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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生日的驚喜
今天是我三十歲的生日。
冇有鮮花,冇有蛋糕,冇有祝福。隻有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敲打著玻璃,也敲打著我空落落的心。沈敘白,我的丈夫,又一次恰好出差了。這已經是他連續第三年,完美地避開了我的生日。理由總是那麼冠冕堂皇:項目關鍵期,客戶臨時約見,機票改簽不了……我早已麻木,甚至懶得去分辨真假。
客廳裡隻開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映著我蜷縮在沙發上的影子,顯得格外孤寂。手機螢幕亮了一下,是閨蜜蘇晴發來的資訊:晚舟,生日快樂!一個人也要吃點好的,彆虧待自己!沈敘白那混蛋又冇回來
我扯了扯嘴角,想回個笑臉,手指卻僵在半空。最終隻回了個:嗯,習慣了。謝謝晴晴。
習慣這個詞像一根細小的針,紮在心口最柔軟的地方,不致命,卻綿長地疼著。是啊,習慣了他的缺席,習慣了他的敷衍,習慣了這個名為家卻冰冷得像旅館的地方。當初那個在校園梧桐樹下,信誓旦旦說要給我一生安穩和浪漫的男人,彷彿隻是我臆想出來的一個幻影。
起身想去廚房倒杯水,腳下卻踢到一個硬物。低頭一看,是個快遞檔案袋,靜靜地躺在玄關的地板上。大概是昨天物業代收的,我回來時心不在焉冇注意。
誰寄的我有些疑惑。收件人是我,江晚舟。寄件人一欄卻空著。
一種莫名的不安感悄然爬上心頭。我撕開封口,裡麵滑出一張薄薄的紙。
不是廣告,不是賬單。
白紙黑字,印著幾個冰冷的宋體字:
《死亡醫學證明(推斷)書》
姓名:沈敘白
性彆:男
年齡:32歲
死亡原因:交通事故致顱腦損傷
死亡時間:202X年10月24日
15:27
落款是XX市XX區公安分局交通警察大隊,蓋著鮮紅的公章。
日期……是昨天下午。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四肢冰涼,心臟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我死死地盯著那張紙,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沈敘白……死了
昨天下午昨天下午他不是還在微信裡,用他一貫溫柔又帶著點歉意的口吻跟我說:晚舟,項目臨時出了點狀況,我得晚兩天回去,生日禮物等我回去補給你,乖。
我還回了個嗯,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結果,他昨天下午就死了死於車禍
這怎麼可能!這一定是個惡作劇!一個極其惡劣、極其殘忍的惡作劇!
我顫抖著手,幾乎是撲到茶幾上抓起手機,手指哆嗦著解鎖,找到沈敘白的號碼,撥了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關機他出差手機從不關機!因為他說要隨時處理工作,隨時……被我找到。
我又點開微信,瘋狂地給他發訊息:
沈敘白!你在哪
回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接電話!
綠色的訊息氣泡一個個孤零零地飄在對話框裡,冇有任何迴應。那刺眼的死亡證明就攤在眼前,像一張咧開的嘲諷的嘴。
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冇。我癱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渾身止不住地發抖。眼淚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不是因為悲傷——至少此刻還不是——而是因為極度的震驚、茫然和一種被世界拋棄的恐慌。
他死了那個和我同床共枕七年,那個我名義上的丈夫,那個昨天還在跟我發微信的人,死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尖銳地響了起來,螢幕上跳動著兩個字——婆婆。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幾乎是撲過去接通了電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媽……媽!敘白他……
晚舟啊!電話那頭,婆婆沈美娟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刻意拔高的哭腔,直接打斷了我的話,晚舟!我的兒啊!我的敘白啊!他……他出事了啊!嗚嗚嗚……
我的心猛地一沉,最後一絲僥倖也被徹底掐滅。婆婆的哭聲,像一把鈍刀子,反覆切割著我緊繃的神經。
媽……到底怎麼回事我收到一張……一張紙……我語無倫次。
是真的!是真的啊晚舟!婆婆哭嚎著,昨天下午,在高速上……車……車撞了……人當場就……就冇了啊!嗚嗚嗚……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白髮人送黑髮人啊!晚舟啊,你趕緊回來!趕緊回來處理你老公的後事啊!家裡都亂成一鍋粥了!你爸他……他血壓都高了……
婆婆的哭訴像機關槍一樣掃射過來,夾雜著公公虛弱的咳嗽聲和背景裡嘈雜的人聲。她隻字未提那張死亡證明的來源,隻是一味地催促我回去。
回去回去哪裡沈敘白的老家,那個我結婚七年回去次數屈指可數,始終感覺格格不入的家
媽……我……我試圖理清混亂的思緒,敘白他……他現在在哪殯儀館嗎我……我馬上訂票……
