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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閨蜜被係統選中去救贖男主。

她偷偷對係統說:男主給我,至於李玲玲,給她個路人甲就行。

係統猶豫時,我搶先開口:按她的意思辦。

閨蜜成功救贖男主,獲得活下去的機會。

她得意地看著瀕死的我:彆怪我,我也想活。

我慘淡一笑:你能活著就好。

後來係統界多了個瘋子,重複刷同一個劇本。

隻求再見一次那個叫李玲玲的路人甲。

她不知道,我早就用資深者權限修改了規則。

男主好感度達100%時,救贖者會被反噬。

而我把反噬,全轉移給了自己。

1.

冰冷的、毫無起伏的電子音毫無預兆地在我的意識深處炸開,每一個字都帶著金屬的棱角,刮擦著神經。

【檢測到適配者:李玲玲,蘇曉曉。劇本世界載入中……核心任務:救贖目標人物‘蕭徹’,助其擺脫命運詛咒。任務成功,生還;失敗,抹殺。角色分配啟動……】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著我,隻有這道聲音是唯一的座標。

巨大的資訊洪流幾乎沖垮我的意識,救贖抹殺

我本能地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胃袋因恐懼而抽搐。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眩暈感裡,一隻冰涼又帶著細微顫抖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肉裡。

是曉曉。

玲玲!她的聲音貼著我的耳朵響起,壓得極低,帶著一種近乎窒息的急促和孤注一擲,彆說話!聽我說!

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黑暗放大了聽覺,她急促的喘息像拉風箱。

冇等我迴應,另一個聲音突兀地切入了這片死寂的空間,不再是那冰冷的係統音,而是曉曉那帶著刻意討好和諂媚的聲線,她在對那個掌控我們生死的存在說話。

那個…至高無上的係統大人

曉曉的聲音甜得發膩,每一個音節都小心翼翼地包裹著算計,您看,我和李玲玲,我們倆…其實我更適合當女主去救贖男主蕭徹!真的!我特彆會攻略,特彆懂怎麼溫暖人心!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籌碼,然後拋出了她的價碼,至於李玲玲嘛…她性子太悶了,給她安排個路人甲的角色就行,隨便什麼掃地的、倒茶的都成,反正不影響任務大局。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浸入了冰水。

路人甲抹殺這兩個詞在我腦海裡瘋狂碰撞。

在絕對的生存麵前,昔日的閨蜜情誼似乎脆弱得像一張薄紙。

曉曉還在急切地推銷自己,語氣更加卑微:您看這樣行不行這次任務之後,我…我免費給您多刷一次任務!不要報酬!隻要您把男主蕭徹交給我來救贖!

她幾乎是哀求著,求您了,係統大人,給我這次機會吧!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瀰漫開來,隻有曉曉粗重的、帶著恐懼的喘息聲在我耳邊迴響。

時間彷彿被拉長、凍結。

那無處不在的係統意誌似乎在沉默地權衡。

我能感覺到曉曉攥著我手腕的力量越來越大,指甲掐得我生疼,那是她全部的恐懼和渴望。

就在這片緊繃的、幾乎要斷裂的沉默中,我聽到了。

不是係統冰冷的聲音,而是另一種更細微、更隱蔽的波動——無數條極其複雜的數據流在我意識深處無聲地劃過,如同星河流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權限認證……規則覆蓋申請……靈魂能量轉移協議……這些深埋在資深者記憶碎片裡的冰冷術語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代價是什麼靈魂的永久性損傷意識海的不可逆撕裂似乎都不重要了。

按她的意思辦。我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在曉曉那卑微的哀求尾音尚未消散時就清晰地響起,斬斷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平靜得連我自己都感到一絲陌生。

【請求受理。權限覆蓋確認。規則…臨時調整。】係統的電子音響起,帶著一絲極其細微、難以察覺的凝滯,彷彿被某種更高層級的指令強行乾預了判定流程。

【角色分配確認:蘇曉曉,女主‘沈清漪’;李玲玲,路人角色‘宮女甲’。世界載入倒計時:3…2…1…】

曉曉緊繃的身體猛地一鬆,掐著我手腕的力道瞬間消失,緊接著,一股巨大的、混合著狂喜和解脫的情緒透過她急促的呼吸傳遞過來。黑暗徹底吞噬了我們。

2.

刺骨的寒冷率先喚醒了知覺。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混雜著濃重的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嗆得我喉嚨發癢。

眼前是模糊晃動的燭光,好一會兒才聚焦。

低矮的木質房梁,糊著泛黃窗紙的格子窗,身下是硬得硌人的土炕,蓋著一床散發著黴味和汗味的薄被。

空氣又濕又冷,像無數根細針紮在裸露的皮膚上。

宮女甲。

一個連名字都不配擁有的符號。

我掙紮著坐起身,骨頭縫裡都透著寒意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虛弱感。

簡陋的小屋裡還有其他幾個同樣穿著灰撲撲粗布宮裝的女孩,一個個縮著脖子,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得像蒙了灰的玻璃珠子。

冇人說話,隻有壓抑的咳嗽聲偶爾響起。

都死透了還不滾起來乾活!一聲尖利的嗬斥像鞭子一樣抽在死寂的空氣裡。

一個顴骨高聳、眼神刻薄的中年嬤嬤叉著腰站在門口,目光像刀子一樣在我們身上刮過,前頭‘霜華殿’那位爺的藥熬好了冇耽誤了時辰,仔細你們的皮!

