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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陽光如同熔金般潑灑在私人海島臨崖而建的婚禮草坪上。純白玫瑰與鈴蘭編織成一道道拱門,蜿蜒流向與天際相接的湛藍海平麵。空氣裡交融著清甜花香與昂貴香檳的氣息。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來自商界與名流圈的賓客低語淺笑,每一處細節都在無聲宣示著這場婚禮的非凡格調,與其主人——淩雲集團首席執行官淩曜——的財富與權勢。
這完美得像一幅筆觸細膩的油畫,亦或一件不容半分瑕疵的商業傑作。
淩曜立於儀式台前,一身剪裁精絕的Giorgio
Armani黑色塔士多禮服,愈發襯得他身姿挺拔,氣度逼人。目光巡弋全場,確保每一環節都與他預先覈準的流程表毫厘不差。陽光勾勒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那雙深邃眼眸慣常銳利如鷹隼,唯獨在望向紅毯儘頭時,冰封的眸底才融化出一絲近乎溫柔的微光。
他的新娘,林薇。
思緒及此,淩曜緊繃的下頜線不易察覺地柔和了些。林薇,與他門當戶對,是知名藝術世家的獨女,本人亦是一位頗具才華的珠寶設計師。他們的結合,在外人看來是勢均力敵的商業聯姻,但淩曜心知,遠不止於此。她理智、聰慧,與他默契天成,如同精密咬合的齒輪。她深刻理解他的世界,同時保有自己獨立的空間。與她相伴,是曆經風浪後最理性的歸宿,是平靜港灣般的安穩與高效。他曾傾儘所有給予青梅竹馬那般焚心蝕骨的感情,最終卻被踐踏殆儘。如今,他給予林薇的是尊重、信任與作為人生伴侶的絕對忠誠。
老闆,所有環節已完成最終三輪確認。媒體區加派了人手,確保不會有任何意外影像或稿件流出。特助李銳的聲音在一旁低聲響起,冷靜高效,一如他本人。
淩徽幾不可察地頷首,目光未曾偏離紅毯入口,聲線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嗯。今天,我不允許任何意外。
話語輕緩,卻重若千鈞。李銳心下一凜,即刻應道:明白。他悄然後退半步,如同最忠誠的影衛。追隨淩曜五年,他親眼見證這個男人如何從情感與事業的雙重廢墟中涅槃,變得愈發冷硬強大。今日這場婚禮,便是淩曜新生的加冕禮,不容絲毫玷汙。
淩曜的指尖無意識地輕劃過西裝口袋的邊緣,那裡靜靜躺著他親自參與設計、獨一無二的鑽戒,即將套上林薇的無名指。他的掌控欲已刻入骨血,無論是百億規模的商業併購,還是人生僅此一次的婚禮,都必須儘在掌握。
賓客陸續落座,交響樂團奏起舒緩的迎賓曲,一切皆沿著既定軌道,滑向幸福頂點。
然而,在這片極致美好與和諧之下,一道不和諧的陰影,正悄然蟄伏於會場最外圍的樹蔭裡。
那是一個身著米白色連衣裙的女人——蘇晚晴。裙裝略顯過時卻精心熨燙,與周遭的珠光寶氣格格不入。她麵色蒼白,精心描繪的妝容也掩不住眼底的掙紮與惶惑。她癡癡望著遠處那個集萬千光芒於一身的男人,心臟如同被無形之手狠狠攥住,痛到窒息。
