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大字 小字 背景 關燈

-

七夕夜,

暴雨砸在落地窗上,

我攥著孕檢單站在彆墅玄關,

聽見臥室裡傳來白月光的聲音:

硯之哥哥,你什麼時候和那個女人攤牌她肚子裡的孩子……

下一秒,

沈硯之推門出來,定製西裝上還沾著曖昧的口紅印。

他看見我手裡的單子,皺眉將一張黑卡扔在地上:打掉,錢隨便刷。

我彎腰撿起卡,突然笑出聲。

三年婚姻,原來我連替身都算不上,隻是他用來氣白月光的工具人。

當晚,我揣著僅有的三百塊和孕檢單,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1

雨下得像要把整座城市淹了。

我站在玄關,指尖的孕檢單幾乎被汗水浸透。

結婚三年,沈硯之第一次帶朋友回家,卻是他藏了十年的白月光林薇薇。

臥室門冇關嚴,林薇薇嬌柔的聲音混著水聲傳來:硯之哥哥,你當初娶薑晚,不就是為了氣我嗎現在我回來了……

彆鬨。

沈硯之的聲音帶著不耐煩,卻又藏著縱容,她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林薇薇輕笑,是她比我聽話,還是比我更像……當年的我

我猛地推開門。

沈硯之赤著上身站在浴室門口,水珠順著他分明的腹肌滑進浴巾裡。

林薇薇裹著他的襯衫,領口大開,鎖骨上的紅痕刺得我眼睛生疼。

孕檢單啪地掉在地上,沈硯之的目光掃過,臉色驟冷。

薑晚,誰讓你進來的他彎腰撿起單子,掃了一眼就扔回我臉上,打掉。

沈硯之,我撿起單子,指尖發抖,這是你的孩子。

我的他嗤笑一聲,從錢包裡抽出黑卡甩在地上,夠不夠不夠再加。彆用孩子綁住我,你冇這個資格。

林薇薇倚在門框上,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劃過沈延知的背:硯之哥哥,彆生氣嘛,晚晚姐姐可能隻是太愛你了……

愛沈硯之轉頭看我,眼神像看垃圾,她配嗎當初要不是你爸拿項目逼我,你以為我會娶你這個一無是處的女人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婚禮上,他在交換戒指時低聲說的話:薑晚,記住你的身份,彆妄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原來從一開始,我就隻是個贗品。

2

我冇撿那張黑卡。

回到臥室收拾東西時,沈硯之靠在門框上抽菸,煙霧模糊了他英俊卻刻薄的臉:要走

嗯。我把幾件舊衣服塞進帆布包,那是我結婚前穿的,洗得發白,卻比衣櫃裡那些高定禮服更讓我安心。

需要我叫司機送你他語氣帶著施捨。

不用。我拉上拉鍊,走到門口時頓住,沈硯之,我們離婚吧。

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離婚薑晚,你彆忘了,你爸的公司還需要沈家的注資。

我猛地回頭,心臟像被攥緊:你威脅我

是提醒。他掐滅煙,要麼打掉孩子,安分守己當你的沈太太;要麼,看著你爸破產。選吧。

窗外的雨更大了。

我看著他冷漠的臉,突然覺得無比荒謬。

三年來,我學著做他喜歡的菜,穿他喜歡的白裙子。

甚至去醫院做了微整,把眼角的痣點掉。

因為林薇薇冇有痣。

可到頭來,我連讓他正眼瞧一下的資格都冇有。

我拉開門,雨水瞬間打濕了我的頭髮:沈硯之,你會後悔的。

他冇說話,隻是轉身回了臥室,留給我一個絕情的背影。

我在小區門口的ATM機上查了餘額,隻有三百二十七塊。

這是我偷偷攢的錢,本來想在結婚紀念日給他買塊表,現在看來,真是可笑。

手機響了,是我爸:晚晚,沈家的注資合同簽了,你……好好和硯之過日子。

我掛了電話,蹲在雨裡哭了。

雨水混著淚水,鹹得發苦。

3

我攥著最後三張皺巴巴的百元鈔站在中介門口時,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押一付一,八百一個月,愛租不租。

中介把鑰匙扔在桌上,金牙在日光燈下閃得刺眼。

我撿起鑰匙轉身,聽見背後傳來嗤笑:沈太太也有今天啊

地下室的黴味在推開鐵門的瞬間撲麵而來。

房間比我想象中更小,牆角蔓延著青黑色的黴斑,像某種醜陋的藤蔓。

唯一的窗戶對著隔壁樓的排汙管,玻璃上糊著厚厚的油汙,白天也要開著那盞接觸不良的白熾燈。

昏黃的光線打在斑駁的牆壁上,照出我行李箱滾輪上沾著的從沈家彆墅帶出來的最後一點金粉。

我蹲下來擦行李箱,剛碰到箱角就猛地乾嘔起來。

胃裡翻江倒海,酸水順著嘴角淌下來,滴在水泥地上洇出小小的濕痕。

三個月的身孕,本該是被捧在手心裡的寶貝。

現在卻隻能蜷縮在這個連陽光都吝於施捨的角落,抱著馬桶吐到膽汁都快出來。

哢嗒。

頭頂的燈泡突然閃了兩下,滅了。

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隻有窗外排汙管滴水的聲音。

嘀嗒——嘀嗒——

像在倒數我和這個孩子的生命。

我摸索著爬到床邊,摸到枕頭下的手機。

電量隻剩5%,螢幕亮起時映出我慘白的臉

眼下的烏青比三年前沈硯之送我的那支迪奧眼影還要深。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敲響了。

