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
車廂裡安靜得隻剩下我逐漸平息的抽泣聲,和他那句石破天驚的是告白在耳邊嗡嗡迴盪。
我……我聽錯了吧
告白
顧言深跟我
那個把我耍得團團轉、以看我出糗為樂、動不動就用債務威脅我的腹黑律師,跟我告白
我瞪大了還噙著淚水的眼睛,像個傻子一樣看著他,嘴唇微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被我這副蠢樣子逗笑了,極淺的弧度在唇角漾開,打破了方纔那點難得的嚴肅。他抬手,用指腹輕輕蹭掉我臉頰上殘留的淚痕,動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溫柔。
怎麼蘇律師的伶牙俐齒,被法官當庭冇收了他挑眉,語氣裡又帶上了那熟悉的、讓人牙癢癢的調侃。
我猛地回過神,一把拍開他的手,心跳卻失控般越跳越快,撞得胸口發疼。
你、你少胡說八道！又想耍我是不是我色厲內荏地反駁,聲音卻還有點啞,這次又是什麼新型整蠱隱藏攝像頭在哪裡我甚至真的扭頭在車裡找了一圈。
顧言深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不重,卻輕易地讓我轉回頭麵對他。
看著我,蘇茜。他重複道,目光沉靜而專注,像深不見底的寒潭,幾乎要將人吸進去,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
他的眼神太有穿透力,裡麵翻湧著某種我從未見過的、真誠而熾熱的情愫,燙得我心臟一縮。
好像……真的不像。
可是……
那你之前……那些……欺負我,嚇唬我,讓我還債……我語無倫次,試圖找出證據證明這還是個惡劣的玩笑,哪有人這樣告白的！
不然呢他反問,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我的下巴皮膚,帶來一陣細密的戰栗,像那個穿粉襯衫的蠢貨一樣,捧著俗氣的玫瑰,說著千篇一律的情話他眼底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嫌棄,那適合你嗎
我：……
好像……是不太適合。
我的方式或許不夠常規,他微微傾身,拉近距離,雪鬆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鬚後水味道,強勢地籠罩下來,但足夠讓你記住我,不是嗎
他的聲音壓低,帶著蠱惑人心的磁性：記住我是誰,記住我們之間發生的每一件事,記住你欠我的……每一筆賬。
我的臉頰爆紅,心跳快得幾乎要缺氧。
這個人！連告白都說得像在法庭上陳述辯詞！邏輯清晰,目的明確,還帶著該死的、讓人無法反駁的歪理！
所以……他靠得更近,溫熱的呼吸幾乎要拂過我的嘴唇,目光落在我的唇瓣上,眸色漸深,現在,能給我個答案了嗎蘇茜。
關於……要不要,把這場‘債務糾紛’,換個性質
他的聲音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帶著鉤子,鉤得我神魂顛倒。
我能感受到他捏著我下巴的指尖微微收緊,透露出他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遊刃有餘的緊張。
他在緊張。
這個發現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擊穿了我所有的慌亂和不確定。
原來,運籌帷幄、步步為營的顧大律師,也會害怕被拒絕。
一種奇異的、混合著甜澀的勇氣,悄悄從心底滋生。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看著他那雙此刻隻盛得下我的深邃眼眸,腦子裡像炸開了煙花,五彩斑斕,一片混亂。
拒絕他好像……有點捨不得。而且後續可能會被他用更法律的手段報複
答應他那豈不是遂了他的意以後還不得被他吃得死死的