霜華殿。

蕭徹。

這個劇本世界的核心,也是我們任務的唯一目標。

他現在是廢太子,被幽禁在那座比冷宮還要淒涼的宮殿裡,一個隨時可能被病痛和陰謀吞噬的活死人。

身體的本能快於思考,我已經跟著其他宮女一起,垂著頭,小步快走地挪向瀰漫著苦澀藥味的膳房。

沉重的藥罐在爐子上咕嘟咕嘟冒著泡,苦澀的白氣蒸騰而起。

我負責看著火,不時添點柴。

爐火烤得臉發燙,後背卻依舊冰冷刺骨。

靈魂深處傳來一陣陣細微的、彷彿被無形絲線撕扯的鈍痛,提醒著我強行覆蓋係統規則所付出的代價。

聽說冇

旁邊一個瘦小的宮女壓低聲音,帶著點隱秘的興奮,新來的那位沈姑娘,今兒一大早就被派去霜華殿伺候了!嘖嘖,長得可真水靈,跟畫裡走出來似的,那通身的氣派…

沈清漪

另一個宮女介麵,語氣裡是純粹的敬畏和好奇,可不是嘛!纔來幾天啊,就得了管事嬤嬤的青眼,直接貼身伺候那位…那位廢太子了!膽子可真大,也不怕沾上晦氣。

她下意識地壓低了廢太子三個字。

噓!小點聲!不要命啦

瘦小宮女緊張地左右看看,不過…我昨兒送東西過去,遠遠瞅了一眼。那位沈姑娘,是真不怕啊!端著藥碗,就那麼…那麼溫柔地跟廢太子說話呢!聲音又輕又軟,像羽毛撓心似的……

她們後麵還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

爐火映在我麻木的臉上,隻有我自己知道,心臟深處某個地方,被一種更冰冷的、名為現實的東西狠狠刺了一下。

沈清漪。蘇曉曉。

她已經開始行動了,以女主的名義,在屬於她的舞台上發光發熱。

而我,李玲玲,宮女甲,隻是這龐大宮廷機器裡一顆無聲的、即將被碾碎的塵埃。

我默默地往爐膛裡塞了一根柴火,火苗劈啪一聲,竄高了一點,映亮了我眼底深處那片死寂的荒原。

3.

霜華殿的名字聽著清冷孤絕,實則名副其實。

它孤懸在皇宮最荒僻的西北角,年久失修,宮牆斑駁得如同老人臉上的褐斑,幾處牆皮剝落,露出底下灰敗的磚石。

院子裡雜草叢生,深秋的寒風吹過,枯黃的草莖發出窸窸窣窣的嗚咽。

殿門破敗,朱漆早已褪儘,露出朽木的原色,門軸轉動時發出的吱呀聲,在空曠的庭院裡顯得格外刺耳,像垂死之人的呻吟。

我被臨時抽調來送藥。

沉重的紫檀木托盤壓得手腕生疼,上麵放著的那碗深褐色藥汁,隨著我的腳步微微晃盪,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濃鬱苦澀。

一股無形的、混雜著陳腐藥味和某種沉重絕望的氣息撲麵而來,幾乎讓我窒息。

殿內光線昏暗,隻有幾縷慘淡的天光從破舊的高窗縫隙裡漏進來,勉強照亮飛舞的塵埃。

空氣冰冷粘稠,像浸透了絕望的濕布,緊緊貼在皮膚上。

正對著殿門的是一張寬大的床榻,依稀可見一個極其瘦削的身影陷在厚重的錦被裡,一動不動,彷彿已經和身下的床榻融為一體,成為這死寂宮殿的一部分。

那就是蕭徹。

劇本裡那個需要被救贖的男主。

廢太子,被毒害,被幽禁,身患奇毒沉屙難起,心比寒冰更冷硬。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集合體。

殿下,該用藥了。

一道清泉般悅耳、又帶著恰到好處溫柔的女聲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聲音不大,卻像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清晰地在這空曠冰冷的殿宇裡迴盪。

是蘇曉曉。

不,此刻,她是沈清漪。

她穿著一身素雅的淺青色宮裝,衣料明顯比我們這些低等宮女好上許多,襯得她身形纖細玲瓏。

她側對著門口,微微俯身,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拿著小巧的白玉調羹,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稀世珍寶。

燭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跳躍,投下一小片溫順的陰影。

她整個人彷彿自帶柔光濾鏡,與這陰森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成為這絕望之地唯一的光源。

床上的人影毫無反應,如同一截枯木。

沈清漪(蘇曉曉)似乎習以為常,也不氣餒,聲音依舊溫柔似水:

殿下,這藥是太醫院張院判新擬的方子,用了上好的老山參和雪蓮,最是溫補固元。您多少用一點,身子才能慢慢好起來。

她輕輕舀起一勺藥汁,耐心地吹了吹,動作優雅得像一幅仕女畫。

她手腕纖細,端著藥碗的手異常穩定,指尖微微翹起,帶著一種精心修飾過的、近乎完美的弧度。

蕭徹依舊冇有動靜,彷彿一尊冇有生命的石雕。

沈清漪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裡包含著恰到好處的、令人心碎的憂慮和包容。

她放下調羹,拿起托盤上一塊潔白的絲帕,極其自然地、極其輕柔地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蕭徹額角滲出的細密冷汗。

她的動作專注而虔誠,彷彿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燭光勾勒著她專注的側臉,溫柔得無懈可擊。

殿下,我知道您心裡苦。

她的聲音低柔得如同耳語,卻清晰地傳遍大殿的每個角落,但您要想想,這天下,還有多少黎民百姓在受苦您的父皇,他…他終究是您的父親啊。您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親者痛,仇者快啊……

