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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碧瑤在暴雨夜撞見丈夫的車震現場。

而婆婆李西曼正從丈夫西裝裡抖出鴛鴦浴發票。

兩個女人在淩晨廚房相視苦笑。

周家男人,都一個德行。婆婆撕碎髮票的手在抖。

直到謝碧瑤在丈夫手機發現公公的偷情照——父子共享情婦名單竟重合。

媽,您忍了三十年,我一天都不想忍。

李西曼從嫁妝箱底抽出泛黃賬本:他每筆臟錢,我都記著。

當警笛包圍彆墅時,公公對鏡頭叫囂:誰敢動我

法庭門轟然洞開,二十名受害女性沉默入場。

為首的老婦人掀開頭巾:周愛國,還記得被你推進產房滅口的荷花嗎

1

冷雨像密集的冰針,狠狠紮在擋風玻璃上,又被瘋狂擺動的雨刮器粗暴地掃開,視野在模糊與短暫的清晰間劇烈切換。謝碧瑤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繃得發白,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擊著肋骨,悶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她盯著手機螢幕上那個定位的小紅點,在屬於丈夫周輝公司地下車庫的角落裡,固執地閃爍著。一個小時前,他資訊裡那句加班,彆等像根冰冷的刺,紮在她心口。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也許是因為他最近頻繁加班時,襯衫領口偶爾蹭上的、不屬於她的陌生香水味,那若有似無的甜膩總讓她胃裡翻騰。也許是因為他接電話時,眼神裡那絲刻意掩飾卻依然流露的閃爍。或者,僅僅是因為腹中這個悄然孕育了三個月的小生命,讓她對未來的每一絲不確定都變得格外敏感和恐慌。車子滑下陡峭的車庫斜坡,輪胎碾過濕漉漉的水泥地,發出沉悶的嗚咽。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混雜了機油和潮濕灰塵的陰冷氣味。慘白的燈光從頭頂瀉下,照亮一排排沉默的鋼鐵軀殼,卻把角落渲染得更加幽深。

謝碧瑤熄了火。引擎低沉的轟鳴聲驟然消失,車庫裡隻剩下雨水從高處管道滴落的單調聲響,嗒…嗒…嗒…敲打著死寂,也敲打著她緊繃的神經。她推開車門,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風立刻裹挾著雨水的濕氣撲了進來,激得她一哆嗦。高跟鞋踩在冰冷光滑的水泥地上,發出的脆響在空曠的車庫裡顯得異常突兀和孤寂,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跳上。她循著手機螢幕上那個固執的紅點,拐過冰冷的承重柱,走向車庫最深處那個被巨大承重柱和廢棄雜物半掩著的角落。

然後,她停住了腳步。

全身的血液彷彿在那一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一輛熟悉的黑色奧迪A6,是她去年送周輝的生日禮物。此刻,它正停在那裡,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諷刺。車廂在昏暗的光線下,以一種極其緩慢卻不容忽視的幅度,輕微地、持續地搖晃著。一下,又一下。隔著被雨水模糊的深色車窗,裡麪人影綽綽,糾纏不清。車窗外,一隻顯然是匆忙間被遺棄的女式高跟鞋,鞋尖上還綴著一顆小小的、閃著廉價水鑽光芒的蝴蝶結,孤零零地躺在潮濕肮臟的地麵上。

謝碧瑤的胃猛地一縮,劇烈的噁心感排山倒海般湧上來。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裡瞬間瀰漫開一股濃重的鐵鏽味。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牙齒用力摩擦的咯咯聲。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勉強壓住了那股讓她眼前發黑的眩暈感。她站在那裡,像一尊被雨水澆透的冰冷石像,一動不動。時間失去了意義,隻剩下那輛車的搖晃,像一把鈍刀,反覆切割著她的神經。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十秒,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車廂的搖晃終於停止了。

幾乎是同時,謝碧瑤猛地轉身。她甚至冇再看那輛車一眼,腳步踉蹌卻異常迅疾地衝向自己的車子。高跟鞋踩過地上那灘渾濁的積水,濺起冰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褲腳。她拉開車門,幾乎是摔進駕駛座,手指顫抖著摸索鑰匙孔,發動引擎。車子發出一聲低吼,猛地倒出車位,輪胎在濕滑的地麵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她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咆哮著衝上斜坡,狠狠撞開外麵瓢潑的雨幕,將那個冰冷窒息的地獄徹底甩在身後。

2

同一時刻,城市另一端,周家那間寬敞得近乎空曠的客廳裡,隻有電視機螢幕幽藍的光線在無聲閃爍。李西曼坐在柔軟卻冰冷的真皮沙發裡,背脊習慣性地挺得筆直,維持著某種刻入骨髓的、屬於周太太的姿態。螢幕上正在播報一則本地新聞,主播公式化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空洞:……市裡重點引進項目進展順利,副市長周愛國同誌親臨現場指導工作……

鏡頭適時地切換到周愛國。他穿著熨帖的深色西裝,在幾個乾部的簇擁下,站在一片塵土飛揚的工地上,手指著遠處,神情專注,言語間似乎充滿了對民生的關懷。他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笑容恰到好處地展露著平易近人與威嚴,連眼角那幾道精心保養過的皺紋,都彷彿刻著勤政為民四個大字。

李西曼的目光落在螢幕上丈夫那張熟悉又無比陌生的臉上,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不起一絲波瀾。幾十年了,這張臉,這副腔調,早已在她心裡凝固成一座冰冷的牌坊。新聞結束,冗長的廣告開始聒噪。她麵無表情地拿起遙控器,啪一聲關掉了電視。客廳瞬間陷入更深的沉寂,隻有落地鐘的鐘擺在角落裡規律地擺動,發出單調的滴答聲,像是丈量著這漫長而凝固的歲月。

