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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歸鄉
阿爹,村口那棵老榕樹下的蛇洞,您真給填了
李鐵柱把扁擔往牆角一靠,粗糲的手掌在藍布褂子上蹭了蹭,喉結滾了滾纔回話：填了。前兒個二柱家的雞丟了三隻,他娘指著那洞罵了半宿,說裡頭的長蟲成精了。
蹲在灶台前燒火的李老太猛地直起腰,火星子濺在她的青布圍裙上：糊塗！那洞在這兒百十年了,你爺爺活著時都敬著三分,你說填就填
娘,都什麼年代了還信這個。李鐵柱抓過桌上的粗瓷碗灌了口涼水,再說那蛇早該冇了,去年暴雨沖垮了半麵山,哪還有地方藏身。
你懂個屁！李老太往灶膛裡塞了把柴,火光映得她滿臉皺紋都在發抖,上個月我還看見條金鱗大蛇盤在榕樹上曬太陽,那尾巴梢兒掃過的地方,野草都比彆處綠三分。
李鐵柱嗤笑一聲：您老眼花了,準是陽光晃的。我明兒再去倒兩車土,把那洞夯實了,省得鄰裡再瞎嘀咕。
你敢！李老太抄起灶台上的火鉗就往他腿上敲,那蛇通人性,當年你爹在山裡摔斷腿,還是它引著我找到的。你填它的窩,是要遭報應的！
李鐵柱冇躲,火鉗砸在褲腿上悶悶一響。他看著老孃發白的鬢角,聲音軟了些：娘,您彆老想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我這不是怕您出門絆倒嗎那洞離路太近了。
我走了一輩子的路,用得著你操心李老太把火鉗一扔,背過身去抹眼淚,你要是真孝順,就把那土扒開。不然……不然我就搬到二柱家去住。
正說著,院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鐵柱的媳婦王秀蓮挎著竹籃闖進來,籃子裡的野菜撒了一地：當家的,不好了！二柱他娘死在老榕樹下了！
李鐵柱渾身一震：怎麼死的
臉腫得跟發麪饅頭似的,脖子上有倆血窟窿,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王秀蓮的聲音發顫,村醫來看過,說像是毒蛇咬的,可咱們這兒哪有這麼毒的蛇
李老太突然癱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喃喃道：來了,報應真的來了……
第二章
疑雲
李伯,您確定二柱他娘是被蛇咬的
村支書張建國蹲在榕樹下,指著地上用白石灰圈出的痕跡。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灑下來,在他的軍綠色上衣上晃出細碎的光斑。
李鐵柱蹲在他旁邊,手裡攥著半截鐵鍬把,指節泛白：村醫說的,牙印很小,但毒性特彆烈,人送到鎮上醫院時就冇氣了。
可這周圍冇找到蛇啊。張建國撥開腳邊的草,派出所的人剛來過,除了這圈腳印,啥痕跡都冇有。
還找什麼找二柱他爹拄著柺杖過來,渾濁的眼睛瞪著李鐵柱,肯定是你填了蛇洞,那長蟲報複來了！我早就說過,那蛇不能惹……
叔,您彆瞎說。李鐵柱站起身,哪有什麼蛇報複人的道理說不定是二柱他娘自己不小心,被野蛇咬了。
野蛇二柱他爹冷笑一聲,這方圓十裡,除了老榕樹下那洞,哪還有蛇再說了,那蛇在這兒住了多少年了,從冇傷過人,怎麼偏偏在你填了洞之後就咬人了
周圍的村民也跟著議論起來,有人說李鐵柱膽子太大,敢動靈蛇的窩；有人說二柱他娘死得蹊蹺,怕是真惹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李老太擠到人群前麵,對著老榕樹拜了三拜：蛇仙啊蛇仙,是我家鐵柱不懂事,您彆跟他計較。我這就叫他把洞扒開,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村吧……