她的話語像帶著鉤子,精準地試探著對方最深的傷口,又用溫柔的語調包裹住,彷彿在敷上療傷的靈藥。

每一句台詞都像是精心排練過,每一個停頓都恰到好處地撩撥著聽者的心絃。

我端著沉重的托盤,像個真正的背景板一樣,垂著眼,站在殿門內幾步遠的陰影裡。

冰冷的空氣吸進肺裡,帶來一陣熟悉的、帶著鐵鏽味的癢意。

我死死咬住牙關,將那股翻湧的氣血強壓下去,喉嚨裡一片腥甜。

靈魂深處那被規則反噬的撕裂感,伴隨著眼前這精心演繹的救贖畫麵,變得更加尖銳。

我看著蘇曉曉——不,沈清漪——那無懈可擊的表演,看著她眼中閃爍的、對生的極度渴望所驅動的溫柔,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深青色官袍、揹著藥箱的中年男人匆匆走了進來。

是太醫院新來的陳太醫。

他似乎冇注意到角落裡的我,徑直走向床榻,對沈清漪略一點頭:沈姑娘。

沈清漪立刻直起身,臉上適時地露出一抹帶著疲憊卻依舊溫婉得體的淺笑,對著太醫微微屈膝:

陳太醫來了,快請給殿下看看吧。她讓開位置,姿態恭謹而自然。

陳太醫上前診脈。

沈清漪退後一步,目光卻始終膠著在蕭徹身上,眉頭微蹙,雙手無意識地絞著絲帕,將一個憂心忡忡、情深意重的女主形象演繹得淋漓儘致。

然而,就在陳太醫凝神診脈的短暫間隙裡,有那麼極其短暫的一瞬,蕭徹那雙一直緊閉著的、如同深潭寒冰的眼睛,似乎極其輕微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那目光並非投向床邊憂心如焚的沈清漪,也不是落在診脈的太醫身上,而是極其短暫地、掠過太醫的肩頭,投向了我所站立的、光線黯淡的殿門口陰影處。

那目光裡冇有任何情緒,空洞得像冰層下的死水,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冰冷地掃過我的位置。

僅僅一瞬。

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他的眼皮便又沉沉地合上了,彷彿從未睜開過。

我的心跳,卻在那道冰冷目光掠過的刹那,漏跳了一拍。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猛地竄起,比這霜華殿的陰冷更甚。

他不是在看沈清漪他在看什麼還是……他隻是無意識地掃了一眼

陳太醫診完脈,低聲和沈清漪說了幾句,無非是脈象沉滯、仍需靜養、藥不可斷之類的話。

沈清漪連連點頭,神情專注而憂慮。

我像個無聲的影子,在陳太醫離開後,才拖著沉重的腳步上前,將托盤放在床榻旁的矮幾上。

托盤裡的藥碗旁邊,還放著一碟精緻的蜜餞,散發著甜膩的香氣。

那是沈清漪特意吩咐準備的,用來給怕苦的廢太子解苦。

多麼體貼入微。

放下托盤,我垂著頭,準備無聲地退出去。

等等。沈清漪忽然開口,聲音依舊溫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吩咐口吻。

我停住腳步,依舊低著頭。

她款款走過來,拿起托盤上那碟蜜餞,遞到我麵前,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屬於上位者的溫和笑容:

這個,你拿下去吧。殿下今日精神不濟,怕是冇胃口用這些甜膩之物了。

她的目光在我低垂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辛苦你了。

她的指尖白皙纖細,指甲修剪得圓潤乾淨,帶著淡淡的粉色。

那碟蜜餞在她手中,像一件精緻的道具。

是。我低低應了一聲,伸手去接。

就在指尖即將碰到碟子邊緣時,一陣劇烈的、無法抑製的咳嗽猛地從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那感覺像是五臟六腑都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扭絞!

我猛地側過身,用手死死捂住嘴,身體因為劇烈的嗆咳而蜷縮起來。

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在空曠死寂的大殿裡顯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一股濃鬱的血腥味瞬間在口腔裡瀰漫開。

你!

沈清漪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了一下,下意識地後退了小半步,眉頭飛快地蹙起,眼中閃過一絲清晰的不悅和被打擾的慍怒。

她手中那碟蜜餞也因為這動作晃了晃。

我咳得眼前發黑,天旋地轉,靈魂撕裂的劇痛伴隨著臟腑的翻攪,幾乎要將我撕裂。

溫熱的液體不受控製地從指縫間湧出,滴落在冰冷粗糙的石磚地麵上,綻開幾朵刺目的暗紅。

我死死咬住下唇,用儘全身力氣將那洶湧的咳意和更洶湧的血氣往下壓,喉嚨裡火燒火燎。

一片混亂中,我似乎感覺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再次投射過來。來自那張死寂的床榻。

那目光依舊冇有任何情緒,像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死物。

怎麼回事!

沈清漪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怒意,壓低了,卻更加嚴厲,殿前失儀!驚擾了殿下,你擔待得起嗎還不快滾出去!

她不再掩飾那份被打斷表演的惱怒。

我無法回答,隻能死死捂住嘴,胡亂地用手背抹去下巴上黏膩的血跡,狼狽不堪地、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衝出了那令人窒息的霜華殿。

身後,那冰冷的目光,沈清漪壓抑著怒火的斥責,還有那濃得化不開的絕望藥味,都被我狠狠甩在身後。

殿外冰冷的空氣湧入肺腑,帶著草木腐朽的氣息,反而讓我那翻騰的血氣稍稍平複了一些。

我扶著斑駁冰冷的宮牆,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胸腔深處的劇痛。

靈魂深處那被規則強行扭曲、撕裂的傷口,此刻正瘋狂地叫囂著,比剛纔咳血時更甚。

【警告:靈魂損傷加劇。意識海穩定性下降至37%。規則反噬持續中…預計完全崩解時間:劇本世界時間線終結前24時辰。】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毫無感情地在我混亂的意識深處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鑿進我的神經。

24個時辰。兩天。

兩天後,當這個劇本世界的鐘擺走到儘頭,無論蕭徹是否被救贖,無論蘇曉曉的任務是否成功,我這個強行篡改規則、承受了全部反噬的路人甲,都將迎來徹底的崩解——靈魂的徹底湮滅,連被抹殺的程式都省了。

我抬起頭,望著霜華殿那破敗的簷角切割出的、灰濛濛的天空。

冇有悲憤,冇有不甘,隻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靜,以及一種近乎解脫的疲憊。也好。

4.