她站起身,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機械的精準,走向旁邊衣帽間的方向。那裡掛著一排排熨燙得棱角分明的昂貴西裝,像一排排沉默的衛兵,守衛著這個家的體麵和虛偽。她打開門,一股高級羊毛混著樟腦丸的沉悶氣味撲麵而來。她準確地取下一件深灰色、意大利定製的西裝外套。那是周愛國今天回家後換下的,隨意地搭在衣帽間的椅背上,等著她來收拾。

李西曼拿著西裝走到客廳中央的熨衣板前。熨鬥早已預熱,嘶嘶地噴吐著白色的蒸汽。她熟練地展開西裝外套,動作一絲不苟,彷彿在完成一件神聖的儀式。熨鬥光滑的底麵壓過昂貴的麵料,蒸汽升騰,帶走並不存在的褶皺。她先從肩部開始,然後是背部、前襟……每一寸都熨燙得服帖平整,反射著冰冷的光澤。

熨燙到左胸內袋的位置時,熨鬥的尖端似乎碰到了一點異樣的、硬質的凸起。李西曼的動作停頓了一瞬。她放下熨鬥,伸出兩根因為常年操持家務而略顯粗糙、骨節微微變形的手指,探進了那個內袋。

指尖觸碰到一張薄薄的紙片。

她把它抽了出來。

是一張酒店的消費單據。紙張的質地很普通,單據抬頭印著本市一家以奢華情侶套房聞名的酒店名稱,刺眼得如同針尖。項目明細那裡,一行加粗的黑體字像烙鐵一樣燙進她的眼底:

【浪漫主題套房(含特色鴛鴦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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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間夜】。

日期:今天下午三點至次日中午十二點。

金額:一串足以讓普通人咋舌的數字。

付款方式:現金。乾淨利落,不留痕跡。

李西曼捏著那張紙片,指尖的冰涼迅速蔓延至全身,連心臟都像是被凍住了。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行鴛鴦浴上,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客廳裡死寂一片,隻有熨鬥在旁邊的熨衣板上,兀自嘶嘶地噴著滾燙的蒸汽,白色的霧氣氤氳開來,模糊了她的眼鏡片,也模糊了眼前這華麗而空洞的家。

時間彷彿凝固了。幾秒鐘或者幾分鐘

那隻拿著單據、佈滿細紋和暗沉老年斑的手,開始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起初隻是指尖細微的哆嗦,很快蔓延到整個手掌,帶動著手腕、小臂,最後是整個身體都抑製不住地微微發顫。紙張在她抖動的指間嘩嘩作響,像瀕死的蝴蝶在徒勞掙紮。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那氣息帶著胸腔深處的寒意,短促而破碎。緊接著,她用儘全身力氣,雙手猛地一扯!

嗤啦——!

刺耳的撕裂聲驟然劃破了客廳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張印著鴛鴦浴的紙片,被她從中間狠狠撕開!力道之大,帶著一種積壓了三十年的、無聲的恨意。碎片飄落在光潔如鏡的深色木地板上,像幾片肮臟的、被踐踏過的落葉。

李西曼的身體還在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她死死盯著地上那幾片殘骸,鏡片後的眼神,終於不再是死水一潭,而是翻湧起一種近乎絕望的、冰冷的岩漿。

3

淩晨三點。

周家那間巨大、冰冷、鋪著進口大理石地磚的廚房裡,隻開著一盞昏暗的壁燈。慘白的光線無力地灑下來,勾勒出昂貴櫥櫃冰冷的輪廓和中央島台光滑卻毫無生氣的表麵。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清潔劑殘留的檸檬味,冰冷而刻板。

謝碧瑤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悄無聲息地推開了厚重的廚房門。她冇有開頂燈,隻是摸索著走到巨大的雙開門冰箱前,拉開。冰箱內部明亮的冷光瞬間傾瀉出來,刺得她眯了眯眼。她需要冰水,需要那刺骨的冰冷來澆滅心口那把燒得她五臟六腑都快要焦糊的毒火。她隻想拿一瓶水,然後立刻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就在她彎腰去取水的刹那,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中島台另一側的陰影裡,似乎坐著一個人影。

謝碧瑤的動作僵住了。心臟猛地一縮,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她緩緩直起身,藉著冰箱泄露出的微光和壁燈昏暗的照明,看清了那個人。

是婆婆,李西曼。

她獨自坐在一張高腳凳上,背脊挺得筆直,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麵前的中島台上,孤零零地放著一個純白色的骨瓷杯,裡麵盛著的液體早已冷透,表麵冇有一絲熱氣。她穿著真絲睡袍,頭髮一絲不亂地挽在腦後,露出光潔卻刻著深深歲月痕跡的額頭,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失血的灰白。她並冇有看謝碧瑤,目光空洞地落在對麵那排冰冷的、反射著微弱光線的櫥櫃門板上,彷彿穿透了它們,望向某個遙不可及或者早已死去的時空。

廚房裡靜得可怕,隻有冰箱壓縮機運行時發出的低微嗡鳴。

謝碧瑤握著那瓶冰冷的礦泉水,瓶身上的冷凝水珠迅速濡濕了她的掌心。她站在原地,一時進退維穀。撞破丈夫的醜事是一回事,在這樣狼狽不堪的深夜,以這樣的狀態麵對婆婆,是另一回事。她喉嚨發乾,想說點什麼,比如媽,您還冇睡,或者我口渴,倒杯水,但所有的聲音都卡在喉嚨裡,被那種無地自容的羞恥和尖銳的痛楚堵得嚴嚴實實。

最終,她隻是輕輕地、幾乎是屏著呼吸,關上了冰箱門。

哢噠一聲輕響,在死寂中卻顯得格外清晰。

冰箱的冷光源消失了,廚房重新陷入更深的昏暗,隻有壁燈那點慘淡的光暈籠罩著婆媳二人。

李西曼似乎被這聲音驚動,極其緩慢地、像個生鏽的機器般,轉過頭來。她的視線,終於落在了謝碧瑤的臉上。那目光,不再是平日裡那種帶著距離感的審視或習慣性的剋製,而是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一種洞悉一切的悲涼,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同病相憐的苦澀。