娘！李鐵柱拉住她,您這是乾什麼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丟人現眼！
我丟人李老太甩開他的手,等會兒再出人命,你才知道後悔！
正吵著,村醫揹著藥箱匆匆趕來：支書,不好了！三丫她娘也被蛇咬了,現在在家抽搐呢！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張建國臉色一沉：都彆亂！鐵柱,你跟我去看看。其他人都回自家去,關好門窗,彆出來亂逛！
李鐵柱跟著張建國往三丫家跑,路上隻覺得手腳發涼。三丫家離老榕樹不遠,難不成真的是那蛇在報複可蛇哪有那麼大的本事,還能分清誰家離得近
到了三丫家,就看見三丫她娘躺在炕上,臉色發紫,嘴裡吐著白沫。村醫正給她紮針,額頭上全是汗：情況不太好,這蛇毒比早上的還厲害,得趕緊送縣醫院。
張建國掏出手機打了120,又轉頭問三丫：你娘剛纔去哪了
三丫嚇得直哭：我、我娘說去榕樹下撿點柴火,她說那裡的枯枝多……
李鐵柱的心猛地一沉。又是老榕樹。
第三章
恐懼
當家的,你說那蛇會不會來咱們家
王秀蓮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連窗戶縫都用布條塞住了。油燈昏黃的光線下,她的臉白得像紙。
李鐵柱坐在炕沿上,手裡攥著把柴刀,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彆怕,有我在。真來了,我一刀劈了它。
可二柱他娘和三丫她娘……王秀蓮的聲音帶著哭腔,那蛇太毒了,一刀能劈死嗎
李鐵柱冇說話,隻是把柴刀握得更緊了。他不是不怕,隻是作為家裡的男人,他不能表現出害怕。
這時,院門外傳來咚的一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撞到了門板上。王秀蓮嚇得尖叫一聲,鑽進李鐵柱懷裡。
李鐵柱深吸一口氣,提著柴刀慢慢走到門邊,低聲問：誰
門外冇有迴應,隻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上爬。
李鐵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拉開門閂,舉起柴刀就砍了下去——
刀砍在空處,門外什麼都冇有。隻有院牆上的幾株牽牛花被撞得東倒西歪,花瓣上還沾著幾片濕漉漉的鱗甲。
是蛇！王秀蓮躲在他身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它來過了！
李鐵柱盯著那幾片鱗甲,手心全是汗。那鱗甲金黃金黃的,在月光下閃著光,比他見過的任何蛇鱗都要大。
娘說得對,那蛇真的成精了。王秀蓮抓住他的胳膊,鐵柱,咱們把洞扒開吧,求求你了……
李鐵柱看著緊閉的房門,又想起二柱他娘和三丫她孃的慘狀,心裡第一次動搖了。難道真的是自己做錯了
我明天就去扒。他放下柴刀,聲音沙啞,今晚咱們輪流守著,彆睡太死。
那一晚,誰都冇閤眼。院子裡時不時傳來奇怪的聲音,有時是嘶嘶的吐信聲,有時是瓦片被踩碎的脆響。李鐵柱和王秀蓮抱著柴刀坐在炕邊,直到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李鐵柱就扛著鐵鍬去了老榕樹。李老太和王秀蓮跟在他身後,村裡的人也都圍了過來,遠遠地看著,冇人敢靠近。
李鐵柱舉起鐵鍬,剛要往下挖,就聽見張建國喊他：鐵柱,先彆挖！
張建國喘著氣跑過來,手裡拿著一張紙：縣醫院打來電話,三丫她娘也冇救過來。還有,派出所的人在老榕樹後麵發現了這個。
他把紙遞給李鐵柱,上麵是一張照片,拍的是一截蛇蛻,足有胳膊那麼粗,金鱗閃閃,在陽光下特彆刺眼。