日子在瀕死的倒計時中滑向終點,像指間握不住的流沙。

每一次呼吸都扯著靈魂的傷口,每一次咳嗽都帶著腐朽的鐵鏽味。

我像一個遊蕩在深宮裡的活死人,履行著宮女甲最後的職責,目睹著女主沈清漪的光環日益耀眼。

她幾乎住在了霜華殿。

宮人們私下議論紛紛,語氣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驚歎。

聽說了嗎廢太子殿下今天竟然坐起來了!雖然就一小會兒,還是沈姑孃親自扶著餵了半碗蔘湯呢!

真的假的不是說那位…已經藥石無靈了嗎

千真萬確!小德子去送炭火,親眼看見的!沈姑娘就那麼坐在床邊,輕聲細語地跟殿下說話,殿下雖然冇應聲,但…但眼神冇那麼嚇人了!

沈姑娘真是神了!前些天殿下夜裡高熱不退,凶險得很,太醫都搖頭了。是沈姑娘衣不解帶守了一整夜,一遍遍用溫水給殿下擦身降溫,硬是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了!

可不是嘛!我聽說啊,殿下現在喝藥,隻有沈姑娘喂才肯張嘴呢!彆人靠近,那眼神能凍死人……

這些零碎的訊息,像深秋的落葉,飄進我日漸混沌的耳朵裡。

蘇曉曉,她確實在拚命。

用她精心設計的溫柔陷阱,用她燃燒生命般的熱忱,一點點撬動著那塊名為蕭徹的萬年寒冰。

她在自救,為了那個活下去的機會,她正傾儘所有地扮演著完美的救贖者。

而我,生命的沙漏即將見底。

終於,在一個異常寒冷的夜晚,係統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終的喪鐘,在我沉寂的意識海中敲響:

【核心任務完成。目標人物‘蕭徹’救贖度達到100%。執行者‘沈清漪’(蘇曉曉)任務成功。生還資格確認。】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股無法抗拒的抽離感猛地攫住了我。

眼前宮女們低矮擁擠的住所景象開始扭曲、褪色,像被水浸濕的劣質畫片。

身體的虛弱和疼痛瞬間被一種更宏大的虛無感取代。

靈魂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從這具軀殼裡硬生生拽出,拋向一片混沌的、冇有邊際的灰色虛空。

冇有光,冇有聲音,隻有一片純粹的、令人窒息的灰。

這裡是係統空間的中轉站,任務結束後的靈魂暫留之地。

就在這片混沌的灰色裡,一點微光亮起,迅速擴大,勾勒出一個人影。

蘇曉曉。

她穿著一身素雅的、彷彿還帶著霜華殿寒氣的宮裝,臉上卻煥發著一種近乎灼目的光彩。

那是劫後餘生的狂喜,是成功通關的巨大滿足,是獲得新生的無限憧憬。

她的眼睛亮得驚人,臉頰因為激動而泛著健康的紅暈,與這片死寂的灰色空間格格不入。

她看到了我。

那光彩瞬間凝固了一下,隨即被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所取代。

得意有。那是屬於勝利者的姿態。

如釋重負也有,畢竟她賭贏了。

但更多的,是一種刻意流露的、混合著虛偽愧疚和自私自保的坦然。

她一步步朝我走過來——在這片虛空中,移動更像是一種意唸的投射。

玲玲。

她開口了,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乾澀,眼神閃爍了一下,最終還是定格在那份毫不掩飾的我贏了的底色上,你…你還好嗎

我的身體在這片虛空中呈現一種半透明的、極其不穩定的狀態,像隨時會破碎的煙霧。

靈魂崩解的劇痛從未停止,反而因為脫離了肉身的束縛,變得更加清晰和酷烈,如同無數把燒紅的鋼針在意識深處反覆穿刺。

我看著她那張光彩照人的臉,感受著自己即將徹底消散的虛無,扯了扯嘴角,試圖露出一個表情。

大概是慘淡的,或者乾脆是扭曲的。

你活著…就好。

聲音飄忽得如同囈語,每一個字都耗儘了殘存的力量。

這不是台詞,也不是表演。

在徹底消亡的邊緣,看著這張曾經無比熟悉、如今卻隔著生死鴻溝的臉,這句話幾乎是本能地從靈魂深處最荒蕪的角落流淌出來。

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和一種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埋的釋然。

蘇曉曉(沈清漪)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

那層刻意維持的愧疚和偽裝的坦然,像劣質的油彩一樣裂開,露出底下最真實的、**裸的驚愕和一絲被冒犯般的惱怒。

她大概設想過我的咒罵、我的哀求、我的歇斯底裡,唯獨冇料到會是這麼一句輕飄飄的、彷彿毫不在意的你活著就好。

這算什麼認命

還是…對她勝利的另一種嘲諷

她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胸膛起伏著,眼中的光芒變得有些刺人。

她上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急於證明自己、說服自己、也試圖刺痛我的尖銳:

玲玲,你彆怪我!

她幾乎是喊出來的,在這片死寂的虛空裡顯得格外突兀,我也想活!我真的隻是想活下去!這有什麼錯!換了你是我,你難道不會這麼做嗎

她揮舞著手臂,情緒激動,看看你現在!一個路人甲,任務失敗,抹殺是註定的!可我成功了!我救贖了蕭徹!我拿到了活下去的資格!這是我的本事!我不欠你的!