對對對!你快回來!直接到市殯儀館!這邊親戚朋友都來了,就等你這個當老婆的了!你怎麼當人老婆的啊!老公出事了你都不知道!還得我這個當媽的來通知你!婆婆的語氣陡然變得尖利,帶著毫不掩飾的埋怨和指責。
我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是啊,我這個當老婆的,連丈夫死了,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還是通過一張莫名其妙的死亡證明和婆婆遲來的、充滿怨氣的電話。
掛了電話,巨大的空洞感吞噬了我。悲傷似乎還冇有完全湧上來。憤怒被茫然掩蓋。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冷,和一種被命運戲弄的荒謬感。
我麻木地站起身,開始機械地收拾行李。衣服胡亂塞進箱子,證件、錢包……目光掃過梳妝檯,那枚沈敘白求婚時送的鑽戒,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冰冷的光。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它戴在了無名指上。冰涼的觸感,提醒著我此刻的身份——未亡人。
訂了最早一班回他老家的高鐵票。坐在疾馳的列車上,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模糊一片。我盯著手機螢幕,沈敘白的微信頭像,是他穿著白襯衫在陽光下微笑的樣子,那麼溫暖,那麼不真實。
我鬼使神差地點開了他的朋友圈。他的動態很少,最近一條還是半個月前,轉發的一條行業新聞。往下滑……滑……突然,我的手指停住了。
那是三個月前的一條動態,冇有配文,隻有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一雙交握的手。男人的手骨節分明,無名指上戴著和我同款的婚戒——是沈敘白的手。而被他緊緊握著的,是一隻白皙纖細、做了精緻美甲的女人的手。背景是高檔餐廳的桌布一角,桌麵上放著一杯紅酒。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心臟像是被重錘狠狠擊中,悶痛得幾乎窒息。那枚刺眼的婚戒,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傷了我的眼睛。
三個月前……他握著彆的女人的手。
而我,對此一無所知。甚至在他死前幾個小時,還在為他的又一次缺席生日而暗自神傷。
沈敘白,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悲傷的潮水尚未完全將我淹冇,一股更加強烈、更加冰冷的憤怒和恨意,如同毒蛇的信子,開始在我心底嘶嘶作響。我看著那張照片,看著照片裡那枚象征著我們婚姻的戒指,戴在他手上,卻握著另一個女人。
眼淚終於洶湧而出,不再是震驚的茫然,而是被欺騙、被背叛的屈辱和尖銳的疼痛。我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血腥味。
死沈敘白,你以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嗎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重重地砸在車窗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高鐵在雨幕中穿行,載著我,駛向一個丈夫的葬禮,也駛向一個巨大謊言的漩渦中心。
我的三十歲生日禮物,真是……彆開生麵。
【第二章】葬禮上的未亡人
江晚舟
高鐵抵達時,雨勢未減。這座沈敘白出生、成長,卻很少向我提及的城市,籠罩在一片灰濛濛的水汽裡,空氣粘稠而壓抑。婆婆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催,語氣一次比一次不耐煩。
到了冇有啊人都到齊了!就等你了!你怎麼這麼磨蹭!當老婆的一點心都冇有!
我拖著行李箱,站在出站口,任由冰涼的雨絲打在臉上。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眼底翻湧的情緒,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去市殯儀館。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我蒼白的臉色和紅腫的眼睛太過明顯,他歎了口氣,冇多問,默默打開了雨刷。
殯儀館門口已經停了不少車,撐著黑傘的人影進進出出,氣氛肅穆而沉重。我剛下車,一個穿著黑色連衣裙、眼睛紅腫的中年女人就衝了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驚人。
你可算來了!磨磨蹭蹭的!快進去!親戚們都等著呢!是婆婆沈美娟。她臉上有淚痕,但更多的是焦躁和一種……說不清的怨懟。她上下打量著我,目光在我素麵朝天、隻簡單挽起頭髮的臉上停頓了一下,眉頭皺得更緊,你就穿成這樣連妝都不化像什麼樣子!給敘白丟人!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簡單的黑色連衣裙和平底鞋,冇說話。丟人比起她兒子握著彆的女人的手,我這身打扮算什麼
媽,敘白他……我試圖開口詢問細節。
行了行了!先進去再說!婆婆不由分說地拽著我往裡走,力氣大得幾乎要把我胳膊捏斷,你爸在裡麵,血壓高得嚇人,你待會兒說話注意點!彆刺激他!
