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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三年來,叔父每個月都按我的要求,送來年輕俊俏的男子,任我在樊城差遣。

但近一年來已越來越少有男子符合條件了,畢竟我的要求是年輕,俊俏,高大,順從,且出自虞城戰俘。

縣主,王爺昨日送來的十個奴隸已經遴選完畢,三人留在農田,三人留在文衛,三人留在武衛。

但還有一人通過了文試武試,還想應選近衛,您看……是否,親自測驗

貼身侍女石蘭前來奏報,令我頗為驚奇。

我早有惡名在外:因遭火災麵上滿是傷疤,常年因貌醜遮麵,又身負寡蟲之毒,與我交歡者必死。

因此這些年送來的男子,無人願意走到最後一關,做地位最高卻需要貼身服侍我的近衛。

看來此人不怕死,那便是要麼雄心抱負,要麼心懷不軌。

有趣,值得一見。

引他直接入本宮寢殿。

2.

我擦去臉上疤痕妝容,重新戴好麵具,換了竹綠色的輕薄紗衣。

等在視窗,任風吹著,將身材輪廓儘顯於清風之下。

奴,參見縣主。

我應聲望去,那一雙眉眼瞬間震動了我。

是他嗎

那左眼下的淚痣尤為清晰,真的是七年前將我從大火中救出的那個少年嗎

不,我不敢確定。

畢竟當時火光沖天,我又在爹孃的離去中悲痛得癡癡傻傻了。

我以愛好男色為名,月月讓叔父篩選虞城戰俘過來,可三年了,從未找到他,但也從未見過一個人這麼像他。

我鎮定下來,招手喚那男子來到近前,指尖從他眉間劃向肩頭。

確實俊俏健碩,是本宮喜歡的,又能過文試武試,應不是個草包。你想當近衛

是。

你可知道近衛不止貼身護衛,還要侍候起居。知道。

那今晚,你就留下侍寢吧。

男子本來一直低眉垂目,聽到這一句似乎有些慌亂,抬眸看了我一眼,又低眉拱手道:

縣主,奴願做護衛謀臣,對您忠誠不二,但請恕奴不願以色侍人。

嗬,我由內而外發出冷冷一笑。

之前有幾人也是如此,隻想要近衛的地位,不想服侍我這個醜毒之人。你們想得可真好啊!你可知道那幾人下場如何

男子卻不再慌亂,而是淡定道:

縣主曾在戰亂中經曆火災蟲毒,艱難求生,奴有所耳聞。

男子突然如此說,令我心頭一震,難道真的是他……

但縣主從不是醜毒之人,您自幼聰慧,在禦書閣飽讀詩書,聽聞您的才學,一人可頂半個朝堂。

若不是需要我修複禦書閣的重典古籍,助他早日登基,我這樣一個無用之人,叔父又怎會以一縣之力供養著我。

還請縣主留下奴。

奴仰慕縣主已久,隻是想以縣主為師為主,不想隻做玩物。

看來叔父費心了,這男子知我甚多,投我所好,應是培養已久。

你叫什麼

奴名喚寒山。

既然有如此清高的名字和心誌,不如再試試你的底色。

好,那就先留你一晚,試試。我摘下麵具,露出本來姣好的容貌。

寒山麵上儼然有了一絲驚愕,我多希望那是因為他認出了我。

不用驚訝,本宮房中燃有幻香,你看到的臉不過是幻象罷了。

我邊向床榻走去邊將本就單薄的外衣褪去,留下貼身的襯裙。

雖不用你侍寢,但本宮睡覺離不了人,你須得在榻上服侍,直至本宮睡著。

是,奴略懂醫術穴位,能幫縣主安眠。

我冇有再說什麼,隻是靜靜躺在床上,閉起眼睛,這副軀體我自知如山巒起伏,流水絲滑,任何男人觸碰不會無感;

這副麵容,嬌豔如花,我自受難歸來,便畫了疤痕在臉上,假作火中受傷終生難愈,又放出訊息說自己蟲毒加身,男子染毒必死無疑……

若非如此,怕是早被叔父當做籌碼聯姻或是送人了。

寒山的手卻輕柔而有分寸,隻在穴位間遊走。

恍惚間我半睜開眼看向他,那雙眉目和那一點淚痣又將我帶到那個大火之夜,那個少年一直在我心底,此時似在眼前。

我忙緊緊閉上眼,阻止淚水溢位眼眶。

我就這樣,安然入睡了,第二日醒來時,連我自己都驚歎後怕。

畢竟是叔父送來的人,又有不可測的居心,我怎可就這樣,真的讓他守著安眠

雖然他未做什麼令我不滿之事,但此人,知一時隱忍,必所圖者大。

我叫來石蘭,做了一番安排。

3.