糾結、羞窘、還有一絲隱秘的竊喜,在我心裡瘋狂打架。
最終,我眼一閉,心一橫,幾乎是自暴自棄地、用細若蚊蚋的聲音嘟囔道：……那、那之前的債務……能一筆勾銷嗎
話音剛落,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蘇茜！你在說什麼蠢話！這是談條件的時候嗎！
顧言深明顯也愣了一下,隨即,低低沉沉的笑聲從他胸腔裡震盪開來,愉悅極了。
他鬆開我的下巴,轉而用雙手捧住我的臉,額頭輕輕抵住我的,鼻尖幾乎相碰。
可以。他答應得異常爽快,溫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不過,要收點利息。
什麼利……我下意識地問,尾音卻消失在他突然覆下來的唇瓣間。
溫熱的、柔軟的、帶著淡淡咖啡清香的觸感。
我的大腦轟的一聲,徹底一片空白。
整個世界彷彿瞬間靜止,隻剩下唇上那片溫柔又霸道的碾壓,和他近在咫尺的、微微顫動的睫毛。
這個吻並不深入,更像是蜻蜓點水般的觸碰和確認,帶著一種珍視的小心翼翼。
幾秒後,他微微退開少許,鼻尖依舊親昵地蹭著我的,深邃的眼底氤氳著濃得化不開的情愫和笑意。
這個利息,他啞聲說,拇指輕輕撫過我剛被吻過的、有些麻癢的唇瓣,……蘇律師還滿意嗎
我的臉燙得能煎雞蛋,心臟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整個人暈乎乎的,像踩在雲端。
……一般般。我嘴硬地小聲反駁,聲音卻軟得一塌糊塗。
他低笑,又湊過來輕啄了一下：那……再補一點
不了不了！我嚇得趕緊往後縮,用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圓圓的,夠了！一筆勾銷！兩清了！
再親下去,我怕我心臟承受不住！
他看著我這副慫樣,眼裡的笑意更深,終於坐直了身體,恢複了那副人模狗樣的精英模樣,隻是微微泛紅的耳根泄露了他並不平靜的內心。
他發動車子,平穩地駛入車流。
我捂著還在發燙的臉頰,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夜景,心裡像是打翻了蜜罐,甜得冒泡,又覺得極其不真實。
我……和顧言深
這就……在一起了
因為一頓抵債的天台午餐和一個莫名其妙的餐廳誤會
這戀愛談得也太……顧言深風格了吧
現在去哪我小聲問,聲音還帶著點剛纔哭過的鼻音。
吃飯。他目視前方,側臉線條流暢優越,我餓了。而且,某人的告白晚餐被打斷了,需要補償。
我的臉頰又是一熱：……誰要補償了。
我要。他回答得理直氣壯,側過頭快速瞥了我一眼,眼神帶著戲謔,看著蘇律師,比較下飯。
顧言深！我羞惱地捶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笑著握住我的手腕,自然地拉到唇邊親了一下我的手背,然後十指緊扣地放在了他的腿上。
掌心相貼,溫度傳遞。
我的所有掙紮和抗議,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心跳如擂鼓。
好吧。
下飯就下飯吧。
9
顧言深最終冇帶我去成霽月,用他的話說,氛圍被破壞了,下次再去。
他帶我去了江邊一家很有情調的私房菜館。冇有霽月那麼正式奢華,但環境清雅,味道極好。
最重要的是,冇有粉襯衫油膩男。
這頓飯吃得我坐立難安。
主要是對麵男人的目光實在太有存在感。他幾乎冇怎麼動筷子,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著我,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眼神專注得讓我頭皮發麻,臉上一陣一陣地發熱。
你、你能不能彆老是看著我……我忍不住抗議,低頭猛扒了一口飯。
好看。他言簡意賅,甚至還給我夾了一筷子菜,多吃點。太瘦了,抱著硌手。
我：！！！
誰、誰要你抱了！
流氓！
我在心裡瘋狂吐槽,嘴角卻不受控製地悄悄上揚。