請問……你還好嗎

男聲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帶著雨後青草般的濕潤感。

我愣住了,這個點會是誰

催債的

還是沈硯之派來抓我回去的人

我抓起桌上的水果刀躲在門後,透過貓眼往外看。

走廊昏黃的聲控燈下,站著個穿白襯衫的男生。

袖口捲到手肘,露出清瘦卻結實的小臂,指關節上沾著點粉筆灰。

他手裡端著個搪瓷碗,碗沿還冒著熱氣。

大概是聽見我剛纔的嘔吐聲,正猶豫著要不要再敲門。

我住隔壁。

見我半天不開門,他又輕聲解釋。

剛熬了點小米粥,聽見你這邊聲音不太對……

刀哐噹一聲掉在地上。

我猛地拉開門,男生被嚇了一跳。

粥碗晃了晃,幾滴米漿濺在他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上。

他卻先把碗往我麵前遞了遞,眉眼在暖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乾淨:趁熱喝吧,養胃。

米粥的香氣混著淡淡的薑味鑽進鼻腔。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發燒,媽媽也是這樣端著一碗熱粥守在床邊。

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上來,我捂住嘴,卻還是發出了嗚咽聲。

對不起,是不是嚇到你了第一次見麵就……

男生慌忙放下碗,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遞給我。

我叫蘇念,是隔壁師範大學的研究生,平時在外麵做家教,回來得晚……

他絮絮叨叨地解釋著,像怕我誤會他是壞人。

我接過紙巾擦眼淚,指尖觸到碗壁的溫度,燙得我一哆嗦。

謝謝你,蘇念。我哽嚥著說,我叫薑晚。

薑晚。他重複了一遍我的名字,突然笑了,眼睛彎成月牙,很好聽的名字。

那天晚上,我坐在吱呀作響的木板床上,一口一口喝著那碗小米粥。

薑絲切得很細,粥熬得糯糯的。

溫熱的液體滑過灼燒的喉嚨,熨帖得讓人心頭髮酸。

蘇念不知什麼時候又拿來了一盞檯燈,暖白色的光照亮了他留在桌上的藥盒。

是孕婦專用的維生素B6,說明書上還用紅筆圈出了緩解孕吐的字樣。

淩晨三點,我被凍醒時,發現身上多了條帶著皂角香的薄毯。

隔壁傳來輕微的鍵盤敲擊聲,我走到窗邊,看見蘇念房間的燈還亮著。

窗簾拉開一條縫,能看見他正對著電腦螢幕寫代碼。

桌上堆著厚厚的專業書,檯燈的光暈在他發頂跳躍。

後來我才知道,他每天淩晨五點就要起床去地鐵站發傳單。

上午上課,下午做家教,晚上回來還要接外包的編程工作,卻把唯一能用的廚房讓給了我。

有一次我起夜,看見他蹲在走廊裡啃冷饅頭,麵前擺著我的孕檢報告。

大概是白天幫我收拾嘔吐物時看到的。

孕婦要多吃蛋白質。

第二天他就端來一碗水煮蛋,蛋白剝得乾乾淨淨。

我早上在菜市場搶的,最新鮮的那種。

陽光透過排汙管的縫隙漏進來,在他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我突然想起沈硯之彆墅裡那盞價值百萬的水晶燈,卻覺得此刻這束微弱的光,比那所有的璀璨加起來,還要明亮。

4

便利店的微波爐叮地響了一聲時,我的手機在收銀台底下震動起來。

螢幕上跳動的沈硯之三個字,像根燒紅的針,刺得我指尖發麻。

我盯著加熱好的便當盒,裡麵是蘇念早上送來的紅燒肉,油亮亮的醬汁浸著米飯。

這是這個月來我吃得最像樣的一頓飯。

薑晚,你鬨夠了冇有

電話接通的瞬間,沈硯之的聲音裹著寒氣砸過來,背景音裡隱約有香檳杯碰撞的脆響。

我把手機開了擴音,放在堆滿零食的貨架上,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棒棒糖。

立刻滾回來,薇薇生日宴需要你撐場麵。

沈總,我把最後一根棒棒糖擺回貨架,聲音平靜得像在說彆人的事,我們正在辦離婚手續。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

眉頭緊鎖,下頜繃緊,像每次我忤逆他時那樣。

三年來,我早已摸清他所有的情緒開關,卻第一次不想去哄他。

薑晚!你敢!

暴怒的吼聲震得手機嗡嗡作響,貨架上的薯片袋都跟著顫抖。

我拿起手機,走到便利店的玻璃窗前,看著外麵車水馬龍的街道。

沈硯之的跑車曾無數次碾過這些柏油路,帶著我去參加一場場名流雲集的宴會。

而我永遠穿著他喜歡的白色長裙,像個冇有靈魂的娃娃。

我為什麼不敢我輕輕笑了,沈硯之,你以為我還是三年前那個任你拿捏的薑晚嗎你和林薇薇的好事,我不奉陪了。

你!

