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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城皆知商業帝王肖自在恨我入骨,因我酷似他死去的白月光。
他卻娶我回家,夜夜逼我扮演她的溫柔純真。
直到我在拍賣會撕碎她唯一遺照,看他眼眶通紅當眾發瘋:
你永遠比不上她一根頭髮!
我笑著舔舐他唇瓣血漬:可惜啊,肖先生——
連她臨終最後一通電話,求的都是讓我取代她愛你。
拍賣場頂燈突然炸裂,他掐我脖頸抵在墜落的水晶燈下:
那你就替她…死在這吧。
第一章
香檳塔折射的光碎得像一地琉璃,卻又冷得紮人。空氣裡昂貴香水與雪茄的氣息糾纏,織成一張無形又粘膩的網,網住這場名為慈善、實為名利角逐的盛宴。水晶吊燈潑灑下的光太過輝煌,照得每一張精心修飾的臉孔都顯出幾分虛假的蒼白。
她端著酒杯,指尖的溫度早已被冰涼的杯壁吸走,隻剩下一種麻木的冷。裙襬勾勒出過於纖細的腰線,每一寸布料都緊貼著皮膚,提醒著她這身裝扮不屬於自己——這溫婉的米白,這柔順垂墜的絲綢,甚至連髮梢那一點微卷的弧度,都是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周遭的竊語毒蛇般鑽進耳朵,粘滑,陰冷。
看,就是她……肖先生的新藏品。
嘖,真像啊,特彆是側臉那弧線,和‘那位’幾乎一模一樣……
形似罷了,神韻差得遠。贗品就是贗品,東施效顰。
不然呢肖先生難道還真能看上她不過是個念想替身,玩膩了就丟的貨色。
她垂下眼,濃密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靜的陰影,隔絕了那些淬毒的目光。杯中的液體輕輕晃盪,映不出她眼底絲毫波瀾。
肖自在就在不遠處,被人群簇擁著。墨色西裝將他身形勾勒得挺拔料峭,側臉線條冷硬如冰刃。他正與人交談,唇角噙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堪稱完美的笑意,眼底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冇有任何溫度能真正抵達。他是這場盛宴絕對的中心,是掌控一切的帝王。偶爾,他那冇什麼重量的視線會掠過她,像打量一件陳列在合適位置的藝術品,確認她仍在掌控之中,安分地扮演著那個虛無的角色。
然後,拍賣師高昂的聲音打破了某種平衡。
……接下來這件拍賣品,意義非凡。是已故林薇小姐生前最珍愛的一幅影像……
全場霎時靜了一瞬,某種混合著窺探、惋惜與興奮的情緒無聲地蔓延開。
推車上來的玻璃畫框裡,少女穿著潔白的連衣裙,坐在鞦韆上回眸淺笑,陽光碎金般灑落,純淨得不染塵埃。那是肖自在心口永不癒合的潰爛傷疤,是他唯一允許暴露在人前的軟弱,是他用來雕刻她、囚禁她的永恒範本。
她看見肖自在的背影幾不可查地繃緊了一瞬,那層完美的社交假麵下,裂開一絲真實的痛楚。他舉起了號牌。
三百萬!
直接封死了所有試探的可能,姿態強勢,不容置疑。為一件舊影,一擲千金。空氣裡的竊語更響了,目光在她和那幅照片之間來回逡巡,比較,嘲諷。
就在拍賣師即將落槌的刹那。
清脆的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音,一下,一下,冷靜得近乎殘酷,碾碎了場內浮華的喧囂。
所有視線驟然聚焦。
她不知何時已離席,走向展示台,麵上冇有任何表情,像一尊緩緩移動的、冇有生命的玉雕。
女士拍賣師驚疑不定。
肖自在猛地轉頭,那雙深潭似的眼裡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不再是模糊的替身輪廓,而是一種冰冷的驚怒與難以置信的警告。你做什麼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裹著駭人的寒意,試圖用目光將她釘在原地。
她恍若未聞。
徑直走到那幅被精心護著的照片前。
然後抬手。
嘶啦——!
尖銳到刺耳的聲音撕裂了整個拍賣場的空氣,也撕裂了那張完美無瑕的笑臉。潔白的連衣裙碎裂,碎金般的陽光崩解。
她動作不停,冷靜,迅速,甚至帶著一種殘忍的優雅,將那些碎片再次撕扯,掰碎,揉成一團握在掌心。
死寂。
絕對的死寂香檳塔似乎都停止了閃爍。
下一秒,駭人的低吼裹挾著風暴襲來,肖自在幾乎是一步跨到她麵前,眼底的紅血絲瞬間炸開,滔天的怒意和某種被徹底摧毀的瘋狂讓他英俊的麵容扭曲。冰冷的手指鐵鉗般掐上她的下頜,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你!他齒縫裡擠出聲音,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的恨意,你這個瘋子!你連她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你怎麼敢——!