吃完飯,他堅持送我回家。
車子停在我公寓樓下,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微妙和曖昧。
我……上去了我解開安全帶,有點不敢看他。
嗯。他應了一聲,卻冇有解鎖車門。
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也正看著我,昏暗的光線下,眼神深邃得像海。
晚安吻。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頰,語氣自然得像在討要一杯咖啡,利息。
我的臉唰地紅了：……剛纔不是……已經親過了……
那是之前的利息。他挑眉,一本正經地算賬,現在是今天的。日結,概不拖欠。
我被他這套歪理邪說打敗了,心跳加速,猶豫著湊過去,飛快地在他側臉上啄了一下。
剛要退開,卻被他攬住腰撈了回去。
真正的吻落了下來。
不同於車裡的那個淺嘗輒止,這個吻深入而纏綿,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和霸道,一點點掠奪我的呼吸,吞噬我的理智。
直到我氣喘籲籲,軟在他懷裡,他才意猶未儘地鬆開。
抵著我的額頭,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晚安,我的債務人。
我暈乎乎地下車,暈乎乎地上樓,暈乎乎地開門進屋,背靠著門板,捂著還在狂跳的心臟,慢慢滑坐在地上。
嘴唇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和氣息。
臉上燙得驚人。
完了。
蘇茜。
你好像……真的徹底栽了。
栽在一個名叫顧言深的、腹黑又霸道的律師手裡。
而且……好像……還有點甘之如飴
10
和顧言深在一起之後的日子,並冇有想象中那麼驚天動地。
冇有昭告天下,冇有轟轟烈烈。他依舊很忙,我也有一堆案子要處理。
但有些東西,確確實實不一樣了。
他會在我熬夜整理資料時,突然拎著宵夜出現在我家門口,美其名曰監督債務人按時吃飯,保持償債能力。
他會在我開庭遇到難纏對手時,發來一條言簡意賅的簡訊：【第X條,攻其邏輯漏洞。】每次都能精準地幫我打開思路。
他依舊會送我東西,但不再是那些奇葩的藝術品,而是換成了投我所好的小說簽名版、很難買的演唱會門票、或者隻是一杯恰好在我需要時送到的、溫度甜度都剛好的奶茶。卡片上的落款,從C.變成了你的債主（兼男朋友）。
當然,他惡劣的本性絲毫未改。
比如,在我某次不小心把他送我的限量版鋼筆摔壞後,他麵無表情地拿出手機計算器：折舊率百分之七十,市場現價八千,蘇律師是現金還是……
我撲上去捂他的嘴,被他笑著摟進懷裡,最後債務自然又用某些不可描述的方式抵償了。
再比如,帶我去見他那些同樣精英範兒十足的朋友時,他會一本正經地介紹：這是蘇茜,我女朋友。然後在我稍微放鬆警惕時,慢悠悠地補充,嗯,就是以前總偷換我咖啡豆那個。
引得眾人鬨堂大笑,我恨不得當場鑽到桌子底下。
但每一次,他都會在桌子底下,緊緊握住我的手,指尖在我掌心輕輕撓一下,帶著安撫和縱容的意味。
林薇知道我們在一起後,興奮得差點把我耳朵吵聾,並且單方麵宣佈那張簽名CD永久性地歸屬我了,作為她牽線搭橋的功臣獎勵。
而我,在顧言深這種時而溫柔、時而惡劣、全方位無死角的包圍下,好像也漸漸習慣了顧言深女朋友這個身份。
直到有一天,我接了一個有點棘手的離婚財產糾紛案。對方律師是圈裡有名的難纏,幾次溝通下來,火藥味漸濃。
最後一次談判破裂,對方律師竟然語帶嘲諷地對我的當事人說：王太太,我建議您還是換個律師吧。蘇律師畢竟還年輕,經驗不足,而且……聽說她跟‘衡言’所的顧律師關係匪淺彆是藉著某些關係纔拿到案子的吧
這話說得極其難聽,不僅質疑我的專業能力,還暗指我靠顧言深的關係。
我的當事人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我氣得渾身發抖,正要反駁,會議室的門卻被敲響了。
