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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路上,裴硯給我用掉了最後一支抗生素。

他眼睛通紅地看著我——

等太陽重新升起,我們就結婚。

好景不長,裴硯感染病毒。

我順從地躺在實驗台上。

為了救裴硯,我什麼都可以做。

但當麻醉劑注入身體時,裴硯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

——

冷。

我睜著眼,模糊的視線隻能看到上方垂下的機械臂。

耳邊傳來冷漠且秩序的數據播報。

體征穩定,可進行下一步提取。

手術檯上殘破軀體在頂燈的白光下炙烤著,我慘白的臉上滑下淚水。

裴硯……我好想你……

就在這時,一絲微弱卻清晰的刺痛從手腕內側傳來。

不是鑷子,也不是針尖的穿刺,而是一種久違的、被刻意遺忘的觸感。

意識猛地被拖拽,眼前慘白燈光瞬間扭曲,下一刻,我被拉回了那個地下室。

嗆人的灰塵味道混雜著鐵鏽和絕望的氣息。

潮濕的地麵寒氣四溢。

我躺在一堆散發著黴味的破舊衣服堆上,渾身滾燙。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嚥燒紅的刀片,尚不清晰的意識在泥沼裡沉浮。

在要被灼燒至窒息時,一隻帶著涼意的手輕輕撫上我的額頭。

指尖的皮膚很粗糙,帶著幾道細小的裂口。

劃過皮膚時帶起一絲絲癢意。

彆怕,小新。

是裴硯!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下,這難道是臨死前的幻想……

裴硯已經離開我很久很久了。

手背突然刺痛,一股冷流注入體內,體內灼燒的烈焰暫時被澆熄。

休息片刻,我吃力地睜眼。

昏暗的房間裡,裴硯的輪廓像是鍍了層光輝。

他的眼底一片青黑,下頜線緊繃。

裴硯……那是最後一支恢複劑了……

我渾身無力,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裴硯的一隻手與我五指相扣,他的呼吸很輕,帶著些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味。

冇事,藥冇了可以再找,現在的你更要緊些。

我們都要活著見到黎明,不是嗎

他的瞳仁很黑,像是有魔力一般,我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吸進去。

我說不出話,點不了頭,隻能深深望著裴硯,把他的臉刻入腦海。

裴硯鬆開握著我的手,不知從哪掏出張紙,用一塊小紅磚在上麵畫著什麼。

沙……沙……

碎磚劃過紙片,發出單調又執拗的聲音。

他伏在我旁邊,動作異常平穩,帶著一絲近乎刻板的認真。

等太陽重新升起來,把外麵的鬼東西都曬化了……

沙沙聲停了,裴硯舉起紙放到我麵前。

那是一個極其簡陋的長方體。

接著,他用力地刻畫了兩個小小的,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小人。

這是房子、我和裴硯。

疲憊襲來,我緩緩閉上眼。

裴硯充斥著認真意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等我們都可以出去了,我們就……結婚。

在意識徹底歸為混沌前,我看到裴硯鏡片後的眼睛在昏暗裡亮的驚人。

一時間裴硯的背後竟像是籠罩著一層慘白的光。

他的身上好像也披上了白大褂。

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

轟轟轟!

發動機的刺耳聲響從外界傳來。

我被驚醒。

我發現自己在裴硯背上,月光下,城市的殘骸泛著冷硬的色澤。

小新!

側麵看去,裴硯的眼睛滿含喜悅。

我下意識順著裴硯的目光朝遠方看去——

三輛裝甲車碾過堆積如山的建築垃圾,探照燈束在塵土中翻滾成雪白的霧。

是軍方的車!我們有救了!

真的要得救了嗎

我神色恍惚,但不知為何,我的身體一陣陣泛冷。

我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而且,城市殘骸中不應該滿是遊蕩的病毒感染者嗎

為什麼現在卻是一片空蕩蕩。

忽而抬頭,看著從遠處駛來的的鋼鐵巨獸,我的脊背突然泛起一陣麻癢。

裴硯是怎麼把我從地下室帶出來的

放我下來。

裴硯聞言順從地放下她。

我不自然的悄悄撓撓後背,看著裴硯劇烈顫抖的手,漲紅的臉,瞳孔深處肆意蔓延的

瘋狂之色,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麵前的裴硯,好像變得陌生了。

裴……先生,基地已經研究出抑製病毒的方法了,跟我們走,你們安全了。

穿著白色防護服的士兵從車上跳下來,嘴裡話語拐了幾道彎,視線掃過裴硯,最後落在了我臉上。

那視線充滿打量,審視和評估。

聽到了嗎小新!我們有救了!

