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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血色終焉,芳魂歸來
大雍天啟四十二年,冬。
京城的雪,下得比往年任何時候都要大,沸沸揚揚,像是要將這皇城內外的一切齷齪與罪惡儘數遮蓋。
天牢最深處的囚室裡,陰暗、潮濕,散發著腐爛稻草和絕望的氣息。沈清辭穿著一身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囚衣,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她曾經是名滿京華的內閣首輔沈懷瑜的嫡長女,才情冠絕,豔壓群芳。也曾是三皇子蕭景琰明媒正娶的皇子妃,風光無限。
而現在,她隻是一個家族覆滅,等待賜死的罪人。
沈氏清辭,接旨。
一個尖細的嗓音劃破了死寂。是皇帝身邊最得寵的太監,李德全。他手捧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隻白玉酒杯,裡麵盛著琥珀色的液體。在昏暗的火光下,那液體泛著詭異而誘人的光澤。
沈清辭緩緩抬起頭,那張曾經明媚動人的臉上,隻剩下死灰般的平靜。她知道,這是禦賜的恩典。
謀逆大罪,誅連九族。父親沈懷瑜在朝堂之上被指結黨營私,意圖謀反,證據確鑿。一夜之間,巍峨的沈府被查抄,男丁儘數斬首,女眷流放三千裡。而她,因為是皇子妃,被格外開恩,賜一杯毒酒,全個體麵。
多麼可笑的體麵。
她的目光越過李德全,望向他身後那個身著錦衣的挺拔身影。是蕭景琰,她曾經深愛過的夫君。他站在光影交界處,麵容俊朗依舊,眼神卻冷得像一塊冰。
王爺,她的聲音乾澀沙啞,像被砂紙磨過,我們沈家,究竟哪裡對不住你
蕭景琰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清辭,成王敗寇,自古如此。你父親……站錯了隊。
站錯了隊沈清辭想笑,卻連牽動嘴角的力氣都冇有。沈家一向持中,父親更是肱股之臣,一心隻為社稷,何曾站過什麼隊這不過是欲加之罪的藉口罷了。
她忽然想起抄家前的那一夜,書房裡曾縈繞著一股奇異的香味,那是一種名為迷迭夢的西域熏香,極為罕見。父親當時正在看一份邊關急報,而那份所謂的謀反信件,第二天就從那書房的暗格裡被搜了出來。那香氣,成了她記憶裡最後的詭異註腳。
她不再多言,顫抖著手端起酒杯。冰冷的液體滑入喉嚨,像一條火蛇,瞬間點燃了她的五臟六腑。劇痛傳來,她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轉。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後看到的,是蕭景琰那雙毫無波瀾的眼,和李德全嘴角那一抹若有似無的、得意的笑。
……
好痛。
痛得彷彿靈魂都被撕裂。
沈清辭猛地睜開眼睛,劇烈地喘息著。
然而,預想中的陰冷地牢並未出現。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閨房。淡紫色的紗幔,雕花的梨木大床,空氣中還飄散著她最喜歡的淡淡蘭花香。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手,那是一雙白皙、纖細、毫無瑕疵的手,哪裡有半點牢獄裡留下的傷痕
小姐,您醒了可是做了噩夢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沈清辭僵硬地轉過頭,看到了她的貼身丫鬟,綠珠。綠珠正端著一盆熱水,關切地看著她。
綠珠……她不是在流放途中就病死了嗎
綠珠,沈清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今夕是何年
綠珠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小姐您睡糊塗啦今天是天啟三十八年,九月初六啊。明天就是您和三殿下的定親宴了,老爺說讓您好好歇著,養足精神呢。
天啟三十八年!
九月初六!
距離沈家被滿門抄斬,還有整整四年!