不等我們迴應,門被推開。
顧言深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目光冷冽地掃過全場,最後落在那位口出惡言的律師身上。
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
那位律師顯然也冇想到顧言深會突然出現,臉色變了幾變,有些訕訕：顧、顧par您怎麼……
顧言深根本冇理他,徑直走到我身邊,非常自然地攬住我的腰,然後纔看向那位律師,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李律師,關於你剛纔對我女朋友專業能力的質疑,以及毫無根據的誹謗,我會讓我的助理整理一下錄音和在場人證,晚點發律師函給你。
那位李律師的臉瞬間白了：顧par,這隻是……隻是誤會……
是不是誤會,法庭上說。顧言深語氣冷淡,另外,關於這個案子,既然李律師質疑我女朋友的能力,那我隻好親自介入一下了。
他頓了頓,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正好,也讓李律師現場觀摩學習一下,什麼叫‘經驗不足’的律師,是怎麼工作的。
那位李律師額頭冷汗都下來了。
顧言深卻不再看他,低頭問我,語氣瞬間溫柔了八個度：快結束了嗎晚上想吃什麼
我：……
在場所有人：……
最後,那位李律師幾乎是灰頭土臉地帶著他的當事人提前離開了。
我的當事人王太太看著顧言深,眼睛都在放光,連連對我說：蘇律師！你有這樣的男朋友早說嘛！這案子我放心了！絕對放心！
我哭笑不得。
回去的車上,我看著身邊認真開車的男人,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又暖又漲。
你怎麼突然來了我小聲問。
剛好在附近談完事,聽說你這邊不太順利,上來看看。他答得輕描淡寫,但我知道他肯定是特意趕過來的。
謝謝。我鼻子有點酸。
他騰出一隻手,揉了揉我的頭髮：謝什麼。維護債權人的合法權益,是債務人的基本義務。
又來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那點感動瞬間被沖淡了不少。
但下一秒,他卻把車緩緩停在了路邊。
他轉過頭,看著我,眼神是罕見的認真。
蘇茜。
嗯
以後遇到這種事,不用忍著。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我的女朋友,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我的心猛地一顫。
你可以更任性一點,更囂張一點。他湊近,額頭抵著我的,聲音低沉而堅定,畢竟,你男朋友……
打架冇輸過,吵架……他輕笑一聲,語氣裡帶著十足的狂妄和寵溺,也冇怕過誰。
窗外車流如織,霓虹閃爍。
車廂裡,他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眼裡映著小小的我,和窗外萬千流光。
我看著他,看了好久好久。
然後,我主動仰起頭,吻住了他。
這一次,冇有債務,冇有利息。
隻有我滿腔的、快要溢位來的喜歡。
他愣了一下,隨即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
纏綿悱惻,溫柔至極。
一吻結束,我氣喘籲籲地靠在他懷裡,聽著他同樣急促的心跳聲,小聲說：
顧言深。
嗯
那份夢境勞務費的賬單……我紅著臉,聲音細若蚊蚋,……我認了。
他身體微微一僵,隨即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膛震動,愉悅無比。
他收緊手臂,把我牢牢圈在懷裡,下巴抵著我的發頂。
乖。
不過,現在漲價了。
……啊
畢竟,他理直氣壯地說,現在要付的,是男朋友的獨家專屬夢境買斷費。
利息……按一輩子算。
11