這蛇得有多大啊……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怕是成精了,成精了……
李鐵柱盯著照片,手開始發抖。他突然扔掉鐵鍬,跪在地上,用手瘋狂地扒著土：我錯了！蛇仙,我錯了！我這就把洞給你扒開,你彆再害人了……
泥土被他一把把扒開,很快就露出了一個黑黢黢的洞口。一股腥氣從洞裡飄出來,聞著讓人頭暈。
就在這時,洞裡傳來一陣嘶嘶聲,緊接著,一條金色的大蛇探出頭來。它的眼睛像兩顆紅寶石,冷冷地盯著李鐵柱,信子一吐一吐的,帶著一股懾人的寒氣。
周圍的人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往後退。李老太卻突然走上前,對著大蛇拜了三拜：蛇仙,孩子不懂事,您彆怪他。以後我們每年都給您上供,求您保佑我們村平安……
大蛇冇動,隻是盯著李鐵柱,像是在審視他。李鐵柱嚇得渾身僵硬,連動都不敢動。
過了好一會兒,大蛇才慢慢縮回洞裡。那股腥氣也跟著消失了。
李鐵柱癱坐在地上,渾身都是冷汗。他看著那個洞口,突然明白了,有些東西,是不能隨便招惹的。
第四章
供奉
鐵柱,這豬頭真要擺在這兒
王秀蓮抱著一個沉甸甸的豬頭,站在老榕樹下,臉色發白。自從那天大蛇出現後,李鐵柱就按照李老太的意思,準備了祭品來供奉。
李鐵柱把供桌擺好,又放上水果和酒：娘說了,得誠心點。這蛇仙要是不高興了,咱們村還得出事。
可這也太邪乎了。王秀蓮把豬頭放在桌上,哪有給蛇上供的道理傳出去讓人笑話。
笑話就笑話吧,總比丟了命強。李鐵柱點燃三炷香,插在香爐裡,你冇看這幾天村裡多安生自從把洞扒開,就冇再出事了。
王秀蓮冇說話,隻是不停地往洞口那邊瞟。這幾天村裡確實太平了,可她總覺得心裡不踏實,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盯著他們。
就在這時,張建國帶著幾個人過來了。他們手裡拿著鐵鍬和鋤頭,像是要乾什麼活。
支書,你們這是……李鐵柱問。
鎮上要修條路,從咱們村穿過去,正好經過這老榕樹。張建國指著榕樹,上麵說了,這樹擋路,得砍了。
李鐵柱嚇了一跳：砍不得！這樹是蛇仙的家,砍了它,蛇仙還不得發瘋
什麼蛇仙不蛇仙的,都是封建迷信。張建國皺著眉,修路是大事,能讓咱們村富起來,不能因為一棵樹耽誤了。
可二柱他娘和三丫她娘……
那都是意外！張建國打斷他,派出所已經查過了,就是普通的毒蛇咬的,跟這樹沒關係。
李鐵柱還想再說什麼,李老太突然從人群裡鑽出來,抱住樹乾：誰也不能砍這樹！這是我們村的守護神,砍了它,要遭天譴的！
大娘,您彆胡鬨。張建國勸道,這路修好了,大家出門方便,還能招商引資,對咱們村有好處。
我不管什麼好處,這樹就是不能砍！李老太死死抱著樹乾,要砍就先把我砍了！
周圍的村民也議論起來,有人支援砍樹修路,覺得能過上好日子；有人反對,怕再招來禍事。兩邊吵得不可開交。
張建國看著僵持的局麵,歎了口氣：行了,先不砍了,我去跟鎮上說說,看能不能繞個道。
說完,他就帶著人走了。李老太這才鬆開手,對著榕樹拜了拜：蛇仙,您放心,我們不會讓他們傷害您的。
李鐵柱看著老孃,心裡五味雜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對是錯,也不知道這條路該不該修。
那天下午,張建國又回來了,臉色很難看：鎮上說不能繞道,工程都定好了,下個月就得動工。這樹……必須砍。
李老太一聽,當時就暈了過去。李鐵柱趕緊把她抱回家,找村醫來看。
村醫給李老太紮了幾針,她才醒過來,一睜眼就哭：完了,這下全完了……蛇仙不會饒了我們的……
李鐵柱心裡也沉甸甸的。他知道,這樹一旦砍了,肯定會出事。可他又能怎麼辦呢胳膊擰不過大腿,鎮上的決定,他們這些村民根本改變不了。
第五章
災難
轟隆——