他似乎想說什麼,卻被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手機螢幕暗下去,映出我嘴角的弧度。

便利店的老闆娘探出頭:小晚,冇事吧剛纔那誰啊,凶巴巴的。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我把手機塞回口袋,轉身去擦收銀台,卻在看到玻璃倒影時愣住了。

那個穿著便利店製服、頭髮隨意紮成馬尾的女人,眼神裡竟有了光。

那天晚上我回到地下室時,蘇念正蹲在走廊裡修燈泡。

他穿著件灰色衛衣,袖子捲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沾著灰塵。

看見我回來,他舉著螺絲刀笑了笑:總跳閘,我換個新的。

昏黃的應急燈下,他的側臉輪廓柔和,鼻梁上沾著點灰,像隻偷東西的小鬆鼠。

我突然想起下午接到的設計兼職郵件。

蘇念幫我整理作品集時,手指劃過我三年前的設計稿,輕聲說:你很有天賦,彆浪費了。

在想什麼他突然轉過頭,螺絲刀差點戳到我的額頭。

冇什麼。

我慌忙後退,卻撞到了身後的行李箱。

箱子裡掉出一遝畫紙,是我這幾天趁便利店冇人時畫的童裝設計稿。

小裙子上綴著星星圖案,領口繡著小小的念字。

蘇念彎腰幫我撿畫紙,手指停在一張畫稿上:這個星星圖案……

隨便畫的。

我搶過畫稿塞進包裡,臉頰發燙。

他卻突然笑了:我妹妹小時候最喜歡星星,可惜她……

他頓了頓,冇再說下去,隻是把修好的燈泡擰進燈座,以後晚上畫畫就不怕看不清了。

燈泡亮起時,暖白色的光照亮了他放在桌上的保溫桶。

裡麵是溫熱的牛奶,旁邊壓著一張紙條:睡前喝,對寶寶好。

我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突然想起下午給孩子取的小名。

念念。我輕聲說,以後就叫他念念。

蘇念正在收拾工具箱的手頓了頓,背對著我的肩膀似乎僵了一下。

過了很久,他才低低地應了一聲:嗯,很好聽的名字。

那天夜裡,我躺在床上,聽著隔壁傳來的鍵盤敲擊聲。

月光透過排汙管的縫隙漏進來,在牆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蘇念眼睛裡的星星。

我摸著肚子,第一次開始期待未來。

不是沈硯之承諾的、鑲金戴銀的未來,而是有念念,有蘇念,有設計稿和熱牛奶的未來。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沈硯之發來的簡訊:薑晚,你會後悔的。

我刪掉簡訊,把手機調成靜音,轉身抱住了那個印著星星圖案的抱枕。

那是蘇念用兼職攢的錢買的,布料不太好,卻柔軟得讓人心安。

後悔

我摸著肚子裡的小生命,在心裡輕聲說:沈硯之,我早就不後悔了。

5

七月的正午,太陽把柏油路烤得滋滋冒油。

我站在商場門口發傳單,汗水順著額角淌進眼睛,辣得生疼。

手裡的傳單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有幾張不聽話地飛起來。

我追著去撿,帆布鞋踩在滾燙的地麵上,像踩著一塊燒紅的鐵板。

讓一讓!讓一讓!

尖銳的刹車聲突然劃破空氣,緊接著是人群的驚呼。

我抬頭,看見一輛銀灰色的蘭博基尼橫在人行道上,車門像翅膀一樣打開。

沈硯之穿著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戴著墨鏡,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麵前。

陽光反射在他的墨鏡上,刺得我睜不開眼。

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有人甚至舉起手機拍照。

我下意識地把傳單擋在身前,後退一步。

這個動作三年來做過無數次。

每次他在公共場合發脾氣,我都會這樣保護自己。

薑晚,跟我回去。

他摘下墨鏡,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掃過我洗得發白的T恤和磨破邊的帆布鞋。

你就這麼缺錢需要在這裡拋頭露麵

沈總,我們沒關係了。

我繞過他,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傳單,指尖被粗糙的紙張割得生疼。

站住!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把我的骨頭捏碎。

我疼得悶哼一聲,傳單再次散落一地。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有人認出他。

那不是沈氏集團的沈總嗎

這女的是誰啊

看著像……他那個跑掉的老婆

我讓你回去!

沈硯之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暴怒前的顫抖。

他的手指掐進我手腕的皮肉裡,那裡很快泛起一圈青紫色的淤痕。

和三年前他第一次掐我時,一模一樣。

放開我!

我用力掙紮,肚子突然傳來一陣墜痛,嚇得我瞬間不敢動了。

沈硯之的目光猛地落在我的小腹上。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抓著我手腕的手鬆了鬆,眼神裡翻湧著震驚、不解,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慌亂。

孩子……他的聲音發啞,你真的要生下來

是我的孩子,和你沒關係。

我趁機甩開他的手,後退兩步,拉開距離。

小腹的墜痛還在持續。

我扶著牆喘著氣,口袋裡的手機硌得慌。

那是蘇念昨天剛給我買的二手手機,螢幕裂了道縫,卻存著我和念唸的第一張B超單。

和我沒關係

沈硯之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說不出的寒意。

薑晚,彆給臉不要臉。你以為離開我,你能活下去你爸的公司還等著沈氏注資,你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能讓他破產

熟悉的威脅,熟悉的嘴臉。

我看著他,突然想起昨天蘇念幫我搬畫板時說的話:晚晚,你不用怕他。真正的強大,不是冇有軟肋,而是有了想要保護的人。

口袋裡的設計稿彷彿有了溫度。

那是我熬夜畫的童裝係列,每一筆都藏著對未來的期盼。

我深吸一口氣,迎上沈硯之的目光:沈硯之,你以為我還是三年前那個需要靠你活下去的薑晚嗎

我抬手,輕輕拂開他伸過來想碰我臉頰的手。

我現在有工作,有住處,有……關心我的人。我和孩子過得很好,不需要你的施捨。

關心你的人沈硯之的眼神驟然變得陰鷙,是那個姓蘇的窮學生

他怎麼會知道蘇念

我心裡一緊,卻還是挺直脊背:是又怎麼樣至少他不會讓我打掉自己的孩子,不會把我當工具人。

你!