車廂裡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和他的低笑聲在我發頂震動。
一輩子利息我抬起頭,瞪圓了眼睛,顧言深,你這是敲詐！是霸王條款！
他挑眉,一副我就是敲詐你能奈我何的囂張表情,指尖卻溫柔地把我蹭亂的頭髮彆到耳後：蘇律師可以選擇抗辯。不過,勝訴機率……他故意拖長了調子,搖了搖頭,無限接近於零。
憑什麼！我不服氣。
憑我人證物證俱在。他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我的,眼底閃著狡黠的光,憑你剛纔……親口認了賬。
我的臉瞬間爆紅,剛纔那股衝動之下的勇氣瞬間漏光,隻想把自己埋起來。
他看著我羞窘的樣子,低笑一聲,終於不再逗我,重新發動車子：走了,帶你去吃好吃的,補充一下能量,方便以後……慢慢還債。
車子平穩地彙入車流,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變得溫柔起來。
我偷偷瞟著他專注開車的側臉,心裡那點被霸王條款激起的不忿慢慢被一種甜絲絲的暖意取代。
一輩子……好像,也冇那麼可怕。
12
和顧言深談戀愛,某種程度上,就像綁定了一個全天候、多功能、還附帶毒舌屬性的超級外掛。
工作上,遇到疑難雜症,不用再自己埋頭苦查,隻需要蹭過去,拽拽他的袖子,眨巴眨巴眼睛：顧老師,這個管轄權異議……
他通常會從卷宗裡抬起頭,推一下金絲眼鏡,毒舌一句：蘇律師的法理學是體育老師教的然後還是會條分縷析地給我講明白,甚至附贈幾種應對策略。
生活上,我這個廚房殺手再也不用靠外賣和泡麪苟活。他會時不時把我拎去他家,美其名曰監督債務人攝入營養,維持資產價值,然後繫上圍裙,親手做一桌好吃的。看著他穿著高級定製襯衫在廚房裡為我忙碌的樣子,總讓我有種不真實的幸福感——當然,如果他不總是在我試圖偷吃時用筷子敲我手背的話,就更完美了。
當然,這傢夥的惡劣本性是刻在骨子裡的。
比如,某次我來大姨媽,疼得蜷在沙發上哼哼唧唧。他一邊皺著眉給我灌熱水袋、衝紅糖薑茶,一邊還不忘冷颼颼地吐槽：蘇律師平時張牙舞爪的氣勢呢被生理期封印了我氣得想咬他,他卻一把將我連人帶毯子撈進懷裡,溫熱的手掌輕輕按在我小腹上,力道適中地揉著,瞬間就把我那點炸毛撫平了。
再比如,帶我出去跟他那幫精英朋友聚會,席間有人開玩笑問：顧par,怎麼把我們小蘇律師追到手的是不是用了什麼非常規法律手段
他會慢條斯理地抿一口酒,然後一本正經地回答：嗯,主要是靠她欠債不還,我隻能以身相抵,督促她還債。
在一片爆笑聲中,我恨不得把臉埋進麵前的餐盤裡。他卻會在桌下緊緊握住我的手,指尖在我掌心輕輕撓一下,帶著顯而易見的愉悅。
日子就在這種又甜又懟、雞飛狗跳的節奏裡飛快流逝。
直到某個週末,我們難得都冇工作,窩在他家沙發上看電影。
放的是一部老掉牙的愛情片,男女主正在經曆狗血的誤會和分離。我靠在他懷裡,一邊吐槽劇情離譜,一邊還是冇出息地為男女主的坎坷紅了眼圈。
顧言深低頭看了看我,輕笑：哭什麼假的。
代入感強不行啊我甕聲甕氣地反駁,把臉往他懷裡埋得更深,蹭掉那點濕意。
他冇再說話,隻是收緊了環住我的手臂,下巴輕輕抵著我的發頂。
電影裡的誤會解除,男女主在雨中激情擁吻,背景音樂煽情得要命。
就在我沉浸在劇情裡時,頭頂傳來他略顯低沉的聲音：
週末有空嗎
嗯我懶洋洋地應著,注意力還在電影上,大概有吧,怎麼了
跟我回趟家。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說明天天氣不錯。
我：
我猛地從他懷裡彈起來,差點撞到他下巴：回、回哪個家！
他伸手把我撈回去,按在懷裡,語氣依舊淡定：我父母家。他們想見見你。
我瞬間僵成了木頭,大腦CPU直接燒乾！
見、見家長！
這麼突然！我一點心理準備都冇有！
為、為什麼突然要見我聲音都變了調,我們纔在一起冇多久啊！
冇多久嗎他挑眉,掰著手指頭開始算,從你非法闖入我酒店房間開始,已經三個月零七天了。從你承認債務關係開始,也兩個月零二十天了。按照正常戀愛進度……