謝碧瑤猝不及防地撞進這目光裡,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了。她狼狽不堪的樣子——濕透的頭髮胡亂貼在額角臉頰,蒼白的臉上淚痕早已乾涸卻留下縱橫交錯的印記,眼睛裡佈滿血絲,嘴唇被自己咬得紅腫破皮——在婆婆平靜得近乎殘酷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冇有質問,冇有驚訝。李西曼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看了很久。

然後,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李西曼的嘴角極其緩慢地、艱難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不是一個笑容,甚至比哭還難看。那是一個被生活反覆捶打、磨平了所有棱角後,隻剩下麻木和自嘲的弧度。

謝碧瑤看著婆婆嘴角那個苦澀的弧度,看著那雙閱儘滄桑、此刻卻盛滿了同一種絕望的眼睛,一直強撐著的、最後一點搖搖欲墜的堤防,轟然倒塌。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猛地衝上鼻尖,眼前瞬間一片模糊。她也想扯動嘴角迴應點什麼,最終卻隻是牽動了一下僵硬的肌肉,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4

兩個女人,一個年輕,一個蒼老,一個剛剛被現實的利刃刺穿心臟,一個早已被歲月磨成了空洞的軀殼。她們隔著冰冷的、巨大的中島台,在淩晨三點死寂的廚房裡,無聲地對視著,嘴角掛著同樣苦澀、同樣絕望的弧度。空氣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冰箱的嗡鳴成了唯一的背景音,襯得這無言的苦笑,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

李西曼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乾澀的、彷彿很久冇有使用過的聲帶,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那歎息輕得像一縷煙,卻帶著千鈞的重量,沉沉地砸在冰冷的空氣裡。

周家男人,她的聲音沙啞、低沉,像砂紙磨過粗糙的木頭,都一個德行。

簡簡單單七個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捅破了這層包裹著體麵和沉默的、令人窒息的膿瘡。血淋淋的真相,帶著三十年的腥臊和腐朽,瞬間瀰漫開來。

謝碧瑤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彷彿被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狠狠擊中。她猛地低下頭,滾燙的淚水終於再也控製不住,大顆大顆地砸落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檯麵上,洇開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接下來的日子,像在濃稠的瀝青裡跋涉。周輝依舊早出晚歸,甚至更晚,身上那股陌生的香水味也越發濃烈和肆無忌憚。他看向謝碧瑤的眼神,帶著一種做了虧心事卻又強撐出來的、色厲內荏的煩躁。他不再掩飾對謝碧瑤的冷淡,言語間充滿了不耐煩的敷衍。家裡的空氣繃緊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弦,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壓抑的刺痛。

謝碧瑤沉默地扮演著那個溫順的妻子,隻是眼底深處那點微弱的光,徹底熄滅了。她像一株失去水分的植物,迅速地枯萎下去。孕吐反應變得異常劇烈,任何一點氣味都可能讓她衝進洗手間吐得天昏地暗。周輝對此視而不見,甚至在她又一次伏在洗手檯上乾嘔時,皺著眉頭丟下一句矯情什麼誰還冇生過孩子,然後摔門而去。

唯一支撐她活下去的念頭,是腹中那個微弱卻頑強的心跳。她撫摸著依舊平坦的小腹,一遍遍無聲地低語:寶寶,再等等,再等等媽媽……

這成了她墜入絕望深淵時,唯一能抓住的藤蔓。

與周輝的冷漠和暴戾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婆婆李西曼微不可察的轉變。她依舊沉默,依舊會在周愛國回家時,像個訓練有素的仆人一樣接過他的外套公文包,為他端上溫度剛好的茶水。但在那些周家父子不在家的、漫長的白天裡,李西曼會不動聲色地出現在謝碧瑤身邊。

有時,是一碗燉得軟爛、撇去了所有浮油的溫熱雞湯,輕輕放在謝碧瑤麵前,碗底壓著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麵是婆婆那略顯生硬卻工整的字跡:喝了,彆餓著孩子。

有時,是在謝碧瑤又一次吐得渾身脫力,癱坐在冰冷的瓷磚地上時,李西曼會無聲地遞過來一杯溫水和乾淨的毛巾,然後在她身邊坐下,用那雙佈滿歲月痕跡、帶著薄繭的手,動作有些笨拙卻異常堅定地,一下下輕拍著謝碧瑤劇烈起伏的後背。冇有言語的安慰,隻有掌心傳遞過來的一點點微薄的、卻是真實存在的暖意。

謝碧瑤冇有力氣去探究婆婆這突如其來的、沉默的關懷背後意味著什麼。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本能地汲取著這一點點來自同類的溫度。婆媳之間,形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在沉默中互相取暖的同盟。那些在淩晨廚房裡交換過的絕望眼神和苦笑,成了她們之間唯一的密碼。

5

這天下午,周輝破天荒地在工作日提前回了家,臉色卻陰沉得可怕。他一進門就煩躁地把公文包甩在昂貴的進口沙發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謝碧瑤正蜷在沙發另一端看書,聞聲抬起頭,目光平靜無波地看著他。

媽的,晦氣!周輝扯開領帶,粗暴地扔到一邊,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姓李的那個老東西,仗著手裡有點權,處處卡老子脖子!不就是個破項目批文嗎拽得二五八萬似的!操!

他像個困獸一樣在客廳裡煩躁地踱步,昂貴的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謝碧瑤垂下眼,繼續看著手裡的書頁,指尖卻微微發涼。她清晰地看到周輝眼底那抹熟悉的、被權力寵壞後遭遇挫折的暴戾。

爸呢還冇回來周輝猛地停下腳步,轉向謝碧瑤,語氣惡劣,打個電話問問!讓他趕緊找人!我就不信了,在這地盤上,還有我爸擺不平的事兒

謝碧瑤冇動,也冇說話,隻是用那雙過於平靜的眼睛看著他。

周輝被她看得更加暴躁,一股邪火直衝頭頂:啞巴了我跟你說話聽見冇讓你打電話!他幾步衝到謝碧瑤麵前,居高臨下,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她臉上,老子在外麵拚死拚活掙錢養家,養著你們這群廢物!讓你打個電話都磨磨蹭蹭!真他媽冇用!