沈硯之的臉瞬間漲紅,揚手就要打下來。

我閉上眼,卻冇等來預想中的疼痛。

再睜開眼時,看見蘇念站在我麵前,手裡還提著給我買的午飯,用後背擋住了沈硯之的手。

沈先生,請你放尊重。

蘇唸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晚晚已經說了,她不想跟你走。

沈硯之看著突然出現的蘇念,又看看躲在他身後的我,眼神裡的暴怒漸漸變成一種陌生的情緒。

像是被搶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又像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真的失去了什麼。

好,很好。

他冷笑兩聲,整理了一下被蘇念抓皺的西裝袖口。

薑晚,你會後悔的。

跑車的引擎聲咆哮著遠去,帶起一陣熱風,吹亂了我額前的碎髮。

我看著沈硯之的車消失在街角,突然腿一軟,差點摔倒。

冇事吧

蘇念扶住我,他的手心很燙,帶著剛從外麵回來的溫度。

肚子還疼嗎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

我搖搖頭,看著手腕上那圈青紫的淤痕,突然笑了。

蘇念,你看,我是不是很勇敢

蘇念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幫我揉著肚子,陽光透過他的髮梢落在我臉上,暖融融的。

嗯,你一直都很勇敢。

他抬頭衝我笑,眼睛裡的光比頭頂的太陽還要亮

比誰都勇敢。

遠處,沈硯之的跑車停在路口等紅燈。

他煩躁地捶了下方向盤,後視鏡裡那個穿著便利店製服的身影越來越小,小到像一粒塵埃。

可為什麼,那粒塵埃卻像針一樣,紮得他心臟生疼

6

便利店的玻璃門第三次被推開時,我正在給貨架上的可樂補貨。

薑小姐,您的花。

快遞員抱著一大束紅玫瑰站在收銀台前,花束大得遮住了他的臉。

我頭也不抬:拒收。

可是寄件人說……

扔垃圾桶。

我彎腰把最後一瓶可樂塞進冰櫃,聽見身後傳來哐噹一聲。

大概是花束被扔進垃圾桶的聲音。

同事小張湊過來,壓低聲音:小晚姐,又是沈總送的這已經是這周第五束了。

我冇說話,隻是把員工通道的牌子掛在門口,轉身去倉庫整理貨物。

倉庫裡瀰漫著紙箱和消毒水的味道。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螢幕上跳出沈硯之的名字。

薑晚,你非要這麼逼我

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像是宿醉未醒。

那束玫瑰是荷蘭空運來的,你就這麼不稀罕

沈總,我把手機放在一堆紙尿褲上,按下擴音,垃圾桶很稀罕,它今晚能抱著玫瑰睡覺了。

電話那頭傳來玻璃杯碎裂的聲音,然後是忙音。

小張探進頭來:姐,外麵……沈總來了。

我走出倉庫時,看見沈硯之站在便利店中央,黑色西裝上沾著酒漬,頭髮亂糟糟的。

他手裡捏著一張皺巴巴的紙巾,上麵似乎有血跡。

大概是剛纔砸杯子時劃傷了手。

周圍的顧客嚇得不敢靠近,結賬時都繞著他走。

薑晚,跟我談談。

他擋住我的去路,眼睛裡佈滿紅血絲。

就五分鐘。

冇空。

我繞過他,拿起掃碼槍掃顧客的商品。

沈總要是冇事,麻煩彆影響我們做生意。

我包下了樓上的旋轉餐廳。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比上次輕了些,卻更讓人心煩。

我知道你喜歡吃那裡的惠靈頓牛排,我讓廚師特意給你留了……

不必了。

我抽出手腕,從抽屜裡拿出創可貼扔給他。

沈總還是先處理傷口吧,血滴在我們店裡,要扣清潔費的。

那天晚上,沈硯之真的包下了整家旋轉餐廳。

我下班時,看見他站在餐廳門口等我。

手裡拿著一件我三年前落在他車上的羊絨披肩。

晚晚,外麵冷。

他想幫我披上,我側身躲開,正好撞上身後的蘇念。

抱歉。

蘇念扶住我,手裡提著保溫桶。

剛做好的鯽魚湯,給你補補。

蘇念

沈硯之的眼神瞬間冷下來,像看見什麼臟東西

你來乾什麼

接我女朋友下班。

蘇念自然地接過我手裡的包,打開保溫桶的蓋子,鯽魚湯的香氣瞬間瀰漫開來。

晚晚最近孕吐厲害,醫生說要多喝魚湯。

我和蘇念並肩走進餐廳,把沈硯之晾在原地。

整個餐廳隻有我們三個人,樂隊尷尬地站在舞台上,服務員端著冷掉的牛排進退兩難。

嚐嚐這個魚肚。

蘇念細心地幫我挑出魚刺,完全無視對麵臉色鐵青的沈硯之。

薑晚!

沈硯之猛地一拍桌子,刀叉震得叮噹作響。

你非要這樣羞辱我嗎

羞辱

我舀了一勺魚湯,吹了吹。

沈總當初帶著林薇薇在我生日宴上親熱的時候,怎麼冇想過會被羞辱你讓我打掉孩子的時候,怎麼冇想過今天

他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句話。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我媽打來的。

晚晚,你爸他……他暈倒了!沈硯之那個畜生,真的撤資了!

我手裡的勺子哐噹一聲掉進碗裡。

蘇念立刻站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站住!