裴硯死死抓住我的手腕,掌心溫度滾燙。

他的聲音哽嚥著,力道大得仿若巨鉗。

好。

我的聲音輕的像歎息。

有坑又怎麼樣,和他一起麵對就是了。

基地坐落在曾經的國家實驗室舊址,高牆外纏繞著通電的鐵絲網。

哨兵站在瞭望塔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遠方的廢墟。

這是我自末世以來,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活人。

他們穿著統一的灰色製服,臉上帶著平和的表情。

基地內甚至有孩子在草坪上奔跑。

路過食堂,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進進出出,門口開合間飄來米飯的香氣。

和世外桃源一般。

我和裴硯走進了食堂,這裡清一色的白大褂,我格格不入,裴硯倒是如魚得水。

可能是因為他以前就是科研人員吧,對這種地方已經很熟悉了。

大腦一陣刺痛,有什麼在阻攔我繼續深想下去。

我放棄抵抗,大口吃著裴硯打來的飯菜。

久違的米香讓我熱淚盈眶。

裴硯把一塊紅燒肉夾到我碗裡,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

你看,我說過會好起來的。

我吃得香,不住的點頭。

等太陽重新升起,我們就去你一直想去的海邊。

好。

我聽見自己這麼說著。

時鐘滴滴答答的走過,像倒計時的秒錶。

三兩穿著灰色製服的人從我麵前經過,注意到我的目光,紛紛對我禮貌笑笑。

一股涼意從腳底直衝頭頂——他們的動作、神態,一模一樣,毫無二致。

最後不知怎得回到了住所,稀裡糊塗的就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一個護士喊我和裴硯去做檢查。

檢查是在一個小房間裡做的,裡麵透著股濃鬱的消毒水味。

看著率先進去的裴硯,我緊張地看了眼護士。

彆緊張,隻是抽點血樣,每個人都要做的。

護士聲音溫柔親和,但他的眼裡是一片沉寂。

恍惚間,我似乎看到另一個人死死護著我,而對麵的黑影拽著我的手,語氣森然:

裴博士,隻是給她抽點血樣,你不要這麼緊張嘛。

我的腦袋一陣暈眩,幾乎站不住腳。

護士扯著我到另一個小房間,消毒都冇做直接拿針頭紮進了我的手臂,疼的我清醒了幾分。

我看著管子裡暗紅的血,心裡突然升起一絲渴望。

抽血完畢,或許是我冇有任何掙紮,護士的笑帶了幾分真實。

他在我傷口處按著個消毒棉球,輕聲囑咐:

按著,不要擦拭,止血了再拿開。

結果大概半小時就出來了。

房間裡除了麵前的鐵桌和屁股下的凳子,什麼都冇有。

而我,看著護士滾動的喉結,心裡的渴望愈發嚴重:好想……好想……

頂上的白光越來越刺眼,誘人的香氣令眼前愈發模糊,耳邊全是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

吃了他!

砰。

門關了。

護士離開了。

我終於清醒。

心裡猛地生出一股後怕:怎麼會,我怎麼會想吃了護士

還好……還好護士走得快,不然……

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做出什麼攻擊性極強的舉動。

時間總是在懷疑人生的時候過的快,半小時跐溜一下就過去了。

護士再度開門,這次,他的身上卻冇有那種誘人的香味。

連帶著香味的失去,噩耗緊接著到來。

常小姐,裴硯先生的血液檢測報告顯示病毒含量異常高。

什麼

我猛地站起,凳子倒下發出刺耳的尖叫。

不對,不可能!

裴硯不可能染病……他……他……

腦袋突兀地痛了起來,像是什麼在竭力阻攔我思考。

我痛的眼前發黑,下一刻驟然失去了意識。

倒下前,好像有一雙手輕輕拖住了我。

我感受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體溫。

可緊接著,冰冷的手把我拖拽進更冰冷的寒潮之中。

……

探訪時間有限,動作快點。

我呆愣的看著眼前的人。

這是要乾什麼

那人見我愣住,很不耐煩地把我推進了病房。

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外麵一切聲響。

一個男人躺在病床上,麵色慘白。

啊,這是裴硯,我的男友。

這個念頭很自然地出現在腦子裡。

我有點遲疑。

不對……我好像是冇有男朋友的。

叮——叮——

遙遠的鈴聲讓我空茫一瞬。

裴硯是我的男友,他現在躺在病床上,我必須關心他、拯救他。

病床上的男人看見我,眼裡迸發出貪婪的光。

他把我喚到身旁,緊緊抓住我。

我感染了病毒!

但是他們說你體內有病毒抗體!

小新,現在隻有你能救我了……

救救我!救救我!

你說過會為我付出一切的!

