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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六歲的女兒,今天又尿濕了二十幾條褲子,我手搓完尿濕的褲子後,蹲在原地休息,刷到了一個直播間。
直播間裡,女人的頭髮像枯鬆針一樣貼在額頭上,麵板髮黃油膩。
燈光昏暗的廁所浴室裡,她穿著不合身的男式老舊短袖,蜷縮著乾瘦的身體,蹲在馬桶旁邊。
我愣了一瞬間,覺得螢幕中的女人像極了自己,正要刷過去時,手不聽使喚的點了進去。
原來,這個直播間,是一檔名為閃亮小寶的直播秀。
鏡頭中的女人,正在被直播間數十萬觀眾辱罵:
【怎麼會有那麼失敗的女人,把自己活成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看她的樣子很倒胃口。】
【她老公每天是怎麼麵對她的,這個女人像個流浪漢一樣,今天她女兒就尿了條褲子,被她發狂的吼叫,好可怕。】
【她現在應該還不知道,自己被全網直播了吧,她老公偷偷報名的直播秀,就是想改變一下她的樣子。】
【她女兒才六歲,懂什麼啊,尿褲子還要被她罵真可憐,那些尿褲洗衣機洗不行嗎,非得自我感動手洗,搞笑死了。】
雙腿發麻,我站起身時,螢幕裡的女人也站了起來。
哦,原來真的是我,一個不人不鬼的母親。
順轉剖,丟了半條命才生下女兒的第六年,我成了被全網黑的神經病媽媽。
早上五點半,準備完給女兒的二十條褲子後,才匆匆洗了把臉。
拿起昨天晚上煮的雞蛋,冰冷的塞到嘴裡,又混合著冰箱裡凍了一週的牛奶胡亂的嚥下去。
女兒現在幼兒園大班,卻依舊不會控製自己的便意,幾乎是隨時隨地,想拉就拉。
醒著的十幾個小時,尿濕二三十條褲子,是常態。
她不願意穿紙尿褲,每次穿上,就大哭大鬨,在地板上來回翻滾,老公許蘇明,心疼提議,讓孩子穿著褲子算了:
“你辛苦一下,多打掃家裡的衛生,幫孩子洗洗褲子就好了。”
看著家裡堆積如山的家務,我隻感心累,那個二十二歲會一個人全國旅遊的年輕女孩,最終還是被埋在了鍋碗瓢盆裡。
女兒的大便,尿液,時常抹得下半身到處都是。
惡臭時時刻刻瀰漫在我周圍,不斷的衝擊著我的鼻腔和脆弱的神經。
車裡,家裡,甚至是她的幼兒園學校裡,午睡的被子上,親戚家的沙發上,到處都被她尿過,拉過。
一開始,我們懷疑是發育問題,我和許蘇明,帶她去看過無數次醫生,假期都輾轉在各大權威醫院間。
卻得到的,都是同一個答案:
“孩子的泌尿係統發育的很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的控製不住尿意,建議去看看心理醫生。”
我們所在的城市,並不那麼發達。
心理醫生是稀缺資源,一個小時谘詢費六百。
我花光整個月的工資,也才能給她報五次谘詢,每次兩小時。
可這些谘詢大部分都不起效果,女兒插科打諢,讓心理醫生講故事哄她。
長久下去,老公許蘇明甚至覺得,那個真正心理有病的人是我:
“一個母親怎麼能對自己的女兒,那麼冇耐心!不就是尿幾次褲子嗎?你纔是應該去看神經病的人!長大點就好了,冇必要現在治吧。”
直播間的觀眾想起早上我崩潰的情景,似乎罵的還不過癮:
【這種媽媽,當初為什麼圖快活,把孩子生下來呢?犯賤嗎?還是捨不得買套。】
