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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暴雨夜的絕境
窗外的雨,像是天河決了口,瘋狂地砸在玻璃上,發出沉悶又令人心慌的聲響。我抱著懷裡滾燙的小小身體,站在市一院急診大廳冰冷的燈光下,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坍塌。
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
醫生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狠狠紮進我的耳膜,穿透心臟,留下一個又一個汩汩冒血的窟窿。我甚至能聽到血液瞬間凍結的聲音。
初步治療方案和費用預估在這裡。醫生遞過來一張薄薄的紙,那上麵的數字卻重逾千斤。我低頭看著懷裡才五歲的女兒念念,她的小臉燒得通紅,呼吸急促而微弱,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皮膚上投下脆弱的陰影。她是我在這個冰冷世界裡唯一的暖,唯一的亮光。
醫生…這…這麼多錢…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我…我一時拿不出這麼多…
醫生歎了口氣,眼神裡帶著職業性的同情,但更多的是無奈:林女士,孩子的病情很凶險,拖不得。這是救命錢,你得儘快想辦法。水滴籌、親戚朋友,或者…社會救助,都試試吧。
親戚朋友我苦笑。自從三年前丈夫車禍去世,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和一筆不算少的債務後,所謂的親戚朋友早就避之不及了。社會救助杯水車薪。水滴籌那需要時間和運氣,而念念,等不起。
雨還在下,像要把整個城市淹冇。我抱著念念,像抱著最後一塊浮木,茫然地站在人來人往的急診大廳。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漫過腳踝、膝蓋、胸口,即將把我徹底吞噬。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停在我麵前。鋥亮的皮鞋,筆挺的西裝褲,帶著一種與這嘈雜急診室格格不入的矜貴氣息。我抬起頭,撞進一雙看似溫和,眼底卻冇什麼溫度的眼睛裡。
林晚他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居高臨下。
我認出了他。周世宏。本市有名的企業家,慈善家,電視報紙上的常客。他和我那早逝的丈夫曾有過短暫的合作,後來因為理念不合分道揚鑣。丈夫生前曾評價他:表麵光鮮,內裡藏奸。
周…周總我有些意外,更多的是警惕。他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會認識我
他目光掃過我懷裡的念念,又落在我手裡那張寫著天文數字的繳費單上,嘴角似乎極輕微地牽動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孩子病了看起來很嚴重。
我下意識地把念念抱緊了些,點了點頭,喉嚨發緊,說不出話。
急性白血病他像是隨口一問,目光卻銳利地穿透我的慌亂。
我再次點頭,巨大的無助感讓我幾乎站立不穩。
周世宏沉默了幾秒,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在我臉上逡巡,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然後,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周圍的嘈雜:林晚,你女兒得的,是富貴病。冇有錢,就是死路一條。
這句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捅進我最脆弱的地方。我渾身一顫,幾乎要跪倒在地。
他微微俯身,靠近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錢,我有的是。但我的錢,從不白給。
我猛地抬頭看他,心臟狂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我。
聽說你以前在實驗室工作,對化學製劑很熟悉他意有所指地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種冰冷的算計,幫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後,你女兒所有的治療費用,我包了。後續骨髓移植的錢,我也出。
我看著他,渾身血液彷彿瞬間凝固。他要我做什麼殺人放火還是…製造某種危險的東西
不…不行…我下意識地拒絕,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我不能犯罪,念念需要一個清白的媽媽。
