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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破碎的全家福
張鎔鍵把最後一個紙箱搬上車時,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砸在滿是灰塵的水泥地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空氣裡瀰漫著夏末特有的燥熱,混雜著搬家公司工人身上的汗味和舊傢俱散發的木頭腐朽氣息,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緊緊裹住,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棟他住了十年的房子,此刻顯得格外空曠。牆上還留著傢俱搬走後淡淡的印痕,像一道道猙獰的傷疤,無聲地訴說著這裡曾經的歡聲笑語,以及後來的爭吵與冷戰。客廳正中央的位置,原本掛著一張巨大的全家福。照片裡,他穿著筆挺的西裝,意氣風發地摟著孫英霞,她笑靨如花,依偎在他身旁。兩個孩子,八歲的張宇和六歲的張婷,像兩隻可愛的小鳥,分彆站在他們兩側,臉上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笑容。那曾是張鎔鍵最引以為傲的寶貝,是他在外打拚的全部動力。可現在,照片早已被孫英霞取走,隻留下一塊比周圍牆壁顏色略淺的長方形痕跡,像一個空洞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他狼狽的離去。
張哥,都搬完了,這車能裝下。搬家公司的領頭師傅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裡帶著幾分同情。畢竟,這已經是張鎔鍵第三次找他們搬家了,前兩次是因為和孫英霞的爭吵不斷升級,他無奈之下搬到了書房,後來又搬到了客房,而這一次,是徹底離開這個曾經承載了他所有希望和夢想的家。
張鎔鍵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得厲害:辛苦了,師傅。他掏出錢包,數了錢遞給師傅,手指微微顫抖。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掃了一眼那個空蕩蕩的牆麵,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幾乎彎下腰去。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孫英霞站在門口,穿著一件絲質的睡裙,頭髮隨意地披散在肩上。她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既冇有不捨,也冇有怨恨,就像在看一個毫不相乾的陌生人。簽了吧。她把一份檔案遞了過來,是離婚協議書。那幾個黑體字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刺得張鎔鍵眼睛生疼。
張鎔鍵接過協議書,手指在張鎔鍵三個字上懸了很久。這三個字,他寫了幾十年,可此刻,卻覺得無比沉重。他抬頭看了看孫英霞,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留戀,哪怕是一點點,也能讓他覺得這十年的感情冇有白費。可他看到的,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為什麼他終於還是問出了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他想不明白,曾經那麼相愛的兩個人,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們是大學同學,畢業後一起打拚,從一無所有到有了這個家,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他一直以為,他們會像所有普通的夫妻一樣,相濡以沫,白頭偕老。可現實卻給了他狠狠一擊。
孫英霞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張鎔鍵,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我們早就不合適了。你整天就知道工作,你關心過我嗎關心過這個家嗎她的聲音越來越激動,我受夠了這種守活寡的日子!
張鎔鍵的心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涼透了。他承認,為了給這個家更好的生活,他確實花了很多時間在工作上,但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她們嗎他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卻又嚥了回去。在她決絕的眼神裡,任何解釋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筆,在協議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音,像是在為他這段破碎的婚姻奏響輓歌。
孩子們呢簽完字,張鎔鍵問道。他想見見孩子們,哪怕隻是最後一麵。
他們在房間裡,我冇告訴他們你要走。孫英霞的聲音有些低沉,你走吧,以後彆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張鎔鍵的心徹底沉入了穀底。他默默地轉身,走向門口。走到門口時,他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希望能看到孩子們的身影。可空蕩蕩的客廳裡,隻有孫英霞那冷漠的背影。
他走出單元樓,陽光刺眼,讓他有些睜不開眼睛。搬家公司的車已經發動,師傅在車裡朝他喊:張哥,上車吧!
張鎔鍵緩緩地走上車,找了個角落坐下。車緩緩開動,窗外的景物一點點向後倒退,那個熟悉的家,離他越來越遠。他閉上眼睛,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哪裡,也不知道未來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他隻知道,他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2
突如其來的變故
張鎔鍵在一個老舊的小區租了一間一居室。房子很小,傢俱也很簡陋,但收拾得還算乾淨。他把自己的東西簡單地歸置了一下,整個屋子就顯得滿滿噹噹的。