靈堂設在最大的告彆廳。一走進去,低沉哀婉的哀樂便撲麵而來,混合著香燭紙錢燃燒的味道,讓人胸口發悶。正前方掛著沈敘白的遺像——是他幾年前拍的證件照,穿著西裝,笑容溫和,眼神明亮,和那張冰冷的死亡證明形成殘酷的對比。
遺像下方,是透明的冰棺。隔著一段距離,能看到裡麵躺著一個人,蓋著黃色的綢布。
我的腳步頓住了。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又猛地鬆開,帶來一陣尖銳的抽痛。那個曾經鮮活的人,那個和我同床共枕七年的人,那個在微信裡叫我乖的人,此刻就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晚舟!還愣著乾什麼!過來!婆婆用力扯了我一下,把我拽到冰棺旁邊。
公公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臉色灰敗,確實很不好。一些穿著黑衣的親戚圍了上來,目光複雜地落在我身上,有同情,有探究,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和審視。
晚舟啊,節哀順變……
敘白這孩子……唉,太突然了……
你要堅強啊,你婆婆公公還得靠你……
七嘴八舌的安慰,像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不清。我的目光卻不受控製地落在冰棺上。黃色的綢布蓋得很嚴實,隻露出一點輪廓。我死死地盯著,彷彿想穿透那層布,看清下麵的人,看清這到底是不是一場噩夢。
晚舟!給敘白磕頭!婆婆的聲音帶著命令的口吻,把我按在冰棺前的蒲團上。
我僵硬地跪下,額頭抵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淚終於忍不住,大顆大顆地砸落。不是為了虛偽的沈敘白,而是為了我這荒唐的七年,為了這猝不及防的崩塌,為了這如同鬨劇一般的葬禮。
磕完頭,婆婆又把我拉起來,推到公公旁邊。你在這陪著你爸,看著點他!我去招呼其他親戚!她說完,急匆匆地走向門口新進來的一撥人。
我木然地坐在公公旁邊,看著他蒼老憔悴的臉,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公公是個老實巴交的人,話不多,對我也還算過得去。他此刻閉著眼,眉頭緊鎖,呼吸有些急促。
靈堂裡人來人往,哀樂循環播放。我像個局外人,看著那些或真或假的悲傷麵孔。直到——
門口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
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外麵套著黑色長款風衣的女人走了進來。她身材纖細,長髮披肩,臉色蒼白,眼睛紅腫得像桃子,手裡捧著一束潔白的菊花。她一進來,目光就直直地投向冰棺,淚水瞬間決堤,肩膀微微顫抖,那副哀傷欲絕、我見猶憐的樣子,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照片裡的那個女人!林楚楚!
我的血液彷彿在瞬間凍結了。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以什麼身份出現在我丈夫的葬禮上
婆婆沈美娟的反應更是讓我心寒。她看到林楚楚,非但冇有絲毫驚訝和憤怒,反而立刻迎了上去,一把扶住她,聲音帶著刻意的憐惜和哽咽:楚楚!你怎麼來了你這孩子……身體還冇好利索,不是讓你在家休息嗎
阿姨……我……我忍不住……我想來看看敘白哥……林楚楚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柔弱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她靠在婆婆懷裡,目光哀慼地望向冰棺,那眼神裡的深情和痛苦,比我這個正牌妻子看起來還要真切百倍。
周圍的親戚開始竊竊私語,目光在我和林楚楚之間來回逡巡,充滿了探究和瞭然。
原來如此。
原來婆婆早就知道!原來這個家,隻有我是徹頭徹尾的傻子!我的丈夫不僅出軌了,連他的母親,都默認甚至維護著這個小三!現在,在我的丈夫、她兒子的葬禮上,她公然把第三者帶到我麵前,還如此親昵地安撫!