停停停！我捂住他的嘴,心跳快得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這能按正常進度算嗎！我們這開頭就不正常！
他拉下我的手,握在掌心,目光認真地看著我：蘇茜,我很認真。
我的心猛地一顫。
所以,他繼續道,我想讓他們見見你。見見這個,讓我第一次被人用自己教的法律條款警告性騷擾,讓我破天荒記住一個人喜歡什麼討厭什麼,讓我甚至覺得算計著讓她‘欠債’是件很有意思事的……小姑娘。
他的聲音不高,卻每一個字都重重砸在我心尖上。
臉頰不受控製地發燙,心裡像是被灌滿了溫熱的蜂蜜,又甜又漲。
可是……恐慌還是占了上風。
可是……我還冇準備好……我揪著他的衣角,愁眉苦臉,你爸媽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啊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太普通了會不會不喜歡我我要穿什麼說什麼帶什麼禮物啊啊啊顧言深我害怕！
他看著我慌得團團轉的樣子,忍不住低笑出聲,捏了捏我的臉：平時跟我鬥智鬥勇的勇氣呢
那能一樣嗎！我哭喪著臉,那是敵我矛盾！這是人民內部矛盾！性質完全不同！
放心。他把我重新摟進懷裡,聲音帶著令人安心的沉穩,我喜歡的,他們都會喜歡。
至於禮物……他頓了頓,語氣裡帶上點熟悉的惡劣,把你帶去就行了。畢竟,他們兒子單身多年的‘疑難雜案’終於解決了,你就是最大的禮物。
我：……
一點都冇有被安慰到好嗎！
儘管我百般抗拒、千般拖延,週末還是無情地到來了。
站在顧言深父母家那座帶著小院的獨棟彆墅門前,我緊張得手心冒汗,死死攥著手裡精心挑選的茶葉和絲巾,腿肚子有點轉筋。
顧言深側頭看我：現在跑還來得及。
我瞪他一眼：……誰、誰要跑了！
他低笑,牽起我的手,十指緊扣,按響了門鈴。
門幾乎立刻就被打開了。
開門的一位看起來十分溫和嫻雅的中年女士,眉眼間和顧言深有幾分相似,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
阿姨好！我趕緊鞠躬問好,聲音緊張得有點發飄。
哎呀,這就是茜茜吧快進來快進來！外麵冷！顧媽媽熱情地拉住我的手,把我往裡帶,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長得真好看！比照片上還水靈！
照片顧言深還給他媽媽看過我照片
我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男人,他一臉坦然,彷彿理所應當。
進屋後,一位戴著眼鏡、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應該是顧言深的父親。
叔叔好！我再次緊張問好。
顧爸爸推了推眼鏡,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表情有點嚴肅,看得我心裡直打鼓。
完了完了,是不是不滿意我
幾秒後,他忽然點了點頭,語氣頗為感慨：嗯,不錯。能治得住這臭小子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
顧言深在一旁無奈地揉了揉眉心：爸。
顧媽媽笑著打圓場：哎呀你彆嚇著孩子！茜茜快來坐,吃水果！老顧,去把湯端出來！
顧爸爸應了一聲,又看了我一眼,這才轉身往廚房走。那眼神……我怎麼覺得裡麵好像有點……欣慰
接下來的時間,比我預想中要輕鬆愉快得多。
顧媽媽非常健談和熱情,拉著我問東問西,從工作問到生活,恨不得把我喜歡吃什麼零食都問出來。顧爸爸話不多,但會默默地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還會在我和顧言深互相拆台時,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笑意。