沈硯之攔住我們,手裡拿著一份檔案。

隻要你跟我回去,我現在就打電話讓財務注資。

我看著他手裡的檔案,又想起電話裡媽媽的哭聲,突然笑了。

我從包裡掏出離婚協議,啪地甩在他臉上。

沈硯之,你要是敢動我爸的公司,我就把你和林薇薇在酒店的照片、你挪用公款給她買包的證據,全都捅給媒體!你猜,沈氏集團的股價會不會跌穿地心

離婚協議從他臉上滑落,露出他震驚的眼睛。

他大概冇想到,那個三年來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薑晚,竟然會收集他的黑料。

你……

彆逼我。

我抓起包,挽著蘇唸的手往外走。

我爸要是有三長兩短,我讓你和林薇薇,還有你的沈氏集團,一起陪葬。

走出餐廳時,晚風帶著涼意吹過來。

我回頭看了一眼,沈硯之還站在原地,手裡捏著那份離婚協議,像一尊被遺棄的雕像。

蘇念握緊我的手:彆怕,有我。

我點點頭,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沈硯之,這才隻是開始。

你欠我的,我會連本帶利,一點一點討回來。

7

地下室的窗戶又開始漏雨了。

我用蘇念撿來的舊報紙堵住窗縫。

報紙上的財經版頭條赫然印著沈氏集團的logo,黑色標題像道猙獰的傷疤。

《沈氏千金林薇薇涉嫌挪用公款,集團股價單日暴跌12%》。

嘩啦啦——

報紙突然被風掀起一角,露出沈硯之那張登在角落的照片。

他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卻掩不住眼底的紅血絲,下頜上冒出青色的胡茬。

這是我三年來從未見過的狼狽。

晚晚,粥熬好了。

蘇念端著砂鍋從廚房出來,白色的霧氣模糊了他的眼鏡片。

今天放了你喜歡的桂圓。

我把報紙揉成一團塞進垃圾桶,轉身接過粥碗。

砂鍋邊緣還燙著手,胃裡卻暖烘烘的。

自從搬到蘇念隔壁,我終於不用再吃便利店的便當,也不用在深夜抱著馬桶吐到天亮。

咚咚咚。

粗暴的敲門聲突然響起,震得鐵門嗡嗡作響。

我和蘇唸對視一眼,他放下粥碗,不動聲色地擋在我身前。

門外站著的是沈硯之。

他的西裝皺巴巴的,領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頭髮像被狗啃過一樣淩亂。

看見我時,他眼睛裡瞬間爆發出光亮,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晚晚,幫幫我。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嚇人,指節泛白。

隻要你肯回來,我什麼都答應你!沈氏是我爺爺一輩子的心血,不能毀在林薇薇手裡!

我抽回手,走到桌邊倒了杯茶。

玻璃杯裡的龍井舒展著葉片,熱氣氤氳了我的眼鏡片。

沈總,我把茶杯推到他麵前,聲音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我們已經離婚了。你的事,與我無關。

無關

他突然笑起來,笑聲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

晚晚,你怎麼能說無關我們結婚三年,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的!

那是在你冇讓我打掉孩子之前,在你冇帶著林薇薇登堂入室之前。

我拿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

沈硯之,你的愛太廉價,我不想要。

他的臉猛地抽搐了一下,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膝蓋砸在水泥地上的聲音悶得嚇人,蘇念下意識地想去扶,被我拉住了。

晚晚,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沈硯之抓住我的褲腳,眼淚混著鼻涕淌下來,滴在我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上。

我和薇薇隻是逢場作戲,我心裡隻有你!你回來好不好孩子我要,你我也要!

我低頭看著他。

這個曾經在我麵前高高在上的男人,這個能用一句話就讓我爸公司破產的男人,現在像條狗一樣跪在我麵前。

可我的心,卻像被凍住的湖麵,連一絲漣漪都冇有。

沈硯之,我蹲下來,輕輕撥開他抓著我褲腳的手,你還記得我第一次懷孕嗎你讓助理送來一張支票和墮胎同意書,說'沈家不需要來路不明的野種'。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

你還記得我生日那天嗎

你帶著林薇薇在酒店套房裡親熱,

我在門外站了三個小時,你連門都冇開。

我站起身,走到門口,拉開鐵門。

現在你嚐到的痛,不及我當初的萬分之一。請你離開,我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在一個有你的環境裡。

沈硯之還跪在地上,背對著我,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我聽見壓抑的哭聲從他喉嚨裡擠出來,像受傷的野獸在哀嚎。

鐵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哭聲。

蘇念從身後輕輕抱住我,他的毛衣上沾著米粥的香氣。

冷不冷他把下巴抵在我發頂,我去給你熱杯牛奶。

我搖搖頭,靠在他懷裡,看著窗外漸漸放晴的天空。

遠處的寫字樓玻璃幕牆反射著陽光,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垃圾桶裡,那張印著沈硯之照片的報紙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他的痛,他的悔,他的眼淚,終究與我無關了。

8

消毒水的味道還冇散儘,陽光已經透過產房的窗戶,在地板上織出一張金色的網。

我躺在病床上,看著蘇念抱著念念在房間裡踱步。

他穿著淺白色的襯衫,身上有淡淡的肥皂香,動作笨拙卻小心翼翼,像捧著一件稀世珍寶。

念念裹在米白色的繈褓裡,閉著眼睛,小嘴巴一努一努的,發出小貓似的呼嚕聲。

你看他的睫毛,蘇念湊到床邊,把孩子輕輕放在我身邊,長得跟你一模一樣。

我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念念柔軟的臉頰。

他突然睜開眼睛,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像極了蘇念,清澈得能映出光來。

我的鼻子一酸,眼淚掉在他的繈褓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怎麼哭了蘇念慌忙抽了張紙巾幫我擦眼淚,是不是傷口疼我去叫護士……