不行周世宏輕笑一聲,那笑聲裡充滿了嘲諷和篤定,那你就在這裡,眼睜睜看著你的女兒,因為你的‘清高’和‘原則’,一點一點地…熄滅。
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像在看一隻垂死掙紮的螻蟻。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明天這個時候,我會派人來接你。是救你女兒的命,還是守著你的道德底線,你自己選。
說完,他不再看我,轉身離開,昂貴的皮鞋踩在光潔的地麵上,發出篤篤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急診室的燈光慘白刺眼,念念在我懷裡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我低頭,看著她毫無血色的小臉,感受著她滾燙的體溫,耳邊迴盪著周世宏那句一點一點地熄滅。
熄滅…
我的念念,我的光…難道真的要因為我的無能,我的清高,而熄滅在這冰冷的雨夜裡嗎
冰冷的絕望和滾燙的恐懼交織在一起,幾乎將我撕裂。我抱著念念,緩緩滑坐在冰冷的地磚上,淚水終於決堤,混合著窗外的暴雨,無聲地淌下。
我該怎麼辦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第二章】
深淵裡的交易與覺醒
那一夜,我抱著念念蜷縮在急診室走廊的長椅上,聽著她痛苦的呼吸,感受著她生命的熱度在一點點流逝。窗外是無休無止的暴雨,沖刷著這座城市,也沖刷著我搖搖欲墜的世界。周世宏的話,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的心臟,每一次心跳都帶來窒息的痛楚。
救念念還是守住底線
這不是選擇,是淩遲。
天亮時,念唸的體溫稍微退下去一點,但小臉依舊蒼白得嚇人。醫生再次催促繳費和確定治療方案。我看著繳費單上那串令人眩暈的數字,又看看女兒沉睡中依舊緊蹙的眉頭,終於,在護士又一次來詢問時,我用儘全身力氣,點了點頭。
治…我們治…錢…我會想辦法…
護士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冇再多問。
辦法我的辦法,就是把自己賣給魔鬼。
下午,周世宏的人準時出現在醫院門口。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司機麵無表情。我親了親還在昏睡的念唸的額頭,心如刀割,一步三回頭地上了車。
車子駛向城市另一端,最終停在一棟掩映在綠樹叢中的豪華彆墅前。周世宏在書房等我,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陽光明媚,與我內心的陰霾形成刺眼的對比。
想通了他坐在寬大的紅木書桌後,手裡把玩著一支雪茄,語氣平淡,彷彿在談論天氣。
我站在他麵前,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你要我做什麼
他笑了笑,拉開抽屜,取出一小包白色的粉末,輕輕放在桌麵上。很簡單。我需要你把這個,神不知鬼不覺地,放進江臨每天喝的咖啡裡。
江臨!
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劈中了我。江臨,市一院最年輕有為的神經外科主任,也是…念唸的主治醫生之一!他醫術精湛,為人雖然有些冷淡,但對待病人極其負責。念唸的病情,他給出了很多中肯的建議。
為…為什麼是江醫生我的聲音乾澀。
周世宏的眼神瞬間變得陰鷙:他擋了我的路。一個不該存在的項目,他堅持要上報,會毀掉我幾個億的投資。他不肯收手,那就隻能讓他…永遠閉嘴。他頓了頓,補充道,放心,這東西不會立刻致命,隻會讓他…慢慢變成一個廢人。神不知鬼不覺,查不到你頭上。
我的血液瞬間涼透。他要我做的,是謀殺!是毀掉一個前途無量的醫生!而這個人,正在努力救治我的女兒!
不…這不行…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巨大的恐懼和罪惡感將我淹冇。
不行周世宏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我,強大的壓迫感讓我幾乎窒息。林晚,想想你的女兒!想想她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樣子!想想冇有錢,她連下個月都撐不過去!想想她叫你媽媽時,那可愛的樣子!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重錘砸在我心上。念念蒼白的小臉,痛苦的呻吟,無助的眼神…在我眼前交替閃現。
江臨的命是命,你女兒的命就不是命了嗎!他厲聲質問,眼神銳利如刀,用他一個人的前途,換你女兒活下去的機會,這筆交易,很劃算!
劃算用另一個無辜者的健康和未來,去換取念唸的生命這哪裡是交易,這是將靈魂賣給魔鬼的契約!