【真的搞不懂,連個小孩上廁所都教不會,當什麼媽媽?死了算了。】
【好慘,感覺已經代入小孩視角了,明明就是孩子,卻因為犯錯無能為力,她自己明明也控製不住啊。】
2
她到底能不能控製得住自己的便意呢?我心裡其實有明確的答案。
但作為母親,我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在眾人的責罵和輕視中長大,那些獨屬女兒的小心思和任性妄為。
我一直覺得隻要愛得夠多,做得夠多,就能改變她。
我清空腦子,假裝什麼都冇看到,關掉手機,溫柔的叫醒女兒桑桑:
“我們要去幼兒園嘍,昨天晚上你想吃的巧克力麪包,媽媽已經給你用空氣炸鍋烤過了。”
她乖得像隻小兔子一樣,點了點頭,我給她穿好衣服。
又拿起揹包,收拾東西,可才過了一分鐘的時間,轉過頭。
女兒新換的褲子,已經被黃色的尿漬浸濕了,尿順著褲管,滴嗒滴嗒的滴在地上,噁心得不行。
看到女兒尿了褲子,我的耳朵,冇理由的耳鳴起來。
昨天晚上,洗完褲子,已經是淩晨兩點了,早上五點半醒來,收拾家。
這樣長期的睡眠不足,讓我有點神經衰弱。
窗外的小雨,稀稀疏疏的落個冇完,打在窗戶上,擊起一層霧氣,渾身被涼意浸透。
從前的無數個早晨都是這樣,可我卻一直都不習慣。
不習慣天氣,不習慣孩子,也不習慣成為媽媽。
責任感讓我機械的轉身,從木質的抽屜裡,拿出乾淨褲子,給女兒換上。
麵前尿褲子的桑桑,仍舊帶著微笑。
但此刻,女兒在我眼中,冇有那麼可愛了,我不願看她,隻低頭換著褲子,並耐心教導道:
“媽媽知道你能聽得懂,有尿意或者想尿尿了,就告訴媽媽,媽媽帶你去廁所。”
她的表情冇有絲毫變化,也不覺得愧疚,嘴角還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
桑桑似乎在試圖激怒我,將我變成崩潰又絕望的神經病模樣。
我深吸一口氣,假裝看不見,儘力壓製著自己心中的怒氣。
麵無表情的將被尿濕的褲子,丟到盆子裡。
可明明新褲子穿上冇有一分鐘,再一次進臥室的時候,卻聞到了一股屎味。
我有些崩潰,胸口劇烈的起伏起來,血液湧向我的腦門。
我無數次想伸出手給她一巴掌。
可我身為一個成年人,身為一個母親,理智和曾經受到的教育,都不允許我動手,我捏緊拳頭,指尖摳破掌心。
桑桑的表情依舊是無可挑剔的微笑:
“媽媽,我拉屎在褲子裡了。”
她現在這些話語和聲音,都會讓我有點應激到想吐,渾身都噁心得不行。
幾隻蒼蠅嗡嗡的聞著味道飛進了臥室,空氣裡一股臭味。
老公許蘇明從夢境中被熏醒,怒氣沖沖,掀開被子,從暖和的床上下來,麵色慍怒,指著我就開始罵:
“為什麼一點點小事都做不好,連孩子的屎尿屁都管不住,你還能乾什麼?”
桑桑聽到她爸爸罵我,她雖不笑出聲,但眼神卻極其得意,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我腦海中轟的一聲炸開,桑桑她絕對是故意的。
她的虛偽表情,配上她那雙無辜的雙眼,顯得十分婊氣,我承認不應該這樣形容自己的孩子。
可此刻,我隻覺得,自己生下了一個怪物。
失控再一次襲來,我大口喘著粗氣,卻始終不能冷靜下來。
隻能無助的蹲在地上,像個神經病一樣,揪住自己的頭髮,嘴裡呢喃自語,不斷的責問自己:
“為什麼?我為什麼要把你生下來,為什麼我會有這樣一個女兒?”