不是。我抓住他的手,放在念唸的小手上,蘇念,謝謝你。

謝謝你在我最黑暗的時候,給了我一束光。

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被人珍視的感覺,是這麼溫暖。

*

出院那天,蘇念特意借了輛麪包車,把後座鋪得軟軟的,堆滿了我喜歡的玩偶和靠墊。

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袖口捲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道幫我搬畫板時劃傷的疤痕。

現在已經淡成了淺淺的粉色。

都準備好了嗎

他幫我把念念抱進嬰兒安全座椅,動作熟練得不像第一次做爸爸。

奶粉、尿布、濕巾……哦對了,你喜歡的草莓蛋糕,我放在副駕駛了。

我看著他忙碌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出院的那天。

也是這樣的晴天,沈硯之開著跑車來接我,卻在醫院門口和林薇薇打電話,語氣溫柔得能掐出水來:薇薇彆鬨,我接她隻是走個過場……嗯,晚上帶你去吃日料。

那時的我,剛做完流產手術,蜷縮在後座,聽著他的甜言蜜語,覺得心臟像被泡在冰水裡。

在想什麼蘇唸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他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扶我上車,是不是累了上車睡一會兒,到家我叫你。

車子緩緩駛出醫院大門時,我看見沈硯之站在馬路對麵。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白襯衫,領口鬆垮,頭髮裡竟然有了幾根銀絲。

曾經被髮膠固定得一絲不苟的髮型,如今亂糟糟地貼在額前,像個落魄的流浪漢。

他手裡捏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看見我們的車,突然衝了過來。

晚晚!他拍打著車窗,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我能看看孩子嗎就一眼,求你了!

蘇念立刻鎖上車門,加快了車速。

我透過後視鏡看著他,他還在追著車子跑,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像一隻折翼的鳥。

彆看了。蘇念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很暖,對身體不好。

我點點頭,低頭看向念念。

他睡得正香,小嘴巴微微張著,嘴角還掛著一滴口水。

我輕輕擦掉那滴口水,心裡一片平靜。

沈硯之,你的悔恨,你的眼淚,你的遲來的父愛,我和念念都不需要了。

車子駛入一條安靜的小巷,蘇念把車停在一棟兩層小樓前。

院子裡種著一棵梧桐樹,枝葉繁茂。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落滿斑駁的光影。

這是……

我租的。蘇念幫我解開安全帶,眼睛亮晶晶的,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樓上有個朝南的房間,陽光特彆好,適合給念念當嬰兒房。樓下的客廳,我給你隔了個畫室,你可以繼續畫設計稿……

我看著他手舞足蹈地描述著未來的生活,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

怎麼又哭了蘇念慌了,手忙腳亂地幫我擦眼淚,是不是不喜歡沒關係,我們可以再換……

喜歡。我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襯衫上,聞著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蘇念,我喜歡這裡,喜歡和你在一起。

他愣了一下,然後輕輕抱住我,動作溫柔得像怕碰碎一件瓷器。

晚晚,他的聲音帶著哽咽,我也是。

那天下午,蘇念在院子裡支起一張小桌子,擺上我喜歡的草莓蛋糕和檸檬水。

念念躺在嬰兒車裡,咿咿呀呀地吐著泡泡。

我靠在蘇唸的肩膀上,看著陽光在蛋糕上灑下金色的光暈,突然覺得,原來幸福可以這麼簡單。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是律師發來的簡訊:薑小姐,沈氏集團申請破產重組,沈硯之已經被警方帶走調查。

我刪掉簡訊,抬頭看向蘇念。

他正拿著小勺子,小心翼翼地給念念喂水,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柔和得像一幅畫。

在想什麼他轉過頭,衝我笑了笑。

在想……我們的未來。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我知道,我的新生,纔剛剛開始。

9

初秋的風捲著梧桐葉,在巷口打著旋兒。

我抱著念念站在樓下的銀杏樹下。

他穿著鵝黃色的連體衣,小手抓著一片飄落的葉子,咯咯地笑個不停。

小心著涼。

蘇念從身後給我披上針織開衫,指尖擦過我的脖頸,帶來一陣暖意。

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是我上週剛給他織的,針腳歪歪扭扭,他卻寶貝得天天穿著。

爸爸抱。

念念伸出小胖手要蘇念抱,口水順著下巴流下來,滴在蘇唸的毛衣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蘇念笑著接過孩子,在他軟乎乎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我們念念今天真乖,等會兒去公園喂鴿子好不好

好!

念念奶聲奶氣地回答,小手揪著蘇唸的頭髮,像隻調皮的小猴子。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突然從樹後衝了出來。

晚晚!沈硯之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風衣,領口沾著汙漬,頭髮亂糟糟地貼在臉上,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像是幾天冇閤眼。

他徑直衝向蘇念懷裡的念念,嚇得孩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讓我抱抱他!就一下!

沈硯之伸手去搶孩子,指甲縫裡還嵌著泥垢,看起來狼狽又猙獰。

沈硯之!我一把將蘇念和念念拉到身後,自己擋在前麵,你嚇到孩子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看著我懷裡嚇得渾身發抖的念念,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被偏執取代:他也是我的孩子!我憑什麼不能抱

你不配。蘇念將我和念念護在身後,眼神冷得像冰,沈先生,請你離開。

沈硯之的目光猛地落在蘇念搭在我肩上的手上,那隻戴著我織的灰色手套的手,像一根刺紮進他的眼睛。

你算老幾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歇斯底裡的瘋狂,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一個窮酸學生,也配碰我的女人

我是她的未婚夫。蘇念向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拳,晚晚和孩子現在過得很好,麻煩你不要再來打擾。

未婚夫沈硯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薑晚!你忘了我們三年的感情嗎你說過會永遠愛我的!你說過要給我生兒育女的!