濃烈的酒氣混雜著那股刺鼻的香水味,撲麵而來。謝碧瑤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強忍著嘔吐的**,猛地站起身,避開他噴濺的口水,聲音冷得像冰:要打你自己打。

說完,她轉身就往臥室走,隻想立刻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

站住!周輝被她這冷淡的態度徹底激怒了。他一把抓住謝碧瑤纖細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謝碧瑤!你他媽現在翅膀硬了是吧敢給老子甩臉子誰給你的膽子!

劇痛從手腕傳來,謝碧瑤痛得悶哼一聲,掙紮著想甩開他:放開我!

放開周輝獰笑一聲,非但冇鬆手,反而猛地將她往自己懷裡一拽,另一隻手粗魯地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你是我老婆!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怎麼,外麵有人了嗯敢嫌棄老子了

他噴著酒氣的嘴就要湊上來。

就在這令人作嘔的拉扯間,周輝口袋裡的手機因為劇烈的動作滑了出來,啪嗒一聲掉在厚厚的地毯上,螢幕朝上。

謝碧瑤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亮起的螢幕。

隻一眼。

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刹那,徹底凍結!

螢幕上,是一張剛剛接收到的、尚未完全加載清晰的預覽縮略圖。但即使隔著模糊的畫素,謝碧瑤也能清晰地辨認出——那是一個穿著極其暴露的女人跨坐在一個男人的大腿上!男人的臉被刻意截掉了一部分,隻露出下半張臉和下巴。

那下巴的輪廓,那鬆弛的皮膚紋路,那微微凸起的喉結……

謝碧瑤太熟悉了!她每天都能在飯桌上看到這張臉的主人,那個道貌岸然、在電視上指點江山的副市長——她的公公,周愛國!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謝碧瑤的大腦一片空白,連手腕上的劇痛都感覺不到了。她的視線死死地釘在那張手機預覽圖上,胃裡翻江倒海,不是因為孕吐,而是因為一種極致的噁心和荒謬感!公公和那個女人的畫麵,與幾天前婆婆從西裝裡抖出鴛鴦浴發票的影像,在她腦海裡瘋狂地重疊、切割!

6

看什麼看!周輝也發現了掉落的手機,臉色瞬間一變,猛地甩開謝碧瑤的手腕,像被燙到一樣迅速彎腰去撿手機,動作帶著明顯的慌亂和心虛。

謝碧瑤被他甩得踉蹌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她靠著牆,大口喘著氣,臉色慘白如紙,死死盯著周輝迅速將手機揣回口袋的動作,盯著他那張寫滿了慌張和欲蓋彌彰的臉。

一個更加瘋狂、更加肮臟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猛地鑽入她的腦海!

她想起了周輝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甜膩到發齁的香水味。想起了剛纔那張照片裡女人身上那件薄如蟬翼的情趣內衣……那香水味……會不會……

周輝!謝碧瑤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來自地獄般的寒意,照片上那個女人……你認識,對不對!

周輝撿手機的動作猛地一僵,身體瞬間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他抬起頭,眼神躲閃,色厲內荏地吼道:你他媽胡說什麼!少管老子的事!

是不是同一個女人!謝碧瑤猛地向前一步,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豁出一切的瘋狂,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刺向周輝,你和你爸……你們……

閉嘴!周輝像是被戳中了最肮臟的膿瘡,瞬間暴跳如雷,額頭上青筋暴起,謝碧瑤!你他媽找死!

他揚起手,帶著一股淩厲的風,就要朝謝碧瑤的臉上狠狠摑下來!

就在這時,廚房通往客廳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了。

李西曼靜靜地站在那裡,手裡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眼睛,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冰冷地注視著客廳裡劍拔弩張的兩人,尤其是那個揚起手臂、麵目猙獰的兒子。

周輝揚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瞥見母親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心裡冇來由地一寒,那股囂張的氣焰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下去。他悻悻地放下手,狠狠地瞪了謝碧瑤一眼,眼神裡充滿了警告和怨毒,然後煩躁地抓了抓頭髮,轉身大步衝上了樓,砰地一聲摔上了書房的門。

客廳裡隻剩下謝碧瑤粗重的喘息聲和一片死寂。

謝碧瑤靠著冰冷的牆壁,身體還在微微發抖,一半是後怕,一半是那股幾乎要將她焚燒殆儘的憤怒和噁心。她抬起頭,看向門口沉默佇立的婆婆。

李西曼端著水果盤,一步一步,緩慢而穩定地走了過來。她將果盤輕輕放在茶幾上,發出輕微的磕碰聲。然後,她轉過身,麵向謝碧瑤。

冇有看兒子消失的樓梯口一眼,她的目光,平靜地落在謝碧瑤那張因為憤怒和恐懼而失血慘白的臉上。

謝碧瑤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剛纔那個瘋狂而肮臟的猜測,像毒液一樣在她血管裡奔流。她看著婆婆那雙深潭般的眼睛,裡麵似乎冇有任何波瀾,卻又彷彿蘊藏著足以毀滅一切的驚濤駭浪。

媽……謝碧瑤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破碎不堪,帶著哭腔,更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絕望,您忍了三十年……

她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帶著血和淚的決絕:

我一天都不想忍了!

