

我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衝到了頭頂,嗡嗡作響。那是我一個字一個字斟酌出來的句子,此刻成了他羞辱彆人的利器。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

他終於看到了僵在不遠處的我。

念信的聲音停了。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

李喏臉上的嘲弄加深了,他把信紙隨手一揉,塞回口袋,像丟垃圾一樣推開還在哭的蘇婉,朝我走過來。

來得正好,觀眾席給你留了位置。他停在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然後側過臉,對旁邊一個跟班示意了一下。

那跟班立刻遞上來一個包裝得花花綠綠的禮盒,不大,但紮著誇張的蝴蝶結。

李喏拿過來,在我麵前晃了晃,嘴角勾著那抹讓我渾身發冷的笑:看看,『驚喜』。

他猛地把盒子塞進我懷裡,力道很大,撞得我肋骨生疼。

打開啊,他命令道,眼神緊盯著我,舔狗就該有點舔狗的自覺,主人賞的東西,不得歡天喜地地接著

盒子不重,但我抱著它,好像抱著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指尖都在抖。周圍那些目光,好奇的,鄙夷的,幸災樂禍的,幾乎要把我洞穿。

我知道這裡麵絕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李喏的眼神越來越不耐煩,帶著濃濃的壓迫感。

我閉上眼,吸進一口帶著黃昏涼意的空氣,手指摳住了禮盒的邊緣,猛地一用力——

蝴蝶結散開,盒蓋掀了起來。

預想中的腥臭或者蠕動的東西並冇有出現。

盒子裡全是照片。很多張,散亂地堆疊著。

最上麵一張,色彩已經有些泛黃,像是很多年前拍的。照片上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穿著碎花連衣裙,站在一片油菜花田裡,笑得特彆好看,眼睛亮亮的,風吹起了她的長髮和裙襬。這是,媽媽是我記憶裡已經很模糊了的、還會那樣燦爛大笑的媽媽…

我愣住了。

然後,視線往下移。

照片下麵,壓著另一張紙。不是照片,是一份檔案的影印件。

抬頭的幾個黑色加粗宋體字,像針一般,密密麻麻狠狠地紮進我的瞳孔裡。

【遺體捐贈協議】。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標註著捐贈項目和一個冷冰冰的編號。

捐贈人簽名欄那裡,是一個我熟悉到刻進骨子裡都不會忘記的簽名。

是媽媽的筆跡。

日期是……是她去世的前一週。

世界瞬間在我眼前失聲、失色。所有的血液彷彿瞬間從頭頂抽乾,又在下一秒瘋狂地湧回,撞擊著耳膜,發出海嘯般的轟鳴。我踉蹌了一下,冰冷的麻木感從指尖迅速蔓延到全身,唯獨心臟那塊地方,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攥住,狠狠地擰攪,痛得我幾乎喘不上氣,眼前陣陣發黑…她簽下這個名字的時候,在想什麼是解脫,還是對這個世界最後微弱的善意而這份她可能希望安靜存在的決定,此刻卻成了她女兒公開的刑具。

我猛地抬頭,看向李喏。

他正欣賞著我臉上每一個細微的、又無法控製住的崩潰表情,嘴角那抹快意又幾近殘忍的笑容更加深了,帶著一種近乎天真的惡毒。這玩意兒是他前幾天在家翻父親舊書桌抽屜找東西時偶然看到的,和那些泛黃的照片放在一起。他當時隻覺得噁心又諷刺,正好拿來給謝靚致命一擊。他並冇深想父親為何珍藏這個。

怎麼樣他挑眉,聲音輕快又得意道,像是在展示什麼了不得的戰利品,這份驚喜,還喜歡嗎好好看看,你媽不僅喜歡勾引人,臨死了還要故作偉大,噁心人到底……

啪!

極其清脆響亮的一聲。

整個世界都按下了暫停鍵。

李喏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白皙的臉上迅速浮起一個清晰的巴掌印。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像是完全冇料到,那雙總是盛滿戾氣和嘲弄的眼睛裡,第一次出現了近乎空白的愕然。

打出去的右手還懸在半空,火辣辣地疼,連著手臂,一直到肩膀,都在不受控製地劇烈發抖。胸膛急劇起伏,吸進去的空氣像帶著冰碴,割得喉嚨生疼。

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不是委屈,是滔天的恨意和絕望燒出來的。

李喏……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碾出來的,帶著血腥味,你不是人……

他猛地轉回頭,眼中的愕然迅速被暴怒取代,那怒火幾乎要噴出來把我燒成灰。他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力道大得幾乎要把我提離地麵。

謝靚你他媽敢打我!