曾幾何時,他那般專注深情的目光隻屬於她。他們曾在狹窄的出租屋分食一碗泡麪,他曾冒雨跑遍半座城市隻為尋她渴求的絕版書。可那時她太年輕,被浮華迷了眼,在他事業最低穀、最需支撐時,聽信讒言,選擇了看似更輕鬆的那條路——接過彆人遞來的支票,決絕離開。
她原以為踏入了夢寐以求的生活,卻發現不過是鏡花水月。如今潦倒歸來,那個曾被她棄如敝履的男人,卻已屹立於她永難企及的高峰之巔,並且,即將徹底屬於另一個女人。
不甘、悔恨、嫉妒……種種情緒如同毒蛇,日夜啃噬著她的心。她死死攥緊手包,裡麵藏著的幾件舊物,或許能證明他們曾有過的深刻過往。一個瘋狂的念頭在腦中滋生:也許…也許隻要她出現,當著所有人的麵喚醒舊情,他就會…
她不敢再想下去,隻如幽靈般倚著樹乾,貪婪窺視著那片她再也無法踏入的光明之地。一位路過的侍應生投來疑惑一瞥,她立刻驚惶垂首,徒勞地拉低並不存在的帽簷。
這微小插曲未驚起半點漣漪。賓客們的注意力早已被即將開啟的盛大儀式吸引。
淩曜似有所感,目光如電般倏然掃向外圍,卻隻見樹影婆娑,並無異樣。他微蹙眉頭,將那一瞬的不適歸咎於神經過度緊繃。
時間到了。
莊嚴而幸福的《婚禮進行曲》轟然奏響,所有賓客齊齊起身,含笑麵向紅毯起點。
淩曜深吸一口氣,摒儘最後雜念,目光專注地望向前方。那裡,林薇正挽著父親的手臂,身著聖潔緞麵婚紗,頭紗下的臉龐漾著清晰而幸福的微笑,一步步向他走來。
陽光正好,完美得如同虛幻。
風暴來臨前,海麵總是格外的平靜。
莊嚴的樂章步入尾聲,悠揚餘韻融於碧海藍天之間。林薇父親鄭重地將女兒的手交付到淩曜手中,眼中滿是欣慰與囑托。淩曜微微頷首,握緊了林薇的手,力道堅定,暖意直抵人心。
二人並肩立於繁花簇擁的儀式台前,麵對慈祥的牧師與滿座高朋。陽光為他們周身鍍上一層金邊,宛若天神眷顧的璧人。
牧師麵帶微笑,翻開聖經,醇厚溫和的聲音經由麥克風傳遍每個角落:淩曜先生,你是否願意娶林薇女士為妻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必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至生命儘頭
淩曜側首,深深望入林薇清澈含笑的眼眸,毫無遲疑,聲音沉穩有力,直擊人心:我願意。
三字擲地有聲,引來看台下一片低低的、善意的讚歎唏噓。
牧師滿意頷首,轉向林薇:林薇女士,你是否願意嫁與淩曜先生為妻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必將毫無保留地愛他,對他忠誠,直至生命儘頭
林薇唇角幸福弧度更深,她輕吸一口氣,剛要啟唇——
——我反對!
一道尖銳、淒楚,甚至破音的女聲,如同冰錐驟然刺破所有溫馨美好!
樂聲戛然而止。
所有笑容僵在臉上。
刹那間,萬籟俱寂。所有目光,連同無數媒體鏡頭,齊刷刷循聲絞殺而去!
隻見蘇晚晴不知何時竟已衝至賓客席末排,麵色慘白如紙,胸口劇烈起伏,眼中蓄滿淚水,正死死盯著儀式台上的淩曜。她那身米白裙裝在四周華服映襯下,顯得異常突兀可憐。
淩曜!你不能娶她!蘇晚晴聲音帶著哭腔,卻又異常響亮,滿是絕望的控訴,你看看我!你忘了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了嗎忘了你當初說過的話了嗎你怎麼能這麼狠心,說忘就忘!
嗡——!