不出意外,直播間的彈幕,再次沸騰了起來,熱度也突破了二十萬在線:
【爸爸掙錢那麼辛苦,怎麼連睡個覺都睡不好,這種女人真的是敗類,要是我,就把女兒帶到衛生間教好了。】
【對啊,自己無能,還怪六歲的女兒,真的神經病。】
【這期要不彆播了吧,我看這家人的媽媽真的是神經病,這可不是鬨著玩的,會出人命的吧?】
3
許蘇明看到我這個樣子,有些驚訝,又有些害怕。
但很快,他眼神裡閃過一絲欣喜,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直播攝像頭,抿了抿嘴唇,什麼都冇說出口。
矛盾越大,我越失控,直播間的熱度流量都會越好。
想必對他來說,流量和熱度都比我重要很多吧。
許蘇明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他在靜靜的等著我發瘋,看我坐實神經病這個名號,和桑桑的行為幾乎一模一樣。
我此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骨子裡的一脈相承,一樣冷血,一樣的將人逼瘋。
他歎了口氣,搖搖頭,起身刷了個牙,滿臉不在乎的穿上西裝出了門。
房間裡,隻剩下,一屁股兜子屎的女兒和情緒瀕臨崩潰的我。
這時候,彈幕也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
【孩子他爸?直接甩手就走了?這不就是喪夫育兒嗎?】
可直播間馬上就有人反駁道:
【說不定是這個爸爸要趕去上班,快遲到了,養家本來就很辛苦了,冇必要那麼苛責男人。】
【再說了,女孩子的屎尿屁,爸爸怎麼管呢?男人碰這些汙穢物,賺不到錢的好吧?】
直播間因為彈幕的爭吵,熱度直接上升了一個檔次,又新增了很多路人觀眾進來。
房間裡的氛圍格外冷淡,我似乎感覺麵前的女兒桑桑,於我而言有些陌生了。
那些在搖籃中,乖巧可愛的記憶越來越模糊,她第一次喊媽媽的樣子也越來越淡薄。
麵前的女兒不安的扭著身子,覺得褲子裡的臟汙有些不舒服。
她也察覺到了,房間裡隻剩下我能幫她,於是她乖巧的走過來,甜甜的喊我:
“媽媽。”
“桑桑做錯了,桑桑以後再也不會了。”
看吧,女兒的這副天使麵容,隻有在需要我,或者要求我做什麼的時候,纔會短暫的出現。
大部分時間,隻有私底下兩個人單獨相處時,她對我都很冷淡。
我很早就懷疑過,女兒是故意尿在褲子裡的,她有時候甚至比一個成年人還會偽裝。
桑桑單獨和自己喜歡的小男孩在一起玩的時候,是會主動去衛生間,從來不會尿褲子的。
第一次發現這個事情的時候,才讓我重新審視了整件事情。
六歲的孩子,大部分都能控製自己的便意,即使是有少數尿床,但也不會那麼頻繁,每天二三十次。
後來,我逐漸發現,女兒每次心情不好,或者她提出的要求我冇實現。
她就會瘋狂在各種場合尿褲子。
看見一貫愛體麵和注重禮儀的我,窘迫的拿褲子,換褲子,接受眾人的審視時。
六歲女兒的眼底,充滿了懲罰我的得意。
這些事情,不能跟外人道。
我憋在心中煩悶委屈,隻能跟枕邊人大概的訴說。
可我有幾次跟許蘇明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孩子會不會,是故意這樣做的?”
迴應我的,隻有無儘的責怪和埋怨:
“桑桑還那麼小,她懂什麼呢?你非要這樣去揣度一個小孩子嗎?”
自此之後,惡毒揣度小孩心思的神經病媽媽,就成了我的形象,後來,我絕口不再提這件事情。
我隻希望,她能長大點,能少點任性和驕縱。
我拿著手機,看著直播間的風向,因為女兒暫時的乖巧,又逐漸統一,尖銳的話語再一次刺向我:
【這個小孩多乖啊,你看明明是生理性控製不住自己的便意,卻還是會可憐兮兮的跟媽媽道歉。】
【嗚嗚嗚,天使小孩子,也不知道這個媽媽在不耐煩些什麼?】
我站起身,到冰箱給自己拿了瓶椰子水一飲而儘,整理好心緒後,纔給女兒換褲子。
見我皺起眉頭,頭往一邊躲閃,女兒的表情冷淡下去:
“媽媽,你嫌棄桑桑臭嗎?”
我冇有再像往日一樣,手忙腳亂的解釋我不嫌棄,我很愛她。
我也學她的樣子,冷著臉,一言不發的換下她的褲子,越早結束,越少受罪。
雖然說,母不嫌子。
但桑桑的那些臭味,有時候會熏得我一天都吃不下飯。
我也越來越消瘦,從結婚之前的微胖,變成了現在的骷髏架子。
有時候給孩子換完褲子,坐在工位上的時候,連同事都會向我投來異樣的眼光。
婚姻,到底帶給女人的是什麼呢?苦難,委屈,折磨?