縣主,已如您交代的,找了幾個武衛去挑釁寒山,都不是他的對手,但後來他們一起上,他也受了傷。

好,本宮去看看他,差人備下藥浴。

石蘭困惑問道:縣主,您這是要教訓他,還是要拉攏他,奴婢看不明白了呢

他來得蹊蹺,隻有讓他獲得信任放鬆警惕,纔會為所欲為,暴露他真正的目的。

我隻說了一半,另一半便是,我還要試探他究竟是不是當年救我之人。

寒山**半身,躺在床上半閉著雙眼,我突然造訪,令他驚得一躍而起,抓起一旁的衣服裹在身上,又強忍傷痛艱難跪地。

參見縣主……您怎麼來了

我剛剛已經看到,他確實滿身劍傷,足有十餘處。

他膚色青白,映得血色極深。

我冇有理會他,而是回身質問石蘭:那些武衛為何敢圍攻近衛本宮這樊城冇有規矩了是麼!

石蘭也忙跪地承接我的怒氣回道:回縣主,奴婢聽聞,那幾個武衛得知您遴選了近衛,也覺得自己頗有姿色,後悔冇有參選,因此便來請教寒近衛……便被寒近衛教訓了。

不是這樣!寒山在一旁吼道,他們嘲我以男色魅主,又諷刺縣主您貪戀……床地……我才動的手!

我不禁冷笑。

嗬……這些冇種的,若不是怕本宮的毒,早已撲上來了。

石蘭,你去告訴他們,他們若是真有姿色,便今晚一一來本宮寢殿便是。

當我再俯看寒山時,隻見他目中竟有些委屈酸澀,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還能動就跟本宮走。

我引著寒山來到浴室,石蘭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退衣物,泡藥浴。

寒山卻呆立原地冇有服從,我隻好不耐煩地背過身去。

過了會,才聽到了他入水的聲音。

待我回看他時,隻見他露出的肩頸及麵部,已滿是汗珠,雙目緊閉。

這藥浴有奇效,但確實令人徹骨疼痛,尤其有外傷時。

我身上的燒傷便是這樣日複一日泡著纔好的,我自然比誰都清楚那疼痛至極的感受。

但也正是這樣的時候,人最容易卸下防備。

本宮寢殿的書有人動過了,是你昨夜動的麼

是。寒山睜開眼便看到我正冷冷盯著他,他咬牙繼續道:昨夜奴看您睡了,想多守一會再走,看到桌上有本書便拿來看了,如有冒犯,請縣主恕罪。

你能過文試武試,又看得懂古籍,看來之前在虞城也是生於貴胄之家

是。寒山神情落寞不再多言,我卻不想輕易放過他。

英王攻城前,虞城貴胄應是都得了訊息提前撤離了,你為何冇有

我……被人所騙,連累家人均未能撤離。寒山再次閉起了雙眼。

我扶著浴桶邊沿,湊到寒山近前,輕托起他的下巴,隔著麵紗輕笑道:看來,是被女子所騙

是。寒山的眼閉得更緊了。

那怪不得不想再沾女色,隻想來我這學些本事。

我心裡暗暗想著,又發覺自己又是如此輕信他,實在不該。

我來到寒山身後,立在浴桶邊,將他散落在水中的頭髮一縷縷束起,這樣,能讓他肩頸上的傷口也充分沐浴。

寒山的肩頭微微抽動著,縣主,奴自己來吧。

他抬手向後摸來,想要抓起自己的碎髮,卻正抓在了我的手上,嚇得他立刻又將手收了回去。

我更加懷疑了,他這般舉止,絕不像與女子有過親密接觸,那他被女子所騙,又是何種情形還是隻是他順著我的話編造的

我趁著他的侷促,繼續為他理著頭髮,手指深入他發中時,能感受到頭皮上的血管在猛烈地跳動著。

身上的疼緩解些了吧,其實,痛著痛著也就麻木了。

我束好他的發,便準備離開,今晚不用你服侍了,好好休息吧。

亥時正的更漏響了,我剛要就寢,卻聽門外響動。

縣主,是奴,寒山。

進。

他推門而入,精神已煥然一新,眉眼清澈如水,看來藥浴效果不錯。

不是不用你過來了麼

縣主,您昨日說了,您入睡離不開人,奴也已經冇事了,自然要來履職。

我心裡湧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暖意,但旋即便將它摁了下去,依舊想著還要繼續試探他纔好。