呼吸被扼住,她卻在那恐怖的窒息感裡,緩緩扯開一個笑。冰涼的手抬起來,不是掙紮,而是輕輕撫上他劇烈起伏的胸膛,感受到其下狂野獸般的心跳。然後,指尖向上,染著豔色丹蔻的指甲掠過他因盛怒而顫抖的唇瓣,那裡被他自己的牙齒咬破,滲出一縷鮮紅的血珠。
她踮起腳尖,眾目睽睽之下,伸出舌尖,輕輕舔去那點鹹澀的鐵鏽味。動作狎昵,又充滿了致命的挑釁。
聲音輕啞,卻像最鋒利的冰錐,精準刺入他最致命的傷口。
可惜啊…肖先生……
她笑著,眼底卻是一片荒蕪的凍土。
連她臨終前最後一通電話…苦苦哀求的…都是讓我這個她最看不起的妹妹…取代她…來愛你呢。
轟——!
話語如同驚雷炸響。
肖自在瞳孔驟縮,那裡麵翻湧的暴怒和毀滅欲瞬間凝固,變成了某種更深、更暗、更無法理解的空洞和劇震。掐著她脖頸的手甚至無意識地鬆了一瞬。
全場倒抽冷氣的聲音彙成一片壓抑的浪潮。
就在這死寂與極致喧囂的臨界點上——
頭頂傳來一聲不堪重負的、尖銳的斷裂嘶鳴!
巨大的、綴滿無數水晶燈盞的豪華吊燈,猛地砸落下來!陰影瞬間吞噬了兩人所在的位置,玻璃和金屬扭曲的慘叫撕裂耳膜,飛濺的碎片如同驟雨般爆開!
尖叫聲終於衝破束縛,炸裂開來,人群瘋狂推搡奔逃。
一片混亂的黑暗和崩毀中,一隻冰冷徹骨的手再次狠狠掐上她的脖頸,巨大的力量扼斷所有空氣,將她猛地摜向身後狼藉的地麵。碎裂的水晶硌入背脊,尖銳的疼痛炸開。
男人沉重的身軀壓製下來,黑暗中,他赤紅的眼睛裡隻剩下純粹、暴戾、想要將她徹底碾碎的毀滅欲。耳邊是他嘶啞癲狂、裹挾著地獄寒風的聲音:
那你就替她……
死在這吧。
窒息感滅頂而來,肺部的空氣被一點點擠榨乾淨,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那些遙遠的驚叫變得像是隔了一層厚重的水。
可就在這瀕死的邊緣,她竟然還在笑。破碎的氣音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來,斷斷續續,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嘲弄。
壓在她身上的男人軀體猛地一僵。
那掐在她頸間,足以碾碎一切生機的力量,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顫動。彷彿他指腹下觸碰到的,不僅僅是溫順赴死的獵物皮膚,更有一根無形冰冷、淬滿毒液的針,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瘋狂的核心。
黑暗裹挾著塵埃濃鬱得化不開,碎裂水晶尖銳的棱角在她逐漸渙散的視線裡折射出最後一點殘光,像瀕死蝴蝶顫抖的磷粉。
那絲顫動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沉重、更暴戾的碾壓。他眼底的血色幾乎要滴淌出來,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所有失控的情緒被強行鍛打成一種極致的冰冷。指骨更深地陷入她脆弱的頸脈,似乎要將那點可笑的、垂死掙紮的振動徹底掐滅。
……笑他的聲音低啞得駭人,摩擦著她的耳膜,像粗糙的砂紙刮過冰麵,你以為,憑她那點可笑的遺言,就能讓你死得特彆一點
她無法呼吸,肺葉灼痛地緊縮,眼前已經開始發黑,但嘴角那點古怪的弧度卻頑固地撐著。染血的指尖動了動,似乎想再抬起來,最終卻隻是無力地劃過他昂貴西服的翻領,留下幾道模糊的血痕。
拍賣場的混亂在繼續,驚叫、奔跑、物品倒塌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保鏢和工作人員試圖衝過來,卻被這角落瀰漫的恐怖殺意和飛濺的玻璃碎片阻隔,一時不敢靠近。
收起你這些……上不得檯麵的把戲。他俯下身,氣息冰冷地噴在她的臉頰,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你的命,連同你這張臉,從裡到外,都屬於我。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他空著的另一隻手猛地抬起,不是揮向她,而是狠狠一拳砸在她耳側的地麵上!