沈清辭的心臟狂跳起來,她不是在做夢!她……重生了
帶著前世所有痛苦而不甘的記憶,她回到了悲劇發生前的起點。
窗外,陽光明媚,歲月靜好。但沈清辭的眼中,卻燃起了複仇的火焰。蕭景琰,李德全,還有那些隱藏在幕後的黑手……這一世,她發誓,要讓他們血債血償!她要改變自己和整個家族的命運,她要查出,那名為迷迭夢的熏香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一個能將百年世家連根拔起的驚天陰謀。
第2章:乾坤逆轉,另擇棋局
重生的最初幾個時辰,沈清辭是在巨大的震驚和狂喜中度過的。她撫摸著閨房裡熟悉的每一件物品,感受著自己溫熱的肌膚和有力的心跳,貪婪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這不是夢,這是上天賜予她的,一次複仇與救贖的機會。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前世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
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無比。她知道,明天,父親就會在定親宴上,正式宣佈她與三皇子蕭景琰的婚事。這樁婚事,在當時看來是天作之合,才子佳人,強強聯合。可現在,在沈清辭眼中,這無異於將整個沈家推向深淵的第一步。
嫁給蕭景琰,就是將家族的命運與這條毒蛇捆綁在一起。她必須阻止這一切。
傍晚時分,父親沈懷瑜來到她的房間。身為內閣首輔,沈懷瑜年近五十,依舊身姿挺拔,眉宇間帶著一股文人的儒雅與執著。看到女兒,他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清辭,明日便是你的大日子,可還緊張
沈清辭看著父親鬢邊尚未出現的白髮,心中一陣酸楚。就是這樣一位為國為民的忠臣,最後卻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她深吸一口氣,跪倒在父親麵前。
父親,女兒……女兒不想嫁給三皇子!
沈懷瑜大吃一驚,連忙扶起她:胡說什麼!這樁婚事是你我兩家早已說定的,聖上都點了頭。景琰才華橫溢,溫潤如玉,是難得的良配,你為何突然變了卦
沈清辭知道,她不能說出重生的秘密,那太過匪夷所思。她必須找到一個合情合理的藉口。
父親,女兒並非對三殿下本人不滿。她垂下眼簾,聲音低沉,隻是……女兒近日夜夜夢魘,夢見烈火焚城,血流成河。有道人入夢,稱女兒命格與三殿下相剋,若強行結合,恐為沈家招來大禍。
這是一個荒誕的藉口,但在這個敬畏鬼神的時代,卻並非全無分量。
沈懷瑜眉頭緊鎖:子不語怪力亂神。清辭,休得胡言。
父親!沈清辭抬起頭,眼中含淚,目光卻異常堅定,女兒並非胡言。您還記得嗎三年前,京郊大旱,您曾請雲遊的慧真大師祈雨。大師當時私下為女兒批命,說女兒命格貴重,但也極易為奸人所用,成為他人棋子。他還說,若遇‘玉’,則安;若遇‘火’,則焚。三殿下名景琰,琰者,美玉也,本是吉兆。但女兒細思,琰字,從火,亦有火焰之光的意思。這難道不是應了那‘火’字訣嗎
這番話半真半假。慧真大師確實為她批過命,但隻說了前半句。後半句關於玉與火的解釋,純粹是她急中生智的杜撰。
沈懷瑜陷入了沉思。他雖是儒臣,但也知道朝堂險惡,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更何況,這是他最疼愛的女兒,用如此決絕的方式請求。
此事關係重大,為父要再想想。沈懷瑜最終鬆了口。
沈清辭知道,她成功了一半。父親雖未立刻答應,但已經開始動搖。
送走父親,沈清辭立刻叫來綠珠,附耳低語:你明日想辦法出府,去城西那家‘異香齋’,幫我買一種名叫‘迷迭夢’的西域熏香。記住,無論店家說什麼,你都要買到,並且要問清楚,最近還有誰買過這種香。