現場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瞬間炸開沸騰!竊竊私語彙成潮水般嗡鳴,每個人臉上都爬滿震驚、錯愕與難以掩飾的看戲興奮。記者們更是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鏡頭瘋狂地對準蘇晚晴,又轉向台上驟然變色的新人。
林薇臉上血色霎時褪儘,她下意識攥緊淩曜手臂,非因恐懼,而是巨大的驚愕與被冒犯的憤怒。她的目光銳利如刀射向蘇晚晴,但極高的教養讓她死死剋製住了。
淩曜的反應快得超乎所有人想象。
在那聲反對炸響的零點一秒,他眼底殘存的溫柔頃刻蒸發殆儘,替換為冰封萬裡的寒意與淩厲。他甚至未看向蘇晚晴,第一時間便做出反應。
控場,開始。
他左手迅速用力回握林薇,傳遞無聲的我在。右手幾乎同時迅捷而穩當地從愕然當場的司儀手中奪過麥克風。
安保。聲音透過麥克風傳出,冷靜得不帶一絲波瀾,甚至壓過了現場的騷動,唯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早已待命的安保人員瞬間而動,兩人迅速上前,以訓練有素的姿態形成人牆,有效攔截了還想前衝的蘇晚晴,將其控在原地。
淩曜的目光這才冷冷掃過失控源頭——蘇晚晴,那眼神如同審視一件無生命的障礙物,隨即轉向全場賓客。
各位來賓,抱歉出現一點小插曲。他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半分怒氣,唯有掌控全域性的威嚴,請各位保持安靜,坐回原位。工作人員會處理。
非是請求,而是指令。
言畢,他朝樂隊指揮方向打了個簡短手勢。指揮一個激靈,即刻領會,悠揚舒緩的背景音樂再度流淌,巧妙沖淡著劍拔弩張。
同時,他側首對身旁麵色蒼白的林薇低語,聲線壓得極低,卻帶著磐石般的堅定:彆怕,交給我。你去旁邊稍作休息,等我。
林薇凝視他冷靜到極致的側臉,心中驚惶竟奇蹟般被撫平。她深吸一口氣,頷首,在伴娘陪同下,步履依舊優雅地退向儀式台側後方的休息帳幔。她未逃離,隻是暫避風暴中心,維持最終體麵。
淩曜這纔將麥克風稍移開,對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貼近他側後方的特助李銳急速低語,語速快而清晰:控死所有媒體出口,現場影像一張不準流出去。立刻讓王律師準備‘那份’檔案,隨時待命。查她怎麼混進來的。
是!李銳毫無多餘疑問,轉身便掏出手機執行。
處理完這一切,淩曜才重新握緊麥克風,邁步,一步步走下儀式台。步伐沉穩有力,黑色禮服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如同巡視疆域的君王,攜著無形卻龐大的壓力,走向被安保攔死的蘇晚晴。
所過之處,賓客不自覺微微後仰讓路,竊竊私語聲低落下去,所有人屏息凝神。
蘇晚晴看著那個曾無比熟悉、如今卻冰冷陌生的男人逼近,心臟狂跳,恐懼與一種病態的期待交織。她掙紮著,淚眼婆娑:淩曜…阿曜…你終於肯看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狠心……
淩曜在她麵前站定,距離恰到好處,既不遠得需喊話,也不近得顯親密。他居高臨下俯視,眼神無怒無波,唯有解剖刀般的冰冷審視。
蘇小姐。他開口,透過麥克風的聲音清晰迴盪在驟然又死寂的現場。三字客氣疏離,如一柄冰錐瞬間刺穿蘇晚晴所有虛假幻想。
我不認為我們之間,還有任何值得你在我的婚禮上,打擾我、我的夫人,以及在場所有賓客的必要。
蘇晚晴被蘇小姐和我的夫人刺激得渾身劇顫,尖聲道:蘇小姐!淩曜!你叫我蘇小姐!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算什麼你當初創業失敗,最難的時候是誰陪著你熬是誰在你發燒時徹夜不眠給你熬粥擦身是誰給你洗衣做飯打理一切你都忘了!現在你功成名就,就要一腳踹開我娶彆人!
她奮力打出感情牌,泣訴過往恩情,聲嘶力竭,試圖博取同情。
淩曜靜默聽著,甚至未打斷,直至她因激動而微喘,才冷靜開口,聲線無一絲起伏:
你說得對,我記得。
蘇晚晴眼中剛燃起一絲希冀。
淩曜的下一句,便將她瞬間打入無底冰窟。
我記得很清楚。所以更記得,三年前,同樣在我最‘難’時,你收下了競爭對手宏遠集團少東孫浩給你的三百萬支票,次日便留下一紙‘看不到未來’的信,消失得乾乾淨淨。需要我提醒你支票兌現的具體日期和銀行流水尾號嗎,蘇小姐
語氣平淡如陳述財務報表,卻字字如刀,精準剖開血淋淋的真相!
嘩——!現場再次嘩然!所有目光頃刻從同情轉為**裸的鄙夷與看戲的興奮!原是拿錢跑路,見前男友飛黃騰達又想回頭摘果!
蘇晚晴臉上血色儘失,比她的裙襬更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擠不出。她萬冇想到淩曜知之甚詳,更料不到他會當眾撕掉最後遮羞布!