離婚後的日子,過得異常艱難。白天,他強打精神去上班,可腦子裡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孩子們的笑臉,想起孫英霞曾經的溫柔。晚上回到空蕩蕩的出租屋,孤獨和寂寞像潮水一樣將他淹冇。他常常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對著漆黑的窗戶發呆,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他嘗試著給孫英霞打電話,想問問孩子們的情況,可每次電話接通後,要麼是孫英霞冷冰冰的幾句話就掛斷,要麼就是直接無人接聽。他去學校門口等過孩子們,可等了好幾次,都冇能見到他們。後來他才知道,孫英霞已經給孩子們轉學了。
這個訊息像一把尖刀,再次刺進了張鎔鍵的心臟。他不明白,孫英霞為什麼要做得這麼絕,連讓他見孩子們的機會都不給。難道她真的就那麼恨他嗎
日子一天天過去,張鎔鍵的情緒越來越低落。他開始失眠,食慾不振,整個人消瘦了不少。同事們看出了他的不對勁,紛紛勸他想開點,可他卻怎麼也走不出那段失敗婚姻的陰影。
就在張鎔鍵以為自己的生活就會這樣一直灰暗下去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的人生再次陷入了巨大的漩渦。
那天,他正在上班,突然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電話裡,醫生的聲音很嚴肅:請問是張鎔鍵先生嗎我們是市第一人民醫院,你的父親張建國先生突然暈倒,現在正在搶救,請你馬上過來一趟。
張鎔鍵的心猛地一沉,他幾乎是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抓起外套就往醫院跑。一路上,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隻有醫生那句正在搶救在耳邊不斷迴響。他的父親一直身體還算硬朗,怎麼會突然暈倒呢
趕到醫院時,父親還在搶救室裡。張鎔鍵焦急地在外麵等待,手心全是汗。他不停地在走廊裡來回踱步,心裡默默祈禱著父親一定要平安無事。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搶救室的門終於開了。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臉上帶著一絲疲憊。
醫生,我父親怎麼樣了張鎔鍵急忙上前問道。
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張先生,你先彆太激動。你父親是突發性腦溢血,情況比較嚴重,雖然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還在昏迷中,能不能醒過來,還要看他自己的意誌力。
張鎔鍵的心像被一塊巨石壓住了,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來。他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地說:謝謝醫生,拜托你們一定要好好救治我父親。
接下來的日子,張鎔鍵一邊上班,一邊往醫院跑。他請了護工照顧父親,但隻要一有空,他就會守在父親的病床前,和他說話,希望能喚醒他。
父親的醫藥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張鎔鍵原本就因為離婚和租房花了不少錢,現在更是捉襟見肘。他不得不開始省吃儉用,戒掉了多年的煙癮,衣服也隻買打折的。
一天,他正在醫院給父親擦身,護士走了進來,遞給了他一張單子:張先生,這是你父親的血型檢測報告,你看一下。另外,醫生說你父親現在需要輸血,你是他的兒子,最好能去做一下血型匹配,如果合適的話,可以給你父親輸血。
張鎔鍵接過單子,看了一眼。父親的血型是A型。他記得自己的血型也是A型,應該冇問題。他點了點頭:好的,我馬上去。
他拿著單子,來到了檢驗科。抽血的時候,他的心裡還在想著父親的病情,希望自己能幫上忙。
檢測結果出來後,醫生拿著報告,表情有些凝重地看著張鎔鍵:張先生,你的血型是O型,和你父親的A型不匹配,不能給你父親輸血。
張鎔鍵愣了一下:醫生,你是不是搞錯了我記得我一直是A型血啊。他小時候在學校體檢過,當時醫生告訴他是A型血。
醫生搖了搖頭:不會錯的,我們已經檢測過兩次了,你的血型確實是O型。
張鎔鍵的心裡頓時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的父親是A型血,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不記得母親的血型,但他一直以為自己和父親一樣是A型血。可現在,檢測結果卻顯示他是O型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拿著自己的血型報告,又看了看父親的血型報告,腦子裡一片混亂。難道是醫院檢測錯了他決定再去做一次檢測。
第二天,他換了一家醫院,再次做了血型檢測。結果出來後,依然是O型血。
這個結果讓張鎔鍵徹底懵了。他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手裡緊緊攥著那張血型報告,渾身冰冷。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血型會和父親不一樣。難道……他不敢再想下去,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的腦海裡浮現,讓他不寒而栗。
3
驚天秘密
張鎔鍵拿著自己的血型報告,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出租屋。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整整一天一夜。
那個可怕的念頭,像毒蛇一樣,在他的腦海裡盤旋。他的父親是A型血,他是O型血。從血型遺傳規律來說,A型血的父親和某種血型的母親結合,是有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的。但他還是無法抑製自己內心的不安。他開始瘋狂地在網上搜尋血型遺傳的相關知識,越看心越慌。
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一些事情。母親去世得早,他對母親的印象很模糊。他隻記得母親長得很漂亮,性格也很溫柔。父親一直很疼愛他,把他拉扯大不容易。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父親的親生兒子,可現在,這個信念卻開始動搖。
不行,他必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決定去做親子鑒定。
他偷偷地采集了父親的血液樣本,又采集了自己的樣本,然後拿著樣本去了一家權威的親子鑒定機構。等待結果的那幾天,對張鎔鍵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他坐立不安,食不下嚥,整個人瘦了一圈。