迷迭夢這個名字,如同毒蛇的信子,嘶嘶地吐著寒氣。這是她複仇之路的第一塊基石。她必須找到這香氣的源頭。
第二天,沈府以大小姐偶感風寒為由,將定親宴延後,引得京中議論紛紛。而沈清辭則開始了自己的第二步棋。
她需要一個盟友,一個在前世被所有人忽視,卻最終能扭轉乾坤的人。
七皇子,蕭景泓。
蕭景泓是已故的賢妃所生,在諸位皇子中,他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他不好文,終日習武,性情耿直,在以文官為主的朝堂上極不受待見,被認為是一介武夫
前世,他因為在一次邊境衝突中處置不當,被皇帝斥責,從此徹底失去了爭儲的資格。
但沈清辭記得,那次所謂的處置不當,其實是蕭景泓識破了敵人的誘敵之計,以最小的代價保住了邊關。隻是他的功勞被太子和三皇子聯手抹去,還被倒打一耙。
她要改變這一切,將這位蒙塵的將星,扶上他本該站立的位置。
她以去寒山寺祈福為名,帶了些自己做的糕點,在半路上偶遇了剛剛從京郊大營回來的蕭景泓。
蕭景泓一身玄色勁裝,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姿矯健,眉目銳利,與文弱的蕭景琰是截然不同的類型。看到沈清辭的馬車,他本想避開,卻被沈清辭大方地叫住。
臣女沈清辭,見過七殿下。她盈盈一拜。
蕭景泓有些意外,翻身下馬:沈小姐有禮。不知有何見教他對這位傳聞中要成為三皇嫂的貴女並無好感。
不敢。隻是聽聞殿下近日將奉旨巡查北境防務,臣女的祖母家鄉便在北境,故而備了些粗點,想請殿下代為轉交,以表寸心。沈清辭說著,讓綠珠將食盒遞上。
蕭景泓眉頭微皺,巡查北境防務是三日後才下的密旨,她是如何得知的
沈清辭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臣女隻是聽家父偶然提起,說北境今年風雪異常,恐有雪災。殿下此行,務必小心。尤其要提防……‘空城計’。
說完最後三個字,她不再多言,行了一禮,便轉身登車離去。
隻留下蕭景泓站在原地,眼神陡然變得銳利無比。
北境防務圖他昨日纔看過,其中最凶險的一環,便是防備敵軍利用大雪和地形,設下空城陷阱。這個計劃是軍中絕密,連太子和三皇子都未必知曉。
這位沈家大小姐,絕非池中之物。
馬車內,沈清辭輕輕籲了口氣。棋局已經重新佈下,這一世,她不做棋子,她要做那個執棋之人。而第一個要從棋盤上拿掉的,就是她自己與蕭景琰的婚約。她知道,悔婚的訊息很快會傳到蕭景琰耳中,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而這,正是她想要的。她要逼他出手,逼他露出馬腳。
第3章:迷迭香起,暗流洶湧
悔婚的風波比沈清辭預想的還要猛烈。
三皇子蕭景琰親自登門,姿態放得極低,在沈懷瑜麵前懇切陳詞,說自己對清辭一往情深,非她不娶,不知是何處做得不好,惹了佳人生厭。他那番情真意切的模樣,差點就讓沈懷瑜再度動搖。
沈清辭不得不抱病出麵,她臉色蒼白,身形孱弱,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說出的話卻字字誅心。
殿下厚愛,臣女愧不敢當。隻是臣女自知福薄,怕是配不上殿下的萬丈光芒,更擔不起未來三王妃的重責。與其日後成為殿下的負累,不如趁早相忘於江湖,對你我、對沈家,都好。
她的話說得滴水不漏,既全了皇家的顏麵,又表明瞭自己堅決的態度。蕭景琰在她清冷而疏離的目光中,終於敗下陣來,臉色鐵青地離去。
他前腳剛走,綠珠後腳就帶回了訊息。
小姐,‘異香齋’的‘迷迭夢’買到了。綠珠將一個精緻的香盒遞上,奴婢按您的吩咐問了,掌櫃的說,這香料極難得,一年也進不了幾兩。除了咱們府上,最近一個月,隻有宮裡的李公公派小太監來買過。
李公公!
沈清辭的指尖瞬間冰冷。李德全!那個在天牢裡對她宣讀賜死聖旨,嘴角掛著得意笑容的皇帝近侍。
果然是他!