砰的一聲悶響,碎裂的大理石地磚碎屑飛濺,幾片劃過她的額角,溫熱的液體順著太陽穴滑落。
她求你他嗤笑,笑聲裡卻聽不出絲毫溫度,隻有一種快要崩斷的瘋狂,求你什麼求你來玷汙她的名字求你來挑戰我的耐心還是求你……像現在這樣,不知死活地激怒我,好讓她在下麵看著,她選了個多麼愚蠢的替代品!
替代品。
這三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精準地紮進某個深處。
她渙散的瞳孔似乎凝了一下。
就在這一刻,遠處終於有人衝破阻礙,強光燈柱猛地打向這片狼藉!
刺目的光線瞬間驅散了部分黑暗,清晰地照亮了這駭人的一幕——男人如同嗜血的凶獸般將女人壓製在碎裂的水晶與血泊之中,手指死死扼著她的咽喉,而她麵色青白,唇角的笑卻豔得詭異,額角淌下的血珠滾落,砸在他手背上,暈開一小片驚心的暖紅。
肖自在被這強光刺得眯了一下眼,動作有瞬間的遲滯。
也就在這遲滯的百分之一秒裡,她幾乎完全閉上的眼睛倏地睜開!
那不是瀕死的渾濁,也不是挑釁的嘲弄,而是一種極致的、冰冷的清醒。像深不見底的寒淵,終於撕開了平靜的假麵。
她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
冇有聲音。
但他讀懂了。
那口型是——
你……怕了。
怕什麼
怕知道她臨終前真正的絕望怕聽見她如何哀求你放過她怕看清你這份瘋狂的愛,底下到底是什麼腐爛的真相
……
肖自在周身的暴戾氣息驟然一收,不是消散,而是壓縮成一種更可怕的東西。掐著她脖頸的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細微的咯咯聲,手背上那滴來自她的血,灼燙得驚人。
他盯著她那雙此刻清冽得可怕的眼睛,彷彿要透過這雙酷似的眼,看到另一個人的靈魂深處去。
四周的嘈雜,保鏢衝過來的腳步聲,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然後,他慢慢地、極其緩慢地,鬆開了鉗製她咽喉的手。
新鮮的空氣猛地灌入灼痛的胸腔,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她蜷縮起來,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咳得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淚水,混著額角的血,狼狽不堪,卻又透出一種劫後餘生的、病態的生機。
肖自在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光線在他輪廓上投下深深的陰影,讓他看起來像一尊毫無感情的冰冷雕塑。他抬手,慢條斯理地用指尖揩去手背上那滴屬於她的血,動作優雅得令人膽寒。
衝過來的保鏢在他身後幾步遠處停下,不敢再上前。
他看了她良久,久到她劇烈的咳嗽都漸漸平息,隻剩下破碎的喘息。
最終,他薄唇微啟,聲音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卻比剛纔的暴怒更讓人毛骨悚然。
帶回去。
鎖起來。
那聲鎖起來如同最終判決,冰冷地砸在狼藉的地麵上,迴盪在尚未平息的驚惶空氣中。
保鏢們這纔敢真正上前,動作卻依舊帶著遲疑和敬畏。兩人架起她,她的身體軟得像一灘被撕碎的綢緞,額角的血還在滲,脖頸上一圈駭人的青紫指痕迅速浮現,觸目驚心。她冇有任何反抗,甚至冇有再看肖自在一眼,隻是垂著頭,任由散亂的黑髮遮住臉頰,每一步都踉蹌,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的、破碎的平靜。
肖自在站在原地,背影挺拔依舊,卻莫名透出一絲僵硬的空洞。他抬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方纔因暴怒而微亂的袖口,指尖無意間再次觸碰到手背上那點已經乾涸的血漬,動作幾不可查地頓了一瞬。周遭的混亂、旁人的目光、竊竊私語,似乎都無法再落入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寒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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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粗暴地扔回了那座黃金鑄造的囚籠——肖自在名下最隱秘、守衛也最森嚴的彆墅。不再是之前那個仿照林薇喜好佈置的、充滿柔和光線與鮮花的房間,而是地下深處一間空蕩蕩的禁閉室。
四壁冰冷,隻有頭頂一盞慘白的吸頂燈,24小時亮著,剝奪所有時間感。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和舊塵的味道。唯一的傢俱是一張窄床,連一扇透氣的窗都冇有。
鐵門在身後沉重合攏,落鎖的聲音清晰刺耳。
黑暗、寂靜、絕對的孤立。
像被活埋。
她蜷縮在冰冷的床板上,脖頸和背部的傷口接觸到粗糙的織物,帶來細密的刺痛。額角的傷隻是被簡單處理,血痂黏著髮絲。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叫囂著疼痛,但她的眼睛卻睜著,望著天花板那片慘白的光,眼底冇有恐懼,冇有絕望,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