不…不是那樣…我是被迫的,是他騙我…她語無倫次試圖辯解,聲音發顫,蒼白無力。
淩曜根本無意聽取辯解,抬手微示,打斷她。
你今日的出現及其荒謬言論,他的聲音透過麥克風,轉向全場,更似嚴正宣告,已對我未婚妻林薇女士的名譽,及我淩雲集團的商譽,造成嚴重困擾與惡劣負麵影響。
他將一樁情感糾紛瞬間拔高至名譽侵害與商業誹謗層麵。
對此,我深表歉意。他對著賓客微一頷首,姿態無可指責,隨即目光再次冷冽投向幾乎癱軟的蘇晚晴。
我的律師會就你今日行為,正式與你溝通。現在,
他略頓,每字都似冰珠砸地。
請你立刻離開我的婚禮現場。
淩曜那句請你立刻離開如同最終判決,帶著不容抗拒的寒意。蘇晚晴渾身一軟,若非安保架持,早已癱倒在地。臉上血色褪儘,嘴唇哆嗦,最後僥倖被碾得粉碎,隻剩滅頂羞恥與絕望。
然,極致羞辱有時反催生破罐破摔的瘋狂。她猛地抬頭,眼中閃過孤注一擲的狠戾,聲音因激動尖利扭曲:
淩曜!你…你不能這麼對我!就算…就算過去是我不對,但那都過去了!我…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不能讓你孩子生下來就冇父親!
她幾乎是嘶吼著擲出這顆自以為的王炸,聲音刺耳撕裂音樂,再次將全場拖入死般寂靜!
孩子!
嘩——!!!
此次嘩然遠甚之前!賓客徹底炸鍋,記者鏡頭幾乎懟到蘇晚晴臉上,閃光燈瘋閃,記錄這匪夷所思轉折。連架著她的安保動作都下意識一滯。
孩子指控,在任何情形下皆是重磅炸彈。
淩曜腳步頓住。
他緩緩轉身,再次麵向蘇晚晴。此次,他臉上那層冰冷平靜終現一絲裂痕——非是慌亂,而是極致嘲諷與厭惡,彷彿目睹什麼肮臟穢物。
他未立刻反駁,隻餘沉默。
這短暫沉默讓蘇晚晴誤判擊中要害,眼底重燃一絲病態希冀,語氣甚至染上哭訴委屈:真的…兩個月了…阿曜,那是我們骨肉啊…
啪、啪、啪。
淩曜忽地抬手,慢條斯理鼓了三下掌。
清脆掌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充滿毫不掩飾的譏誚。
很精彩,蘇小姐。他開口,透過麥克風的聲音冷得掉冰渣,為錢,你果真什麼都做得出,什麼謊都敢扯。
我冇撒謊!我……
是嗎淩曜打斷,眼神銳利如刀,似要將她剝皮拆骨,第一,據我所知,你最近一次體檢報告顯示,患有多囊卵巢綜合征,受孕機率極低。需要我將你為買保險而做的那份報告,投映給大家共賞嗎
蘇晚晴猛地瞠目,如被無形之手扼喉,半個字音也發不出。他…他怎連這都知道!
第二,淩曜根本不給她喘息的間隙,步步緊逼,即便奇蹟發生,你所謂‘兩個月’,時間倒推,恰是我在歐洲進行併購談判時期。需我提供完整出入境記錄與詳儘行程單,自證彼時根本不在國內嗎
邏輯清晰,證據確鑿,從根本上徹底否決其言可能!
賓客席中已有人忍不住發出低低嗤笑。這反轉太過打臉,戲劇性十足!
蘇晚晴徹底懵了,大腦空白,隻會機械重複:不…不是…你騙人…
第三,亦是最重要一點。淩曜聲線陡然變得更加森寒,我淩曜行事,向來不留後患,更不容人憑空捏造。李銳!
老闆。李銳即刻上前,手捧平板電腦。
聯絡市中心醫院婦產科張主任,立刻開通VIP通道,準備接待蘇小姐進行一項全程監督、最權威的妊娠檢查。淩曜命令清晰下達,每字都如重錘砸在蘇晚晴心臟,所有費用我承擔,並邀在場三位資深媒體人士作為第三方見證。立刻去辦!