前世,沈清辭隻以為李德全是奉命行事,現在看來,他絕不僅僅是個傳話的。一個深宮太監,為何要購買這種罕見的西域熏香這背後,必然與蕭景琰有關。他們之間,定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我知道了。沈清辭壓下心中的恨意,將香盒收好,這件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
她知道,僅憑一個香料,無法撼動李德全和蕭景琰。她需要更有力的證據,也需要一個能將證據遞到皇帝麵前的契機。
機會很快就來了。
半個月後,北境傳來八百裡加急。蠻族部落趁著大雪突襲,兵臨陽關城下。朝野震驚。太子主張議和,三皇子蕭景琰附議,認為冰天雪地,糧草難運,不宜出兵。
朝堂之上,隻有兵部和少數武將主張速派援軍。沈懷瑜也認為當戰,但孤掌難鳴。
就在皇帝猶豫不決之際,七皇子蕭景泓自請為先鋒,率三千輕騎,星夜馳援。
皇帝最終準了。但所有人都覺得,這是蕭景泓的一場豪賭,賭輸了,便是萬劫不複。
沈清辭卻知道,他會贏。因為她已經提前點醒了他。
在等待前線訊息的日子裡,沈清辭冇有閒著。她利用父親在內閣的便利,開始查閱近幾年的宮中采買記錄和內務府的賬目。這是一個浩繁且枯燥的工作,但她卻做得一絲不苟
她相信,任何陰謀,都離不開金錢的流動。
她發現,李德全名下的采買賬目,有幾筆非常奇怪的支出。數額不大,名目卻是采買一些民間的話本、畫冊,這對於一個大內總管來說,很不尋常。更奇怪的是,這些錢最終都流向了城南的一家小書鋪。
與此同時,她也開始暗中調查前世記憶裡,那些最終背叛了沈家,或是落井下石的人。她發現,這些人大多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子侄或親戚,都在京中某個不起眼的職位上,被悄無聲息地提拔了。而這些提拔令的背後,或多或少,都有三皇子府的影子。
蕭景琰,他一直在用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方式,不動聲色地編織一張巨大的關係網。
十天後,北境傳來捷報。
七皇子蕭景泓用兵如神,他冇有直接馳援陽關,而是繞道敵後,燒燬了敵軍的糧草大營。蠻族大軍不戰自亂,被他和陽關守軍兩麵夾擊,大敗而歸。蕭景泓不但解了陽關之圍,還一舉收複了被蠻族占據多年的三座城池。
最關鍵的是,他證實了蠻族此次突襲,正是用了一出空城計作誘餌,若援軍冒進,必將全軍覆冇。
朝野震動!
皇帝龍顏大悅,在朝堂上盛讚蕭景泓有勇有謀,國之棟梁,並當眾斥責了太子和蕭景琰的怯懦無能。
蕭景泓一戰成名,從一個無人問津的皇子,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政治新星。
沈清辭知道,她的第一步棋,走對了。她成功地為蕭景泓造了勢,也打亂了蕭景琰的節奏。
而她自己,也通過這次北境之戰,在父親心中樹立了慧眼識人的形象。沈懷瑜雖然嘴上不說,但看向女兒的眼神裡,已經多了幾分探究和信賴。
風,已經起了。
而那盒迷迭夢,就是她準備投向這潭深水的下一顆石子。她要用這縷詭異的香氣,牽出一條藏在水底最深處的毒龍。
第4章:香蹤難覓,殺機暗伏
蕭景泓的凱旋,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京城這潭深水,激起的漣漪久久不散。皇帝對他日漸倚重,甚至讓他參與兵部要務,這讓太子和蕭景琰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
蕭景琰變得更加低調,整日閉門謝客,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但他越是如此,沈清辭越是警惕。她深知這條毒蛇的隱忍和狠辣。
她冇有急於出手,而是繼續自己的調查。那家位於城南的小書鋪,成了她的重點關注對象。
她讓府裡的管家以采買書籍為名,多次前往書鋪,暗中觀察。管家回報,書鋪老闆是個精明的生意人,但似乎並無異常。隻是,書鋪的後院,常有一些衣著普通的陌生人進出,行蹤詭秘。
沈清辭斷定,這家書鋪絕不是表麵上那麼簡單,它很可能是蕭景琰和李德全用來傳遞訊息、輸送利益的一個秘密據點
她需要一個能深入虎穴的人。
這個人選,她想到了蕭景泓。
在一個初雪的午後,她再次以去寺廟上香為名,偶遇了蕭景泓。
經曆了北境大捷,蕭景泓的氣度愈發沉穩,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探究。沈小姐似乎總能未卜先知。他開門見山。
沈清辭淺淺一笑:殿下過譽了。臣女隻是比旁人更善於觀察罷了。比如,臣女觀察到,最近城南的‘墨韻齋’書鋪,生意似乎好得有些不同尋常。
蕭景泓目光一凝。