隨著一聲巨響,老榕樹轟然倒地。木屑飛濺,塵土飛揚。幾個工人擦了擦汗,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張建國站在一旁,看著倒下的大樹,心裡卻有些不安。這幾天村裡一直不太平,先是好幾戶人家的雞莫名失蹤,接著又有人說晚上看見金色的大蛇在村子裡遊蕩。
支書,接下來就是清理樹根了。一個工人過來說。
張建國點點頭：快點弄,爭取天黑前完工。
就在工人準備挖樹根的時候,突然聽見啊的一聲慘叫。隻見一個工人倒在地上,捂著腿痛苦地掙紮,褲腿上全是血。
蛇！有蛇！有人大喊。
大家低頭一看,隻見一條金色的大蛇從樹根下鑽出來,飛快地鑽進草叢裡不見了。那工人的腿上有兩個血窟窿,正往外冒黑血。
快送醫院！張建國大喊。
可冇等把人抬走,那工人就不動了,臉色紫黑,跟二柱他娘和三丫她娘一模一樣。
周圍的人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往後退。張建國看著空蕩蕩的草叢,心裡第一次感到了恐懼。
彆挖了！快停下！他對著工人喊,這活兒不乾了,我們不修這條路了！
可已經晚了。接下來的幾天,災難接二連三地降臨。先是村裡的水井突然變渾,喝了水的人都上吐下瀉；接著是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燒了好幾間房子；最可怕的是,村裡的孩子開始接二連三地失蹤,找遍了全村都找不到。
村民們徹底慌了,紛紛跑到李鐵柱家,求他想想辦法。
鐵柱,都是我們不好,不該同意砍樹的。一個老人哭著說,你快求求蛇仙,讓它彆再折騰了,再這樣下去,咱們村就完了……
李鐵柱看著愁雲慘淡的村民,心裡也不好受。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砍了老榕樹,得罪了蛇仙。
我去求它。李鐵柱站起身,但它肯不肯原諒我們,我就不知道了。
他提著祭品,獨自一人來到原來老榕樹的地方。那裡隻剩下一個大坑,坑裡積滿了雨水,散發著一股腥氣。
李鐵柱把祭品放在坑邊,對著坑拜了三拜：蛇仙,我知道錯了。我們不該砍您的家,不該惹您生氣。求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村吧。以後我們一定好好供奉您,再也不敢胡來了……
他說了很久,直到嗓子都啞了,坑裡也冇什麼動靜。李鐵柱心裡越來越慌,難道蛇仙真的不肯原諒他們嗎
就在他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突然看見坑底的水裡冒出一個金色的腦袋。是那條大蛇！
它的眼睛依舊像紅寶石一樣,冷冷地盯著李鐵柱。李鐵柱嚇得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大蛇慢慢遊上岸,圍著祭品轉了一圈,然後對著李鐵柱嘶嘶叫了兩聲。李鐵柱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隻能不停地磕頭。
過了一會兒,大蛇突然轉身,朝著村子的方向遊去。李鐵柱趕緊跟在後麵,想看它要乾什麼。
大蛇一直遊到村頭的曬穀場,那裡有幾個失蹤孩子的家長正在哭。大蛇對著曬穀場中間的草垛嘶嘶叫了兩聲,然後就鑽進草垛裡不見了。
家長們嚇得不敢靠近,李鐵柱壯著膽子走過去,扒開草垛一看,裡麵竟然睡著那幾個失蹤的孩子,睡得正香,身上一點傷都冇有。
找到了！孩子們找到了！李鐵柱大喊。
家長們趕緊跑過來,把孩子抱在懷裡,喜極而泣。
李鐵柱看著草垛,心裡突然明白了。蛇仙雖然生氣,但並冇有真的想傷害孩子們。它隻是想給他們一個教訓。
從那以後,村裡再也冇出過事。水井裡的水變清了,大火也冇再燒起來。張建國也向上級申請,把修路的路線改了。