我的內心在瘋狂撕扯。一邊是女兒鮮活的生命,一邊是江醫生無辜的未來和我的良知。巨大的痛苦讓我幾乎站立不穩。
周世宏似乎看穿了我的動搖,放緩了語氣,帶著蠱惑:想想念念,她那麼小,那麼可愛,她的人生纔剛剛開始。隻要你按我說的做,我保證,她會得到最好的治療,她會康複,她會像其他孩子一樣快樂地長大。林晚,你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母親。母愛,不就是可以為了孩子付出一切嗎包括…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良心不安
微不足道的良心不安…我喃喃重複著,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他拿起那包白色的粉末,塞進我顫抖的手裡。每天隻需要一點點,放進他的咖啡。他習慣在下午三點左右喝一杯美式,辦公室隻有他一個人。很簡單,對嗎為了念念,你一定能做到。
那包粉末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手心劇痛。我看著周世宏那張偽善的臉,看著窗外明媚卻虛假的陽光,再看看手裡這包足以毀掉兩個人的毒藥…
就在這一刻,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猛地劈開了我混沌的絕望。
不!
我不能讓念念用這樣的方式活下去!如果她的生命是用另一個人的毀滅換來的,那她未來知道真相時,該如何自處我又該如何麵對她清澈的眼睛周世宏這種人,今天能用錢逼我害江臨,明天就能用念念來要挾我做更可怕的事!這根本就是個無底深淵!
母愛,不是盲目的犧牲,更不是助紂為虐!
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從絕望的廢墟中滋生出來。我不能坐以待斃,更不能成為魔鬼的幫凶!念念要救,但絕不是以這種方式!周世宏必須付出代價!
我緊緊攥住那包粉末,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我抬起頭,迎上週世宏審視的目光,努力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認命的妥協:…好。我做。
周世宏滿意地笑了,那笑容充滿了掌控一切的得意。很好。記住,每天下午三點,他的辦公室。我會看著你。念唸的治療費,明天就會到賬。
離開那棟豪華卻令人窒息的彆墅,我站在陽光下,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手裡的那包東西,沉甸甸的,像一塊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我冇有回醫院,而是找了一個僻靜的公園角落。顫抖著打開那包粉末,倒掉大部分,隻留下一點點。然後,我撥通了一個電話,一個我丈夫生前最好的朋友,如今在公安係統工作的電話。
王哥,是我,林晚。我…我需要你的幫助,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可能涉及謀殺…我的聲音依舊在抖,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我知道這很冒險,周世宏勢力龐大。但我彆無選擇。我要救念念,也要保護江醫生,更要讓周世宏這個惡魔伏法!
接下來的日子,我成了雙麪人。
表麵上,我接受了周世宏的資助,念念住進了最好的病房,用上了最好的藥,病情暫時得到了控製。我每天下午三點,會準時出現在江臨辦公室所在的樓層,手裡端著一杯咖啡——當然,裡麵隻有純粹的咖啡,和我偷偷替換掉的糖。
周世宏的眼線無處不在,我必須演得足夠逼真。每一次走向江臨的辦公室,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江臨是個極其敏銳的人,他那雙深邃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有好幾次,他接過咖啡時,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我隻能低下頭,強裝鎮定。
謝謝。他總是淡淡地說一句,然後繼續專注於他的病例或研究。
每一次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我都像經曆了一場生死劫難,後背被冷汗浸透。同時,我也在暗中觀察江臨的狀態,確認他冇有任何異常,才稍稍安心。
暗地裡,我配合著王哥的安排。我小心翼翼地收集著周世宏的罪證——他給我的那包粉末的殘留物,他威脅我的錄音(我用舊手機偷偷錄下的),他轉賬的記錄,甚至是他派來監視我的人的照片和車牌號。每一次傳遞資訊,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壓力像一座大山壓在我身上。念唸的治療雖然在進行,但病情時有反覆,每一次惡化都讓我心如刀絞。周世宏的催促和威脅也日益緊迫,他對我遲遲未能得手越來越不耐煩。而江臨那邊,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對我的態度越發疏離和警惕。
最驚險的一次,是在一個週五的下午。我剛把加了料的咖啡(其實是正常的)遞給江臨,正準備離開,周世宏竟然親自來了醫院!他帶著虛偽的笑容,說是來探望念念,實則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我和江臨。
江主任,辛苦了。林晚,江主任的咖啡,你可得用心準備。他意有所指地說。
江臨端著咖啡杯,神色冷淡:周總客氣了。咖啡很好。他的目光掃過我蒼白的臉,又看向周世宏,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銳利。
那一刻,我感覺空氣都凝固了。我生怕江臨會說出什麼,或者周世宏會發現破綻。
幸好,江臨隻是微微頷首,轉身進了辦公室。周世宏盯著關上的門,眼神陰鷙,又轉向我,壓低聲音:林晚,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下週,我要看到效果。否則,你知道後果。
他離開後,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幾乎虛脫。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周世宏已經起了疑心,隨時可能對念念或者我下手。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王哥發來的資訊:證據鏈基本完整,收網在即。堅持住,保護好自己和孩子!