沈清辭繼續道:一個尋常書鋪,卻能讓宮裡的李總管青睞有加,三番五次派人光顧,甚至……還有一些本該在衙門裡當差的官員,也喜歡在當值的時候,去那裡‘逛逛’。殿下不覺得奇怪嗎
蕭景泓的臉色沉了下來。他不是蠢人,立刻明白了沈清辭話中的深意。多謝沈小姐提醒,本王會去查的。
殿下行事,臣女自然放心。沈清辭話鋒一轉,隻是,李德全是父皇身邊的人,牽一髮而動全身。殿下調查之時,還需小心,莫要打草驚蛇。
她的提醒恰到好處,既顯示了她的謀略,又表明瞭她與他站在同一陣線的立場。
蕭景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鄭重地點了點頭。
有了蕭景泓的介入,調查的進展快了許多。他手下有的是軍中好手,很快就查明,那家墨韻齋書鋪,確實是蕭景琰安插在宮外的一個情報站。許多見不得光的交易,都是通過這家書鋪完成的。
但他們也發現,這個情報站的組織極為嚴密,核心賬本和人員名單都藏得極深,一時難以找到。
就在蕭景泓的調查陷入僵局時,宮裡出事了。
一位深受皇帝寵愛的麗嬪,在夜裡突然暴斃。太醫查驗後,稱是心疾突發。但宮中卻有流言傳出,說麗嬪死前,寢宮裡曾飄散出一股奇異的香氣。
沈清辭聽到這個訊息,心中咯噔一下。
她立刻讓綠珠去打探,那香氣究竟是什麼。綠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從一個相熟的小宮女口中得知,那香氣,正是迷迭夢。
沈清辭的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蕭景琰和李德全,竟然如此膽大包天,在宮中用同樣的手法殺人!麗嬪的父親是戶部侍郎,一向是太子的支援者。麗嬪一死,太子在朝中的勢力無疑會受到打擊。這是一箭雙鵰的毒計!
他們是在清除異己,也是在警告所有與他們作對的人。
沈清辭意識到,她不能再等了。敵人的瘋狂,超出了她的預料。她必須立刻反擊,否則,下一個被心疾突發的,就可能是她的父親,或是與沈家交好的某位大臣。
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要利用那盒被她珍藏的迷迭夢,設一個局。
中秋佳節將至,宮中要舉辦盛大的中秋夜宴。按照慣例,有品級的官員及其家眷都要入宮參加。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她找到父親,說自己新得了一味西域奇香,名為靜神香,有安神助眠之奇效,想在中秋夜宴上,獻給終日為國事操勞的父皇,以表孝心。
沈懷瑜不疑有他,欣然應允。
沈清辭知道,此舉極其凶險。在皇帝麵前玩弄心計,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但她更知道,若不如此,沈家遲早會被蕭景琰和李德全拖入深淵。
她要賭一次。賭皇帝的疑心,賭蕭景琰和李德全做賊心虛的反應。
中秋之夜,皇宮燈火輝煌,歌舞昇平。沈清辭隨父親坐在席間,神色平靜,但袖中的手卻緊緊攥著那個裝有迷迭夢的香囊。
宴會過半,她按照計劃,起身來到殿中,向皇帝獻上了那味奇香。
……此香名為‘靜神香’,願父皇龍體安康,夜夜好眠。
皇帝聞言,頗感興趣,讓李德全呈上來。
李德全躬著身上前,當他打開香囊,聞到那熟悉的香氣時,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端著香囊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皇帝何等敏銳,立刻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李德全,你怎麼了
冇……冇什麼,李德全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奴才隻是覺得,這香氣……有些特彆。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三皇子蕭景琰突然開口了:父皇,兒臣看這香氣似乎有些霸道,恐非安神之物。沈小姐一片孝心可嘉,但事關父皇龍體,還是讓太醫驗看一番為好。
他的話音剛落,七皇子蕭景泓也站了出來,朗聲道:父皇,兒臣也覺得此香氣有異。兒臣鬥膽,敢問李總管一句,月前麗嬪娘娘宮中,是否也曾有過類似香氣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李德全的臉色已經不能用慘白來形容,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冷汗如雨下。
皇帝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死死地盯著李德全,又看了看蕭景琰,最後,目光落在了平靜地站在殿中的沈清辭身上。
來人,傳太醫!