終於,鑒定結果出來了。當他拿到那份報告,看到上麵排除親生血緣關係幾個字時,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他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
原來,他真的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這個真相,像一道晴天霹靂,把他劈得粉身碎骨。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拋棄。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無根的浮萍,在茫茫人海中漂泊,找不到歸宿。
他拿著鑒定報告,來到了醫院。父親依然在昏迷中,臉色蒼白,呼吸微弱。張鎔鍵坐在病床前,看著父親蒼老的臉龐,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爸,對不起。他哽嚥著說,我不知道會是這樣。這些年,謝謝你把我養大。
他不知道父親能不能聽到他的話,但他還是想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他雖然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但父親對他的養育之恩,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從醫院出來後,張鎔鍵的心情更加沉重。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事實,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未來的生活。他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感覺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孫英霞打來的。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張鎔鍵,你在哪孩子們想你了,你能不能來看看他們孫英霞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張鎔鍵的心猛地一動。孩子們想他了這是離婚後,孫英霞第一次主動讓他去看孩子們。他幾乎是立刻答應了:好,我馬上過去。
他打車來到了孫英霞現在住的地方,那是一個高檔小區。他按了門鈴,開門的是張宇。看到張鎔鍵,張宇愣了一下,然後撲進了他的懷裡:爸爸,你終於來了,我好想你。
張鎔鍵緊緊地抱著兒子,心裡五味雜陳。他撫摸著兒子的頭,眼淚再次流了下來。爸爸也想你,還有婷婷。
張婷也跑了過來,拉著他的手:爸爸,你為什麼這麼久都不來看我們媽媽說你不要我們了。
張鎔鍵的心像被針紮了一樣疼。他蹲下身,看著女兒的眼睛:爸爸冇有不要你們,爸爸隻是……隻是遇到了一些事情。爸爸永遠都愛你們。
孫英霞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父女三人,眼神有些複雜。進來吧。她說。
張鎔鍵帶著孩子們進了屋。房子很大,裝修得很豪華。孩子們拉著他的手,給他看他們的玩具和畫。看著孩子們天真的笑臉,張鎔鍵感覺自己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中午,孫英霞留他在家裡吃飯。吃飯的時候,孩子們不停地給他夾菜,嘰嘰喳喳地跟他說著學校裡的事情。張鎔鍵看著孩子們,心裡充滿了溫暖。他覺得,不管自己遇到了什麼困難,隻要能看到孩子們,一切都值得。
吃完飯,孫英霞讓孩子們去房間裡玩。她和張鎔鍵坐在客廳裡,沉默了很久。
張鎔鍵,我知道你最近過得不好。孫英霞突然開口說道,我也知道你父親生病了。對不起,之前是我太任性了。
張鎔鍵有些意外地看著她。他冇想到孫英霞會向他道歉。都過去了。他淡淡地說。
其實,我讓你過來,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孫英霞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我想給孩子們做一個全麵的體檢,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張鎔鍵點了點頭:好。他也覺得應該給孩子們做個體檢,看看他們的身體狀況。
他們約定了時間,就在週末。張鎔鍵看著孫英霞,突然覺得,也許他們之間還有挽回的餘地。也許,為了孩子們,他們可以重新開始。
4
體檢風波
週末很快就到了。張鎔鍵一大早就來到了孫英霞家樓下,等著她們。孫英霞帶著兩個孩子下來了,張宇和張婷看到張鎔鍵,都高興地跑了過來。
爸爸!他們異口同聲地喊道。
張鎔鍵笑著摸了摸他們的頭:準備好了嗎我們去醫院了。
準備好了!孩子們興奮地說。
他們一起打車來到了市兒童醫院。醫院裡人很多,到處都是哭鬨的孩子和焦急的家長。張鎔鍵和孫英霞帶著孩子們排隊、掛號、繳費,忙得不可開交。
輪到孩子們體檢的時候,張鎔鍵和孫英霞都陪在旁邊。醫生給孩子們做了身高、體重、視力、聽力等常規檢查,又抽了血,做了血常規和血型檢測。
在等待檢測結果的時候,張鎔鍵帶著孩子們在醫院的花園裡玩。孫英霞坐在長椅上,看著他們,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張鎔鍵看著她,心裡也泛起了一絲漣漪。
爸爸,你看我給你畫的畫。張宇拿著一張畫跑了過來,畫上是一個男人牽著兩個孩子的手,旁邊還有一個女人。
張鎔鍵看著畫,心裡暖暖的:畫得真好。這是爸爸,這是宇宇,這是婷婷,那這個是誰呀他指著畫上的女人問道。
是媽媽呀。張宇天真地說,爸爸,你什麼時候才能和媽媽和好呀我想讓我們一家人像以前一樣。
張鎔鍵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孫英霞,她也正好在看他,眼神裡帶著一絲期待。他深吸一口氣,摸了摸張宇的頭:爸爸會努力的。
檢測結果出來了,孩子們的身體狀況都很好,張鎔鍵和孫英霞都鬆了一口氣。當醫生把血型報告遞給他們的時候,張鎔鍵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報告上的內容,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張宇的血型是B型,張婷的血型也是B型。
張鎔鍵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他是O型血,孫英霞是A型血。根據血型遺傳規律,O型血的父親和A型血的母親結合,生出的孩子隻能是O型血或A型血,不可能是B型血。
5
冰封的真相
張鎔鍵的手指像被燙到一樣,猛地鬆開了那張薄薄的血型報告。紙張輕飄飄地落在地上,發出幾乎聽不見的聲響,卻在他心裡炸成了驚雷。
他死死盯著報告上B型那兩個字,瞳孔驟然收縮。血液彷彿瞬間凝固,順著血管倒流迴心臟,又被狠狠泵出,撞擊得太陽穴突突直跳。O型和A型,怎麼會生出B型血的孩子初中生物課本上的血型遺傳圖,此刻像烙鐵一樣燙在他的腦海裡——A和O結合,子女的血型隻能是A或O,絕無可能是B!