話音落下,廚房裡那種死寂再次降臨。時間彷彿又一次凝固了。

李西曼依舊沉默地站著,燈光在她身後投下長長的、模糊的影子。她的臉上依舊冇有任何表情,但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卻似乎起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像是冰封的湖麵下,終於有暗流開始湧動。

過了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李西曼極其緩慢地、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動作輕微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然後,她轉過身,冇有再去看謝碧瑤,也冇有去看樓上書房緊閉的門,而是徑直走向客廳角落,那個通往一樓主臥的、厚重的雕花木門。

她的背影挺直,步伐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沉重和……解脫般的輕盈。

謝碧瑤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看著婆婆消失在主臥門後的身影,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乾了,緩緩滑坐到冰冷的地毯上。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這一次,不再是屈辱和絕望,而是一種混雜著恐懼、憤怒、以及某種孤注一擲的、近乎瘋狂的戰栗。

7

接下來的日子,周家那棟奢華卻冰冷的彆墅,像一座表麵平靜、內裡卻正在醞釀火山爆發的孤島。周輝和周愛國依舊在各自的軌道上運行,一個忙於事業和應酬,一個忙於公務和視察,帶著他們身上那股越來越濃烈、越來越肆無忌憚的香水味和酒氣。他們沉浸在自己用權力和金錢編織的迷夢裡,對身邊兩個沉默的女人,不屑一顧。

謝碧瑤和李西曼則成了這座孤島上沉默的幽靈。她們幾乎不再有言語的交流,卻在每一個眼神的交錯、每一次擦肩而過的瞬間,傳遞著隻有彼此才懂的資訊。那是一種在深淵邊緣互相扶持的默契,一種在絕望**同磨礪刀鋒的決絕。

謝碧瑤開始行動。她像一個最精密的間諜,利用周輝對她徹底的輕視和家裡的每一個監控死角。她在他洗澡時,用最快的速度翻查他遺落在洗手檯上的手機,用顫抖的手指拍下那些令人作嘔的聊天記錄、轉賬截圖、酒店預訂資訊,以及……更多指向不同女人的親密照片。她甚至用一隻小巧的錄音筆,藏在睡衣口袋裡,錄下了周輝在客廳裡打電話時,那些肆無忌憚地談論如何利用他父親的職權,為他的項目掃清障礙、打壓競爭對手、甚至威脅某些不聽話的人的對話。每一次行動,都讓她後背被冷汗浸透,每一次得手,都讓她胃裡翻江倒海。

而李西曼,則像一個深埋地下多年的活火山,終於開始釋放她積蓄了三十年的熔岩。她不再僅僅是在客廳裡沉默地熨燙西裝。她開始關心丈夫的身體,在他醉醺醺地回家時,為他泡上一杯醒酒茶,看著他喝下去,然後在他昏睡後,用一把偷偷配好的鑰匙,打開他那個從不離身、號稱裝著重要檔案的公文包。她翻拍那些隱秘的通訊錄、賬目往來、甚至一些蓋著紅頭印章、內容敏感的檔案的照片。她像一個幽靈,在深夜潛入周愛國鎖著的書房,用微型相機拍下他電腦螢幕上那些被刻意隱藏的檔案夾。她的動作精準、冷靜,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麻木和仇恨。

她們收集到的碎片,像一塊塊染血的拚圖。謝碧瑤拍到的那些與周輝有染的女人的照片、聯絡方式,與李西曼翻拍到的、周愛國私密通訊錄裡那些用各種代號標記的女人名單,開始出現令人心驚肉跳的重合!尤其是其中幾個名字和代號,頻繁地出現在父子倆各自的獵豔名單上!

那些聊天記錄裡下流的**、露骨的邀約,那些酒店消費記錄,那些金額不菲的轉賬……所有指向不同女人的線索,最終都詭異地、肮臟地糾纏在一起,共同指向那對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父子!

一個龐大、扭曲、建立在權力濫用和對女性極致侮辱之上的罪惡網絡,在婆媳二人沉默而堅韌的努力下,正一點點被剝離出它光鮮亮麗的偽裝,暴露出內裡腐爛流膿的本質。每一次新的發現,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她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卻也點燃了更洶湧、更冰冷的複仇火焰。

深夜,謝碧瑤在自己的房間裡,對著電腦螢幕上整理出的、觸目驚心的證據鏈,胃裡一陣陣痙攣。她捂著嘴衝進洗手間,吐得昏天黑地。吐完後,她癱坐在冰冷的地上,打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水一遍遍沖洗著自己的臉,試圖洗掉那深入骨髓的肮臟感。抬起頭,鏡子裡映出一張蒼白、憔悴、眼底卻燃燒著兩簇幽闇火焰的臉。

她拿起手機,點開那個備註為媽媽的微信頭像——那是一個小小的向日葵圖案。她顫抖著手指,打下一行字:

【媽,那些女人不止是玩物。周輝的聊天記錄裡有威脅,有強迫。還有流產記錄的照片。不止一個。】

資訊發送出去。像石沉大海。

幾分鐘後,手機螢幕亮起。冇有文字回覆。

隻有一張圖片。

謝碧瑤點開。

8

圖片拍得有些模糊,光線昏暗,似乎是在極其倉促和隱秘的情況下拍攝的。內容是一頁泛黃的、邊緣已經磨損起毛的舊筆記本內頁。紙張的質地粗糙,帶著歲月沉澱的暗黃。上麵是用藍黑色鋼筆書寫的字跡,一筆一劃,極其工整,甚至帶著一種刻板的、屬於幾十年前那個年代的印記。

記錄的是一筆筆款項。日期:三十年前。1993年2月6日,入賬金額:1000元整。來源:一個代號——荷花。用途:兩個字,處理。後麵跟著一個潦草卻清晰的簽名——周愛國。

謝碧瑤的呼吸驟然停止!她的瞳孔猛地收縮,死死盯著那處理兩個字,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瞬間竄遍全身!三十年前的處理……一個代號為荷花的女人……一筆來源不明的錢……

她握著手機的手指冰涼刺骨,幾乎要將螢幕捏碎。一股巨大的悲慟和更深的恐懼攫住了她。她彷彿看到三十年前,一個同樣年輕、同樣絕望的女子,在婆婆冰冷的筆跡下,被一筆處理掉,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隻留下一個冰冷刺骨的代號和一個同樣冰冷的數字!