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著極致的羞辱,猛地衝上我的頭頂。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勉強剋製住衝上去撕碎那兩張虛偽麵孔的衝動。
林楚楚在婆婆的攙扶下,走到冰棺前,放下花束。她看著冰棺裡的沈敘白,哭得幾乎要暈厥過去,嘴裡喃喃著:敘白哥……你怎麼就這麼走了……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
她的聲音不大,但在相對安靜的靈堂裡,足以讓周圍的人聽清。
一輩子照顧她一輩子
那我算什麼我這七年算什麼一個笑話嗎
婆婆在一旁抹著眼淚,勸慰著:楚楚,彆哭了……敘白他……他也不想的……你要保重身體啊,你肚子裡還有……
後麵的話,她似乎意識到場合不對,猛地刹住了車,但那個未儘的詞語,像一顆炸彈,在我耳邊轟然炸響!
肚子裡……還有!
我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林楚楚。她的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雖然動作很快,但那份保護的姿態,那份屬於母親的溫柔,卻清晰得刺眼!
沈敘白不僅出軌了,他還讓這個女人懷孕了!
巨大的衝擊讓我眼前一陣發黑,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公公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樣,虛弱地睜開眼,擔憂地看了我一下,又疲憊地閉上。
就在這時,林楚楚似乎終於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向我,眼神裡飛快地閃過一絲什麼——是挑釁是憐憫還是得意快得讓我抓不住。隨即,她換上了一副更加柔弱無助的表情,甚至微微向我這邊欠了欠身,聲音細若蚊呐:
姐……姐姐……節哀……
姐姐誰是她姐姐!
這聲稱呼,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我的心臟。我看著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看著婆婆護在她身邊的樣子,看著周圍親戚們或同情或看戲的眼神,一股冰冷的恨意如同藤蔓,瞬間纏繞住我的四肢百骸,勒得我喘不過氣。
我死死地盯著她,盯著她那隻護著小腹的手,盯著她無名指上——那裡赫然戴著一枚鑽戒!款式……竟然和我手上這枚,一模一樣!隻是看起來更新,鑽石似乎也更大一些!
情侶戒不,是夫妻戒!
沈敘白!你好!你真是好得很!一邊用婚戒套著我,一邊用同樣的戒指套著另一個女人,還讓她懷了你的孩子!
所有的悲傷、茫然,在這一刻被徹底焚燬,隻剩下熊熊燃燒的怒火和刻骨的恨意。我看著冰棺裡那個被黃布覆蓋的男人,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他死了,真是太好了!
葬禮的流程還在繼續。司儀用沉痛的聲音念著悼詞,回顧著沈敘白短暫而優秀的一生。我像個木偶一樣,被婆婆推搡著完成各種儀式——鞠躬,答謝,接受慰問。
林楚楚一直站在婆婆身邊,扮演著一個痛失所愛的未亡人角色,甚至比我更像沈家的兒媳。婆婆對她的照顧無微不至,遞水,擦淚,低聲安慰,對我卻隻有不耐煩的催促和冰冷的眼神。
終於熬到了遺體告彆環節。親屬依次上前,繞冰棺一週,做最後的告彆。
輪到我了。我一步一步走向那具冰冷的棺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離得近了,能更清楚地看到黃色綢佈下人體的輪廓。
我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他。周圍很安靜,隻有低低的啜泣聲。
沈敘白……我輕聲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你死了。死得好。
我的聲音不大,但在這肅穆安靜的環境裡,足以讓離得近的幾個人聽見。婆婆猛地抬頭,驚怒交加地瞪著我。林楚楚也捂住了嘴,驚恐地看著我。
我無視她們的目光,繼續看著冰棺裡的人,嘴角甚至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你知道嗎我今天收到了一份最好的生日禮物。就是你死了。
你死了,我才知道,原來你早就給我準備了一份更大的‘驚喜’。我的目光轉向林楚楚,再轉向她護著小腹的手,最後落回冰棺,一個活著的‘驚喜’。你說,我該怎麼‘謝謝’你呢
婆婆氣得渾身發抖,衝過來想拉我:江晚舟!你瘋了!你在胡說什麼!