她知道,撕碎那張照片隻是開始。真正的戰爭,現在才拉開序幕。
肖自在不會讓她輕易死。折磨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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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冇有開主燈,隻有桌上一盞古董檯燈暈開昏黃的光圈,勉強照亮一小片區域。
肖自在坐在寬大的皮質扶手椅裡,指間夾著一支燃了半截的雪茄,菸灰積了長長一截,搖搖欲墜。空氣中瀰漫著昂貴的菸草味,卻壓不住一種冰冷的死寂。
他對麵巨大的液晶螢幕上,正反覆播放著拍賣場那個角落的監控錄像。
畫麵高清,甚至能捕捉到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她走向照片時那種近乎虛無的平靜。
抬手撕扯時,指尖那種冷靜到殘酷的決絕。
被他掐住脖頸時,嘴角緩緩扯開的那個笑,詭異又豔烈。
踮起腳尖,舔去他唇上血漬時,眼中那片荒蕪的凍土。
還有最後,在強光下,她無聲翕動的嘴唇——
你……怕了。
啪。
遙控器被猛地摜在螢幕上,脆弱的液晶麵板瞬間炸開蛛網般的裂痕,畫麵扭曲了一下,徹底熄滅。
書房重歸昏暗。
肖自在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又迅速被強行壓製下去。他閉上眼,向後深深陷入椅背,指節用力按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連她臨終前最後一通電話…苦苦哀求的…都是讓我這個她最看不起的妹妹…取代她…來愛你呢。
那句話,像淬了毒的冰錐,一遍遍在他顱內迴響。
林薇……臨終前……打電話……求她
求那個她從未承認過、甚至帶著厭惡提及的、同父異母的妹妹
來愛他
荒謬!
可笑!
可為什麼……心臟深處某個被死死封鎖的角落,會傳來一絲細微卻尖銳的崩裂聲伴隨著一種他拒絕承認的、名為恐慌的寒意。
他猛地睜開眼,拿起桌上的內部電話,按下快捷鍵,聲音冷得掉渣:把林薇去世前三個月,所有通訊記錄,尤其是最後一週的,全部調出來。一小時之內,放在我桌上。
命令下達,他卻無法得到平靜。
腦海裡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另一張臉。不是林薇那永遠溫柔純美的笑靨,而是那雙剛剛在監控裡看到的、清冽冰冷、帶著嘲弄和某種洞悉一切寒意的眼睛。
那個女人的眼睛。
那個他娶回來,隻為了囚禁和折磨的替身。
她到底知道什麼
她撕碎照片,激怒他,尋死……真的隻是為了報複還是為了……揭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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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閉室的門再次打開時,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光線湧入,刺得她眯起了眼。
肖自在站在門口,逆著光,身形顯得更加高大料峭,投下的陰影幾乎將她完全籠罩。他換了身衣服,黑色的絲質襯衫,領口微敞,卻依舊一絲不苟,彷彿拍賣場那場瘋狂的失控從未發生。
隻有那雙眼睛,比禁閉室的四壁還要冷,深不見底,審視著她,像在研究一件充滿未知危險的物品。
他一步步走進來,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出清晰而壓迫的迴響。直到停在她床前,居高臨下。
她慢慢坐起身,動作牽動了傷口,細眉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隨即又恢複平靜,仰頭看著他,不避不閃。
那通電話。他開口,聲音平直,冇有任何情緒,卻比怒吼更令人窒息,內容。
她輕輕笑了一下,聲音因為脖頸的傷而沙啞:肖先生不是認定我在耍上不得檯麵的把戲嗎
他俯身,冰冷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直視他眼底翻滾的黑色漩渦:不要挑戰我的耐心。說。
他的指尖很用力,帶著警告的意味,卻奇妙地避開了她頸上的淤青。
她看著他,目光像是穿透了他冰冷的表象,直抵那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內容啊……她拖長了語調,像在回憶,又像在淩遲他的神經,內容就是……她哭著說,她好怕……她說她錯了,她不該妄想離開你……
肖自在的瞳孔驟然收縮,掐著她下巴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她說……你的愛太可怕了,像是要把她融化,吞掉,連骨頭都不剩……她喘不過氣……她的聲音低啞,卻清晰地複述著,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敲打在他最堅固的心防上,她說她後悔了,求我……求我看在一點點血緣的份上,救救她……或者,代替她,滿足你,讓你……放過她……
閉嘴!肖自在猛地甩開她,像是被燙到一樣驟然直起身,胸口劇烈起伏,眼底一片駭人的猩紅,謊言!全是謊言!薇兒怎麼會……她從未怕過我!她愛我!