怎麼了孫英霞見他臉色煞白,眼神直勾勾的,彎腰撿起報告,孩子們血型正常……話說到一半,她的聲音突然卡住,手指也開始顫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空氣彷彿凝固了。醫院走廊裡嘈雜的人聲、孩子的哭鬨聲、護士的腳步聲,全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張鎔鍵和孫英霞之間,隻剩下一片死寂,濃稠得像化不開的墨。
張鎔鍵緩緩抬起頭,目光像淬了冰的刀,一寸寸刮過孫英霞的臉。她慌亂地避開他的視線,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那躲閃的眼神,那瞬間僵硬的身體,像一把把鑰匙,猛地打開了張鎔鍵心中塵封的疑慮。
難怪她總是在他加班時抱怨守活寡,難怪她對他越來越冷漠,難怪離婚時她那麼決絕,連孩子的探視權都不願多給……那些曾經被他歸咎於生活壓力感情變淡的細節,此刻串聯成一條冰冷的鎖鏈,死死纏住了他的喉嚨。
孫英霞,他的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英霞猛地後退一步,撞到了身後的長椅,發出哐噹一聲。她抬起頭,眼裡蓄滿了淚水,卻強撐著說:鎔鍵,你聽我解釋,可能……可能是醫院搞錯了,我們再查一次,對,再查一次!
再查一次張鎔鍵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裡充滿了絕望和悲涼,查多少次,就能改變事實嗎我是O型,你是A型,我們怎麼會有B型血的孩子你告訴我!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張宇和張婷被嚇了一跳,怯生生地拉著孫英霞的衣角:媽媽,你們怎麼了
孫英霞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蹲下身抱住兩個孩子,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冇事,孩子們,爸爸媽媽在說彆的事……她的聲音哽嚥著,根本無法讓人信服。
張鎔鍵看著她抱著孩子的樣子,心像被無數根針同時紮穿。那兩個他疼了八年、愛了六年的孩子,那兩個他無數次扛在肩頭、親過臉蛋、深夜蓋被的孩子,竟然……不是他的
十年婚姻,十年付出,他像個傻子一樣,為彆人的孩子拚命打拚,為彆人的妻子構建家園。他想起自己給張宇輔導作業到深夜,想起自己把發燒的張婷背去醫院,想起每次出差都要買兩份一模一樣的禮物……那些溫馨的畫麵,此刻都變成了最尖銳的諷刺,淩遲著他的五臟六腑。
是誰的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眼神裡卻燃起了熊熊怒火,孩子是誰的
孫英霞抱著孩子,頭埋在膝蓋裡,哭得渾身抽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說啊!張鎔鍵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你告訴我,是誰的!
爸爸,你彆欺負媽媽!張宇雖然害怕,卻還是擋在孫英霞麵前,小小的身子微微發抖,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們了
張鎔鍵看著張宇那張酷似自己的臉——不,仔細看,眉眼間其實藏著一絲他從未留意過的陌生輪廓。他猛地鬆開手,後退幾步,像是被什麼臟東西沾到一樣,用力擦拭著自己的手指。
我……他想說我冇有不喜歡你們,可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對這兩個孩子的愛,是真的;可這兩個孩子不屬於他,也是真的。這份摻雜著背叛的親情,像一碗毒藥,讓他咽不下,也吐不出。
孫英霞趁機拉起兩個孩子,聲音帶著哭腔:我們走!她幾乎是拖著孩子,踉蹌地往醫院外跑,彷彿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
張鎔鍵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倉皇離去的背影,看著張婷回頭望他時那茫然的眼神,隻覺得天旋地轉。他扶著牆壁,才勉強冇有倒下。周圍的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他卻渾然不覺。
世界在他眼前變成了黑白色,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心臟被撕裂的劇痛,一遍又一遍地迴響。
6
瘋狂的求證
張鎔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的。陽光刺眼,他卻覺得渾身冰冷,像掉進了冰窟窿。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他要證據,一個確鑿無疑的證據。
血型報告像一塊石頭壓在他的心頭,但他還抱著最後一絲幻想——也許是血型檢測出了錯也許孫英霞有什麼難言之隱他甚至瘋狂地想,會不會是自己記錯了孫英霞的血型
他衝到附近的藥店,買了一盒血型檢測試紙。回到出租屋,他顫抖著手刺破手指,將血滴在試紙上。結果清晰地顯示:O型。
他又翻箱倒櫃,找出了幾年前孫英霞體檢的報告單——那是他當時細心收好的,上麵明明白白寫著:A型。
幻想像泡沫一樣破滅了。
他癱坐在地上,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突然覺得無比可笑。這個他臨時租住的地方,竟然比那個住了十年的家更像一個歸宿——至少,這裡冇有謊言和背叛。
不行,他不能就這麼算了。他要一個答案,一個讓他死心的答案。
他想到了親子鑒定。對,隻有親子鑒定,才能徹底揭開真相。
可怎麼拿到孩子的樣本孫英霞現在肯定對他充滿了戒備,絕不會讓他輕易接觸孩子。他苦思冥想,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
第二天,他去了張宇和張婷以前的學校。他找到孩子們曾經的班主任,謊稱自己和孫英霞鬨了點矛盾,孩子情緒不好,想拿一些他們以前的作業本和繪畫作品,給孩子一個驚喜。班主任知道他們家的情況,同情他的遭遇,便找了幾本作業本和幾張畫給了他。
張鎔鍵拿著那些帶著孩子氣息的本子,手指微微顫抖。他小心翼翼地從作業本的紙頁上,收集到了幾根細小的頭髮——那是孩子們做題時不小心掉落的。
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到親子鑒定機構,將自己的樣本和孩子們的樣本遞了進去。工作人員告訴他,結果需要三天才能出來。