手機螢幕的光映著她慘白的臉,淚水無聲地滑落。這一次,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那個早已消失在時間長河裡的荷花,為了所有被周家父子踩在腳下、碾碎尊嚴和生命的女人!

她顫抖著手指,在對話框裡打下兩個字,發送:

【收到。】

風暴來臨前的平靜,往往是最令人窒息的。周家的彆墅依舊燈火通明,傭人無聲地穿梭,維持著表麵的奢華與體麵。周愛國依舊每日準時出現在電視新聞裡,指點江山,意氣風發。周輝的項目似乎也有了轉機,他回家的時間更晚,身上的酒氣和香水味混雜著一種勝利者的得意洋洋。

他們依舊無視著家裡的兩個女人,像無視角落裡的塵埃。殊不知,塵埃之下,早已埋好了炸燬他們整個世界的引信。

李西曼和謝碧瑤的交流,徹底轉入地下。她們不再使用任何電子通訊,所有關鍵資訊的傳遞,都發生在淩晨廚房那盞昏暗的壁燈下。一張紙條,夾在遞過來的溫水杯底;一個眼神,在擦肩而過的瞬間;一個微不可察的點頭,在周愛國高談闊論廉潔自律時……證據的整理、受害者的初步聯絡、最可信賴的律師篩選……一切都在無聲而高效地推進。

謝碧瑤負責聯絡那些名單上還存活的、被周輝侵害過的女性。這過程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恐懼、不信任、麻木、甚至來自受害者家屬的威脅辱罵……每一次通話都耗儘心力。但當那些破碎的、帶著血淚的證詞,一段段錄音、一張張傷痕照片、一份份被強迫流產的醫療證明,通過隱秘的渠道彙集到她手中時,那沉甸甸的分量讓她窒息,也讓她握緊拳頭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李西曼則拿出了那個塵封的、她守護了三十年的舊筆記本原件。泛黃的紙張上,密密麻麻記錄著周愛國幾十年來的每一筆額外收入,來源各異,金額驚人,後麵都跟著一個冰冷的代號和一個更冰冷的簽名。她還整理出了一個更小的、用特殊符號標記的名單——那是周愛國幾十年來,利用職權和金錢處理掉的、可能對他仕途造成威脅的女人名單。荷花隻是其中一個。每一個名字背後,都藏著一個被徹底抹殺的悲劇。她甚至還找到了一些極其模糊的、當年可能參與處理的、如今早已退休或邊緣化的舊人的線索。

她們將所有的證據——音頻、視頻、照片、檔案、賬本、證詞——進行了無數次交叉印證、邏輯梳理,最終整理成一份份條理清晰、證據鏈完整的卷宗。每一份卷宗,都浸透了血淚和仇恨。

9

最後的決戰前夕,李西曼在淩晨的廚房裡,將一張小小的、不起眼的銀色U盤,輕輕推到了謝碧瑤麵前的桌麵上。U盤上冇有任何標識,冰冷而沉默。

都在這了。李西曼的聲音低沉沙啞,像砂輪摩擦,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明天,交出去。

謝碧瑤拿起那枚小小的U盤,它冰冷堅硬,卻彷彿有千鈞之重,灼燙著她的掌心。她抬起頭,看向婆婆。昏暗的光線下,李西曼的背脊挺得筆直,臉上縱橫的皺紋彷彿被一種奇異的光照亮,不再是暮氣沉沉的溝壑,而像是戰士出征前刻下的勳章。那雙眼睛裡,三十年的隱忍和死寂終於徹底褪去,燃燒著一種近乎涅槃的、冰冷的火焰。

好。謝碧瑤隻應了一個字,聲音不大,卻像淬火的鋼鐵,斬釘截鐵。她將U盤緊緊攥在手心,尖銳的棱角刺得她掌心生疼,這疼痛卻讓她無比清醒。她另一隻手,下意識地、充滿保護意味地輕輕覆上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

一週後的一天,清晨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給周家奢華的客廳鍍上一層虛假的金輝。周愛國穿著筆挺的西裝,正對著落地鏡整理領帶,神情倨傲,對即將到來的風暴毫無所覺。周輝打著哈欠從樓上下來,臉上帶著宿醉的浮腫和縱慾過度的青黑,不耐煩地催促著傭人準備早餐。

謝碧瑤和李西曼像往常一樣坐在餐桌旁,沉默地吃著早餐。空氣裡瀰漫著咖啡的香氣和一種一觸即發的死寂。

突然,一陣刺耳、尖銳、由遠及近的警笛聲,撕裂了彆墅區慣有的寧靜!那聲音不是一輛,而是數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排山倒海般的氣勢,瞬間包圍了整棟彆墅!

嗚哇——嗚哇——嗚哇——!

警笛聲越來越近,最終在彆墅門外戛然而止!

周愛國整理領帶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臉上的倨傲瞬間凝固,繼而變成驚疑不定。周輝手裡的咖啡杯哐噹一聲掉在昂貴的大理石餐桌上,褐色的液體濺得到處都是,他臉色煞白地跳了起來:怎麼回事!

急促而有力的拍門聲響起,伴隨著一個威嚴洪亮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開門!警察!執行公務!

傭人們嚇得不知所措,驚慌地看向主人。

周愛國的臉色由白轉青,最後變成一種暴怒的鐵青色。他猛地推開麵前礙事的椅子,大步衝向玄關,一把拉開了厚重的雕花大門!

刺目的陽光瞬間湧了進來,門外,是黑壓壓的一片!

數輛警車閃爍著紅藍警燈,將彆墅大門堵得嚴嚴實實。十幾名穿著製服的警察,麵容冷峻,眼神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劍,正嚴陣以待。為首的一名警官手持證件和一張蓋著鮮紅印章的文書,目光如電般射向門內的周愛國。

周愛國!周輝!警官的聲音洪亮,穿透力極強,因涉嫌重婚罪、強姦罪、濫用職權罪、钜額財產來源不明罪等多項罪名,現依法對你們執行逮捕!這是逮捕令!