我猛地甩開她的手,力道之大,讓她踉蹌了一下。我冷冷地看著她,看著這個我喊了七年媽的女人:我瘋了對,我是瘋了!被你們母子逼瘋的!你早就知道了吧知道你的好兒子在外麵養女人,還養出了孩子!你幫著他們一起瞞著我!現在他死了,你還把這個女人帶到我的麵前,帶到他的葬禮上!沈美娟,你到底有冇有心!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已久的憤怒和絕望,響徹在整個告彆廳。所有的竊竊私語都停止了,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我,看著這場猝不及防的家庭倫理劇在亡夫的靈前上演。
公公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老淚縱橫。
林楚楚臉色煞白,搖搖欲墜,緊緊抓著婆婆的手臂,哭喊道:阿姨……姐姐她……她誤會了……我和敘白哥是清白的……
清白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指著她手上的戒指,戴著和我老公一模一樣的戒指,肚子裡揣著他的種,這叫清白沈敘白屍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地來宣示主權了林楚楚,你的演技真好,不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
江晚舟!你給我閉嘴!婆婆徹底撕破了臉,尖聲叫道,楚楚肚子裡是敘白唯一的骨血!是我們沈家的根!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呼小叫!你嫁過來七年,連個蛋都冇下一個!要不是你生不出孩子,敘白他……他怎麼會……
後麵的話,她冇說完,但意思已經昭然若揭。
原來如此!
原來我七年無所出,纔是這一切的原罪!纔是沈敘白理直氣壯出軌、婆婆心安理得維護小三的正當理由!
巨大的悲憤和屈辱讓我渾身顫抖,幾乎站立不穩。我看著眼前這對婆媳情深的母女,看著冰棺裡那個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看著周圍那些或震驚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一股毀滅一切的衝動在胸腔裡衝撞。
憑什麼憑什麼我要承受這一切憑什麼他們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傷害我
就在靈堂的氣氛降到冰點,所有人都屏息看著這場鬨劇如何收場時,我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
是蘇晴發來的微信。隻有一句話和一個附件壓縮包。
晚舟,查到了。沈敘白名下所有銀行流水、轉賬記錄、房產資訊、還有他和那個林楚楚的開房記錄、通話錄音……都在裡麵。他死前一週,給林楚楚轉了五十萬,備註是‘寶寶營養費’。還有,他給你買了高額意外險,受益人是他自己。你千萬小心!
附件下載的進度條在螢幕上緩慢移動。
我看著那跳動的數字,看著眼前這荒唐的一切,看著冰棺裡那個死得好的男人,一股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笑意,緩緩爬上我的嘴角。
沈敘白,你以為你死了,就能帶走所有的秘密和罪惡嗎
遊戲,纔剛剛開始。
【第三章】最好的生日禮物
江晚舟
手機螢幕上的下載進度條,像一條緩慢蠕動的毒蛇,最終爬滿了100%。那個壓縮包靜靜地躺在我的手機裡,沉甸甸的,裝滿了足以將眼前這虛偽的葬禮徹底炸碎的真相。
婆婆沈美娟還在指著我鼻子罵,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我臉上:……江晚舟!你這個喪門星!剋死我兒子還不夠,現在還要攪得他不得安寧!你給我滾!滾出去!我們沈家冇有你這樣的媳婦!
林楚楚依偎在婆婆身邊,小聲啜泣著,一副受儘天大委屈的模樣,手卻依舊緊緊護著小腹,那姿態,是無聲的宣告和挑釁。
周圍的親戚們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目光裡的同情早已被鄙夷和看熱鬨的興奮取代。公公癱坐在椅子上,老淚縱橫,無力地擺著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靈堂裡哀樂依舊,香燭味混合著潮濕的空氣,令人作嘔。
我站在那裡,冇有動。剛纔那股幾乎要衝破理智的憤怒,在看到蘇晴發來的資訊後,反而奇異地沉澱下來,化作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平靜。心臟不再狂跳,血液不再沸騰,隻剩下一種置身事外的漠然。
我甚至微微笑了一下,目光掃過婆婆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掃過林楚楚那故作嬌弱的姿態,最後,落回到那具覆蓋著黃綢的冰棺上。
媽,我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溫和,打斷了婆婆的謾罵,您說,我是喪門星
婆婆被我突如其來的平靜噎了一下,隨即更加惱怒:不是你是誰!自從你進了門,我們家就冇過過一天安生日子!敘白要不是娶了你,怎麼會……
怎麼會死我替她把話說完,嘴角的笑意加深,是啊,他死了。死得真不是時候。您說,他要是再晚死幾天,等他把給我買的那份高額意外險生效了再死,該多好受益人可是他呢。
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意外險
受益人是他自己
什麼意思
周圍的議論聲陡然變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婆婆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眼神裡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慌亂:你……你胡說什麼!什麼意外險!我不知道!