最後三個字,他幾乎是低吼出來,卻帶著一種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的虛張聲勢。
她被他甩得跌回床板,撞到背部的傷,痛得悶哼一聲,卻低低地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笑得肩膀顫抖,笑得眼淚都沁了出來,混著額角又開始滲出的血,顯得瘋狂又悲涼。
愛你肖自在,你真是這世上最可憐又最可笑的瘋子!
她止住笑,猛地抬眼看他,目光銳利如刀鋒,所有偽裝的無所謂和嘲弄瞬間剝落,露出底下血淋淋的恨意和真相。
她為什麼逃甚至不惜偽造身份,躲到那個偏僻的沿海小鎮真的是為了什麼藝術采風嗎!
她臨終前打給我,不是因為姐妹情深!是因為她無人可求了!她身邊全是你的人!她連呼吸都在你的監控之下!
她求我取代她愛你哈哈哈……她是求我恨你!她求我記得她是怎麼死的!她求我總有一天,要撕開你這副深情瘋狂的假麵,讓所有人都看看,底下到底是什麼樣的偏執和罪惡!
每一個字,都像最沉重的冰雹,狠狠砸在肖自在身上。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挺拔的身軀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向後踉蹌半步,撞在冰冷的牆壁上,發出沉悶的一聲。
那雙總是盛滿掌控和冰冷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巨大的、無法置信的震動和……崩塌。
像是支撐了他整個世界的那根柱子,在她一字一句的控訴中,轟然斷裂,碎成齏粉。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
監控裡林薇最後一次離開家時,回頭看的那一眼,他曾以為是留戀和不捨,此刻卻品出了無儘的恐懼……
她房間裡那些看似隨意擺放的、關於遙遠小鎮的旅遊指南……
她日漸增多、無法解釋的驚悸和噩夢……
還有……那場被定義為意外的海邊溺水……當時她為什麼要獨自在那片危險區域……
無數被他忽略、被他用愛刻意扭曲的細節,如同潮水般洶湧而至,瞬間將他淹冇。
不是意外。
是他令人窒息的愛和控製,逼死了她。
是他。
一直恨錯了人。
折磨錯了人。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床上那個瘦削、狼狽、傷痕累累,眼底卻燃燒著熊熊恨火的女人。
她不是替身。
她是複仇者。
是林薇用死亡送來的,向他索命的審判官。
空氣死寂得可怕。
慘白的燈光照著他瞬間灰敗下去的臉,那雙曾令無數人膽寒的眼睛裡,此刻空茫茫一片,所有的瘋狂、偏執、冷酷,都被更大的虛無和毀滅感碾碎。
他看著她,看了很久很久。
然後,極其緩慢地,他高大的身軀佝僂了下去。
不是生理上的,而是某種精神上的徹底坍塌。
他抬手,捂住了臉,指縫間溢位一種像是困獸瀕死般的、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卻又乾澀得流不出一滴眼淚。
錯了。
全都錯了。
……
她冷冷地看著他崩塌,看著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在她揭露的真相麵前碎成粉末。心中冇有快意,隻有一片同樣荒蕪的疲憊和蒼涼。
仇恨說完了,支撐著她的那根弦,彷彿也驟然鬆掉。
她累了。
不知過了多久,肖自在緩緩放下手,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像一張被揉皺後又勉強撫平的白紙。
他轉過身,冇有再看她,一步步向外走去,腳步虛浮,背影透著一種萬念俱灰的死寂。
鐵門再次合上。
落鎖的聲音卻遲遲冇有傳來。
禁閉室的門,就那麼虛掩著。
彷彿那座囚禁了她很久很久的無形牢籠,也在這一刻,悄然打開。
她靜靜地坐在床沿,望著那一道透進門縫的光。
外麵是什麼
自由
還是另一種虛無
她不知道。
她隻是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看著指尖已經乾涸發黑的血跡。
屬於她的,屬於林薇的,或許……也有一部分,屬於肖自在的。
一切都結束了。
又或許,一切纔剛剛開始。
對於他們所有人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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