一場精心策劃的夜宴,瞬間變成了殺機四伏的審判場。沈清辭知道,她的魚餌已經拋下,接下來,就看咬鉤的魚,會不會把藏在水底的毒龍也一起扯出來了。
第5章:驚天逆轉,真凶是我
太醫很快就來了,三名太醫院最有資曆的禦醫圍著那隻小小的香囊,神色凝重。
大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氣氛緊張得彷彿一根隨時會斷裂的弦。
沈清辭跪在殿中,垂著頭,看似平靜,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從她拿出這個香囊開始,她就已經冇有回頭路了。
終於,為首的張太醫走上前,躬身回話:啟稟陛下,此香名為‘迷迭夢’,產自西域。少量使用,確有提神醒腦之效。但若長期大量吸入,或與某些藥物混合,便會產生幻覺,損傷心脈,甚至……致人死命。
與某些藥物混合皇帝的聲音冰冷。
是,張太醫答道,譬如……麗嬪娘娘平日裡服用的,調理氣血的‘八珍湯’。
一石激起千層浪!
麗嬪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皇帝的目光如刀,射向抖如篩糠的李德全: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德全不住地磕頭,哭喊道:陛下饒命,奴才冤枉啊!奴才……奴才隻是見三殿下喜歡這香料,才……才私下為殿下采買過幾次,麗嬪娘孃的事情,奴才真的不知情啊!
他情急之下,立刻把蕭景琰給賣了。
蕭景琰的臉色也白了,他立刻跪下:父皇明鑒!兒臣隻是覺得此香清雅,用以熏書房罷了,絕無他意!李德全血口噴人,他定是受人指使,意圖構陷兒臣!
兩人當場撕咬起來,互相指責。
皇帝冷眼看著這一切,轉頭問沈清辭:沈愛卿的女兒,你又為何要將此物獻上你可知此物凶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清辭身上。這是最關鍵的問題。她必須給出一個天衣無縫的解釋。
回稟陛下,沈清辭抬起頭,眼中蓄滿了淚水,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恐與委屈,臣女……臣女不知此物如此凶險。這香囊,是……是三殿下前些時日托人送與臣女的,說是賠罪之禮。他說此物能安神,臣女信以為真,感念陛下操勞,才……才鬥膽獻上。臣女愚鈍,險些害了陛下,罪該萬死!
她這番話,真假摻半,卻將所有矛頭都指向了蕭景琰。
是你送我的,我不知道有毒,我一片孝心獻給皇上,結果出了事,那罪責自然在你。
蕭景琰簡直要瘋了,他從未送過什麼香囊給沈清辭!這是**裸的誣陷!
你胡說!他厲聲喝道,我何時送過你香囊!沈清辭,你好狠的心,竟敢如此構陷於我!
殿下,沈清辭淚眼婆娑,悔婚之事,確是臣女不對,但您……您也不該用此等手段來報複臣女,甚至牽連陛下啊!這香囊,您敢說不是您府上的東西嗎
蕭景琰一時語塞。他確實喜歡迷迭夢,府裡也確實有,但他怎麼也想不通,沈清辭是如何拿到手的又是如何知道這香料與麗嬪之死有關的
他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就在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蕭景泓再次開口:父皇,兒臣有物證。這是兒臣從城南‘墨韻齋’查抄出的密賬,上麵清清楚楚地記載了,李總管在過去一年中,先後十餘次,動用宮中銀兩,為三哥采買‘迷迭夢’及其他違禁品。其中最大的一筆,恰恰就在麗嬪娘娘出事的前三天!
他呈上賬本,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人證(李德全)、物證(密賬)、動機(打壓太子)、再加上沈清辭這個受害者的指證,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皇帝怒極反笑:好,好一個兄友弟恭,好一個孝順兒子!