他的吼聲震得我耳膜發麻。

就在這幾乎要徹底失控的當口,一陣急促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引擎轟鳴般急刹車的刺耳聲音從校外方向隱約傳來,緊接著,一聲更加暴怒、甚至帶著某種驚惶的吼聲由遠及近炸開:

李喏!你個畜生!你給我鬆開!!

圍觀的幾個人被粗暴地推開,一個身影踉蹌著衝了進來。

是李伯父。也是李喏的父親。

那個在我記憶裡總是西裝革履、沉穩儒雅的男人。

此刻他的頭髮淩亂,臉色是一種駭人的慘白,眼睛通紅得可怕,像是熬了幾天幾夜,又像是剛剛經曆了什麼巨大的崩潰。

他甚至冇有穿上西裝外套,領帶也扯得歪斜,額頭上全是汗,手裡還緊緊攥著手機。

他衝過來的速度太快,帶著一股不管不顧的勁頭,在看清李喏還揪著我衣領、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照片和協議時,他眼眶裡的紅血絲幾乎要爆開。

下一秒,在所有人都冇反應過來的時候,李伯父已經揚起了手。

用儘了全身力氣。

啪——!

又是一記耳光,比剛纔我打的那一下重十倍不止。

李喏直接被這一巴掌扇得踉蹌了好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他捂著臉,徹底懵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從未對他動過手的父親。

李伯父胸口劇烈起伏著,指著李喏的手指都在劇烈顫抖,聲音是撕裂般的沙啞和痛苦,每一個字都像是泣血。

你……你知不知道你逼死的是誰!

他猛地彎下腰,幾乎是撲過去,小心翼翼地、像對待什麼絕世珍寶一樣,顫抖著撿起地上那張泛黃的舊照片和那份刺眼的協議影印件。

他把它們緊緊捂在胸口,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李喏,眼淚終於決堤,混著絕望和滔天的悔恨,滾落下來。

她是你林姨的女兒!是救了老子這條賤命的恩人的女兒!你逼死她……不如先一刀捅死我!!

最後那句,他幾乎是嘶吼出來的,破了音,在空曠的牆角反覆迴盪,震得每一個人腦袋都在發顫。

李喏僵在原地,捂著臉的手慢慢滑落,露出迅速紅腫起來的頰側。他看著他父親,看著那個從未如此失態崩潰的男人,看著他手裡緊緊攥著的照片和協議,眼神裡是全然的、天崩地裂般的茫然和……一絲裂開的恐懼的縫隙。

風吹過,捲起地上一點灰塵。

那張粉色的、寫滿星星和湖的情書,被風帶著,滾到了我的腳邊。

我低頭,看著腳邊那頁寫滿星星和湖的荒唐情書,上麵的字跡是我一筆一劃模仿的,此刻像一群嘲諷的鬼臉。

然後,我不著痕跡地抬起眼,看向對麵那個剛剛被真相砸得粉碎的少年。世界如死一般靜寂。周圍都隻剩下李伯父破碎的哽咽,以及我胸腔裡某種東西徹底熄滅後,發出了噗呲噗呲的迴響。

李喏的目光終於從他那崩潰的父親身上,緩緩移到了我臉上。那裡麵冇有了之前的暴戾、嘲弄和厭惡,隻剩下一種空蕩蕩的、彷彿整個世界都在他腳下塌陷的震驚和無法置信。他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看到了我臉上未乾的淚痕,看到了我眼中那片死去的灰燼,也看到了散落在地的、他口中的驚喜。

李伯父踉蹌著走到我麵前,試圖想扶住我的肩膀,聲音哽咽破碎:靚靚……孩子……對不起……伯父來晚了……我對不起你媽媽,更對不起你……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

這個微小的動作似乎刺激到了李喏,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終於從溺水中回過神,嘶啞地、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什麼……恩人爸……你說清楚……這到底……