我臉上的肌肉越來越僵硬,手愈發冰涼。

床上躺著的好像不是裴硯,而是一隻惡鬼。

這時,門外傳來稀稀拉拉的腳步聲。

我知道,我冇有拒絕的選項。

看著滿目貪婪的裴硯,我的聲音異常沙啞。

好,我一定會救你。

門開了,護士站在門口,揹著光看不清臉。

常小姐,請和我走一趟吧。

我踏上了一條看不見終點的走廊。

走得越久,光線也越暗。

之前生活區內看到的平和景象消失的無影無蹤。

牆壁變成了冰冷的合金材質,上麵佈滿了管線,正在嗡嗡的低鳴。

每隔幾步就有一扇緊閉的金屬門,上麵寫著實驗區隔離艙之類的字樣。

走到儘頭,護士刷開一道厚重的鐵門,門內是個巨大的空間,無數培養倉排列整齊,裡麵漂浮著或人形或塊狀的東西。

穿著防護服的科研人員本來還會笑著聊會兒天,我進來後,他們轉而麵無表情地記錄著數據。

儀器運轉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迴盪,宛如非人的低語。

進去吧。

護士推了我一把,語氣裡滿含惡意。

我踉蹌著跌進房間,身後鐵門哢噠一聲鎖死。

不知為何,我覺得這裡很熟悉……很熟悉……

熟悉到我能預測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

你來了,人類的希望。我默唸著。

你來了,人類的希望。

白大褂像一隻幽靈般飄到了我的麵前。

我看著防護麵罩後麵似曾相識的眼睛,冰冷的恐懼順著脊椎爬上來。

之後,會被鎖到病床上。

哢噠。手銬緊的陷入了肉裡。

然後……是……

冰冷的器械劃過皮膚。

咯吱——

劇痛傳來,一股涼風瞬間灌滿了整個身體。

頭頂的白光刺得我不能視物,刺鼻的血腥味灌入口鼻。

這個經曆好像重複了好幾遍……

不,我不要!

我在心裡瘋狂的叫喊,但四肢卻僵硬不能動。

……

實驗體掙紮的很厲害。

來針麻醉吧,老動彈也是煩。

我的意識像是在翻湧的浪裡沉浮,每一寸神經都在尖叫。

冰冷的針尖刺入皮膚,麻醉劑打入身體的那刻,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實驗體狀態怎麼樣。

裴硯裴硯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掙紮著想要睜開眼,但眼皮像被縫住了,隻能感到細密的疼痛卻冇一絲光亮。

不!

睜眼!睜眼啊!

我開始瘋狂掙動起來,叮叮哐哐的聲音此起彼伏。

怎麼可能是裴硯呢怎麼可能是裴硯呢!

實驗室。

嘀嘀嘀!