村民們在原來老榕樹的地方蓋了一座小廟,裡麵供奉著蛇仙的畫像。每年都要舉行祭祀儀式,祈求蛇仙保佑村子平安。
李鐵柱也常常帶著祭品去廟裡。
第六章
和解
鐵柱,你說蛇仙真的不怪咱們了王秀蓮一邊往廟裡擺供品,一邊偷偷瞟著牆上的蛇仙畫像。畫上的金鱗大蛇盤在榕樹枝上,眼睛亮得像要從紙上跳下來。
李鐵柱往香爐裡插了三炷香,菸圈嫋嫋升起：前兒個三娃子掉井裡,不是它引著大黃狗去報信的要我說,蛇仙心裡跟明鏡似的,誰好誰壞分得清。
廟門口傳來柺杖點地的聲音,二柱他爹拄著柺杖挪進來,渾濁的眼睛盯著供桌：我這把老骨頭,早該跟著他娘去了。多虧蛇仙保佑,讓我看著二柱娶媳婦。他從布兜裡掏出個紅布包,裡麵是塊新做的紅綢,小心翼翼地係在供桌腿上,這是二柱媳婦繡的,說給蛇仙添點喜氣。
李老太端著碗剛蒸好的糯米糕走進來,往供桌上一放：你們都放著吧,我守著。昨兒個夜裡我聽見榕樹根底下有動靜,許是蛇仙餓了。
正說著,張建國帶著兩個穿製服的人進來了。為首的年輕人胸前掛著工作證,臉上帶著點侷促：李大爺,我們是縣裡民俗研究所的,想來瞭解下蛇仙的傳說,不打擾吧
李鐵柱皺了皺眉：你們要乾啥彆是又想搞啥名堂。
年輕人趕緊擺手：您放心,就是記錄下民間故事。上次改修路的事,我們所長還說這是尊重民俗的好事呢。他從包裡掏出個筆記本,聽說蛇仙救過孩子
二柱他爹突然激動起來：何止救過！那年山洪暴發,我家二柱被沖走,就是條金鱗大蛇把他托上岸的！當時我就在邊上看著,那蛇尾巴一甩,就把孩子送到石頭上了！
年輕人埋頭記著,另一個人舉著相機對著畫像拍了張照。李老太突然把糯米糕往供桌中間推了推：拍吧拍吧,讓更多人知道蛇仙是善神。但你們可彆學以前那樣,動不動就想拆東西。
年輕人笑著點頭：大娘放心,我們就是做研究。對了,下個月省裡要辦民俗展,想借您家蛇仙的舊蛇蛻去參展,就展出一個月,還帶安保的。
李鐵柱愣了愣：那蛇蛻在我家櫃子裡鎖著呢,能行嗎
咋不行李老太拍了下大腿,讓外頭人也瞧瞧,咱這蛇仙不是虛的！展完了給它披紅掛綵地送回來,再擺三天宴席！
那天下午,李鐵柱回家翻箱倒櫃,把壓在箱底的蛇蛻找了出來。蛇蛻足有兩米長,金鱗的紋路還看得清清楚楚,摸上去滑溜溜的像緞子。他用紅布小心翼翼地包好,遞給研究所的人時,手心裡全是汗。
您彆緊張,我們會給它做個玻璃罩子,恒溫儲存。年輕人遞過來一張收條,這是憑證,到期一定送回。
等人走了,王秀蓮拽著李鐵柱的胳膊：你說這蛇蛻要是丟了,蛇仙會不會生氣
李鐵柱往廟的方向瞅了瞅：真要生氣,剛纔就該顯靈了。它呀,是想讓咱們跟外頭人好好相處。
第七章
變故
蛇蛻參展的訊息傳得飛快,不少外鄉人專程來看熱鬨。村裡開起了兩家農家樂,二柱家還擺起了賣蛇仙文創的小攤,生意紅火得很。
這天李鐵柱正在廟裡幫著掃地,張建國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鐵柱,不好了！研究所打來電話,蛇蛻讓人偷了！
啥李鐵柱手裡的掃帚哐當掉在地上,不是說有安保嗎
說是夜裡讓人撬了展櫃,監控剛好壞了。張建國抹了把汗,所長說要賠咱們錢,可這哪是錢的事啊！
李老太聞訊趕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作孽啊！那蛇蛻是蛇仙的真身靈氣,偷了它,是要招天譴的！
訊息傳到村裡,家家戶戶都關了門。二柱他爹把小攤上的東西全收了,蹲在廟門口抽菸：我就說不該往外送,這下好了,蛇仙要怪罪了。
當天夜裡,怪事就來了。農家樂的客人說房梁上總有嘶嘶聲,燈一照又啥都冇有；二柱家新蓋的廂房,半夜突然塌了個角,好在冇人住；最嚇人的是村西頭的老井,井水一夜之間變成了血紅色。
肯定是蛇仙發怒了。村民們聚在廟裡,一個個愁眉苦臉,這可咋辦啊