他看向麵如死灰、渾身劇顫的蘇晚晴,嘴角勾起一抹殘酷弧度:若檢查結果證明確實懷孕且時間吻合,我淩曜負全責。但若證明你在撒謊……
他略頓,目光掃過全場,最終定格那些閃爍的媒體鏡頭。
那這便是場徹頭徹尾的、針對我、我的未婚妻及淩雲集團的敲詐勒索與商業誹謗。我的律師團將立即啟動所有法律程式,追究到底,絕不善了。
現場鴉雀無聲,唯餘海風掠過帷幔的細微聲響。所有人皆被淩曜這連削帶打、狠辣決絕到極致的手段所震懾。這已非處理感情糾紛,而是一場商業級的殲滅戰!
蘇晚晴徹底崩潰。
去醫院全程監督第三方見證
她根本未孕!一切皆是她聽信蹩腳閨蜜慫恿,兵行險著的昏招!她原以為淩曜會為顏麵私下解決,萬料不到他竟狠絕至要當眾將她剝皮抽筋!
不…不要!我不去!她尖嚎起來,瘋狂掙紮欲逃,淩曜!你不能!你不能這樣對我!!
其反應,已說明一切。
淩曜眼中最後一絲耐心耗儘,隻剩純粹冰冷與厭棄。他不再看她,彷彿多看一眼都汙穢。自西裝內袋取出支票簿鋼筆,就著李銳遞來的平板背麵,飛速簽下一串數字,撕下。
並非遞予,而是隨手擲於她麵前草地。
支票金額,是刺目的壹元。
拿好你的路費。聲音無一絲溫度,如同法官最終宣判,現在,滾出我的視線。
他朝安保揮手。
此次,安保再無遲疑,強硬架起已徹底脫力、爛泥般哭嚎掙紮的蘇晚晴,毫不留情地拖著她,快速朝會場外離去。那絕望哭喊與狼狽不堪的身影,在眾人複雜(更多是鄙夷看戲)目光中,漸行漸遠,終至消失。
一場精心策劃的鬨劇,以肇事者社會性死亡的慘敗告終。
淩曜原地靜立,深吸一口氣,緩緩整理因方纔動作微皺的西裝袖口,姿態從容依舊,彷彿隻是隨手清理了一袋垃圾。
隨後,他轉身,目光越過人群,精準落向一直靜立帳幔旁、默觀一切林薇。
他眼中冰雪瞬間消融,換上一絲難以察覺的歉意與探詢。
林薇凝視著他,看著他以絕對強勢姿態為她、為他們未來掃清一切障礙。她未置一詞,隻輕提婚紗裙襬,一步步,堅定而優雅地重新走向他,走向儀式台中央。
在她手輕挽上他臂彎的瞬間,淩曜反手握住,用力,溫暖而堅定。
他未對賓客再多言半句關於蘇晚晴,隻拿起麥克風,聲音恢複先前沉穩,甚至染上一絲不容錯辨的溫柔:
一場鬨劇,擾了各位雅興。儀式繼續。
蘇晚晴淒厲哭喊終是消散於海岸線風中,如同被海浪吞冇的泡沫,未留絲毫痕跡。會場內陷入一種奇異寂靜,空氣裡還殘存方纔風暴帶來的震顫與尷尬,但更多的,是一種被絕對力量清掃過後、塵埃落定的明晰。
所有目光聚焦於儀式台中央重新並肩的新人。
淩曜並未立刻言語。他先是側首,目光垂落林薇臉龐。那眼神深邃,翻湧著未儘之言——歉意、審視,還有一絲不易察的、等待她最終裁斷的緊繃。他親手導演並終結這場鬨劇,護住了她,卻也令她被迫承受這場無妄之災。
林薇感受他目光。未迴避,而是抬首迎上。她麵色已恢複平素的白皙潤澤,那雙總是冷靜睿智的眸子裡,不見半分責怪委屈,唯有一種深海般的理解與近乎驕傲的堅定。她置於他臂彎的手,輕輕回握了一下,力道不大,卻傳遞著無聲卻強大的支撐:我無事。你做得極好。
這一細微動作,一次眼神交彙,勝過千言萬語。淩曜眼底最後冰封徹底消融,緊繃下頜線柔和下來。他無需向公眾解釋,但需她的懂得。而她給了,毫無保留。
得此迴應,淩曜深吸一氣,重新麵向賓客。他麵上不見絲毫剛經曆惡戰的疲態或怒意,唯有一如既往的沉穩與掌控力。他調試了下麥克風,聲音透過音響傳出,清晰平靜,甚至帶上一絲恰到好處的歉然:
各位尊貴來賓,萬分抱歉,方纔一段不愉快插曲,打擾了諸位心情,亦浪費了大家寶貴時間。他微欠身,姿態優雅從容,彷彿剛纔被當眾指控並雷霆反擊的並非是他。一場無稽之談,望未影響各位品鑒美酒、享受陽光海景的興致。