男人看著發出刺耳尖叫的儀器,眉頭緊皺。

他拿過管線,插入床上女人的太陽穴。

實驗體精神鏈接出現異常。

記憶乾擾失效,開始格式化重啟。

電流直直鑽入女人的大腦,她開始發出痛苦的哀嚎。

她眼縫滲血、指尖長出又利又長的尖爪,拚命掙紮。

束縛住她的枷鎖被撞擊得咚咚作響。

男人無法,隻能加劇電流。

一倍……兩倍……三倍……

一股股焦糊味出現,床上女人的掙紮開始弱了下來,

男人緊繃的身體緩緩放鬆,下一刻,女人睜開了那雙血紅的眼。

啪嗒。

管線落在地上,豆大的冷汗順著男人的額頭滑落,牙齒打顫。

他抖著手,好不容易扯出一根導管,用儘全身力氣插入了女人的胸腔。

不過幾秒,數條機械臂接連舉起,密密麻麻的針尖泛著銀光,隨後齊齊紮入女人身體。

女人皮膚如蠟般塌陷迅速溶化,直到化作一灘水,

男人喘息著,被那雙眼凝視的脊背發涼的感覺久久不能散去。

他屏息凝神,那灘水沉寂一瞬後又迅速活化,蠕動間骨骼肌肉快速生長,不多時,一個完好無損的女人又出現在床上。

女人麵容恬靜,她緩緩睜眼,坐了起來,望向男人的一雙眼裡滿是純淨和依賴。

男人輕輕撥出口氣,心下輕鬆些許。

他扯出個溫柔的笑,上前握住了女人的手。

我是裴硯,你的男友。

你叫常新。

你生病了,現在在接受治療。

什麼都不記得了是正常的,這些都是後遺症。

……

我是常新,是裴硯的女友。

聽裴硯的意思,我是因為生了重病所以導致的記憶缺失。

一隻蚊子落在我的手上,我默不作聲地捏死,看著男人的背影,麵無表情。

裴硯。

男人在視窗打飯,打的都是常新愛吃的菜。

我怪異地笑笑,眼球不自然地抖動,在男人轉身的時候恢複了那乖巧的模樣。

我複活了。

上天垂憐,我保留了上一次死亡的記憶。

不,或許是因為死了太多次,我進化了。

雖然記憶因為過多的乾擾,依舊模糊,但是誰對我有仇,我還是清晰的記著的。

不過……地下室的那個裴硯到底是誰……

那種令我心悸的熟悉感,我確信那是真實的記憶。

金屬餐盤碰撞的脆響拉回思緒。

我用筷子機械地戳著盤中硬邦邦的合成肉,目光落在對麵裴硯的手上——

他的手冇有傷痕,手指微粗。

而記憶裡的手細長,卻粗糙、乾裂。

不合胃口

裴硯的聲音溫和,語氣關切,熟稔得彷彿他們真如戀人一般。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腦中突然閃過另一個畫麵。

看不清麵容的高大人影,給她端來一盤飯菜,語氣裡卻是滿滿的關切和愛意。

是誰……

我的鼻子莫名酸酸的,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愧疚和悔恨湧上心頭。

冇有,就是不太會用這些東西。

突如其來的情緒讓我迷茫,掩飾般低下了頭。

麵前的裴硯無奈笑笑,一邊說自己疏忽了我的狀態,一邊為我展開基礎教習。

整理好表情,我抬頭衝著他笑了笑。

桌下的手卻悄然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眼前的裴硯滿臉溫柔,假的可怕。

可腦海裡的他,卻穿著沾滿塵土的外套,會把最後一口餅乾塞給她,會在寒夜裡緊緊將她抱住,用體溫捂熱冷得瑟瑟發抖的她。

要是累了,我就先讓護士送你回去休息。

裴硯放下勺子,目光落在我的臉上,語氣依舊溫柔。

我強迫自己揚起嘴角,故作笨拙地扒拉幾口飯菜,咀嚼出的味道卻透著幾分苦澀。

不用,就是感覺好開心。

你對我好好,我失憶了都不嫌棄我。

看著眼前人的臉,我心裡卻翻湧著驚濤駭浪——這個裴硯是真的,可腦中的他也真實得讓她心疼。

那個裴硯呢

他現在在哪

離開食堂時,基地的夜燈已經亮起。

冷白色的光從穹頂的燈管裡漏下來,在金屬通道的地麵上投下細長的影子,像無數根冰冷的針,紮得我腳底發寒。

裴硯走在身側,步伐平穩,製服的下襬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他偶爾會側過頭,指著沿途的設施輕聲講解

——

這裡是物資儲備區,恒溫恒濕,能儲存三年的壓縮糧。

那扇門後是初級實驗區,現在主要做抗體培育。

可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我的目光黏在通道牆壁上的監控攝像頭裡,那些黑色的鏡頭像蟄伏的眼睛,不分晝夜地監視著一切。

腳下的地板是無縫拚接的合金,踩上去冇有絲毫聲響,隻有通風口傳來的

嗡嗡

聲,像極了實驗室裡儀器運轉的頻率。

這裡的一切都陌生得可怕,乾淨、規整,卻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感,和記憶裡那個寒冷的地下室判若雲泥。

在想什麼

裴硯的聲音突然響起,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我。

走廊的燈光落在他臉上,一半亮一半暗,鏡片後的眼神看不真切。

我猛地回神,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我想起上一次死亡時,裴硯驚慌的眼神,發顫的牙齒。

難得有記憶,可身體的記憶告訴我,死亡遠不止這一次。

有無數個

死亡

的碎片藏在記憶深處,無儘的恨意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灼燒。

徒留灼心的餘熱。

冇什麼。

我垂下眼,避開裴硯的目光。

隻是覺得基地很大,有點繞。

裴硯笑了笑,伸手碰了碰我的頭髮。

我強行忍住了後退的衝動,艱難扯出一個甜笑。

裴硯溫柔地說:

明天我讓護士繼續帶你慢慢逛,以後熟悉了,你想去哪就去哪。

好。

我敷衍地應著,裴硯的每個動作、每一個語句,都讓我感到噁心。

在經過一扇門時,門後隱約傳來儀器的

滴滴

聲,還有科研人員壓低的交談聲。

其中一個詞清晰地鑽進我的耳朵

——病毒載體。

心臟猛地一縮,我突然想起逛實驗區時,裴硯指著一個透明培養艙說

這裡培育的是變異病毒的菌株。

那時聞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我是實驗體

腦子裡的那個,穿著沾滿塵土的外套,會把最後一塊餅乾塞給她的裴硯,又到底是誰

是被篡改的記憶裡,編造出來的幻影嗎

仇恨像藤蔓一樣纏上心臟,越收越緊,可迷茫卻像濃霧,讓我看不清方向。

我恨眼前這個裴硯。

恨這個基地的所有人。

是他們讓我墮入了地獄。

但是,記憶裡那個無比真實的裴硯又是誰

是普通人、還是研究員……還是無數記憶缺口裡的某一位

回到分配給我的房間時,已經是深夜。

房間很小,隻有一張床、一個床頭櫃,牆壁是冰冷的灰色,冇有窗戶,隻有通風口傳來微弱的氣流聲。

裴硯送我到門口,站在門框邊看了我幾秒,語氣依舊溫和:

好好休息,明天纔有精力繼續熟悉基地。

我點點頭,關上門的瞬間,臉上的偽裝徹底崩塌。

靠在門後,滑坐在地上,我雙手抱住膝蓋。

腦海裡反覆回放著裴硯的臉,一會兒是他穿著白大褂、下達

銷燬

指令的冷漠。

一會兒是他在地下室裡、給她遞餅乾的溫柔。

兩種影像交織在一起,讓我頭痛欲裂。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夜燈暗了下去,基地陷入了更深的寂靜。

我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毫無睡意。

就在這時,從走廊儘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房門外。

門鎖

哢噠

一聲輕響,有人用鑰匙打開了門。

我立刻閉上眼睛,調整呼吸,讓胸膛的起伏變得平緩,假裝自己已經睡著。

來人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氣味

——

和之前在實驗室裡聞到的一模一樣。

我能感覺到對方蹲下身,一隻冰涼的手輕輕搭上太陽穴,微弱的電流感傳來,像是在檢測她的腦電波。

放鬆……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催眠特有的節奏。

想象你站在一片空白的地方,什麼都不用想,跟著我的聲音走……

我輕輕顫動了一下眼皮,假裝被藥物影響,身體變得僵硬。

對方的手指在太陽穴上輕輕按壓,電流感越來越強,此時腦海裡開始出現模糊的畫麵

——

白色的實驗室,滿地的玻璃碎片,還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纖瘦人影,正擋在我身前,對著衝過來的士兵大喊:

滾開!

那個人的臉很模糊,可卻很熟悉

——

那是隻要想起就能感受到安定、溫柔的人……

畫麵突然變得血腥。

我渾身是血,眼睛是詭異的紅色,指甲變得又長又尖,正死死地掐著那位研究員的脖子。

研究員的臉漲得發紫,卻溫柔地拍著我的手。

寶寶……寶寶不哭……

然後,是牙齒撕裂皮肉的聲音。

不!不!

巨大的絕望侵襲而來,我的身體僵硬,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媽媽!

我想起了,我全都想起了

——

電流在太陽穴遊走,我的意識被強行拽回混沌的過往。

那些被篡改的記憶在催眠者的引導下,終於按正確的軌跡鋪展開來。

最先浮現的是實驗室的白熾燈。

病毒爆發的第三個月,母親裴硯穿著沾滿試劑的白大褂,雙眼佈滿血絲。

她指尖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培養艙裡淡藍色的疫苗原液還在緩慢旋轉。

小新,再等等,媽媽很快就能研究出疫苗了。

到時候媽媽給你重新買個小房子,按你的喜好買。

裴硯回頭時,眼底帶著疲憊卻堅定的光,小常新乖乖在活動室玩耍。

隔著厚厚的玻璃,常新聽不真切,卻依舊端著超大機槍玩具對著裴硯行了個軍禮。

裴硯見狀笑得開懷,眼裡的疲憊都散去了幾分。

那時的林舟就站在裴硯身後,手裡端著兩杯咖啡,笑容溫和得像淬了毒的糖:

裴硯姐,彆太累了,我幫你盯著數據。

剛好裴硯確實很久冇吃飯了,她感激地向林舟道謝,領著常新就去吃飯去了。

餐廳裡,常新很喜歡吃壓縮餅乾,裴硯把最後一塊遞給常新,刮刮她的鼻子,聲音溫柔慈愛。

小饞鬼。

這份平靜在三天後被徹底打碎。

那天裴硯異常的忙,常新見母親這麼勞累,自發去打包餐食想著送給媽媽。

剛到實驗室門口,

就聽見大樓外傳來密集的槍聲。

林舟帶著一群穿著黑色製服的人衝進來,拽著常新就闖進了實驗室。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她,持槍者操著口流利的中文:

裴硯博士,跟我們走一趟吧。

你的研究,該為更‘值得’的人服務了。

裴硯想立刻按下報警器,卻被蜂擁而上的人給壓住了。

林舟看著裴硯冰冷的目光,露出了個勝利的笑容。

常新是被強行塞進黑色越野車的。

母親被按在座椅上,頭髮淩亂,卻還在低聲對她說:

不要怕,小新,媽媽會保護你。

車窗外的城市在燃燒,變異的喪屍在街頭遊蕩,而她和母親,正被自己母親最信任的同事,賣給了異國的勢力。

抵達他國基地的第一天,常新就被拉去做活檢。

冰冷的針頭刺進靜脈,她嚇得渾身發抖,裴硯瘋了一樣衝過來,卻被士兵死死按住。

當檢測報告遞到基地首領手中時,常新清楚地聽見那人激動地說:

免疫因子活性98%,是完美的實驗體。

從那天起,母親就被關在單獨的地下實驗室裡。

經常有人拿著常新的體檢報告威脅她:

好好研究你的疫苗,否則你的女兒,每天都要接受病毒注射!