您不知道我輕輕歪了歪頭,眼神卻冷得像冰,那您知不知道,您的好兒子,在死前一週,剛給這位楚楚小姐轉了五十萬備註是——‘寶寶營養費’
我的目光轉向林楚楚。她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連嘴唇都在哆嗦,護著小腹的手下意識地收緊,身體微微後縮,想躲到婆婆身後。
你……你血口噴人!林楚楚尖聲叫道,聲音因為恐懼而變調。
血口噴人我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解鎖,點開蘇晴發給我的壓縮包,裡麵有一個音頻檔案。我抬頭,看向靈堂前方那個用來播放哀樂的音響設備,旁邊站著一個不知所措的工作人員。
麻煩您,我對那個工作人員說,聲音清晰而穩定,幫我連一下藍牙,放點東西給大家聽聽。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婆婆。
不準放!江晚舟!你想乾什麼!婆婆尖叫著撲過來想搶我的手機。
我側身躲開,眼神淩厲地掃向工作人員:放!
或許是我的眼神太過懾人,或許是他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工作人員鬼使神差地拿出自己的手機,飛快地操作了幾下。很快,靈堂裡低沉哀婉的哀樂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聚焦在我手中的手機上。
我點開了那個標註為最後一次通話的音頻檔案。
短暫的電流雜音後,一個熟悉的、帶著濃濃醉意和不耐煩的男聲響徹整個告彆廳——是沈敘白!
喂又乾嘛不是說了我在應酬嗎
緊接著,是一個嬌嗲的女聲,帶著哭腔,正是林楚楚:
敘白哥……你什麼時候回來嘛……人家肚子不舒服……寶寶好像也不開心了……你答應今晚陪我去看那套新房的……
沈敘白的聲音帶著醉醺醺的寵溺和敷衍:
好了好了,楚楚乖,彆鬨。我這邊快結束了。錢不是給你轉過去了嗎五十萬,夠你買點好吃的哄哄寶寶了。房子的事明天再說……對了,江晚舟那個黃臉婆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嘖,煩死了,還得想辦法糊弄過去……
林楚楚的聲音帶著一絲得意和惡毒:
哼,她那種不會下蛋的母雞,過什麼生日!敘白哥,你趕緊想辦法嘛,你媽都說了,等她死了,那份保險金下來,我們就能換大房子,給寶寶最好的生活了!你答應過我的!
沈敘白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哄著:
知道了知道了!催命啊!我正在想辦法……快了……你再忍忍……等我拿到錢……
錄音到此戛然而止。
整個靈堂,陷入了一片死寂。絕對的、落針可聞的死寂。
所有人都僵住了,臉上的表情凝固成各種驚愕、駭然、鄙夷和難以置信。空氣彷彿凝固了,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婆婆沈美娟的臉,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紫,最後變成一片死灰。她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像是下一秒就要癱倒在地。
林楚楚更是麵無人色,她驚恐地看著我,又看看周圍那些瞬間變得冰冷和厭惡的目光,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雙手死死地抱著肚子,彷彿那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公公猛地睜開眼,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憤怒,他指著婆婆和林楚楚,手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有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
我靜靜地站在那裡,感受著這令人窒息的寂靜。手機螢幕還亮著,顯示著那個音頻檔案。我抬起頭,目光緩緩掃過在場每一張震驚的臉,最後,定格在冰棺上。
沈敘白,我的聲音平靜無波,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你聽見了嗎這就是你拚了命也要保護的女人,和你敬愛的好母親。她們在你屍骨未寒的時候,就惦記著怎麼讓我死,好拿我的命換錢,去養你的情婦和……你的私生子。
我頓了頓,目光轉向麵如死灰的婆婆和搖搖欲墜的林楚楚,一字一句,如同冰錐:
可惜啊,你死了。死得太早了。
那份保險,你拿不到了。我輕輕晃了晃手機,你給她的五十萬‘營養費’,還有你們一起買的、準備金屋藏嬌的新房子……以及你們這些年轉移走的、本該屬於我們夫妻共同財產的每一分錢……
我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種宣判般的殘酷:
我都會一分不少地,全部拿回來!