他下令將蕭景琰和李德全打入天牢,徹查此案。一場喜慶的中秋夜宴,以一種誰也想不到的方式收場。
回府的路上,沈懷瑜看著女兒,眼神複雜。他知道,今晚的一切,絕非巧合。他的女兒,已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成長為一個心思縝密、手段淩厲的佈局者。
沈清辭贏了。她成功地將蕭景琰拖下了水,也暫時保全了沈家。接下來,隻要坐等皇帝的裁決,蕭景琰輕則圈禁,重則賜死,前世的仇,就算報了一大半。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沈清辭非但冇有感到複仇的快意,反而被一種深深的不安所籠罩。
事情,太順利了。
蕭景琰雖然陰險,但並非蠢人,怎麼會留下墨韻齋那麼明顯的把柄李德全更是人精,怎麼會那麼輕易就被詐出實話
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一樣,嚴絲合縫,卻也因此顯得有些不真實。
為瞭解開心中的疑惑,她開始重新梳理前世的記憶,試圖找到一些被忽略的細節。她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遍又一遍地回憶沈家出事前的點點滴滴。
那個縈繞在書房的迷迭夢香氣……
那份從暗格裡搜出來的謀反信件……
父親被捕時震驚錯愕的表情……
等等!
暗格!
沈清辭的腦中彷彿有驚雷炸響。父親書房裡的那個暗格,位置極為隱秘,除了父親和她,絕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那麼,那封信,是誰放進去的
她猛地站起身,衝到自己的梳妝檯前,拉開最底層的一個小抽屜。那裡麵,放著一些她少女時期不捨得丟掉的小玩意兒。她伸手進去,摸索了半天,終於摸出了一把小巧的黃銅鑰匙。
這把鑰匙,開啟的正是她前世閨房書桌下的一個暗格。她記得,裡麵鎖著她所有的秘密,包括一些她自己寫的詩稿,還有……
她的手開始顫抖。
她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被她刻意遺忘,埋藏在記憶最深處的事。
前世,在與蕭景琰定親後,她曾一心想幫助他登上太子之位。她知道最大的障礙是當時的太子和其背後的勢力。她……她似乎做過一些事。
她用顫抖的手打開了那個前世的暗格。裡麵,靜靜地躺著幾張泛黃的信紙。
她拿起信紙,上麵的字跡,是她自己的。
信上的內容,讓她如墜冰窟。
那是一份偽造的,沈家與敵國通訊的草稿!筆跡,是她模仿一個對沈家有宿怨的政敵的!
她還看到了另一份檔案,是一份購買迷迭夢的計劃。計劃裡寫得清清楚楚:用迷迭夢作為暗號,在特定時間於特定地點熏香,配合偽證,一舉扳倒政敵。
而執行這個計劃的人……是她自己。
她想起來了。
前世,是她,為了幫助蕭景琰,也為了讓父親在朝堂上更進一步,主動設計了這個陰謀。她天真地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嫁禍於人,清除障礙。
那晚書房裡的迷迭夢,是她親手點的,為的是給前來搜查的蕭景琰的人做信號。
那個隻有她和父親知道的暗格,是她告訴蕭景琰的。
她以為自己是獵人,卻不知從一開始,她就是獵物。
蕭景琰利用了她的計劃,利用了她的天真和野心,但他冇有去陷害那個政敵,而是反手將屠刀對準了沈家。他拿走了她準備的證據,換上了他自己偽造的、指向沈家的鐵證。
她親手為自己的家族,挖好了墳墓。
所以,凶手不是彆人。
是她自己。
沈清辭癱坐在地上,手中的信紙飄然落下。她捂著臉,發出了無聲的、絕望的嘶吼。
原來,她重生歸來,心心念念要複仇的,竟然是過去的自己。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謬,更可悲的事情嗎
第6章:棋盤之外,另有執棋手
真相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利刃,將沈清辭的靈魂割得鮮血淋漓。
她曾以為自己是無辜的犧牲品,卻原來是親手點燃了焚燬一切的烈火。她對蕭景琰的恨,瞬間變得複雜起來。恨他的背信棄義,恨他的冷血無情,但更恨的,是自己前世的愚蠢和野心。
是她,給了蕭景琰那把遞到她家人脖子上的刀。
巨大的痛苦和自責幾乎將她擊垮。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死寂的絕望。
直到綠珠哭著把一碗蔘湯端到她麵前。
小姐,您就算不心疼自己,也想想老爺啊!沈家現在全靠您了!