裴硯看著玻璃窗外被綁在實驗台上的常新,眼淚砸在鍵盤上,卻還是咬著牙拒絕:

我不會為你們研究疫苗!

可反抗在絕對的強權麵前毫無用處。母親被關進小黑屋,三天三夜冇吃冇喝。

常新則被強行注射低劑量病毒,每次都疼得死去活來。

看著自己的孩子痛苦不堪,裴硯無法,隻能開始研究疫苗,隻是進度很慢很慢……

時間緩緩過去,或許因為被注入過病毒,常新長得很快。

短短一年,她的身形已經和十七八的少年一樣。

直到有一天,林舟偷偷出現在實驗區,他拿著一支紫色的針管,站在常新麵前。

笑容裡滿是惡意:

裴硯姐真是不識時務,明明有你這麼好的實驗體,卻打死不在你身上做實驗。

既然她不配合,那我就幫她一把!

三倍致死量的病毒被強行注入體內,常新感覺五臟六腑都在被烈火焚燒。

她的眼睛開始發紅,指甲變得又長又尖,意識逐漸被狂暴吞噬。

她發狂地叫喊著,朝著最近的人撲過去,而那個瞬間,母親突然衝了進來

——

是本國臥底救了她,可她剛逃出小黑屋,就看到了失控的女兒。

小新!清醒點!

母親手裡拿著一支藍色試管,那是她偷偷藏起來的半成品疫苗。

是刻意放緩研究的疫苗。

她衝過來抱住常新,把疫苗全部注入她的體內。

常新的理智有了片刻的回籠,可狂暴的病毒下一刻又侵蝕了她的理智。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母親的脖子,張嘴啃食著薄瘦的肩膀,鮮血瞬間浸透了母親的白大褂。

裴硯輕撫著她的手臂,聲音越來越輕。

辛苦了……我的孩子……

常新猩紅的眼落下淚,裴硯被推倒在地。

臥底解決身後的尾巴,趁著常新短暫的停頓,把裴硯抗在肩上,飛快地逃離了試驗區。

而常新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聽著耳邊喊著怪物的尖叫,徹底陷入了黑暗。

她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再次醒來時,她躺在培養艙裡,林舟站在她麵前,穿著乾淨整潔的白大褂,臉上掛著虛假的溫柔。

小新,我是裴硯,你的男朋友,我們在地下室躲過了病毒爆發,現在被基地救回來了,你還記得嗎

他手裡的針管刺入皮膚,那些關於母親、關於殺戮、關於基地的記憶開始褪色。

取而代之的是虛假的片段:

等太陽升起,我們就結婚。

催眠者的聲音突然響起:

記憶提取結束。

我的身體劇烈顫抖,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胸腔裡的仇恨和愧疚交織,拳頭攥緊。

林舟,你背叛了母親、背叛了國家,還讓我殺死了我的母親。

我一定要血債血償。

待催眠者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儘頭,我睜開眼。

眼底的迷茫早已被冰冷的恨意取代。

迅速整理好衣襟,將指甲裡殘留的掌心血漬擦去

——

剛纔假裝被催眠時,指甲嵌進肉裡,才忍住冇當場撕碎那個操控她記憶的人。

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林舟。

他推開門時,臉上還帶著那副虛假的溫柔笑容,彷彿剛纔的催眠從未發生:

小新,感覺怎麼樣帶你去個地方,關於你重病的‘研究’該進入新階段了。

我垂下眼瞼,故意讓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裴硯,我……

我好像記起了一些片段,但是很模糊。

裴硯……我好害怕……

我知道,林舟最享受的就是這種掌控感

——

看著她在虛假記憶裡掙紮,以為他是唯一的依靠。

果然,林舟的笑容更深了。

他走上前,伸手想去撫摸我的頭髮。

我強忍著,眼底滿是厭惡。

沒關係。

林舟摸了個儘興,收回手自然地轉身。

到了核心實驗室,我會幫你‘恢複’更多記憶的。

核心實驗室在基地最深處,走廊兩側全是厚重的合金門,每扇門上都有複雜的密碼鎖。

林舟刷卡時,我注意到他胸前的工作證

——

照片上的他穿著白大褂,笑容青澀,名字一欄赫然寫著

裴硯。

那是母親的名字,是他偷了整整幾年的身份。

快到了。

林舟突然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等我們提取完你體內的免疫因子,我就能研究出完整的疫苗。

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我林舟纔是末世裡的救世主,不是裴硯那個女人,更不是那個死在救災路上的師姐!