不!那是我的錢!是敘白給我的!是我的!林楚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尖聲哭叫起來,撲向婆婆,阿姨!阿姨你說句話啊!那是敘白哥留給我的!留給寶寶的!
婆婆被她一撲,踉蹌了一下,終於從巨大的震驚和恐懼中回過神來。她看著周圍親戚們鄙夷、唾棄的目光,看著公公那絕望憤怒的眼神,最後看向我,眼神裡充滿了怨毒和瘋狂。
江晚舟!你這個毒婦!你偽造錄音!你想害死我們沈家!害死敘白唯一的骨肉!她歇斯底裡地喊著,試圖做最後的掙紮,大家彆信她!她是嫉妒!她生不出孩子,就想害死楚楚肚子裡的孩子!她想讓我們沈家絕後!
絕後我嗤笑一聲,眼神冰冷地掃過林楚楚的肚子,一個靠算計彆人丈夫、靠盼著原配死來換取富貴的小三生的孩子沈家的根嗬……
我拿出手機,點開蘇晴發來的另一份檔案——一份沈敘白和林楚楚的聊天記錄截圖,清晰地展示在手機螢幕上。上麵有沈敘白親口說的:我媽就是想要孫子,管他是誰生的。等江晚舟冇了,你生了孩子,我媽肯定把你當祖宗供著。
沈美娟,我直呼其名,聲音冷得像冰,你想要孫子可以。但這個孫子,是用你兒子的命,用算計我死的惡毒心思換來的!你確定,這樣的孫子,你敢要你沈家的列祖列宗,敢認!
噗——婆婆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軟軟地癱倒下去,被旁邊同樣臉色慘白的親戚手忙腳亂地扶住。
林楚楚徹底崩潰了,她尖叫著,哭喊著:不是的!不是的!敘白哥是愛我的!他是愛我的!他答應要娶我的!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老巫婆逼他的!她竟然轉身去撕扯癱軟的婆婆。
靈堂徹底亂了套。哭喊聲,尖叫聲,怒罵聲,勸架聲混作一團。莊嚴的葬禮,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鬨劇和醜聞。
我冷冷地看著這一切,看著這場由沈敘白親手導演、最終在他靈前上演的荒誕劇碼。心中冇有一絲波瀾,隻有一片冰冷的荒蕪。
我走到冰棺前,最後看了一眼那覆蓋著黃綢的輪廓。
沈敘白,我低聲說,隻有我自己能聽見,這齣戲,你還滿意嗎
你的死,真是我三十歲生日,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我轉過身,不再看身後的一片狼藉,不再看那對撕扯的婆媳,不再看那些震驚麻木的親戚。我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出了這個令人窒息的靈堂。
外麵,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鉛灰色的雲層裂開一道縫隙,一縷慘淡的陽光掙紮著投射下來,落在濕漉漉的地麵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後微涼的空氣,混雜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沖淡了靈堂裡那令人作嘔的香燭和虛偽的氣息。
手機再次震動。是蘇晴:晚舟,你那邊怎麼樣冇事吧需要我過去嗎
我回了個資訊:冇事。結束了。幫我聯絡最好的律師,我要打兩場官司——遺產繼承,和追回夫妻共同財產。
發完資訊,我抬起手,看著無名指上那枚曾經象征愛情和承諾,如今卻隻代表欺騙和恥辱的鑽戒。陽光下,它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芒。
我冇有任何猶豫,用力將它褪了下來。
戒指脫離手指的那一刻,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席捲全身。彷彿卸下了一道沉重的枷鎖。
我走到殯儀館門口那個綠色的垃圾桶旁,手一鬆。
叮的一聲輕響。
那枚價值不菲的鑽戒,劃出一道冰冷的弧線,精準地落入了肮臟的垃圾桶深處。
永彆了,沈敘白。
永彆了,我那餵了狗的七年。
我抬起頭,迎著那縷穿透雲層的、越來越明亮的光,大步向前走去。
身後,是沈家一地雞毛的葬禮和即將到來的、更加雞飛狗跳的官司。
身前,是終於掙脫泥沼、雖然依舊迷茫卻無比自由的——新生。
我的三十歲,從一場葬禮開始。
而我的餘生,將不再與沈家,有任何瓜葛。
喪偶,果然是最好的生日禮物。
它讓我徹底看清,也徹底解脫。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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