嘩——!

整個客廳死寂一片,隻剩下週輝牙齒打顫的咯咯聲和傭人們壓抑的驚呼。

周愛國站在門口,逆著光,臉色變幻不定,由暴怒轉為極度的震驚,最後定格為一種難以置信的猙獰。他看著眼前黑壓壓的警察,看著那刺目的警燈,看著警官手中那張象征著法律威嚴的逮捕令,幾十年來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優越感在這一刻被徹底粉碎!

極度的羞怒和失控的恐懼瞬間沖垮了他的理智!

逮捕我周愛國猛地向前一步,麵孔扭曲,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變得尖利刺耳,他指著門外的警察,又猛地指向身後客廳裡那兩個沉默的女人,最後指向那些聞訊趕來的、正拿著手機瘋狂拍攝的鄰居和聞風而至的媒體鏡頭,歇斯底裡地咆哮起來,唾沫橫飛: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你們敢動我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我是周愛國!副市長!在這地界上,誰敢動我誰敢——!!

他的咆哮聲在清晨的空氣中迴盪,帶著一種窮途末路的瘋狂和虛張聲勢的絕望。閃光燈在他扭曲的臉上劈啪閃爍,記錄下這位昔日權貴最狼狽不堪的終章。

10

周愛國和周輝被戴上手銬押上警車的畫麵,像一顆重磅炸彈,瞬間引爆了整個城市。曾經高高在上的副市長和他那位青年才俊的兒子,一夜之間淪為階下囚。媒體連篇累牘的報道,網絡上層出不窮的爆料,將周家父子幾十年來的肮臟勾當一點點撕開在陽光下。重婚、強姦、性賄賂、權色交易、钜額貪汙……每一個罪名都足以點燃民眾的滔天怒火。

然而,對於謝碧瑤和李西曼來說,戰鬥纔剛剛進入最殘酷的階段。她們從舉報者,變成了法庭上最關鍵的證人。周家父子背後盤根錯節的勢力並未完全瓦解,威脅、利誘、甚至試圖翻供和潑臟水的陰招從未停止。謝碧瑤和李西曼的住所外,開始出現不明身份的窺伺者;她們會接到無聲的恐嚇電話;網絡上也開始冒出一些針對她們個人生活的、惡毒的流言蜚語,試圖將她們塑造成為了私利不擇手段、構陷丈夫和公公的惡毒女人。

壓力像沉重的磨盤,日夜碾壓著她們早已疲憊不堪的神經。謝碧瑤的孕吐更加嚴重,常常在深夜被噩夢驚醒,冷汗涔涔。李西曼則更加沉默,隻有眼底那簇冰冷的火焰,燃燒得更加熾烈。她們互相扶持著,像兩棵在狂風暴雨中緊緊纏繞的藤蔓。謝碧瑤會強迫自己吃下婆婆準備的、營養均衡的餐食,為了腹中的孩子;李西曼會在謝碧瑤噩夢驚醒時,無聲地坐在她床邊,用那雙佈滿老繭卻異常溫暖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直到她再次入睡。

漫長的偵查和預審終於結束,正式開庭的日子,在一種近乎窒息的緊繃感中到來了。

法庭莊嚴肅穆,國徽高懸。旁聽席上座無虛席,媒體長槍短炮嚴陣以待。空氣凝重得如同實質。

周愛國和周輝穿著看守所的號服,被法警押解著站在被告席上。幾個月不見,周愛國彷彿蒼老了十歲,頭髮花白,眼袋浮腫,曾經的精氣神蕩然無存,隻剩下一種死灰般的頹敗,但那雙深陷的眼睛裡,偶爾閃過的,依舊是刻骨的怨毒和不甘。周輝則完全垮了,佝僂著背,眼神渙散,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

公訴人鏗鏘有力地宣讀著起訴書,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的罪行被清晰地羅列出來。周家父子聘請的金牌律師團則竭儘全力地狡辯、質疑證據的合法性、甚至試圖將一些行為美化成你情我願或工作失誤。

當公訴人出示那份關鍵性的、記錄著周愛國幾十年肮臟交易和處理名單的泛黃筆記本原件時,周愛國一直低垂的頭猛地抬了起來!他死死盯著那本被他妻子珍藏了三十年、最終成為他催命符的舊物,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種被最親近之人背叛的、野獸般的瘋狂怒火!他猛地扭頭,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刺向證人席上的李西曼!

李西曼端坐在證人席上,背脊挺得筆直。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卻熨燙得一絲不苟的舊式灰色套裝,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露出了光潔卻佈滿深刻皺紋的額頭。麵對周愛國那幾乎要噬人的目光,她臉上的表情冇有任何變化,平靜得像一尊曆經風雨侵蝕卻依舊屹立的石像。隻有放在膝蓋上那雙緊握成拳的手,泄露了她內心洶湧的驚濤駭浪。

輪到辯護律師發言。那位巧舌如簧的金牌律師,將矛頭直指李西曼和謝碧瑤的動機。他暗示李西曼是因為長期被丈夫冷落、心生怨恨而捏造證據;汙衊謝碧瑤是覬覦周家財產、聯合婆婆構陷丈夫……言辭極具煽動性和侮辱性。

旁聽席上響起一片壓抑的騷動和議論聲。

周愛國聽著律師的辯詞,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臉上那頹敗的死灰色被一種迴光返照般的激動取代。他猛地掙脫了法警的輕微約束,雙手用力抓住被告席冰冷的欄杆,身體前傾,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法官席,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尖利,帶著一種垂死掙紮的瘋狂:

法官!她們在誣陷!這是報複!**裸的報複!他激動地揮舞著手臂,指向李西曼和謝碧瑤,唾沫橫飛,是這個賤人!她恨我!恨了幾十年!她處心積慮要害我!還有她!他又指向謝碧瑤,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她就是為了錢!為了我周家的錢!她們串通一氣!她們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法官!你要明察啊!她們纔是罪犯!她們……

他的咆哮聲在莊嚴肅穆的法庭裡迴盪,充滿了歇斯底裡的絕望和瘋狂。旁聽席的議論聲更大了。

就在這混亂嘈雜、辯護律師臉上甚至露出一絲得意、周愛國叫囂得最凶的時刻——

咣噹!!!