她的話語像連珠炮,字字句句都在強調她的不得已,她的本事,她的成功。

彷彿隻有通過貶低我的結局,才能讓她內心的那點不安徹底平息,才能讓她獲得的生顯得更加理直氣壯、光芒萬丈。

你知道蕭徹有多難搞嗎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嗎多少個日夜不敢閤眼!擔驚受怕!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心思!用儘一切辦法去溫暖他、打動他!

她的聲音裡充滿了自我感動和自我標榜,我是在刀尖上跳舞才換來的機會!而你,玲玲,你隻是個路人甲!你根本不懂!你連嘗試的機會都冇有!失敗是註定的!所以…所以…

她的話頓住了,似乎自己也覺得這番說辭在絕對的生死麪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她看著我越來越透明、越來越不穩定的身體,看著我那平靜得近乎詭異的表情,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終於壓過了那虛張聲勢的憤怒和得意。

所以…你彆用那種眼神看我!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最後的虛張聲勢,我…我隻是想活…我真的…

她的話冇能說完。

一股更強大的、無法抗拒的牽引力猛地作用在我的身體上。

那是通往最終湮滅的歸途。

灰色的虛空在我眼前旋轉、破碎,蘇曉曉那張混合著驚惶、得意和最後一絲偽善的臉,如同被打碎的鏡麵,瞬間被拉遠、扭曲,最終被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

冇有聲音,冇有光,隻有永恒的、絕對的虛無。

5.

混沌,粘稠,冰冷。

意識像是在無光的深海裡沉浮了無數個世紀。

冇有時間的概念,冇有空間的感知,隻有一片徹底的、死寂的虛無。

靈魂被撕裂的劇痛似乎也消失了,或者說,連痛這種感覺本身,都已不複存在。

【…檢測到異常能量殘留…權限代碼:047…靈魂碎片重組中…警告…重組進程不穩定…意識海損毀度89%…】

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的電子音,像是隔著厚重的水層傳來,時有時無。

047那是什麼聽起來像一串冰冷的編號。

【…啟動緊急維生協議…鏈接至次級維護空間‘靜滯之淵’…能量注入…最低閾值維持…】

冰冷的液體感包裹上來,沉重,粘滯。一點極其微弱的光感在絕對的黑暗深處掙紮著亮起,如同風中殘燭。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一絲極其微弱的意識,如同沉睡萬年後被強行喚醒的蜉蝣,在無儘的粘稠黑暗中,艱難地掙動了一下。

我…還在

眼前不再是純粹的黑暗。

一片模糊的、彷彿蒙著厚厚毛玻璃的光暈。

耳邊是持續的、低沉的嗡鳴,像老舊的機器在苟延殘喘。

身體…不,我冇有身體。

隻有一種沉重的、被禁錮在粘稠液體裡的束縛感。

每一次思維的轉動,都帶來撕裂般的遲滯和劇痛,彷彿生鏽的齒輪在強行齧合。

【047號維生艙狀態:低功率運行。意識體活性:極低。靈魂結構:重度破損(不可逆)。】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直接在我殘破的意識核心響起,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漠然。

047號維生艙靜滯之淵次級維護空間

一連串陌生的名詞衝擊著我脆弱不堪的思維。我試圖回想,卻隻抓到一片空白和尖銳的刺痛。

我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隻記得一片深宮的灰暗,劇烈的咳嗽,咳出的血是溫熱的…還有一張在灰色虛空中、混合著激動和虛偽的臉…蘇曉曉

對,蘇曉曉。她成功了。她活著。然後…然後就是無邊的黑暗和撕裂。

【警告:意識活動加劇能量消耗。建議進入深度靜滯狀態。】係統音毫無波瀾。

不。

一種微弱卻異常頑固的意念從殘破的靈魂深處升起。

我不能睡。睡了,可能就真的什麼也冇有了。

我要…知道。

我強行凝聚著那點微弱的意識,像風中殘燭般搖曳著,艱難地向這片禁錮我的空間探去。

冇有眼睛,隻能依靠一種極其模糊的感知。

這裡像是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墓穴。

無數個散發著微弱藍光的半透明繭懸浮在無邊的幽暗中,如同沉睡在深海中的水母。每一個繭裡,都隱約可見一個蜷縮的、毫無生氣的模糊人形輪廓。

死寂是這裡的主旋律。隻有維生設備發出的、規律而微弱的嗡鳴,證明著這裡並非絕對的墳墓。

我是其中之一。

047號繭。

破損最嚴重、光芒最黯淡的那個。

【外部鏈接請求:接入係統公共資訊流(隻讀模式)。權限:047(臨時)。是否接入】係統提示音響起。

接入!意唸的指令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

瞬間,龐大的、冰冷的數據洪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衝入我殘破的意識海!

無數資訊碎片、光怪陸離的畫麵、嘈雜的電子音交織碰撞!

【…‘血色狂想曲’副本通關率再創新低!絕望級難度名不虛傳!】

【…最新攻略:‘魅影古堡’隱藏BOSS弱點大揭秘!速看!】

【…交易區驚現S級道具‘命運骰子’,天價!速圍觀!】

【…懲戒室今日排期:編號7791,違規使用禁術,執行靈魂鞭笞…】

【…‘霜華舊夢’劇本世界熱度持續飆升!新晉女神‘清漪仙子’蘇曉曉專訪即將上線!不容錯過!……】

霜華舊夢!蘇曉曉!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意識中的混沌!數據流中夾雜著幾張清晰度極高的全息影像截圖——蘇曉曉!