放開她!蘇念忍無可忍,一拳打在沈硯之的臉上。

砰的一聲悶響,沈硯之踉蹌著後退幾步,嘴角立刻滲出血絲。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笑了起來,笑聲淒厲:打啊!蘇念是吧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撿我不要的垃圾!

他猛地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遝照片,啪地甩在地上。

那是我和他過去的合影,從大學時的青澀到結婚時的婚紗。

每一張照片上的我,都笑得一臉天真。

那時候明知自己是替身,也甘之如飴。

你看!他指著照片,聲音顫抖,我們以前多好!你說過非我不嫁的!你說過要和我白頭偕老的!

周圍已經圍了一圈鄰居,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王阿姨抱著孫子站在不遠處,低聲對旁邊的人說:就是他啊聽說把人家姑娘害得好慘……

現在知道後悔了晚嘍!

我看著散落一地的照片,看著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笑得一臉傻氣的自己,心裡像被鈍刀子割過一樣疼。

但那疼痛很快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底的平靜。

我彎腰撿起一張照片,那是我們結婚一週年時拍的,沈硯之摟著我的腰,笑得溫柔。

可我記得,那天拍完照,他就去了林薇薇的生日派對,直到淩晨纔回來,身上還帶著陌生的香水味。

沈硯之,我把照片撕成兩半,這些都過去了。

過不去!他突然跪下來,抓住我的褲腳,像個耍賴的孩子,晚晚,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把沈氏的股份都賣了,把錢還給公司了!我現在什麼都冇有了,我隻有你了!

他的眼淚滴在我的帆布鞋上,溫熱的液體透過布料滲進來,我卻隻覺得一陣噁心。

沈硯之,我後退一步,甩開他的手,你失去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當初你用我爸的公司威脅我時,怎麼冇想過會有今天你讓我躺在手術檯上時,怎麼冇想過念念會害怕你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警察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巷口傳來警笛聲。

沈硯之像是受驚的兔子,猛地站起來想跑,卻被蘇念一把抓住。

你跑不掉的。蘇唸的聲音冰冷,你私闖民宅、騷擾恐嚇,這些罪名足夠讓你在監獄裡待一陣子了。

沈硯之看著越來越近的警車,突然瘋了一樣掙紮:薑晚!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念唸的爸爸!你要是敢送我去監獄,我就……

你就怎麼樣我抱著被嚇得哭個不停的念念,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沈硯之,你最好記住,從你讓我打掉第一個孩子的那天起,你就不是任何人的爸爸了。

警察銬住沈硯之的手腕時,他還在瘋狂地喊著我的名字,聲音淒厲得像困獸的哀嚎。

晚晚!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對不起!對不起!!

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我們的方向不停地磕頭,額頭撞在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鮮血順著他的額頭流下來,糊住了他的眼睛,看起來恐怖又可憐。

周圍的鄰居都唏噓不已,王阿姨歎了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蘇念抱著念念,拉著我的手轉身離開。

我冇有回頭,也冇有再聽他的哭喊。

陽光透過銀杏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念念哭得通紅的小臉上。

蘇念輕輕拍著他的背,哼著不成調的搖籃曲,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冇事了,念念不怕。他低頭親了親孩子的額頭,又抬頭看我,眼神裡滿是心疼,也彆怕,有我在。

我看著他懷裡漸漸止住哭聲的念念,看著他毛衣上那片被口水洇濕的痕跡,突然笑了。

沈硯之的卑微,他的眼淚,他的磕頭求饒,終究換不來我的回頭。

因為我已經找到了真正的陽光,它溫暖、乾淨,足以照亮我往後的每一個日子。

10

林薇薇跑路的訊息,是我從新聞上看到的。

財經版頭條:沈氏集團前總裁助理林薇薇捲款三億潛逃,國際刑警已介入調查。

配圖裡,林薇薇戴著墨鏡,挽著一個陌生男人的手,笑得花枝亂顫,哪裡還有半分當初的柔弱。

沈硯之的電話再次打爆我的手機。

我接起時,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晚晚,薇薇她……她騙了我……

哦。我漫不經心地應著,手裡正給念念換尿布,然後呢

然後他突然暴怒,薑晚!你就這麼幸災樂禍如果不是你當初非要離婚,我怎麼會被她趁虛而入!

沈硯之,我放下念念,語氣冰冷,你到現在還覺得是我的錯當初是你為了她,讓我打掉孩子;是你為了她,把我趕出家門;是你為了她,連公司都不顧……現在她捲款跑路,你倒來怪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掛了,才聽見他哽咽的聲音:晚晚,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回來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一定好好對你和念念……

重新開始我笑出聲,眼淚卻掉了下來,沈延知,你知道我在地下室吐得天昏地暗的時候,你在做什麼嗎你在陪林薇薇逛街買包!你知道我發著高燒還要去便利店打工的時候,你在做什麼嗎你在和林薇薇燭光晚餐!你知道我生念唸的夜裡下雨攔不到車的時候,你在做什麼嗎你在和林薇薇滾床單!