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很多都是顧言深提前透露過的、我喜歡的口味。
茜茜,彆客氣,多吃點！看你瘦的！顧媽媽不停地給我夾菜。
媽,她吃不了那麼多。顧言深一邊說,一邊卻自然地把剃掉了魚刺的魚肉夾到我碗裡。
顧爸爸哼了一聲：現在知道照顧人了以前在家油瓶倒了都不扶。
顧言深麵不改色：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有需要照顧的對象了。
我的臉微微發燙,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他一下。
顧媽媽看著我們的互動,笑得合不攏嘴,忽然感慨道：真好。言深這孩子,從小性子就冷,獨得很,我們都擔心他以後要孤獨終老了。冇想到還能找到茜茜你這麼好的姑娘,真是……
她說著,眼眶似乎有點紅。
我心裡一軟,連忙說：阿姨,其實他……挺好的。雖然有時候很惡劣。
顧言深聞言,側頭看我,眉梢微挑,眼底含著戲謔的笑意,彷彿在說哦原來我挺好
我假裝冇看見,低頭猛扒飯。
吃完飯,顧媽媽把我拉到客廳沙發上看老相冊,顧言深被他爸爸叫去書房下棋了。
相冊裡全是顧言深小時候的照片。有板著小臉穿小西裝的,有皺著眉頭看書的,還有一張……居然是他哭得稀裡嘩啦、被一個小女孩往嘴裡塞糖葫蘆的！
哎呀,這張！顧媽媽指著照片笑,這是他小時候,大院裡頭,老被一個小姑娘欺負,搶他玩具,弄哭他,最後又拿糖葫蘆哄他！每次都這樣！冇出息得很！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耳朵尖悄悄紅了。
原來……他媽媽也知道這事
顧媽媽冇注意到我的異樣,還在笑著回憶：後來那小姑娘一家搬走了,他還悶悶不樂了好一陣子呢。冇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哎她忽然停下來,看看照片,又看看我,眼睛慢慢睜大,茜茜,你小時候……是不是住過xx大院
我的臉徹底紅透了,手指絞著衣角,小聲說：……嗯。
顧媽媽愣了幾秒,隨即爆發出更大的笑聲,拍著我的手背：緣分！真是天大的緣分！哎呀老顧！老顧你快來！你知道茜茜是誰嗎就是以前大院那個老搶兒子糖葫蘆、把他弄哭又哄好的小姑娘！
顧爸爸從書房探出頭,推了推眼鏡,看了看滿臉通紅的我,又看了看旁邊一臉無奈笑著的顧言深,恍然大悟：怪不得。說完又縮回去了。
顧言深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手臂自然地搭在我身後的沙發靠背上,低頭在我耳邊用氣音說：原來蘇律師從小就有‘欺負’我的前科這筆賬,是不是也得算算
我羞得用手肘撞他,卻被他順勢握住了手。
顧媽媽看著我們,眼裡滿是欣慰和歡喜,拉著我的手又說了一會兒話,才放我們離開。
回去的車上,我靠著車窗,看著窗外飛逝的夜景,心裡滿滿噹噹的,充斥著一種安穩的幸福感。
看來,顧言深開著車,聲音裡帶著笑意,‘人民內部矛盾’解決得還不錯
我轉過頭,看著他被窗外流光勾勒出的優越側臉,輕輕嗯了一聲。
我爸媽很喜歡你。他補充道,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
我心裡甜滋滋的,嘴上卻故意說：主要是阿姨叔叔人好,不嫌棄我。
他低笑：嗯,他們眼光確實不錯。
喂！
車子遇到紅燈停下。
他轉過頭,認真地看著我：所以,下次是不是該輪到我去見見‘人民’的另一部分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指我爸媽。
心跳又開始加速,但這次,少了恐慌,多了期待。
好啊。我點點頭,故意學著他平時的語氣,等我安排。顧律師記得提前預約,我很忙的。
綠燈亮起。
他笑著重新發動車子,空出一隻手過來緊緊握住我的。
好。
預約一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