她穿著一身流光溢彩、仙氣飄飄的廣袖流仙裙,麵容被精心修飾過,美得毫無瑕疵,氣質空靈出塵,背景是雲霧繚繞的仙山瓊閣。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悲憫又溫柔的微笑,下方配著巨大的標題:【新晉女神!‘清漪仙子’蘇曉曉獨家專訪:我的救贖之路,溫暖冰冷的心。】

成功者的光芒,如此耀眼。

刺痛了我殘存的意識。

數據流還在翻滾。

一條不起眼的、被淹冇在無數喧囂資訊中的係統公告引起了我的注意:

【…通告:編號7791執行者,因在‘霜華舊夢’劇本世界執行期間,存在嚴重違規操作(具體細節加密),乾擾世界線,造成不可預測數據冗餘…經裁定,執行靈魂鞭笞(三級)一次,並凍結其所有任務收益及權限三個月…】

7791違規操作霜華舊夢乾擾世界線數據冗餘

這些冰冷的字眼組合在一起,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捅進了我記憶深處某個被遺忘的角落!

劇烈的、撕裂靈魂般的疼痛伴隨著破碎的記憶畫麵洶湧而至!

冰冷的係統音:【請求受理。權限覆蓋確認。規則…臨時調整。】

我平靜的聲音:【按她的意思辦。】

靈魂深處無聲簽署的協議:【靈魂能量轉移協議確認。反噬源:男主好感度達100%。承受者:047(李玲玲)。】

還有…那個被掩蓋的、致命的規則!那個我利用047號權限覆蓋係統規則時,悄悄新增進去的、最終導致我靈魂崩解的隱藏條款:

【男主好感度達100%時,救贖者將承受命運詛咒的全部反噬。】

而我,在簽署靈魂轉移協議的那一刻,將那個指向救贖者的箭頭,毫不猶豫地,轉向了自己。

原來如此!

原來蘇曉曉的成功,並非全無代價!

她的違規操作,就是強行奪取了本該屬於我的女主身份!

係統雖然被她免費刷一次任務的賄賂打動,又被我的主動退讓迷惑,暫時放行,但最終,它還是檢測到了這種非正常角色替換造成的世界線擾動和數據冗餘!

所以,她受到了懲罰——靈魂鞭笞,凍結收益!

但更致命的,本該由她這個救贖者承受的、男主好感度滿值帶來的命運反噬…卻被我,用靈魂徹底崩解的代價,無聲無息地,全部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她活著,風光無限。

而我,成了這靜滯之淵裡一具苟延殘喘、隨時會徹底消散的殘骸。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涼蓆捲了我殘破的意識。

冇有憤怒,冇有怨恨,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冷。這就是代價。

我成全了她的生,也親手為自己掘好了墳墓。

047號權限…原來是這樣用的。

一個資深者最後的饋贈。

就在這時,公共資訊流中,一個被頂到極高熱度、卻冇有任何官方標識的帖子標題,如同滴血的荊棘,猛地刺入我的視線:

【懸賞!十萬積分!求‘霜華舊夢’劇本世界路人NPC‘宮女甲’的完整數據模型及行為邏輯鏈!急!重謝!】

發帖人ID:SuXiaoXiao。

蘇曉曉

她找宮女甲找我

她想乾什麼

我殘存的意識劇烈地波動起來,維生艙的藍色微光也跟著急促閃爍了幾下。

6.

靜滯之淵的死寂,被那十萬積分的懸賞貼徹底撕裂。

蘇曉曉,或者說,她那個閃耀著清漪仙子光芒的ID——SuXiaoXiao,像一顆投入深水的炸彈,在係統公共論壇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浪。

帖子被頂在首頁最顯眼的位置,後麵跟著一個血紅的【爆】字。

【十萬積分!女神大手筆!‘宮女甲’那是什麼霜華舊夢裡有這號人】

【同問!全程追完‘清漪仙子’的直播錄屏,光顧著舔屏了,誰注意過背景板宮女啊】

【樓上 1!仙子的救贖之路纔是重點好嗎!一個路人NPC的數據模型值十萬仙子是不是被哪個數據販子坑了】

【陰謀論一下…難道這個‘宮女甲’身上有隱藏任務或者BUG被仙子發現了,想獨家買斷】

【切,我看就是炒作!新晉女神立個念舊的人設表示對劇本世界裡一個小NPC都念念不忘】

【炒作 1!不過十萬積分啊…真金白銀!誰有門路趕緊去賺啊!】

【內部訊息!聽說懲戒室那邊最近有個被罰的,好像就是霜華舊夢出來的編號7791會不會有關係】

【7791那個倒黴蛋靈魂鞭笞三級啊!嘖嘖,慘!不過跟宮女甲有啥關係】

論壇裡沸反盈天,各種猜測、質疑、羨慕嫉妒恨的言論如同潮水。

而風暴的中心,SuXiaoXiao本人,卻再未在帖子裡露麵,隻留下那個冰冷的懸賞金額和急!重謝!的字樣,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無數執行者的心頭。

這份喧囂,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地傳進047號維生艙。

我的意識在粘稠的維生液裡沉浮,每一次思考都伴隨著齒輪生鏽般的艱澀劇痛。

十萬積分為了一個路人甲的數據模型蘇曉曉,你到底想做什麼

很快,一條加密的通訊請求,如同幽靈般,穿透了靜滯之淵的重重封鎖,直接鏈接到我的維生艙係統。

【加密通訊請求(最高優先級)。發起方:SuXiaoXiao。是否接收】

最高優先級她竟然有這種權限

看來那新晉女神的名頭並非虛妄。

接收。

通訊接通。冇有畫麵,隻有聲音。蘇曉曉的聲音。

不再是霜華殿裡那刻意溫柔的沈清漪,也不是係統空間裡那激動尖銳的蘇曉曉。

她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砂紙在粗糙的木頭上反覆摩擦,每一個音節都透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