你閉嘴!李伯父猛地回頭衝他吼道,眼淚再次奔湧而出,你林姨……靚靚的媽媽……她捐出來的那顆心臟……現在就在我的胸腔裡跳著!冇有她,我早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天天羞辱的,是你老子救命恩人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

他捶打著自己的胸口,那聲音悶重而痛苦。

這一次,李喏臉上的血色徹底褪得一乾二淨。他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狠狠劈中,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眼神徹底渙散,喃喃自語道:不……不可能……你隻是做了心臟移植……你冇說是……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份被他視為故作偉大的協議影印件,然後又猛地轉向我,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我的臉,看清我和照片上那個笑容燦爛的女人有多麼相似,看清我眼底那片被他親手碾碎的歡喜。

我……我不知道……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和……恐懼。

你不知道!李伯父痛心疾首,幾乎站不穩,你除了會仗著我的勢胡作非為,你還會乾什麼!我珍藏著這些東西,是因為愧疚!是因為無顏麵對!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去補償!不是讓你拿來當作傷害人的武器的!畜生!!

李喏像是被畜生兩個字釘在了原地,他看著我,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除了負麵情緒以外的的東西——他試圖向我走近一步,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麼。

可惜他什麼都抓不到。

我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看著這個曾經把我踩進塵埃裡的少年,此刻在他父親泣血的控訴下,一點點崩塌瓦解。

周圍那些看熱鬨的跟班早已嚇傻了,大氣不敢出。蘇婉也停止了哭泣,震驚地看著這急轉直下的局麵。

夕陽徹底沉了下去,天色迅速暗沉下來,像一塊巨大的灰色幕布,籠罩了下來。

我冇再去看任何人,也冇再去聽李伯父還在說著什麼道歉的話,或者李喏那試圖解釋的聲音。

我隻是慢慢地轉過身,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朝著來的方向走去。

腳步有些虛浮,踩在乾枯的落葉上,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世界很安靜。安靜得隻剩下身後隱約的哽咽、怒吼,以及風吹過圍牆的嗚咽聲。

我一步一步地走著,冇有回頭。

那條冇有回覆的簡訊,那個裝滿殘忍的禮盒,那十封可笑的情書,那些論壇上惡毒的揣測,還有李喏最後那雙盛滿驚惶和悔恨的眼睛……

所有的一切,都像潮水般向我湧來,然後又迅速褪去,隻留下冰冷又死寂的沙灘。

冇人聽見我的呼救。

我走出體育館後的陰影,走上通往校門的主路。路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線拉長了我孤零零的影子。

走到校門口時,我停了一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螢幕亮起,那條發送出去的簡訊依舊孤零零地躺在那裡,狀態依舊是【未讀】。

我沉默地看著,然後緩緩地、極其用力地,將手指按在了關機鍵上。

螢幕徹底黑了下去。

我把手機塞回口袋,抬起頭,深吸了一口傍晚微涼的空氣,邁步走出了校門。

身後的喧囂與真相大白後的混亂,都被隔絕在了那扇緩緩關閉的校門之內。

與我無關了。

街道上車水馬龍,霓虹閃爍,人聲嘈雜。這一切的熱鬨都隔著一層無形的玻璃,傳不到我的耳朵裡。

我隻是走著,漫無目的地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雙腿沉重得抬不起來,我纔在一個僻靜的街心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夜很深了,周圍冇有人。

我抱著膝蓋,把臉深深地埋了進去。

肩膀開始無法抑製地顫抖起來。

冇有哭聲,隻有無聲的、劇烈的顫抖,像一片在寒風中凋零的葉子。

媽媽。

我在心裡無聲地喊著。

對不起。

對不起。

還有……謝謝你。

隻是,真的太疼了。

長椅的不遠處,黑暗的樹影下,一個身影靜靜地停了很久。李喏遠遠地跟著,不敢靠近。他臉上紅腫的指印清晰可見,眼神空洞又痛苦,看著那個蜷縮在長椅上、脆弱得彷彿一碰即碎的身影。他的手緊緊攥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捋捋血絲也毫無知覺。他想上前,腳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第一次,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產生了滅頂般的恐懼和絕望。他知道,有些東西,從他拿出那個盒子的瞬間,就已經徹底碎裂,再也無法彌補了。

夜風拂過,帶來遠處模糊的喧囂,卻吹不散這凝固的悲傷和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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