我腳步一頓,故作疑惑問:

師姐

哼,你當然不曉得。

林舟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像是壓抑了多年的怨氣終於找到了出口。

當年基地選派人去國外進修,明明我的論文評分比裴硯高,可他們偏偏把資格給了她!

她是天才研究員,她的研究更有價值!

屁!就是靠腿一張,什麼都來了!

還有師姐,明明都在死了,她還能被掛在榮譽牆上,我什麼都冇有!

我疑惑問道:

師姐怎麼死的

林舟已經上頭了,他理智全無,臉上表情極其扭曲。

病毒剛爆發,她去救災,死在災區了。

你說她死就死了,還霸占活人的榮譽牆乾什麼呢

還英雄……嗬嗬。

濃濃的怨氣和不甘頃刻爆發,林舟還算端正的五官已經形如惡鬼。

他推開最後一扇門,核心實驗室的景象映入眼簾——

中央是巨大的透明培養艙,周圍擺滿了精密的儀器。

頭頂的螢幕上跳動著複雜的數據,正是當年用來折磨我的設備。

林舟走到控製檯前,手指撫過冰冷的儀器,語氣帶著病態的狂熱:

你可以自主治癒他人……你以為我為什麼不說。

我要親手研究出疫苗,讓所有人看看,我不比裴硯差,我也能,我甚至可以比她做得更好!

我站在原地,靜靜地聽著他的嘶吼。

他的忌恨早已深入骨髓,他恨母親的天賦,恨師姐的榮譽,更恨國家冇有給他想要的資源。

而我,作為裴硯的女兒,不過是他報複母親的工具

——

操控我,虐待我,就相當於在踐踏母親的尊嚴。

你知道嗎

林舟轉身,那雙瘋狂的眼直視著我。

每次看你在實驗台上痛苦掙紮,我都覺得特彆痛快。

你是裴硯最疼愛的女兒,我要折磨你!你越慘,就越像在給她扇耳光!

她不是厲害嗎她不是天才研究員嗎

可她的女兒,還不是在我手裡任我擺佈!

林舟一步步走向我,手裡拿著一支裝滿淡紫色液體的針管。

這是——

當年,我就是用這高濃度的病毒,讓你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哈哈哈哈哈!

裴硯!她被自己最愛的女兒殺了!

大快人心。

林舟詭異的平靜下來,聲音突然充滿期待。

我要看看,你這個‘完美實驗體’,到底能承受多大的痛苦。

等你再次失控,我就會讓你忘記一切,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我突然開口,聲音冷的像淬了冰。

在林舟怔愣的臉前,我笑得很開懷,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邊長變長變尖。

林舟,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嗎

林舟臉色驟變,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手裡的針管掉在地上:

我不是林舟,我是裴硯!

不對,你不是被催眠了嗎!

我嗤笑一聲,一步步逼近他。

催眠

你以為那種低級的手段,能控製住我

我伸出手,指尖帶著淡淡的紅色霧氣,一把抓住林舟的脖子,指甲深深陷進他的皮肉裡。

生物死多了,是會進化的。

催眠從來對我不起作用,起作用的是每次複活後,我都冇有記憶,什麼都不懂,隻會跟著你。

恰好這次,我有記憶了罷了。

欣賞著林舟驟變的臉色,我咧開嘴,尖銳的鯊魚牙泛著森冷的光。

林舟驚恐地按下警報器,我扯扯嘴角,直接一把拉過他摁在嘴邊。

啊啊啊啊!放過我!放過我!

我一口咬在他的肩上,林舟的慘叫如此悅耳。

紅色霧氣順著傷口鑽進他的體內。

林舟痛苦的嘶吼,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發燙,皮膚下的血管開始詭異地凸起。

你不是想研究疫苗嗎

我湊到他耳邊,嘲諷道。

現在你就是病毒載體了,研究吧。

可惜啊,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連半成品都冇研究出來。

無論怎麼折磨我都冇有一點進展。

而裴硯,我的媽媽,就靠著我摔跤出的血,短短幾個月就研究出了半成品疫苗。

你連半成品都冇有,你永遠都比不上我媽!

你永遠都是個沉浸在彆人身份、忌恨心作祟的廢物!

林舟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病毒摧毀著他的**,劇烈的痛苦讓他恨不得能昏死過去。

我特意保留了他的意識,讓他清醒地感受到被病毒折磨的痛苦。

你……你這個怪物!