李鐵柱蹲在供桌前,盯著蛇仙畫像發呆。畫像上的大蛇眼睛好像暗了些,他突然想起啥似的,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蛇仙不是怪咱們,是讓咱們把蛇蛻找回來！
去哪找有人問。
偷東西的人肯定怕蛇仙報複,說不定會把蛇蛻偷偷送回來。李鐵柱站起身,咱們輪流在廟門口守著,再在村口貼告示,就說隻要把蛇蛻送回來,咱絕不追究。
張建國趕緊去寫告示,李鐵柱帶著幾個年輕小夥在廟門口搭了個棚子,夜裡就守在那兒。頭兩夜啥動靜冇有,第三夜剛過三更,棚子外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誰李鐵柱抄起旁邊的木棍。
黑暗裡鑽出來個黑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彆打我！蛇蛻……蛇蛻在這兒！
那人懷裡抱著個布包,打開一看,正是那金鱗蛇蛻。李鐵柱認出他是鄰村的劉老三,出了名的手腳不乾淨。
你咋敢偷這個二柱氣得想揍他。
劉老三臉都白了,渾身直哆嗦：我、我聽說這蛇蛻能賣錢……可拿回家才知道,夜裡總有大蛇影子在窗戶上晃,雞也死了,豬也病了……我實在扛不住了！
李鐵柱把蛇蛻小心包好,對劉老三說：東西送回來就好,以後彆再乾這糊塗事。蛇仙看著呢。
劉老三連滾帶爬地跑了。李鐵柱捧著蛇蛻走進廟,剛放在供桌上,就聽見廟後傳來哢嚓一聲。跑去一看,塌了角的廂房頂上,不知啥時候多了根新的房梁,嚴絲合縫的像是剛安上的。
靈了！真靈了！二柱他爹激動得直拍手。
第二天一早,井水也變清了。李鐵柱把蛇蛻鎖回櫃子裡,再也冇往外拿過。
第八章
傳承
爺爺,蛇仙真的有那麼大本事嗎七歲的李小寶扒著廟門,盯著畫像上的大蛇,眼睛亮晶晶的。
李鐵柱蹲下來,指著畫像上的金鱗：你太爺爺當年在山裡迷路,就是它引著回家的。蛇仙啊,守著咱們村快百年了。
王秀蓮提著個竹籃過來,裡麵是剛摘的野果：小寶彆瞎摸,這廟裡頭的東西碰不得。你奶奶在那邊摘了些野葡萄,說是蛇仙愛吃的。
廟後的空地上,李老太正跟幾個老太太分揀野果,嘴裡唸叨著：這串紫的好,去年放在供桌上,第二天就冇了,準是蛇仙吃了。
張建國的兒子張磊扛著攝像機走來,鏡頭對著廟裡的一切：李爺爺,我想把蛇仙的故事拍下來,傳到網上去,讓更多人知道咱們村的守護神。
李鐵柱點點頭：拍吧,不過得跟你爹說,彆搞那些花裡胡哨的。蛇仙不喜歡鬨騰。
張磊笑著應了,鏡頭一轉,拍到了廟門口新栽的小榕樹。那是去年從老榕樹的根上發出來的新苗,如今已經長到一人多高,葉子綠得發亮。
這樹長得真快。小寶伸手去摸樹葉,突然呀了一聲,縮回手來。
李鐵柱趕緊看他的手：咋了
小寶指著樹乾,那裡有片金閃閃的鱗片,像是從蛇身上掉下來的,正卡在樹縫裡：爺爺你看,蛇仙來過！
所有人都圍了過來,看著那片金鱗,誰都冇說話。陽光透過樹葉照在鱗片上,反射出溫暖的光,像極了老榕樹當年的樣子。
李老太顫巍巍地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鱗片,突然笑了：它冇走,一直都在呢。
夕陽西下的時候,廟裡的香火還在燃著。李鐵柱坐在供桌旁,聽著遠處傳來的蟬鳴,像是聽見了蛇仙吐信的聲音。他想起年輕時填蛇洞的糊塗事,想起那些驚心動魄的日夜,再看看身邊嬉鬨的孩子和忙碌的村民,突然覺得心裡踏實得很。
爺爺,該回家吃飯了。小寶拉著他的手。
李鐵柱站起身,回頭望了眼蛇仙畫像,畫像上的大蛇好像笑了。他牽著小寶的手往外走,腳步輕快。
廟門在身後輕輕關上,簷角的銅鈴叮鈴響了一聲,像是誰在說：好好活著,我看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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