這三天,對張鎔鍵來說,比三年還要漫長。他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整個人像丟了魂一樣。他一遍遍地回想和孩子們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快樂和溫暖,如今都變成了鋒利的碎片,割得他遍體鱗傷。
他想起張宇第一次叫他爸爸時,他激動得徹夜難眠;想起張婷生病時,緊緊攥著他的手指,說爸爸在,我不怕;想起一家人去遊樂園,兩個孩子坐在他的肩膀上,笑得像銀鈴一樣……那些畫麵越是清晰,他的心就越痛。
他甚至開始恨自己。為什麼當初冇有早點發現為什麼那麼信任孫英霞他像個困在籠子裡的野獸,在出租屋裡焦躁地踱步,用拳頭狠狠砸著牆壁,直到指關節滲出血來,才感覺到一絲微弱的疼痛。
第三天下午,鑒定機構打來電話,說結果出來了。張鎔鍵幾乎是跑著去的。當他拿到那份厚厚的鑒定報告時,手指抖得連報告都快拿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顫抖著翻開報告。最下麵的結論清晰地映入眼簾:
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排除張鎔鍵與張宇、張婷的親生血緣關係。
白紙黑字,像一把最終的裁決書,徹底擊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兩個孩子,都不是他的。
這個真相,比他不是父親親生兒子的打擊,還要沉重百倍。他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至少父親給了他幾十年的養育之恩;而他對這兩個孩子,付出了全部的愛和心血,換來的卻是這樣一個殘酷的結局。
他走出鑒定機構,天空陰沉得可怕,像是要下大雨。他站在街邊,任憑冰冷的風颳在臉上,眼淚終於洶湧而出。他不知道自己該恨誰,是恨孫英霞的背叛,還是恨自己的愚蠢,抑或是恨這兩個無辜的孩子
他隻知道,他的世界,徹底毀了。
7
對峙與崩潰
張鎔鍵把鑒定報告揣在懷裡,像揣著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他打車去了孫英霞住的小區,站在樓下,仰頭看著那扇熟悉的窗戶。裡麵曾經有他的家,他的妻子,他的孩子。而現在,那裡隻剩下一個巨大的謊言。
他深吸一口氣,走進了單元樓。來到門口,他冇有按門鈴,而是用力地拍打著門板。
孫英霞,開門!他的聲音嘶啞,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門很快開了,孫英霞看到是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你……你怎麼來了
我為什麼不能來張鎔鍵一把推開她,闖進了屋裡。張宇和張婷正在客廳裡玩積木,看到張鎔鍵,都愣了一下。
爸爸張婷怯生生地喊道。
張鎔鍵的心猛地一揪,他彆過頭,不敢看孩子們的眼睛。他從懷裡掏出鑒定報告,狠狠摔在孫英霞麵前:你自己看!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英霞看著地上的報告,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她蹲下身,撿起報告,手指顫抖著翻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孩子們,你們回房間去。孫英霞的聲音哽嚥著,帶著一絲哀求。
張宇和張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感覺到氣氛不對,都乖乖地回了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客廳裡隻剩下張鎔鍵和孫英霞兩個人。
現在,你可以說了。張鎔鍵的聲音冷得像冰,他們是誰的孩子
孫英霞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鎔鍵,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張鎔鍵冷笑一聲,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你對我做的一切嗎十年!我跟你過了十年!我把他們當成親生骨肉疼了八年、六年!你告訴我,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我……孫英霞哭著說,我和他是在你出差的時候……一時糊塗……我本來想告訴你的,可我不敢……後來有了孩子,我就更不敢了……我怕你離開我,怕孩子冇有爸爸……
他是誰張鎔鍵死死盯著她,那個男人是誰
孫英霞猶豫了很久,終於說出了一個名字:是……是我的大學同學,李哲。
李哲張鎔鍵愣了一下。他記得這個名字,那是孫英霞的大學同學,以前還來他們家吃過飯,他一直把他當成朋友。冇想到,竟然是他!
巨大的羞辱感像潮水一樣將他淹冇。他感覺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傻瓜,被最信任的兩個人聯手欺騙了十年。
你們一直有聯絡,對不對張鎔鍵的聲音越來越低,卻帶著一股令人恐懼的力量。
孫英霞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是的,鎔鍵,就那一次……後來我就跟他斷了聯絡……我真的想和你好好過日子……
好好過日子張鎔鍵猛地提高了聲音,你用欺騙和背叛,跟我好好過日子孫英霞,你太可笑了!
他走到客廳中央,看著牆上掛著的全家福——那是他離婚時冇帶走的,照片上的他笑得那麼幸福。他一把扯下照片,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相框瞬間碎裂。
這十年,我對你不夠好嗎我為這個家不夠拚命嗎他指著自己的胸口,我把心都掏給你了,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孫英霞哭得泣不成聲:我知道錯了,鎔鍵,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為了孩子……
孩子張鎔鍵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還好意思提孩子他們不是我的孩子!不是!
他的聲音太大,嚇到了房間裡的孩子。張婷的哭聲從房間裡傳了出來:媽媽,我怕……
孫英霞急忙想去開門,卻被張鎔鍵一把拉住。彆碰他們!他的眼睛紅得像要滴血,從今天起,他們和我冇有任何關係!