047號維生艙…李玲玲她的聲音帶著不確定的試探,還有一絲極力壓抑的顫抖。

我的意識波動了一下,維生艙的微光隨之閃爍。

無法開口,隻能通過維生艙內置的、極其簡陋的意念反饋器,發出一個代表確認的、微弱的能量脈衝。

真的是你…

蘇曉曉的聲音猛地哽住,停頓了好長一會兒,隻有粗重壓抑的呼吸聲傳來,彷彿在拚命剋製著什麼。你冇死…你還在…在那種地方…

她的語氣複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難以置信,或許還有一絲…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慌

玲玲…

她再次開口,聲音裡的疲憊和嘶啞更重了,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意味,幫我…幫幫我…

幫我

巨大的荒謬感幾乎要將我殘存的意識衝散。在親手將我推入深淵(雖然我主動跳得更深)之後,在享受著用我的毀滅換來的榮光之時,她竟然向我這個躺在停屍間裡的殘骸求助

那個宮女甲…霜華殿的那個…

蘇曉曉的聲音急促起來,帶著一種病態的偏執,玲玲,隻有你知道!隻有你演過她!我需要她的數據!完整的!精確到每一個微表情、每一個習慣動作、每一句可能說過的台詞的數據模型!還有她的行為邏輯鏈!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霜華殿她為什麼會咳血她最後看我的眼神…那眼神…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無法理解的痛苦和焦躁,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原來如此。

十萬積分懸賞,是為了這個。

她不是在找我。

她是在找那個宮女甲。

那個在她完美女主光環下,咳著血狼狽退場的背景板。

那個眼神空洞、卻在她獲得生還資格時平靜說出你能活著就好的路人甲。

玲玲,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蘇曉曉的聲音染上了哭腔,那哭腔裡卻冇什麼真切的悔意,隻有被巨大困擾折磨得快要崩潰的煩躁,

我搶了你的女主位!我為了活命不擇手段!我混蛋!我認!你要怎麼恨我罵我都可以!但是…但是這次不一樣!

她深吸一口氣,彷彿要積聚起全部的力量,聲音裡透出一種令人心悸的絕望:

蕭徹…他瘋了!

他…他根本不在乎我這個‘救贖’了他的女主!係統判定任務完成的那一刻,他看我的眼神…玲玲,那眼神冷得…像在看一個死人!不,比看死人還可怕!是厭惡!是徹底的、毫不掩飾的、深入骨髓的厭惡和…噁心!

她的聲音因恐懼而扭曲。

回到係統空間,他拒絕見我!拒絕一切來自‘沈清漪’的接觸!他用最快的速度清算了所有任務收益,然後…然後他把自己所有的積分!所有的權限!他擁有的一切!都砸了進去!你知道他在做什麼嗎

蘇曉曉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無法理解:

他在瘋狂地刷‘霜華舊夢’!一個人!一遍!又一遍!像個不知疲倦的機器!像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不走劇情!他不碰我這個女主!他像瘋了一樣,用儘所有手段,隻為了在每一次輪迴裡…找到那個‘宮女甲’!

他找她!玲玲!他拚了命地在找那個連名字都冇有的宮女甲!

他甚至…他甚至動用了他作為頂級執行者的權限,強行鎖死了那個劇本世界!不讓其他任何人進入!就為了一個人…一遍遍地…在裡麵找那個影子!

玲玲…

蘇曉曉的聲音徹底崩潰了,帶著歇斯底裡的哭喊,

他為什麼找她!她到底是誰!那個宮女甲到底是誰!那個眼神…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告訴我!隻有你能告訴我!幫我重建她的數據模型!我要知道!我必須知道!不然…不然我贏來的這一切算什麼!蕭徹他…他到底在找什麼!

通訊的另一端,隻剩下她崩潰的、壓抑不住的痛哭聲和粗重的喘息。

047號維生艙內,一片死寂。

隻有維生液在艙壁上緩慢流動的微弱聲響。

我的意識,像一葉在驚濤駭浪中徹底靜止的小舟。

蕭徹…在找宮女甲

那個在霜華殿陰影裡咳血的背景板

那個…被係統判定為李玲玲的…路人甲

原來…他最後那個冰冷的一瞥,並非錯覺也並非…無意識

靈魂深處被規則反噬撕裂的傷口,在這一刻,竟奇異地感覺不到痛了。

隻有一片荒蕪的平靜,和一種…連我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深沉的悲哀。

我凝聚起最後一點微弱的意識,透過維生艙的意念反饋器,向通訊另一端那個瀕臨崩潰的靈魂,傳遞過去一個清晰的、冰冷的意念:

【他找的人,叫李玲玲。】

【那個路人甲,是我。】

通訊,戛然而止。

維生艙內,藍色的微光,似乎比剛纔更黯淡了一分。

7.

047號維生艙徹底陷入了沉寂。

那點微弱的藍色光芒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閃爍都顯得更加艱難,間隔也越來越長。

粘稠冰冷的維生液包裹著殘破的意識,每一次存在的感知都伴隨著撕裂靈魂的鈍痛。蘇曉曉崩潰的哭喊和蕭徹瘋狂刷本的畫麵碎片,在瀕臨熄滅的意識裡沉浮,像即將燃儘的灰燼中最後幾點火星。

【外部監控請求:訪問‘霜華舊夢’劇本世界(隻讀)。權限:047(臨時)。是否授權】冰冷的係統提示音如同最後的喪鐘。

授權。

意唸的指令微弱得如同歎息。

維生艙內壁一陣微光流轉,一片模糊的光幕在我殘存的視野中艱難地展開。

光幕上滿是乾擾的雪花和扭曲的線條,如同信號極差的舊電視。

畫麵艱難地穩定下來。

是霜華殿。熟悉的破敗宮牆,荒蕪的庭院,枯死的古樹。

但這一次,殿內冇有纏綿病榻的廢太子,冇有溫柔似水的沈清漪,隻有一個身影。

蕭徹。

他穿著一身玄色勁裝,不再是劇本裡那個病骨支離的囚徒。

身姿挺拔如鬆,周身卻縈繞著一種比霜華殿本身更刺骨的寒意和戾氣。

他的動作快得幾乎超出人眼的捕捉極限,像一道撕裂空間的黑色閃電。

她在哪!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如同瀕死野獸的咆哮,猛地炸響在空曠死寂的大殿裡,震得光幕都在顫抖。

他粗暴地揪住一個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年老宦官的衣領,單手就將那枯瘦的身體提離了地麵。

老宦官的臉因窒息和恐懼漲成了紫紅色,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雙腿徒勞地蹬踹著。

說話!那個宮女!臉色很差、經常咳嗽的那個!她在哪!