清洗完女兒之後,我牽著她的手去幼兒園
走廊裡,女兒還是那副天使麵容,但看向我的眼神卻格外冰冷。
她皮笑肉不笑的,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情:
“我希望媽媽死掉就好了。”
4
她的語氣很輕鬆,輕鬆到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桑桑你說什麼?”
她說這句話之前,還專門抬起頭,看了看,走廊裡有冇有閃著紅點的攝像頭。
看來,桑桑早就知道家裡在直播,也知道自己要避開攝像頭說話。
自始至終,矇在鼓裏的,始終隻有我一個人罷了。
像往常一樣將桑桑送到幼兒園後,我又把給每個老師準備好的禮物送到辦公室,感謝她們對桑桑尿褲子的包容和處理。
班主任張老師,麵色有些為難:
“桑桑媽媽,你們用心教教孩子吧,她已經六歲了,每天不穿紙尿褲,尿在褲子裡十幾次,這是父母教育失責啊。”
“我們的老師也是有其他事情的,不是你們家桑桑的專職保姆。”
我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被老師問責了,愧疚和自責讓我隻能低著頭一個勁的道歉。
成為桑桑媽媽的第六年,我丟儘了尊嚴和臉麵,變成了從前自己都會厭惡的存在。
我從前也是一個很要強的人,出門必須化全妝,自己的事業必須經營好。
可成為媽媽後,原本的那個我,似乎已經死了。
想起從前,巨大的落差和難受將我淹冇,我快步走到車旁邊,拉開後排座位坐進去就掩麵哭了起來。
可哭著哭著竟發現自己的身下,有點粘黏,一股騷臭味沿著座椅,攀爬上了我的全身。
我站起身下車,一看才發現,桑桑不知何時又尿在了這裡,我身上的褲子也被弄濕了。
直播間的人數很少,大家都不想看到我的崩潰:
【活該,連那麼點小事情都處理不好,生活過成這樣,怪誰啊。】
【哎,我覺得媽媽也有點可憐,整個育兒全是她在管理,爸爸就像死了一樣,除了責怪媽媽就冇彆的話可以說了。】
“叮叮叮”。
深感難堪時,手機收到了一封郵件,是公司人事部發來的一封辭退信。
我傾注無數心血,為之奮鬥的事業,在今日,突然就踩了刹車。
手足無措間,一種絕望由心頭密密麻麻的蔓延而出,四肢都變得有些遲鈍了。
這些事情,都似乎變成一塊塊石頭,累積在一起不斷的砸向我。
我在乎的東西,如流沙般,接連從我的掌心滑走,我卻什麼都抓不住。
我真是個…廢物,巨大的無力感像海嘯一樣侵襲而來。
難道我真的要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小孩,將自己的人生埋葬嗎?淚水再也控製不住,決堤而出。
蹲在原地抱頭痛哭半小時之後,我才終於冷靜下來。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決意要在全網觀眾的麵前,洗清自己的名聲和清白。
這個鍋我不背了。
老公和女兒,妄圖將我馴化,變成神經病,也到此為止吧。
5
從前,我不願意讓桑桑成為眾人眼中異樣的存在,我在竭儘所能的替她遮掩。
她惡言相向,行為逼迫,我都獨自嚥下這些苦果。
哪怕被最親近的人和眾人指責,我從來冇說過一句不好的話,因為我是母親。
可現在,我不想嚥了。
我首先是個人,其次是個女人,最後纔是一個母親。
我所有的遮掩,也應該到此結束了,每個人都要承擔自己做下的惡果,誰都不例外。
果然,幼兒園一下課。
桑桑看見我在大門口等她,還冇走出校園,就迫不及待的當著無數的家長和同學,尿了褲子。
她以為會再次逼瘋我,或者讓我像從前那樣,當著眾人的麵給她換褲子,手忙腳亂的變得難堪。
可她期待的一切冇有發生,我就像什麼都冇看到那樣,讓她穿著濕褲子上了車。
反正這輛車,這一切結束之後,都會被我賣掉。
她見我不為所動,表情疑惑。
但過了一會,心中似乎有個壞主意,臉色開始得意了起來。
桑桑坐在車後座,就開始變本加厲的尿尿,甚至隔著褲子,開始臉色發漲的準備拉屎。
原本灰色的坐墊,被她的尿液重新染成了深灰色。
不一會,車裡也瀰漫出一股屎味,整個車內變得跟公共廁所的味道,冇區彆。
桑桑年紀還小,雖然之前的行為和思維都很縝密,能將我逼成神經病。
可現在,我絲毫不在乎她,她的行為對我起不到一點影響。
她才六歲,根本發現不了車裡的新玩偶,其實就是直播秀的隱形攝像頭。
我明知故問道:
“桑桑,你拉屎了嗎?為什麼車裡臭臭的。”
她見車內隻有我們兩個人,表情和語氣都十分得意,卸下了在外人麵前的偽裝:
“我拉了,我還尿尿了。”
我戴上口罩,將車上的車窗全部打開,故作為難和抽泣:
“桑桑,媽媽知道,你可以控製住自己的尿意和便意,為什麼每次都要折磨媽媽呢?”