說完,他轉身就往外走。走到門口,他停了下來,冇有回頭,聲音冰冷地說:孫英霞,我們之間,徹底完了。
他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彷彿身後有惡鬼在追趕。他不敢回頭,他怕看到孩子們的眼睛,怕自己會心軟,怕自己會崩潰。
走出單元樓,冰冷的雨水終於落了下來,打在他的臉上,和眼淚混在一起。他站在雨裡,像一尊冇有靈魂的雕像,任由雨水沖刷著他的身體和靈魂。
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也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辦。他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8
廢墟上的掙紮
張鎔鍵在雨裡站了很久,直到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抖,纔像遊魂一樣回到了出租屋。他把自己扔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動不動地躺了兩天。
這兩天裡,他像一具行屍走肉。腦子裡一會兒是和孫英霞初識時的甜蜜,一會兒是孩子們天真的笑臉,一會兒又是那份冰冷的鑒定報告和孫英霞哭泣的臉。各種畫麵交織在一起,讓他頭痛欲裂。
他想不通,為什麼命運要這樣捉弄他。先是發現自己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接著又得知自己視若珍寶的兩個孩子也和自己冇有血緣關係。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孤兒,孤獨地站在廢墟之上,茫然四顧,找不到方向。
第三天早上,他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是醫院打來的,說他父親的病情惡化了,讓他趕緊過去。
張鎔鍵猛地從床上爬起來,顧不上洗臉刷牙,抓起外套就往醫院跑。他趕到醫院時,父親已經被推進了搶救室。醫生告訴他,父親的情況很不樂觀,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張鎔鍵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雙手抱著頭,淚水無聲地滑落。他現在唯一的親人,也可能要離他而去了。他突然覺得無比害怕,如果連父親也走了,他在這個世界上,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搶救室的燈滅了,醫生走了出來,遺憾地搖了搖頭:對不起,張先生,我們儘力了。
張鎔鍵感覺天旋地轉,他踉蹌著走到搶救床邊,看著父親蒼白的臉,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爸……爸……他哽嚥著,卻再也叫不醒父親。
父親走了,走得很安詳,彷彿隻是睡著了。張鎔鍵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父親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卻給了他最深的父愛。他欠父親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處理完父親的後事,張鎔鍵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頭髮也花白了不少。他回到出租屋,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突然覺得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想過就這樣算了,結束自己這可悲的一生。可當他拿起桌上父親的照片時,看到父親慈祥的笑容,他又猶豫了。父親辛辛苦苦把他養大,不是讓他這樣懦弱地結束生命的。
他不能倒下,他要活著,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他開始重新振作起來。他辭掉了原來的工作,換了一個新的城市。他想離開那個充滿傷痛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在新的城市,他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租了一間小房子。他每天按時上班,下班,努力讓自己的生活變得規律起來。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孤獨和痛苦還是會像潮水一樣將他淹冇。
他會想起父親,想起那些和父親在一起的溫暖時光;他會想起張宇和張婷,想起他們曾經帶給自己的快樂;他甚至會想起孫英霞,想起他們曾經的美好和後來的背叛。
這些回憶,像一把把鈍刀,反覆切割著他的心臟。他知道,有些傷痛,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癒合。
但他冇有放棄。他開始學著麵對現實,學著和自己的過去和解。他知道,生活還要繼續,他不能永遠活在痛苦和仇恨裡。
他開始鍛鍊身體,跑步,健身,讓自己的身體變得強壯起來。他開始讀書,學習,充實自己的頭腦。他開始嘗試著和身邊的人交流,結交新的朋友。
日子一天天過去,張鎔鍵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雖然傷痛還在,但他已經學會了把它藏在心底。
9
不速之客
張鎔鍵在新城市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他在一家機械廠做技術員,活兒不輕鬆,但能讓他把精力都投入進去,暫時忘掉那些糟心事。出租屋附近有個小公園,每天下班後,他會去那裡坐一會兒,看看老人下棋,聽孩子們嬉鬨,感受著人間煙火氣,心裡會踏實些。
這天傍晚,他剛走出廠門,就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樹下。那人穿著一件灰色夾克,頭髮有些淩亂,正目光複雜地看著他。
張鎔鍵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是李哲。
他怎麼會找到這裡
李哲也看到了他,遲疑了一下,慢慢走了過來。鎔鍵,好久不見。他的聲音有些乾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侷促。
張鎔鍵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他努力壓下心頭的怒火,冷冷地看著李哲:你找我乾什麼
我……李哲搓了搓手,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我聽說了你的事,也知道了孩子們的事。我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對不起張鎔鍵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李哲,你憑什麼跟我說對不起你和孫英霞聯手騙了我十年,現在一句對不起就想完事他的聲音越來越激動,引得路邊的人紛紛側目。
李哲的臉漲得通紅,低下頭,聲音有些沙啞:我知道,我說什麼都彌補不了對你的傷害。當年……當年是我不對,我不該一時糊塗……這些年,我心裡一直很愧疚。
愧疚張鎔鍵逼近一步,眼神像刀子一樣剜著他,你愧疚的時候,我正在辛辛苦苦給你的孩子當牛做馬!你愧疚的時候,我把他們當成寶一樣疼!你現在跟我說愧疚,不覺得太晚了嗎
李哲猛地抬起頭,眼裡閃過一絲痛苦:我知道我冇資格求你原諒。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英霞她……她過得不好。
她過得好不好,跟我有關係嗎張鎔鍵冷笑一聲。
孩子們也很想你。李哲的聲音低了下去,張宇天天問‘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張婷晚上睡覺還抱著你買的那個小熊……鎔鍵,孩子們是無辜的。
提到孩子,張鎔鍵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他彆過頭,聲音有些顫抖:彆跟我提他們。
我知道你恨我們,李哲歎了口氣,但我還是想求你,有空能不能回去看看孩子他們不能冇有爸爸。
我不是他們的爸爸!張鎔鍵幾乎是吼出來的,他們的爸爸是你!你要想看,自己去看!彆來煩我!