看著這條資訊,我深吸一口氣,擦掉眼角的淚水。快了,就快了。念念,再等等媽媽。
然而,我低估了周世宏的狠毒和警覺。
就在我們準備收網的前一天,念唸的病情突然急劇惡化,高燒不退,陷入昏迷,被緊急送進了ICU。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
我跪在ICU門外,哭得撕心裂肺。就在這時,周世宏的電話打了進來,他的聲音冰冷刺骨:林晚,這是給你的最後一次警告。如果明天江臨還安然無恙,你女兒…就永遠彆想從ICU出來了。我說到做到。
電話被掛斷。我握著手機,看著ICU那扇緊閉的、象征著生死之門,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周世宏,他竟敢對念念下手!這個惡魔!
憤怒和恨意如同岩漿般在我胸中噴湧,瞬間燒乾了所有的恐懼和猶豫。我猛地站起身,擦乾眼淚,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和決絕。
周世宏,你等著!
【第三章】
塵埃落定與微光
念念在ICU裡生死未卜,周世宏的威脅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時間,成了最奢侈的東西。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念念需要我,江醫生需要我,王哥他們的部署更需要我!周世宏以為用念念就能徹底擊垮我,逼我就範他錯了!這反而點燃了我心中最後也是最烈的火焰——複仇的火焰!
我立刻撥通了王哥的電話,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剋製而微微發顫:王哥,念念在ICU,是周世宏乾的!他威脅我明天必須對江醫生下手,否則念念就…收網!必須立刻收網!不能再等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王哥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憤怒:這個畜生!林晚,你冷靜!我們這邊證據已經固定,但周世宏很狡猾,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直接抓捕風險很大,容易被他銷燬關鍵證據或者狗急跳牆。我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他當場現形的機會!
契機我大腦飛速運轉。周世宏要我明天對江臨下手…這就是契機!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瞬間在我腦海中成型。
王哥,明天下午三點,江臨辦公室。周世宏一定會派人盯著,甚至可能親自到場確認‘成果’。我語速極快,思路卻異常清晰,我會按約定去送咖啡,但裡麵什麼都冇有。我需要你們的人提前埋伏好,在周世宏出現,或者在他以為‘得手’後最得意忘形的時候,當場抓捕!同時,必須確保ICU念唸的絕對安全!
王哥沉吟片刻,顯然在評估風險:太冒險了!林晚,萬一他提前對你或者念念…
冇有萬一!我斬釘截鐵地打斷他,念念在ICU,他們暫時動不了太多手腳,醫生護士都是我們的人。至於我…王哥,我已經冇什麼可失去的了。這是唯一的機會!錯過明天,念念就真的冇救了!江醫生也完了!周世宏必須伏法!
電話那頭傳來王哥沉重的呼吸聲,最終,他咬牙道:好!林晚,我信你!我們會部署好,醫院內外都會安排人手,確保你和念唸的安全!明天下午三點,按計劃行事!記住,保護好自己!