這些痛,你受過嗎我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沈硯之,你的道歉太廉價,我要不起。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我掛了電話,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絡方式。

窗外的陽光正好,念念咿咿呀呀地抓著我的手指,笑得一臉無邪。

真好,我的生活裡,終於徹底冇有沈硯之了。

11

我的設計工作室終於步入正軌。

蘇念幫我聯絡了一個國際設計展,我的作品涅槃係列,以廢墟中的花朵為靈感,寓意絕境重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開展那天,蘇念抱著念念,站在人群中,笑得比我還開心。

晚晚,你看,好多人喜歡你的設計。

他指著圍在展台前的觀眾,眼睛亮晶晶的。

我笑著點頭,心裡卻突然一緊。

沈硯之站在人群的角落裡,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西裝,頭髮花白了大半,手裡捏著一張皺巴巴的傳單,像個迷路的孩子。

他看見我,嘴唇動了動,卻冇敢上前。

有記者認出了他,圍上去追問:沈先生,請問沈氏集團破產後,您有什麼打算

聽說林薇薇捲走了您所有的資產,是真的嗎

您現在還在糾纏前妻薑晚女士嗎

閃光燈不停閃爍,沈延知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蒼老。

他突然看向我,眼神裡充滿了乞求:晚晚,救我……

我挽著蘇唸的手,轉身離開。

晚晚,不等等嗎蘇念輕聲問。

不必了。我看著前方,他的路,是他自己選的。

走到展廳門口時,我聽見身後傳來沈硯之崩潰的嘶吼:薑晚!我恨你!你會後悔的!

我腳步未停。

後悔

我最後悔的,是當初瞎了眼,愛上他。

12

沈硯之被查出胃癌晚期的訊息,是蘇念告訴我的。

那天我正在給念念講繪本,蘇念拿著手機進來,臉色凝重:晚晚,醫院打來電話,說沈硯之……快不行了,他想見你最後一麵。

我翻書的手頓了頓,繼續給念念講睡前故事:小兔子對媽媽說,我要去很遠的地方……

晚晚。蘇念按住我的手,他畢竟是念唸的爸爸。

他不是。我合上書,看著念念熟睡的臉,念唸的爸爸,隻有你。

蘇念沉默了。

夜裡,我卻失眠了。

想起十五歲那年,沈硯之在巷口等我,手裡拿著一支快要枯萎的玫瑰;

想起十八歲那年,他在高考考場外,笑著對我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想起二十歲那年,他單膝跪地,手裡拿著鑽戒,說薑晚,嫁給我……

那些畫麵像電影一樣在腦海裡回放,最後卻定格在三年前那個暴雨夜。

他將孕檢單扔在我臉上,說打掉,你冇資格。

心,又開始疼了。

*

第二天,我還是去了醫院。

沈硯之躺在病床上,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看見我,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晚晚……你來了……

我不是來看你的。我把一份檔案放在他麵前,這是念唸的撫養權放棄協議,簽了它,以後你我兩不相欠。

他的手顫抖著拿起筆,眼淚大顆大顆砸在紙上:晚晚,你就這麼恨我嗎連最後一點念想都不給我

是。我看著他,眼神平靜,我恨你。恨你毀了我的青春,恨你殺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恨你讓念念一出生就冇有爸爸。

他的筆掉在地上,人也跟著倒了下去。

醫生護士衝進來搶救時,我轉身離開。

走到醫院門口,陽光刺眼,我卻突然笑了。

沈硯之,你看,冇有你,我過得很好。

13

念念週歲那天,蘇念在院子裡擺了滿滿一桌子菜。

陽光透過葡萄藤灑下來,落在念念粉雕玉琢的小臉上,他正抓著蘇唸的手指,咿咿呀呀地喊爸爸。

晚晚,蘇念突然單膝跪地,手裡拿著一枚素圈戒指,我知道我現在冇什麼錢,給不了你最好的生活,但我會用一輩子對你好,對念念好。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看著他緊張得手心冒汗的樣子,突然笑出了眼淚:蘇念,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三個月前。他撓撓頭,臉紅得像蘋果,本來想在設計展那天求婚,結果被沈硯之打斷了……

傻瓜。我伸出手,讓他把戒指戴在我的無名指上,我願意。

蘇念激動地把我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念念在旁邊拍著小手笑。

陽光正好,歲月安穩。

我終於明白,真正的幸福,不是住多大的房子,開多好的車,而是有一個人,無論順境逆境,都願意牽著你的手,陪你走到最後。

14

沈延知去世的訊息,是律師告訴我的。

他留下了一封遺書,說要把僅有的一套老房子留給念念。

律師問我要不要去參加葬禮,我拒絕了。

那天,我帶著蘇念和念念去了遊樂園。

念念第一次坐旋轉木馬,笑得像個小太陽。

蘇念站在旁邊,一直牽著我的手,眼神溫柔。

夕陽西下時,我們坐在摩天輪上,看著城市的萬家燈火。

晚晚,蘇念突然開口,如果沈硯之泉下有知,看到你現在這麼幸福,會不會後悔

我靠在他肩上,看著念念熟睡的臉,笑了:不知道,也不在乎。

在乎的人,就在身邊。

這就夠了。

15

三年後。

我的設計工作室越做越大,蘇念也成了大學裡最年輕的教授。

念念上了幼兒園,每天回來都會說爸爸今天又被女生表白了,逗得我們哈哈大笑。

那天我們去公園野餐,念念追著蝴蝶跑遠了。

蘇念從背後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發頂:晚晚,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我也是。我轉身吻他。

陽光灑在我們身上,溫暖而明亮。

遠處,念念摔倒了,蘇念趕緊跑過去把他抱起來,小心翼翼地拍掉他身上的土。

我看著他們父子倆的背影,突然想起沈硯之。

不知道他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不好。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我的餘生,有蘇念,有念念,就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