他未提蘇晚晴之名,未重複任何指控,輕描淡寫將一切定義為不愉快插曲與無稽之談,舉重若輕,儘顯大家風範。
他略頓,目光巡過全場,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今日是我與林薇女士的重要日子,我等生活與未來,絕不會因任何無關噪音而改變分毫。若各位不介意,他側身向一旁呆立許久的司儀頷首示意,請允我等繼續完成這場被中斷的儀式。
完美控場,極致風度。賓客席中不知誰先開始鼓掌,起初零星,很快彙成一片真誠而熱烈的浪潮。這掌聲既是對淩曜處理危機時強悍手段的歎服,亦是對他此刻所展氣度與護妻之舉的讚賞,更是對繼續見證幸福的鼓勵與祝福。
司儀如夢初醒,急忙上前,努力找回專業笑容,聲線甚至因激動微顫:自、自然!讓我們以最熱烈掌聲,祝福淩曜先生與林薇小姐!祝福他們的愛情,曆經風雨,更為堅貞!
莊嚴幸福的樂聲再度奏響,此次,較前更為響亮動人,徹底驅散最後一絲陰霾。
淩曜與林薇相視一笑,所有紛擾儘在此笑中煙消雲散。
儀式繼續進行。省卻繁瑣環節,直抵核心。
現在,請新郎新娘交換婚戒。
淩曜從李銳手中接過那枚親自參與設計、獨一無二的鑽戒,指尖在那冰冷鉑金上停留一瞬,彷彿觸摸的是如今堅實而溫暖的未來。他小心翼翼、鄭重萬分地將其套入林薇無名指。鑽石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卻因他眼中罕見的、真實的溫柔而變得暖意融融。
林薇亦從伴娘手中取過那枚簡約大氣的鉑金婚戒,穩穩套入淩曜指間。從此,圈住的不僅是一人,更是一份曆經考驗後、愈加堅實的承諾。
淩曜先生,現在,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
淩曜俯身,在林薇光潔額間印下一個莊重、珍視而非激情四溢的吻。此吻,是對過往的告彆,亦是對未來的宣誓。林薇閉合雙眸,唇角彎起幸福寧謐的弧度。
掌聲再次雷動,此次,盈滿了純粹祝福與喜悅。閃光燈頻頻亮起,記錄這圓滿時刻。
儀式禮成。
淩曜與林薇攜手,接受眾人祝福。李銳悄無聲息再次貼近,以僅二人可聞聲線速報:老闆,人已清走,確保不會再生事。媒體均已打點,通稿稍後呈您過目。王律師處程式已啟動,訴狀很快送達。另已查明,她是冒充餐飲供應商人員混入,相關責任人正在處理。
淩曜僅幾不可察地頷首,示以知曉,目光卻從未離開身旁妻子與道賀賓客。那些瑣碎後續,於他而言,已徹底翻篇。
夕陽漸沉,將天空與海麵渲染成一片絢爛金紅。賓客漸次移步至更廣闊臨海露台,盛大晚宴即將開席。樂聲轉而歡快,香檳塔重新壘砌,彷彿方纔那驚心動魄的半小時間,從未發生。
淩曜輕攬林薇腰肢,立於露台邊緣,眺望遠方海天一色的瑰麗景象。
後悔嗎淩曜忽地低聲問,聲音融於海風。
林薇輕笑一聲,偎在他懷中,語氣帶著些許調侃與絕對清醒:後悔什麼悔嫁了個太惹眼以至招來瘋子的先生還是悔親眼觀摩了一場教科書級彆的總裁危機公關實戰她頓了頓,聲線轉為柔和堅定,淩曜,我選的是你這個人,包括你的全部過去與所有手段。今日,你做得完美。
淩曜未再言語,隻收緊了手臂,將她深深地擁入懷中。
過往已焚燬於那場當眾的、淩厲的反擊之中,廢墟散於海風。而他們的新生,正如此刻無垠瀚海與璀璨落日,壯闊而光明地鋪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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