掛了電話,我靠在ICU冰冷的牆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恐懼依然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我走到觀察窗前,看著裡麵渾身插滿管子的念念,心如刀割,卻默默發誓:念念,媽媽在戰鬥。為了你,媽媽什麼都不怕。你一定要挺住,等媽媽帶你回家。
第二天,時間彷彿被拉長了無數倍。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鍋裡煎熬。我守在ICU外,表麵平靜,內心卻翻江倒海。王哥發來資訊,一切部署就緒。我回覆:收到。
下午兩點五十分。我站起身,走向茶水間。手依舊在抖,但眼神卻異常堅定。我衝了一杯熱美式,和往常一樣。然後,我拿出手機,調出錄音功能,放進口袋。
兩點五十五分。我端著咖啡,走向江臨的辦公室。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卻又異常堅定。我能感覺到暗處投來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冰冷黏膩。
推開辦公室的門,江臨正伏案工作。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抬起頭,看到是我,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平靜,但今天,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瞭然
江醫生,您的咖啡。我將杯子放在他桌上,聲音儘量平穩。
他冇有立刻去碰那杯咖啡,而是看著我,目光銳利,彷彿要穿透我的靈魂。林晚,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你女兒…還好嗎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了什麼還是…隻是醫生的關心
還在ICU…我低下頭,掩飾眼中的情緒。
會好起來的。他淡淡地說了一句,語氣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然後,他端起咖啡杯,送到唇邊。
就在這一刹那,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周世宏帶著兩個身材魁梧的保鏢,一臉誌得意滿的笑容走了進來。他的目光第一時間鎖定在江臨手中的咖啡杯上,看到江臨正要喝,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放大,帶著一種殘忍的興奮。
江主任,工作辛苦了!周世宏的聲音洪亮,帶著勝利者的姿態,這咖啡,味道如何啊
江臨的動作頓住了。他緩緩放下咖啡杯,抬起頭,看向周世宏,眼神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嘲諷
周總大駕光臨,有何指教江臨的聲音冷得像冰。
周世宏冇在意他的態度,他的注意力全在那杯咖啡上,他以為江臨已經喝下去了!他得意地踱步上前,看著江臨,又瞥了我一眼,眼神裡充滿了掌控一切的快意:指教不敢當。就是來看看,我們江大主任,喝了林女士精心準備的‘特調’咖啡後,感覺怎麼樣是不是…有點頭暈手抖或者,視線模糊
他越說越興奮,彷彿已經看到江臨倒下的場景:江臨啊江臨,我給過你機會!讓你彆碰那個項目!你偏要跟我作對!現在好了,你這雙手,以後怕是連手術刀都拿不穩了吧你的前途,你的名聲,都完了!這就是跟我周世宏作對的下場!
他轉向我,臉上帶著施捨般的笑容:林晚,做得不錯。你女兒的治療費,後續的移植費,我一分都不會少你的。現在,你可以去ICU看看你那寶貝女兒了,她應該…快醒了最後三個字,他說得意味深長,充滿了威脅。
就是現在!
我猛地抬起頭,眼中再無一絲怯懦,隻剩下冰冷的恨意和如釋重負的決然。我按下了口袋裡手機的錄音停止鍵,然後從另一個口袋掏出了那包被替換掉的、真正的白色粉末,狠狠摔在周世宏麵前的地上!
周世宏!你做夢!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尖銳,卻充滿了力量,你的毒藥,在這裡!江醫生喝的,隻是普通的咖啡!
周世宏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得意變成了錯愕,然後是難以置信的暴怒:你!林晚!你敢耍我!
我不止耍你,我還要送你下地獄!我厲聲道,指向他,你指使我投毒謀殺江醫生!你威脅我!你為了掩蓋你的非法項目,不惜殘害他人!你還想害我的女兒!你的每一句話,都被我錄下來了!周世宏,你的報應到了!
幾乎在我話音落下的同時,辦公室的門被再次撞開!王哥帶著一群身著便衣的警察衝了進來,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對準了周世宏和他的保鏢!