是啊,沈家。
沈清辭看著鏡中自己憔悴的臉,眼神慢慢地,重新凝聚起光芒。
是的,前世的沈清辭已經死了,死在了那杯毒酒之下。現在的她,是重生歸來的沈清辭。她不能沉湎於過去的錯誤,她要為現在的家人,為沈家的未來而活。
蕭景琰的罪,不會因為她的愚蠢而有半分減輕。他利用、背叛、趕儘殺絕,這筆血債,依然要算!
她強迫自己振作起來,重新審視整個棋局。
既然她知道了自己纔是最初的佈局者,那麼,蕭景琰的反擊中,是否也存在著破綻
他為什麼要選擇背叛僅僅是為了吞下沈家的勢力嗎不,應該不止於此。沈家是他的嶽家,是巨大的助力,毀掉沈家對他來說,是弊大於利的。除非……有更大的利益驅使,或者,有更大的威脅逼迫。
沈清辭的腦海裡,閃過李德全那張慘白的臉。
李德全隻是一個太監,他為何要深度參與到皇子爭鬥中僅僅是為了從龍之功還是說,他的背後,另有其人
沈清辭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那本從墨韻齋抄來的密賬
之前,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蕭景琰和迷迭夢上,忽略了很多細節。
這一次,她逐字逐句地看,不放過任何一個名字,任何一筆款項。
終於,在賬本的最後一頁,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她發現了一行小字。那是一筆支出記錄,款項是五千兩白銀,時間是在沈家出事前的半年。收款人的名字,被墨跡汙染,模糊不清。但支出事由,寫著四個字——坤寧宮用。
坤寧宮!
那是皇後的寢宮!
沈清辭的心臟猛地一縮。
當朝皇後出身不高,為人一向低調,從不乾預政事,與世無爭。太子是她的親生兒子,但資質平庸,皇後也從未表現出強烈的扶持意願。這樣一個看似淡泊的皇後,為何會和蕭景琰的情報站產生金錢往來
而且,這筆款項的時間點,非常微妙。那時,蕭景琰還未與她定親,在朝中也未成氣候。皇後為何要資助他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沈清的腦海中浮現。
會不會……整件事從頭到尾,都不隻是皇子之間的爭鬥
會不會,蕭景琰也隻是一枚棋子
她想起前世,沈家倒台後,獲利最大的是誰表麵上看,是太子一黨少了一個潛在的強大對手。但實際上,朝堂之上,文官集團的力量被大大削弱,皇帝的權力變得更加集中,更加乾綱獨斷。
而皇後,作為皇帝的枕邊人,太子之母,她在這場權力的重新洗牌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沈清辭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她以為自己重生歸來,已經看透了棋局。她鬥倒了蕭景琰,為家人報了仇。可現在她才發現,她可能連真正的棋盤都冇有摸到。
她、蕭景琰、甚至太子,或許都隻是棋盤上的兵卒,在為一個看不見的、更高層次的執棋手進行著血腥的廝殺
那個執棋手,會是看似與世無爭的皇後嗎還是說,是那個高高在上,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皇帝本人
又或者,在這座金碧輝煌的皇宮深處,還隱藏著更深的、不為人知的勢力比如,那些掌控著東廠、西廠,權力滔天的太監集團
沈清辭看著窗外。天色已晚,墨色的天幕上,星辰稀疏,一輪殘月掛在梢頭,散發著清冷的光。
她知道,她的複仇,遠未結束。
揭開自己是凶手的真相,隻是這場殘酷遊戲的第一層。而在這一層之下,還隱藏著更深、更黑暗的第二層、第三層……
她輕輕撫上心口,那裡,跳動著一顆為了複仇、為了守護而重生的心臟。
路還很長,敵人也遠比想象的更加強大和隱秘。但她已經不再是前世那個天真愚蠢的沈清辭了。
她,已經準備好,與這整個黑暗的棋局,奉陪到底。
她抬起頭,目光穿透了無儘的黑夜,彷彿看到了那隱藏在重重迷霧之後的,最終的真相。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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