法庭那兩扇厚重的、象征著司法威嚴的橡木大門,猛地被人從外麵用力推開!巨大的聲響瞬間壓過了周愛國的咆哮和所有的議論聲!

11

法庭內驟然一靜!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門口!

刺目的光線從洞開的門外湧入,勾勒出門口一片沉默而肅穆的身影。

一個女人。

兩個女人。

三個……

十個……

二十個……

她們靜靜地站在門口,逆著光,身影有些模糊,卻像一道沉默的、不可撼動的城牆。

她們穿著不同的衣服,有的樸素,有的陳舊,有的甚至帶著補丁。年齡跨度極大,從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到頭髮花白、身形佝僂的老婦人。她們的臉上,刻著不同的風霜痕跡,但此刻,她們都擁有著同一種表情——一種深沉的、經曆過巨大創痛後的平靜,一種在沉默中積蓄著風暴的決絕。

她們冇有喧嘩,冇有哭泣,隻是沉默地、一個接一個地、步伐堅定地走進了法庭。沉重的腳步聲在突然變得死寂的大廳裡迴響。她們無視了所有驚愕、探究、甚至恐懼的目光,徑直走向旁聽席前方那片空著的區域,然後,沉默地站定。

如同一片無聲的、充滿壓迫感的森林。

整個法庭陷入了一種極致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氣彷彿凝固了,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群突然闖入的、沉默的女人身上。

周愛國的咆哮戛然而止,像一隻被扼住脖子的鴨子,嘴巴還維持著張開的形狀,臉上的瘋狂和得意瞬間凝固,然後被一種無法言喻的、巨大的驚愕和……深入骨髓的恐懼所取代。他死死盯著那群女人,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眼神裡充滿了活見鬼般的駭然。

周輝更是嚇得麵無人色,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被告席上,被旁邊的法警一把架住。

為首的那位老婦人,看起來至少有六十多歲了。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藏青色布衣,身形瘦小佝僂,臉上佈滿刀刻般的皺紋,每一道都彷彿訴說著無儘的苦難。她站在所有女人的最前方,麵對著法官席,也麵對著被告席上那個抖如篩糠的男人。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在數百道目光的注視下。

老婦人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一隻枯瘦如柴、佈滿老年斑的手。

她伸向自己的頭頂,抓住了包裹在頭上那條同樣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舊頭巾的一角。

然後,她用力地、決絕地,猛地向下一扯!

頭巾滑落,露出了她稀疏花白的頭髮,以及……頭髮下,額角到眉骨上方,一道猙獰無比、如同蜈蚣般扭曲爬行的、深褐色的舊傷疤!那傷疤是如此之深,如此之恐怖,即使曆經數十年歲月的磨洗,依舊觸目驚心,無聲地訴說著當年遭受的致命重創!

老婦人抬起臉,用那雙渾濁卻燃燒著地獄般火焰的眼睛,穿透法庭凝固的空氣,死死地、精準地釘在被告席上那個麵無人色、抖如篩糠的周愛國臉上!

她的嘴唇嚅動著,乾癟的胸腔起伏,一個沙啞、蒼老、卻如同淬了冰的刀刃般鋒利、帶著穿透時空的刻骨恨意的聲音,在死寂的法庭裡,清晰地響起,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周愛國……

老婦人停頓了一下,那道猙獰的傷疤在她額角微微抽動。

還記得……三十年前,被你親手推進縣醫院產房……說要‘處理乾淨’……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撕裂般的淒厲:

最後卻差點被你活活打死的‘荷花’嗎!

轟——!!!

整個法庭,徹底炸開了鍋!驚呼聲、抽泣聲、難以置信的議論聲如同海嘯般瞬間爆發!閃光燈瘋狂地閃爍,幾乎要將那老婦人額上猙獰的傷疤和她眼中地獄般的火焰永久定格!

周愛國如遭雷擊!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煞白如紙,身體猛地向後一仰,雙眼死死地瞪著那個老婦人,眼珠子幾乎要凸出眼眶!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像是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極致的恐懼像一隻冰冷的鬼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他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沉重的身體,整個人如同一灘爛泥般,在被告席裡徹底癱軟下去,被旁邊的法警緊緊架住纔沒有滑到地上。他死死地盯著那道猙獰的傷疤,彷彿看到了三十年前那個血淋淋的夜晚,看到了那個被他視為螻蟻、以為早已碾碎成塵的女人!

站在他旁邊的周輝,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褲襠處迅速洇開一片深色的濕痕,刺鼻的尿騷味瀰漫開來。他牙齒瘋狂地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響,看向那群沉默女人的眼神,充滿了見了鬼般的、無法理解的極致恐懼!

謝碧瑤和李西曼坐在證人席上,緊緊握著彼此冰冷的手。她們看著門口那片沉默的森林,看著那位掀開頭巾、露出猙獰傷疤的老婦人,看著周愛國徹底崩潰癱軟的醜態,看著周輝失禁的狼狽……

淚水,無聲地洶湧而出,滾燙地滑過她們同樣佈滿淚痕的臉頰。那不是悲傷的淚水,是三十年積壓的屈辱、憤怒、痛苦、絕望……在這一刻,終於被這遲來的、集體的控訴所沖刷、所稀釋、所昇華的淚水!

李西曼挺直了脊背,三十年來第一次,她感覺那壓彎了她一輩子的無形大山,轟然倒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法庭裡冰冷的空氣,此刻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清新和自由的味道。

謝碧瑤的手,則輕輕地、充滿力量地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那裡,一個新的生命正在頑強地生長。她低下頭,對著腹中那個無聲的世界,用隻有她們母子能聽見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地低語:

寶寶,你看……

天,終於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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