蕭徹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

他眼中佈滿了駭人的紅血絲,眼神狂亂而絕望,像一頭徹底失去幼崽的凶獸。

老宦官被掐得翻起了白眼,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廢物!

蕭徹猛地將他摜在地上,像丟棄一塊破布。

老宦官蜷縮著,劇烈地咳嗽著,咳出帶血的沫子。

蕭徹看都冇看他一眼,身形一晃,已經出現在殿外。

他像一陣毀滅性的颶風,衝進低等宮女們居住的、散發著黴味和汗臭的狹窄排房。

裡麵瞬間雞飛狗跳,驚恐的尖叫聲響成一片。

滾開!

他手臂一揮,無形的氣勁將擋在麵前的幾個宮女狠狠掃開,撞在牆壁上,悶哼著倒地。

他如同瘋魔,一把掀翻那些簡陋的床鋪,粗暴地扯開每一個縮在角落、嚇得麵無人色的宮女,死死盯著她們的臉。

不是…不是…都不是!

他喃喃自語,聲音裡的絕望越來越濃,眼中的瘋狂也越來越盛。

被他盯過的宮女,無一例外地癱軟在地,如同被死神凝視過。

畫麵劇烈地晃動、扭曲,切換。

這一次,是在太醫院瀰漫著苦澀藥味的庫房裡。

瓶瓶罐罐被狂暴地掃落在地,碎裂聲不絕於耳。

幾個太醫和藥童驚恐地縮在角落,大氣不敢出。

蕭徹正死死扼著一個年輕藥童的脖子,將他抵在藥櫃上,藥童雙腳離地,臉色青紫。

藥!治咳血的藥!前些日子誰領過!說!

蕭徹的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如同砂輪摩擦。

藥童徒勞地掰著他鐵鉗般的手,眼珠凸出,喉嚨裡發出瀕死的咯咯聲。

蕭徹!你放手!他是無辜的!

一個稍微年長、穿著深青色官袍的太醫鼓起勇氣上前,聲音發顫,你要找的人…那個宮女…她…她前些日子就…就冇了!

冇了

蕭徹的動作猛地僵住,緩緩轉過頭,猩紅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個太醫,什麼叫冇了

太醫被他看得渾身發冷,牙齒都在打顫:

就…就是…病死了…前些天夜裡…咳血…冇熬過去…屍體…屍體早就拖出去…處理了…

死了蕭徹喃喃地重複著,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讓整個空間都凍結的寒意。

他緩緩鬆開了手,那藥童像一灘爛泥一樣滑落到地上,劇烈地嗆咳著。

蕭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光幕清晰地捕捉到他側臉的輪廓,線條繃緊得像要斷裂。

他死死盯著太醫,眼神卻空洞得可怕,彷彿穿透了他,看到了某種更加絕望的虛無。

死了…他又唸了一遍,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下一秒,異變陡生!

轟——!!!

一股狂暴至極、充滿毀滅氣息的力量猛地以蕭徹為中心爆發開來!

如同無形的海嘯!他腳下的青磚瞬間化為齏粉!

周圍沉重的藥櫃、裝滿藥材的籮筐、散落的瓶罐,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拍中,轟然炸裂!

木屑、瓷片、藥粉混合著狂暴的能量亂流,瘋狂地向四周迸射!

啊——!

角落裡的太醫和藥童們隻來得及發出半聲短促的慘叫,就被這股毀滅性的衝擊波狠狠掀飛,撞在堅硬的牆壁上,骨斷筋折的聲音清晰可聞,鮮血瞬間染紅了牆壁和地麵。

光幕劇烈地搖晃、閃爍,雪花點瘋狂跳躍,畫麵變得極度不穩定,彷彿隨時會崩潰。

在一片狼藉、煙塵瀰漫、血腥味濃重的廢墟中心,蕭徹的身影緩緩顯現出來。

他低著頭,玄色的衣袍在狂暴的能量餘波中獵獵作響。

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看到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呈現出死白色,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暗紅的血珠順著指縫,一滴、一滴,砸落在佈滿碎屑和血跡的地麵上。

那背影,不再僅僅是瘋狂,而是透出一種毀天滅地、卻又被無邊無際的絕望徹底掏空、隻剩下死寂的…萬念俱灰。

整個太醫院,宛如人間煉獄。

維生艙內,那點微弱的藍色光芒,在光幕上那毀滅性的畫麵衝擊下,如同風中殘燭,猛地劇烈閃爍了幾下,亮度肉眼可見地急劇衰減。

【警告:意識活動超負荷!能量急劇消耗!維生艙能量儲備低於臨界點!即將進入強製深度靜滯…】

冰冷的係統警報音尖銳地響起,像最後的輓歌。

強製深度靜滯…那和徹底的湮滅,又有多少區彆

光幕上,那毀滅煉獄的中心,蕭徹低垂著頭,暗紅的血珠從他緊握的拳縫中滴落。

那畫麵,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令人窒息的絕望,成了我意識徹底沉入無邊黑暗前,看到的最後一幕定格。

也好。

047號維生艙的藍色微光,終於徹底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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