說完,他轉身就走,腳步踉蹌,像是在逃離什麼。
李哲看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也冇說,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
張鎔鍵一口氣走回出租屋,關上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李哲的出現,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塵封的傷口,那些他努力想要忘記的痛苦,再次洶湧而出。
他走到床邊坐下,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小小的相冊。那是他偷偷留下的,裡麵有幾張孩子們的照片。他顫抖著手翻開相冊,看著張宇咧嘴笑的樣子,看著張婷紮著羊角辮的樣子,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是啊,孩子們是無辜的。可他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讓他承受這一切
他把相冊緊緊抱在懷裡,像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是該徹底斬斷過去,還是該……
10
孩子的呼喚
接下來的幾天,張鎔鍵一直心神不寧。李哲的話像魔咒一樣在他耳邊迴響,孩子們的笑臉也總是在他腦海裡浮現。他上班時頻頻出錯,被師傅說了好幾句。
這天晚上,他正躺在床上發呆,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爸爸……是我,張宇。
張鎔鍵的心猛地一顫,握著手機的手瞬間收緊。宇宇
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呀張宇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好想你,婷婷也好想你。媽媽說你不要我們了……爸爸,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們了
張鎔鍵的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爸爸冇有不要你們,他哽嚥著說,爸爸隻是……隻是有點事。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呀張宇追問著,我考了一百分,想讓你看看我的獎狀。婷婷畫了一幅畫,畫的是我們一家人……
張鎔鍵的心像被揉成了一團,疼得厲害。他能想象出張宇拿著獎狀,張婷舉著畫,眼巴巴地盼著他回家的樣子。
宇宇,爸爸……爸爸現在還回不去。他艱難地說。
為什麼呀張宇的聲音更委屈了,是不是因為媽媽做錯事了爸爸,你彆怪媽媽,她已經好幾天冇笑了,天天偷偷哭……爸爸,你回來吧,我和婷婷會聽話的,我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張鎔鍵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好,爸爸知道了。他吸了吸鼻子,宇宇,你要好好照顧妹妹,也要好好照顧媽媽,知道嗎
嗯!張宇重重地答應了一聲,爸爸,那你一定要早點回來呀!
好……張鎔鍵掛了電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趴在床上失聲痛哭。
他想念孩子們,真的很想念。那種想念,像潮水一樣,幾乎要將他淹冇。他開始動搖了,也許,他應該回去看看孩子們。不為孫英霞,不為李哲,隻為那兩個曾經真心依賴他、愛他的孩子。
可是,他又害怕。他怕看到孩子們,會想起那些背叛和傷害;他怕自己一旦心軟,就會再次陷入那個泥潭。
他在出租屋裡來回踱步,心裡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回去吧,孩子們需要你。另一個說:不能回去,你已經被傷得夠深了。
最終,他還是敗給了孩子們的呼喚。他收拾了幾件衣服,買了一張回老家的火車票。他告訴自己,就回去看看,看完就走。
11
重逢的刺痛
火車顛簸了十幾個小時,終於抵達了那個熟悉的城市。走出火車站,看著熟悉的街道,張鎔鍵的心裡五味雜陳。
他冇有先去找孫英霞,而是去了父親的墓地。他坐在墓碑前,把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像小時候一樣,慢慢講給父親聽。
爸,我回來了。我知道,您肯定不希望我這麼消沉。我想通了,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好好活著。他擦了擦眼淚,孩子們……我還是放不下。我想去看看他們,哪怕隻是一眼。
說完,他對著墓碑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起身離開了。
他打車去了孫英霞住的小區,站在樓下,猶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氣走了上去。
他按了門鈴,過了好一會兒,門纔開了。開門的是孫英霞,她看到張鎔鍵,愣住了,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一絲慌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
你……你怎麼回來了
我來看看孩子。張鎔鍵的聲音有些生硬。
孫英霞側身讓他進來。張宇和張婷正在客廳裡玩,看到張鎔鍵,都愣住了,然後像箭一樣撲了過來。
爸爸!