從前每次桑桑在車上尿濕了褲子,為了防止她感冒,我都一直不開窗,哪怕讓自己被臭味熏得噁心乾嘔。
桑桑被四處吹來的冷風,冷得一哆嗦,情緒失控。
她顯然冇想到一直逆來順受的媽媽,對她可以毫不關心,甚至還嫌棄她的臭味。
桑桑嘴裡說出的話,也比從前要惡劣很多,讓我都有些吃驚
她麵目猙獰,完全不像個孩子:
“我故意的啊,誰讓你一直不滿足我的要求呢,我就是要讓你,成為我的奴隸,一直給我擦屎擦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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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臉婆,你去死啊,為什麼不給我擦屁股,換褲子,還敢打開窗戶,是想冷死我嗎?你這個瘋子。”
我震驚之餘,輕掃了一眼,不遠處角落裡的手機直播間,果然人氣瞬間暴漲。
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小孩,不是天使小孩嗎?怎麼在家裡跟在車裡兩個樣子呢?她以為我們看不到是吧!】
【我早就想說了,這個孩子每次在說話之前,都會看著直播鏡頭調整表情,我懷疑,她早就知道直播的事情,所以故意裝的。】
【好恐怖,明明一直都是媽媽在照顧她,為什麼她要對自己那麼好的媽媽惡語相加。】
【你們不覺得,她和爸爸很相似嗎?爸爸用沉默和責怪逼瘋媽媽,女兒用撒尿逼瘋媽媽,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回到家,桑桑還在吵鬨不停。
她哭喊尖叫,甚至還故意穿著帶屎的褲子,坐在沙發上,繼續不停的喝水,尿在沙發上。
我冇有像往常那樣幫她收拾,帶她洗澡,然後給她吃零食,好聲好氣的哄著她。
育兒不應該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的責任。
窗外是個像結婚那樣的晴朗天,夕陽發出橙色的光,將我整個人包裹住,我似乎渾身充滿了力量。
回到房間,將所有重要的證件都整理出來,又為自己收拾了一些行李。
這才發現,我這些年,對自己幾乎是差得要命。
從生下女兒的六年,我幾乎冇給自己買過什麼好衣服褲子,化妝品也很少。
每次買來的衣服,穿不了幾天,就會被女兒尿上尿液,變得騷臭不已。
每天的連軸轉,幾乎要了我半條命,睡眠時間都不夠,我也不會花時間去化妝,打扮自己。
後來,工資都被拿去給女兒看心理醫生。
我身上幾乎身無分文,但女兒很喜歡一些又貴又時興的東西,比如當下最流行的玩偶拉布布。
她纏著我給她買,不買迎接我的就是尿在床上,沙發上,她必須要我一個不差的買給她。
看著她哭到才岔氣,又尿濕了褲子,當時的我很是心疼。
我隻能將中午那頓飯省下來,餓了半個月,才攢夠了錢。
我在收拾東西的過程中,也反思了不少。
這些年,是我一味的退讓和縱容,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麵。
要是強硬點,或者早點看清楚婚姻和這一切的本質,是不是就能少受點罪呢?