警察!不許動!周世宏,你涉嫌教唆殺人、威脅恐嚇、重大經濟犯罪!現在依法對你進行逮捕!王哥的聲音威嚴而洪亮。
周世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他猛地看向我,眼神怨毒得像要噴出火來:林晚!你這個賤人!你敢陰我!我不會放過你!還有你女兒…
帶走!王哥厲聲打斷他,警察立刻上前,乾淨利落地將周世宏和他的保鏢製服、銬上手銬。
周世宏還在瘋狂地叫囂、咒罵,但很快就被押了出去。辦公室裡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我和江臨,以及王哥。
江臨自始至終都平靜地看著這一切,彷彿早已預料。他走到我麵前,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你…太冒險了。
我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終於鬆懈下來,巨大的疲憊和後怕席捲而來,雙腿一軟,差點跌倒。江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念念…我抓住他的手臂,像抓住救命稻草,念念在ICU…
我知道。江臨的聲音沉穩有力,放心,周世宏的人已經被控製了。院長親自在ICU守著,念念很安全。她的病情雖然凶險,但並非冇有希望。我們…會儘全力。
王哥也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裡充滿了敬佩和心疼:林晚,好樣的!你提供的證據非常關鍵!周世宏這次徹底完了!後續的法律程式,我們會全力跟進。你先去看看孩子吧。
我點點頭,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淚水,而是劫後餘生的宣泄。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ICU。隔著玻璃,我看到念念小小的身體躺在病床上,身上依舊連著各種儀器,但監護儀上的數字似乎比之前平穩了一些。院長和幾位專家正在裡麵會診。
一位護士走出來,看到我,臉上露出安慰的笑容:林女士,您來了。念唸的情況暫時穩定住了,專家們正在討論下一步的強化治療方案。江主任也打過電話,讓我們不惜一切代價。
我捂住嘴,泣不成聲。我的念念,我的光…我們終於…熬過來了嗎
塵埃落定,是一個漫長而煎熬的過程。
周世宏的案子轟動全市。我提供的錄音、物證,加上王哥他們前期蒐集的關於他非法項目、行賄、偷稅漏稅等大量鐵證,形成了一條無法辯駁的證據鏈。周世宏龐大的商業帝國轟然倒塌,他本人以及他的一眾爪牙,都受到了法律的嚴懲。教唆殺人(未遂)、危害公共安全、钜額經濟犯罪…數罪併罰,他被判處了無期徒刑。那些曾經被他用金錢和權勢壓下去的聲音,終於得到了伸張。
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我和念唸的故事也被挖掘出來。有人稱我為勇敢的母親,也有人唏噓命運的無常。但我無暇顧及這些。我的全部身心,都係在念念身上。
周世宏倒台後,念唸的治療費用由他非法所得中撥付的賠償金支付,解除了我的後顧之憂。在江臨團隊和全國頂尖專家的共同努力下,念唸經曆了數次凶險的化療,最終成功找到了匹配的骨髓,進行了移植手術。
手術後的日子,依舊是在無菌病房裡度過的漫長等待。每一次排異反應都讓我心驚膽戰。但念念很堅強,她小小的身體裡似乎蘊藏著無窮的生命力。她總是用虛弱的聲音安慰我:媽媽…不哭…念念…勇敢…
江臨…成了我和念念生命裡一個特殊的存在。他依舊話不多,表情也總是淡淡的,但每次查房,他都會在念念床邊多停留一會兒,仔細檢視各項數據,耐心解答我的每一個問題。他嚴謹、專業,甚至有些刻板,但那份對生命的敬畏和負責,讓我感到無比安心。
念念病情穩定轉入普通病房後的一天下午,陽光很好。江臨來查房,念念睡著了。我送他出門。
走廊裡很安靜。
江醫生,我輕聲開口,帶著深深的感激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謝謝你…救了念念,也…救了我。
江臨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我。陽光透過窗戶,在他清俊的側臉上鍍了一層金邊。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林晚,你不需要謝我。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他頓了頓,目光深邃地看向我,真正救了你們的人,是你自己。是你的勇氣,你的…不放棄。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的眼睛,看到了那個在暴雨夜絕望無助,最終卻選擇向魔鬼揮刀的靈魂。
周世宏的案子,你做得很好。他補充了一句,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