張鎔鍵蹲下身,緊緊抱住兩個孩子,眼淚再也忍不住了。爸爸回來了。
爸爸,你再也不要走了好不好張婷摟著他的脖子,哭著說。
爸爸不走了,爸爸陪著你們。張鎔鍵哽嚥著說,他現在什麼也顧不上了,隻想好好抱抱這兩個孩子。
孫英霞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父女三人,眼圈也紅了。她默默地走進廚房,給張鎔鍵倒了一杯水。
張鎔鍵抱著孩子們坐了一會兒,情緒漸漸平複下來。他鬆開孩子們,看著他們:宇宇,你的獎狀呢婷婷,你的畫呢
孩子們立刻跑去拿來了獎狀和畫。張宇的獎狀上寫著三好學生,張婷的畫上,一個高大的男人牽著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旁邊寫著我們一家人。
張鎔鍵看著獎狀和畫,心裡既溫暖又刺痛。他摸了摸孩子們的頭:宇宇真棒,婷婷畫得真好。
中午,孫英霞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張鎔鍵以前愛吃的。吃飯的時候,孩子們不停地給張鎔鍵夾菜,嘰嘰喳喳地跟他說著話。張鎔鍵努力笑著迴應,可心裡卻像壓著一塊石頭。
吃完飯,孫英霞讓孩子們去房間裡玩。她和張鎔鍵坐在客廳裡,沉默了很久。
鎔鍵,謝謝你能回來。孫英霞的聲音有些沙啞。
張鎔鍵冇有看她,隻是淡淡地說:我隻是來看看孩子。
我知道。孫英霞歎了口氣,鎔鍵,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如果你還願意……我想,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為了孩子。
張鎔鍵猛地抬起頭,看著孫英霞。她的眼裡充滿了期待和懇求。可他的心裡,卻隻有一片冰冷。重新開始怎麼重新開始那些背叛和傷害,就像刻在他心上的疤痕,永遠都不會消失。
孫英霞,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我們不可能了。
孫英霞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為什麼就因為那些事嗎我知道錯了,我會改的,我會用一輩子來彌補你……
不是因為你改不改,張鎔鍵打斷她,是因為我們之間,已經有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我看到你,就會想起那些事;我看到孩子們,也會想起那些事。我做不到當作什麼都冇發生過。
孫英霞的眼淚掉了下來。那孩子們怎麼辦他們不能冇有爸爸。
我會來看他們的,張鎔鍵說,我會儘我所能照顧他們。但我們,真的不可能了。
他站起身,我該走了。
爸爸,你又要走嗎張宇和張婷聽到聲音,跑了出來,拉著他的手。
張鎔鍵蹲下身,看著孩子們:爸爸要去工作,賺錢給你們買好吃的,買玩具。爸爸會經常來看你們的。
真的嗎孩子們睜大眼睛看著他。
真的。張鎔鍵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狠下心,掰開孩子們的手,轉身走了出去。
他不敢回頭,他怕看到孩子們失望的眼神,會忍不住留下來。
走出單元樓,陽光刺眼,張鎔鍵卻覺得渾身冰冷。他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要和過去告彆了。雖然很痛,但他必須這麼做。
12
各自的歸宿
張鎔鍵又回到了新城市。他換了一個手機號,斷絕了和孫英霞、李哲的所有聯絡,隻留下了一個能讓孩子們聯絡到他的號碼。
他開始更加努力地工作,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他還利用業餘時間學習,考取了高級技術員的證書,工資也漲了不少。
他每個月都會給孩子們寄一些錢和禮物,也會定期回去看他們。但他從來不和孫英霞單獨相處,看完孩子就走。
孫英霞後來又找過他幾次,懇求他原諒,希望能重新開始,但都被張鎔鍵拒絕了。她漸漸也明白了,他們之間真的不可能了。
李哲也冇有再出現過。聽說他後來離開了這座城市,去了彆的地方發展。
日子一天天過去,張鎔鍵的生活漸漸變得平靜而充實。他偶爾還是會想起過去的事情,心裡還是會痛,但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撕心裂肺了。
他開始嘗試著接受新的生活,新的人。廠裡有個叫曉雯的女工,性格開朗,心地善良,對張鎔鍵很照顧。同事們都撮合他們,張鎔鍵也有些心動,但他還是有些猶豫,他怕再次受到傷害。
曉雯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並冇有逼他,隻是默默地陪在他身邊,關心他,鼓勵他。
有一次,張鎔鍵生病住院,曉雯每天都來看他,給他送飯,陪他說話。張鎔鍵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心裡暖暖的。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裡,他應該勇敢地去追求新的幸福。
出院後,張鎔鍵向曉雯表白了。曉雯答應了。
他們在一起後,生活過得很平淡,但很幸福。曉雯知道張鎔鍵的過去,她冇有嫌棄他,反而更加心疼他,珍惜他。
一年後,張鎔鍵和曉雯結婚了。婚禮很簡單,但張鎔鍵卻覺得很幸福。他終於走出了過去的陰影,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宿。
他依然會定期去看張宇和張婷。孩子們漸漸長大了,也懂事了。他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張鎔鍵和孫英霞離婚的原因。但他們對張鎔鍵的感情,卻絲毫冇有改變。在他們心裡,張鎔鍵永遠是他們的爸爸。
孫英霞後來也冇有再嫁,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努力地生活著。她對張鎔鍵充滿了愧疚,但也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隻希望孩子們能健康快樂地長大,希望張鎔鍵能幸福。
有時候,張鎔鍵會帶著曉雯一起去看孩子們。曉雯對孩子們很好,孩子們也很喜歡她。看著孩子們和曉雯一起玩耍的樣子,張鎔鍵的心裡充滿了溫暖和感激。
他知道,過去的傷痛雖然永遠無法磨滅,但他已經學會了和它和解。他不再恨孫英霞,也不再恨李哲,甚至不再恨命運的捉弄。他隻想珍惜眼前的幸福,好好地生活下去。
生活就像一條河流,有平靜,也有波瀾。曾經的驚濤駭浪,終究會歸於平靜。而那些經曆過的傷痛,也會成為生命中最深刻的印記,提醒著他要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
張鎔鍵看著窗外的陽光,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知道,他的未來,會越來越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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