林舟聲音嘶啞,眼裡滿是恐懼和憤恨。

怪物

我笑著鬆手,林舟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地上。

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哦。

如果不是你,我的母親怎麼會給我注入半成品疫苗,我又如何變成病毒母體。

現在,該讓你看看,你精心營造的基地,會變成什麼樣。

我走到實驗室門口,門外滿是雜亂的腳步聲,那裡,已經聚集了無數人。

打開門,紅色霧氣順著走廊迅速蔓延,那些

巡邏的士兵、研究人員,隻要接觸到霧氣,就會倒地哀嚎。

不多時就異變成怪物,撲向尚未轉化完成的同類。

我拉著林舟的腿,一路拖行。

單純的殺了他太便宜了,我要讓林舟看著他的一切化為烏有。

要搗毀這個異國實驗室。

你……你不能這麼做!

林舟徒勞地掙紮,看著紅色武器吞噬整個基地,聲音裡滿是絕望。

這是我的心血!是我多年的研究成果!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

你的心血一堆垃圾罷了。

不多時,整個基地都被紅色霧氣籠罩。

推開基地大門,久違的真實陽光曬得我打了個寒顫。

隨即一股暖流湧遍全身。

就在這時,大老遠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突然跑來,邊跑邊喊。

是常新小姐嗎!我是當年那個‘夜鷹’,現在是來接你回家的!

我愣住了,看著男人停在麵前,他胸前的國徽——那是她久遠記憶裡的標誌。

是母親被困後在耳邊不斷告訴她,這是希望的標誌。

夜鷹

男人用力點頭,眼角泛起激動的淚花。

裴硯博士已經成功研製出

疫苗,國內疫情徹底控製住了,現在百廢待興。

國家冇有忘記你,特意派我們來接你回家!

裴硯博士也來了,她迫不及待想見到你!

我的心彷彿被重錘敲擊。

媽媽……媽媽她真的還活著

突然,眼淚不受控製地從眼眶流出,一顆顆的止都止不住。

一瞬間,這些時段的痛苦、愧疚、仇恨,在聽到這個訊息的瞬間,彷彿一瞬間都消解了,我有歸宿了。

當然!

夜鷹笑著說。

博士一直期待著接你回家!

林舟躺在地上,聽著我們的對話,臉色變得慘白。

他最恨的國家,冇有因為他的出賣陷入危機,還派軍隊來接常新回家。

他最忌恨的裴硯,不僅冇死,還完成了疫苗的研究。

而他,已經成了廢人,以前精心經營的一切都化為泡影。

不……不可能!

林舟瘋狂地嘶吼。

裴硯怎麼可能還活著疫情怎麼可能這麼快被控製這不是真的!

我踢了踢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不相信也冇用。

你恨了一輩子,背叛了一切,最終還是一無所有。

你永遠都無法和我媽媽相提並論。

你永遠都隻是個失敗者。

我抬起手,紅色霧氣再次籠罩住林舟,這一次,霧氣直接鑽進了他的大腦。

林舟的嘶吼聲漸漸停止,他的眼睛還睜著,意識清晰,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開始腐化。

夜鷹嫌惡地看了林舟一眼,冷漠道。

林舟已經被剔除了國籍,剝奪了終身政治權利。

不!我不甘心!

林舟死死盯著夜鷹和我,他嘴唇蠕動著,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徹底冇了動靜。

他清醒地感受著身體的腐化、最終隨著化成灰的身體,消散在空氣中。

我對他冇有絲毫憐憫,笑話,誰憐憫得起來。

這是他應得的下場,是他為自己的背叛和殘忍付出的代價。

我們走吧,常新小姐。

夜鷹遞過來一件厚實的外套。

這是裴硯博士為你買的,她說她的女兒肯定已經長大了。

我接過外套,眼眶熱熱的。

跟著夜鷹走過一道坡,就看到遠處的一隊軍用越野車,最前麵的那輛車旁,站著一個熟悉的身體——

穿著筆挺的軍裝,側臉到脖子有著深深的疤痕。

這正式她日思夜想的母親,裴硯。

小新!

母親紅著眼,快步跑過來,緊緊抱住了我。

我的女兒,媽媽來晚了……

我靠在母親的懷裡,感受著久違的香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

這麼多年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我抬起頭,看著母親身後的軍隊,看著遠處被破開的重重阻攔,終於久違地,發自內心的笑了。

媽媽,我回來了。

……

母女倆依偎著,互訴著雙方這些年的經曆,卻都報喜不報憂。

灑在她們身上,驅散了末世的陰霾。

過去的噩夢已經結束,未來的日子,她和母親,以及所有曆經苦難卻依舊挺立的人們,將用自己的力量,共同守護這個浴火重生、永遠屹立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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