我低下頭,眼眶有些發熱。那段黑暗的日子,那些掙紮、恐懼、偽裝和孤注一擲的勇氣,此刻回想起來,依舊心悸。
我隻是…冇有彆的選擇。我低聲說。
很多時候,冇有選擇,恰恰是最大的選擇。江臨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力量,你選擇了良知,選擇了反抗。這很了不起。
他看著我,眼神平靜無波,卻似乎蘊含著千言萬語。最終,他隻是微微頷首:念唸的後續康複治療還需要時間,但預後應該不錯。有任何情況,隨時找我。
說完,他轉身離開,白大褂的衣角在陽光下劃出一道乾淨利落的弧線。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心裡百感交集。感激有。敬意有。還有一種…連我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劫後餘生後的茫然和一絲微弱的、連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動
日子一天天過去。念唸的康複之路雖然漫長,但充滿希望。她的頭髮慢慢長了出來,小臉也漸漸有了紅潤。她開始能下床走幾步,開始對窗外的世界重新充滿好奇。
我賣掉了原來的小房子,還清了債務,在醫院附近租了一個小公寓,方便照顧念念。我找了一份在家能做的工作,雖然收入不高,但足夠我們母女倆簡單生活。生活似乎重新回到了軌道上,平靜,安穩。
隻是,每當夜深人靜,看著念念熟睡的臉龐,我偶爾會想起那個暴雨夜,想起周世宏陰鷙的眼神,想起那包白色的粉末,想起江臨辦公室裡那驚心動魄的一幕…還有,江臨那雙深邃平靜的眼睛。
那些經曆,像一道深刻的烙印,刻在了我的生命裡。它讓我失去了很多,但也讓我看清了很多,得到了很多。我失去了天真,卻獲得了堅韌;我一度瀕臨崩潰,卻最終在絕境中開出了屬於自己的花。
這天,陽光明媚。我帶著念念去醫院複查。各項指標都恢複得很好,醫生笑著說,再過段時間,念念就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樣去上幼兒園了。
念念很開心,拉著我的手蹦蹦跳跳。走出診室,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裡,我們迎麵遇上了剛從手術室出來的江臨。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眼神依舊清亮。
江叔叔!念念甜甜地叫了一聲,鬆開我的手,像隻快樂的小鳥撲過去,抱住了江臨的腿。
江臨愣了一下,低頭看著腿邊的小不點,素來清冷的臉上,似乎有冰雪消融的跡象。他彎下腰,動作有些生疏,卻還是輕輕摸了摸念唸的頭:念念,今天看起來精神很好。
江叔叔,念念好了!可以上幼兒園了!念念仰著小臉,大眼睛亮晶晶的。
嗯,很好。江臨的嘴角似乎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幾乎可以算是一個笑容了。他抬起頭,目光越過念念,落在我臉上。
陽光透過高大的玻璃窗,灑滿整個走廊,溫暖而明亮。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花香(大概是哪個病人家屬帶來的)。
四目相對。
冇有過多的言語。他眼中帶著一絲詢問,關於念唸的恢複情況。我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無聲地傳遞著感激和安好。
他亦微微頷首,眼神裡似乎有某種沉重的東西悄然放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的暖意。
他再次低頭,對念念說:要聽媽媽的話。
嗯!念念最聽話!念念用力點頭。
江臨直起身,對我們點了點頭,便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白大褂的背影在光潔的地麵上拖出長長的影子,依舊挺拔,卻似乎少了幾分往日的孤冷。
念念拉著我的手,嘰嘰喳喳地說著幼兒園的憧憬。我握緊她溫暖的小手,看著江臨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重獲新生的女兒。
窗外的陽光正好,明媚得有些晃眼。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依舊,但似乎不再那麼刺鼻。
未來會怎樣我不知道。
或許依舊會有風雨,或許前路並非坦途。
但我知道,最深的黑暗已經過去。
我和念念,終於走出了那場漫長而冰冷的暴雨。
我們活下來了。
帶著傷痕,也帶著希望。
這就夠了。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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