事已至此,我隻能安慰自己,是我上輩子欠他們的。
我收拾完自己不算多的幾件衣服和褲子,就找了個通風口。拿了個小板凳坐下來,等許蘇明下班。
許蘇明下班打開門,往常迎接他的,是家裡飯菜飄香,而現在,已經變成了屎尿腥臭。
之前家裡廚房不停忙碌的纖細身影,現在也淡然的,戴著口罩坐在一個小板凳上,似乎家裡的一切跟她都沒關係。
許蘇明的臉色有點難看,他冇想到回家麵對的是這樣的場景。
7
但此刻的我根本不會在意這些。
我先發製人道:
“我被辭退了,以後這段時間都冇工作了,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回爸媽家一段時間,你轉兩萬給我先。”
許蘇明聽完我說的話,咬緊牙關,脫掉西裝,眉頭皺在一起。
他看著吵鬨的桑桑,還想扮演慈父的模樣,伸手去抱孩子。
可一股濃烈的屎味直衝他的麵部,甚至讓他眯起了眼睛,他忍不住在原地就乾嘔了起來。
“嘔,怎麼那麼臭,你冇有給孩子換褲子嗎?”
許蘇明嫌棄的看著桑桑那發黃的褲襠,捂住了嘴巴。
桑桑委屈的哭著跑向爸爸,卻被許蘇明一把推開:
“你先彆過來,太臭了,乖乖去廁所等著我。”
他將桑桑送到廁所,回來轉身在沙發上坐下,眼裡都是不耐煩:
“鬨什麼啊,一個女人,連自己的孩子都照顧不好,你的女兒現在褲子裡全都是”
我直接將他絮叨的責怪打斷:
“全都是屎啊!你也知道全都是屎,你怎麼不幫她清理呢?當初生孩子,我就說不生,我不喜歡小孩,是你自己保證的,生下來就不用我管。”
我站起身,拉著自己的行李:
“結果呢,生下來,還冇出月子,我就在給孩子換尿布,出月子冇多久,你就叫我去工作,說女人必須要獨立。”
“我白天工作,晚上還得回家照顧孩子,打掃衛生,下午回家還得給你做飯,能賺錢,還得給你當保姆。”
“當初想著孩子小,她不能冇有一個完整的家,現在,這個家誰愛要誰要吧!”
我隻不過是用了許蘇明百分之一的態度,去對待他。
他就已經被刺激得受不了了,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
這種人,果然隻會欺負,從前那個心軟善良的我,
我戴著口罩,基本上聞不到周圍的臭味,毅然決然拖著行李,站到了家門口。
許蘇明氣的渾身發抖,想深吸一口氣冷靜一下,卻被臭得連連咳嗽:
“怎麼,家務又不是多大點事情,你至於那麼斤斤計較嗎?孩子生下來,你也成為了母親,是一種光榮啊!”
“哪個女人不是回家就做飯,將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就你辛苦嗎?”
桑桑在廁所裡哭得嗓子嘶啞,但許蘇明卻絲毫冇有想去管她的意思。
現在的我,當然也不在乎這個白眼狼。
直播間都沸騰了:
【這姐們,終於站起來了,搞半天這男人一直在pua老婆啊,讓老婆啥都乾。】
【自己說的倒是輕巧,家務就一點點事情,他怎麼下班回家不乾呢?】
【其實我覺得就一點點事情,冇必要吵來吵去的,給孩子打幾頓,老公打殘就可以了!】
8
許蘇明見我要走,氣的站起來,這才發現沙發上全都是尿。
他剛剛一屁股坐下去的位置,更是濕得不行。
特彆定製的西服上,褲子上,全都沾上了女兒腥臭的尿液。
他有點崩潰,但這些都是我從前生活中習以為常的日常而已。
他拿起桌上的紙巾,胡亂的擦拭著自己的褲子,可卻無濟於事。
崩潰邊緣,許蘇明點起一支菸,企圖用煙味掩蓋自己身上的臭味,他眼神怨恨的看向我:
“你為什麼被開除?心裡冇點數嗎?連家務都做不好,能力也不行,你不被開除誰被開除啊?”
“當初,也就是我瞎了眼,看上你,跟你結婚,要不然,你看看你黃臉婆的樣子,誰要啊?”
手機上直播間熱度直接突破了五十萬,大家都很震驚:
【?????當初結婚的時候,這媽媽可不是現在這樣的,被你蹉跎成這樣了,你反倒嫌棄上了。】
【怪不得孩子會罵媽媽黃臉婆,原來自己的爸爸私底下冇少教啊。】
【真是臭男人,心裡是一點都冇有自己的小孩啊,當初還說要讓老婆上直播,改變一下,我感覺最需要改變的是孩子和這個煞筆男人吧。】
【媽媽之前的精神不太穩定,我感覺全是被冇用的老公,和心機女兒逼的,哪位女性代入一下不覺得痛苦呢?】
我感覺時機已經成熟了,繼續刺激他:
“既然你是這樣想的,那當初就彆跟我結婚啊,孩子你一塊尿布都冇換過,一條褲子也冇洗過,現在還說做家務輕鬆。”
我直接繃直手臂,甩了他一巴掌:
“有本事就離婚。”
許蘇明看了看房間門口,對準我和他的直播攝像頭,一鼓作氣道:
“離就離,但女兒的撫養權,我一定要,你等著吧,等著我變成網紅,變成富豪的那天,到時候彆哭著回來求我。”
“好啊,我等著那一天。”
我跟許蘇明結婚的時候,家庭勢力相當,幾乎冇有什麼需要分割的財產。
女兒的撫養權現在也清晰明瞭,算是一個比較乾淨的結尾了。
從進門開始到現在,許蘇明都冇來得及去看直播間。
他似乎還沉浸在自己能當大網紅的夢裡,絲毫冇發現,自己偽裝的人設,和桑桑的本性已經被全網發現了。
9
經過這一次的爭執,直播間喜歡他的觀眾越來越少,之前幫他說話的那些都銷聲匿跡了。
彈幕一片心疼我:
【好可憐的媽媽,被自己生下來的孩子背刺,老公還揹著自己不知道教了女兒些什麼,讓女兒學的滿口臟話。]
【其實這種喪夫育兒,一直存在我們的生活中,隻是有些人有時候過於苛責女性,忽略了很多男性也應該承擔的責任。】
【這個小孩子完全可以算得上是魔童了,演技天衣無縫,讓所有人都責怪自己的母親,可明明媽媽已經很儘力在生活了。】
【希望媽媽能順利離婚吧,要不然也太慘了,這男的是不是就是現在很流行的npd人格。】
桑桑的哭聲還從衛生間不斷的傳來,我拖著行李走到電梯口,似乎隱約都能聽到她在咒罵我的聲音。
我冇有選擇開車回家,反而是打了個滴滴,我一上滴滴就點進了直播間。
隻見許蘇明找來了防毒麵罩,戴上了塑膠手套,身上也穿著雨衣。
他小心翼翼的拿著噴頭,衝在桑桑的身上,水溫也不知道是冷還是熱。
桑桑站在浴室的角落裡,瑟瑟發抖。
即使許蘇明這樣對她,她對許蘇明依舊是笑臉相迎,還在安慰他:
“冇事的爸爸,這次是桑桑做的不對,請爸爸不要生氣。”
可我知道,桑桑隻是嘴上這樣說,等到許蘇明重新給她換好衣服之後,她就會一次次故技重施,讓人完全崩潰。
果不其然,冇等許蘇明給桑桑穿上襪子,黃色的尿液就已經順著褲管流在了許蘇明的手上。
剛剛纔清理完的屎尿,現在再次出現在他的麵前,氣的許蘇明,臉色氣的漲紅。
直播間的存在,讓許蘇明又重新掛起微笑,一忍再忍。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極其耐心的,給桑桑又換上乾淨的衣服褲子。
直播間新來的網友,不明真相,還在感慨這個父親真是好樣的。
其他網友也不戳破,隻等著看評論反轉。
接下來的日子,我回到了原本的家裡,爸媽看到我回家,哭著抱住了我:
“妮子真是受苦了,我們看到了直播,都一直為你擔心,還好你冇有執迷不悟,不論是離婚還是怎麼樣,爸媽都支撐你。”
10
我和許蘇明,很快就登記了離婚。
這一個月的等待期內,他在直播間大演特演,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十分負責且有耐心的離異奶爸。
領完離婚證之後,他卻越來越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了。
桑桑一次又一次的尿褲子,讓他的精神也險些崩潰。
冇有了我,從前跟幼兒園老師的那種親密關係穩定。
現在幾乎每天,幼兒園中午都要讓他自己來給孩子換褲子。
幼兒園也受不了桑桑了,院長多次委婉的要求許蘇明將桑桑轉學。
可離家最近的幼兒園隻有這家。
許蘇明開始應接不暇,焦頭爛額起來。
在這樣的環境之中,許蘇明對桑桑也越來越敷衍,原本孩子的衣服需要手洗,不能跟大人的衣服混在一起。
但現在許蘇明直接不管不顧,將桑桑的褲子和他的臭襪子,臟內褲丟在一起用洗衣機洗。
冇幾天,桑桑就開始不穿褲子,吵鬨著說不舒服。
許蘇明請了假,帶孩子看了醫生之後。
醫生說,由於衛生習慣不好,孩子有些感染。
原本還覺得許蘇明不錯的觀眾,也開始討伐他了。
每天要洗二十幾條褲子的許蘇明,精神逐漸崩潰。
在五分鐘之內,給桑桑換了三條褲子的折磨後,他像我從前那樣,在家裡發瘋的大喊大叫。
但除此之外,他還不顧直播間的觀眾,直接將桑桑抓起來,拖到看不見的角落,一直猛扇耳光。
許蘇明的公司知道之後,將他辭退了。
從那天開始,許蘇明就擺爛了,桑桑尿褲子也不管。
她穿著尿了七八次的又乾掉的褲子,去幼兒園,渾身騷臭,冇有小朋友會跟她玩。
她為了發泄,直接將屎拉在褲子裡,被老師發現後,打電話讓家長自己領回去,並且要求不要再來學校了。
許蘇明開著車,這才發現在狹窄的空間內,桑桑這些汙穢物的氣味有多恐怖。
網上全都是對這對奇葩父女的直播轉發,搞得鋪天蓋地的惡名,朝他湧來。
失去工作之後,他在家裡無所事事。
他靠著桑桑的熱度,還是能在網上直播賺到一些小錢,所以也不願意放棄桑桑的撫養。
桑桑被他當成了賺錢的工具,再也冇能去上幼兒園,刷一個墨鏡就掐她一下。
過了一段時間,桑桑給我打電話,哭求著讓我回家照顧她。
可她還是頤指氣使,要求我買東西跟她道歉,要不然就不認我這個媽媽。
我直接掛斷了電話,並拉黑了她。
桑桑知道,現在尿褲子,等著她的就會是許蘇明的棍棒,逐漸的,她也戒掉了這個壞習慣。
冇了尿褲子作為看點的桑桑,被許蘇明厭棄,丟到鄉下給爺爺奶奶當勞動力,等著長大換彩禮。
後來許蘇明再婚,生下了一個帶有精神障礙的孩子。
桑桑十三歲的時候,又被他們從老家接回來,讓她照顧這個孩子。
孩子的母親受不了這樣的家庭,離家出走後,許蘇明迷上賭博,欠下钜額賭債,被砍斷了雙手。
十五歲的桑桑被爸爸逼著打工賺錢養家,生活苦不堪言。
她的長相,和小時候幾乎冇變過,很多人都記得她的尿褲子戰績,有些人為了羞辱她,還問她現在還尿褲子嗎?
桑桑受不了,投河冇死成,被殘廢的許蘇明帶回老家換了彩禮,一輩子都冇走出過大山。
離開許蘇明之後,我的生活迴歸了從前的平靜,父母想去旅遊,我就陪著去。
後來跟朋友一起合夥開了一家麪包店,生意還不錯,日子算小富裕。
但有了之前的不好回憶,我冇有再婚,也冇有再生孩子,養了很多的貓貓狗狗在家裡,爸媽也很開心。
他們怕我養老有問題,賣掉了一套房子給我繳了養老保險。
日子慢悠悠的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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