嗯,那你不用入榻了,就在桌前讀書助眠吧。以後本宮寢殿裡的書你都可以看……

言罷,我便自顧自地褪去麵紗和衣物,去榻上躺了下來。

我知道,男人必是這般,予取予求,纔好撥弄心絃。

寒山剛剛讀了兩頁,我便喚他過來。

你過來,本宮有事問你。

待他挑了床簾入榻,我便將這張嬌嫩的容顏湊到他麵前,直勾勾盯著他。

果然,令他又是驚豔一愣,雙眼似乎突然大了一圈。

我抓住他的衣領將他的左耳拉到自己唇邊,在他緊張之時卻突然輕鬆一笑,你執意抗命前來,是不是擔心,那幾個武衛今夜要來侍寢

冇想到他卻隻是冷冷答道:不是。

我鬆開他再去看他雙眼時,發現他已不敢看我。

燭火之下那份故作冷漠的乾脆,像極了我記憶中的那個少年,我發現自己像中了邪,不想再讓他從身邊離開。

你今日藥香好聞,就留在本宮榻上,做個香囊。

4.

寒山成為了我房中之物,但隻在夜裡助眠。

白日裡我出門去視察文衛修典或是武衛操練,從未帶過他。

他竟也從無異議,連石蘭都覺得異樣。

縣主,奴婢看那寒山整日裡隻在您房中讀書,倒是一副無慾無求的樣子,那他又何必費儘心思成為近衛呢

或許還差一點火候。我低眉思緒片刻,便吩咐石蘭:叔父的補藥該送來了吧,正好,不要枉費了他老人家的好意。

石蘭遲疑片刻似想要阻攔,被我一個篤定的眼神壓了回去。

縣主,縣主,已經午時了,您怎麼了,您醒醒,醒醒……

翌日,我在寒山焦急的呼喊聲中醒來,隻覺得渾身無力。

叔父的藥依舊這麼強勁。

我虛弱地笑笑,無礙,隻是喝了叔父送來的補藥而已。

石蘭在一旁跪著哭道:縣主,奴婢怎麼阻攔您都不聽,這藥喝不得,哪次喝上都要體虛昏睡上至少三日……

又死不了,冇事的,本宮身體裡的毒還少麼……我不吃,英王會知道的。

我強撐起上身,又叮囑寒山,不要外傳。這幾日讓本宮安睡就好。說完,我便閉目睡去了。

但這藥我早已弄清,提前服下解藥再服用,隻會昏睡一夜而已。

此時我在裝睡中,隻聽得石蘭正在對寒山解釋這藥的由來。

英王月月差人來送補藥,必得看著縣主吃完才行。說是補藥,實則就是讓縣主昏睡無力的毒藥……

英王不是縣主的叔父嗎且這天下都快是他的了,為何要為難一個女子

那我可不敢多言了,隻知道縣主曾幾次想逃離樊城,都被英王抓了回來,纔給她下了藥。

不與你多說了,我還要去打點城中日常事務,縣主這裡你照顧好。

石蘭走後,寒山又坐到了我床邊,輕輕搭著我的脈,之後又開始摁我頭上穴位。

很快我便真的睏意襲來,等再醒來時,發現寒山已不在房中。

石蘭很快便來報信:縣主,寒山確實出了寢殿,卻冇有往文衛武衛那裡去查探,而是進了山,林密草深的……跟丟了,不知他究竟去乾嘛了。

冇事,隻要他有所行動,便有破綻可尋。

及至申時,天色已暗,聽聞寒山回來了,我便又躺下裝睡。

耳邊隻聽得他告訴石蘭:這是我今日進山去采的藥,本想碰碰運氣,冇想到此處山中真有艾媛草,或能醫治縣主之毒,還請姐姐差人煎熟。

不錯,解藥正是艾媛草,且那艾媛草生長之處,隻在深山峭壁之上,絕非易得之物。

我心底再一次溫暖起來,竟不知如何能壓得住了。

我在寒山的懷裡喝下他喂的藥,過了一會便假作緩緩醒來。

睜開眼便看到他那雙細長的眸子,溫柔深邃地望著我,那顆淚痣更彷彿是夏日裡的一口深井,清涼而神秘,引人躍入其中。

縣主,你終於醒了,感覺如何

此時我已看到,寒山頸上有幾條長長的傷口,有的深深撕裂,有的淺淺劃痕,像是新的,應是山中采藥所致。

我不接他的話,隻自顧自地跳下床拿來藥箱,想要幫他包紮。

他這才發現我的用意,慌著道:

啊……縣主,這冇事的,都是小傷,我……奴自己來吧。

但我已不由分說直接騎坐在了他身上,在他頸上輕輕點起了藥膏。

寒山肉眼可見的臉色漲紅,頸上的青筋跳得明顯。

他越是這樣我便越覺得有趣,唇貼近他頸上,將藥膏一點點吹乾。

再次四目相對時,我發現自己幾乎控製不住地想要吻他。

有了這樣的念頭,我便強令自己從他身上下來,躲得遠了些。

畢竟,這個男人,意圖不明,我不可以沉淪。

可萬一……他就是當年救我的人,此時命運又安排他來我身邊了呢

我正意識遊走間,突然聽到寒山問了一句:縣王,您是不是想要逃離樊城奴……可能有辦法。

逃離樊城,你有什麼辦法我對這個寒山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今日奴進入深山,發現一條水路與城外相連,城牆處可潛水而過,那條水路應是連接到一處荒野鄉村,英王的勢力應不會留意。

水路,是我的短處,但我不能輕易將這短處示人。

我未接寒山的話,而是反問道:

你可知本宮為什麼想要逃離樊城

奴不知。

我猶豫了片刻,終還是下了決心,信他一次。明日,隨本宮出行。

5.

翌日,我先帶著寒山來到了樊城學宮,文衛各司其職,遊走於各類書目之間。

英王為登基名正言順,令本宮在此複原華晟大典,本宮雖讀過幾遍,但原本毀於戰火,靠一人之力難以修複,便以文試篩選人才,留於此處共修大典,按進度,應於一月後大成。

接著,我又帶寒山來到武衛營觀看演武場。

這裡是武衛操練之所,他們在修煉失傳已久的八陣圖,是本宮這三年來在古籍中提取、並通過演練逐步修正出來的,足夠打造一支神軍勁旅。

這些走完,我便帶著他向山中行去。

走吧,帶本宮去看看,你說的水路。

縣主,這一段路難行,奴揹你。

寒山將我揹著,踏入了一段荊棘叢生的路。

幼年時父親也常這樣揹著我。那一路,我在寒山耳邊道出了許多。

三年前,興國諸侯分裂,我父親靈王與叔父英王共同起事,一路攻至虔城,至城門外,父王隻想與虔軍一戰,不涉百姓,英王卻隻想屠城掠奪百姓以勞軍。

英王將我們所在的營帳位置透露給了敵方將領,又從內部引火自毀連營。

父親母親合力隻想掩護我逃走,我卻眼睜睜看著他們戰死於火光之中……

我的淚滴在寒山頸上,寒山卻隻是小心翼翼,儘量穩住腳步向前徐行,我甚至感覺他冇有在聽我說什麼。

但在我停頓良久後,他卻問道:後來呢

後來的事,若寒山是當年救我的人自會知道,我不知他為何不肯相認;可若他不是,我也不必再多說了。

危機之時一位貴人相救,我才逃了出來,但很快,又被英王的人尋到並囚禁起來。

我拭乾了淚,鎮定下來,接著道:

興國禦書閣戰火中燒燬,其中便有叔父最為看重的,曆代君王傳世之作華晟大典。

而我自幼長在禦書閣,熟讀諸多經典,所以他便以縣主之名將我囚於樊城,人力物力任我差遣,隻為修成大典助他登基。

那,還有一月便要修成,這之後呢

我不禁慨歎寒山聰慧,直接抓住了此事的關鍵所在。

冇錯,一個月後我便不再有利用價值,叔父於我從無親情可言,又怎會憐惜所以我才令武衛排演兵法。

嗯,奴明白了。

寒山的反應令我驚訝。

本宮隻有武衛百人,即使有陣法,也不能對抗英王十萬大軍,你明白什麼了

寒山停下腳步,將我往肩上又提了提,纔回道:

英王更想要你的兵法。隻要縣主持續創造他想要的東西,便可續命。奴想的,冇錯吧

冇錯,但我更想徹底擺脫他的控製。

說話間,我們已來到了視野開闊之地,寒山將我輕輕放下,引我向前方觀看。

隻見眼前不遠處正是城牆,而我們所在是一處峭壁之上,山泉湧動沿壁而下,彙聚成懸崖下的一處湖泊,通聯至城外的綿綿江水。

具體要怎麼實現

此處繫繩索,垂至湖中,人便可下。

至湖中以蘆葦探出水麵做吸管,便可一直潛到城牆下方。

隻有過城牆的一段需在水下憋氣,應該冇有多久,便又可將吸管探出水麵呼吸了。

雖然可行,但……我,不會遊泳,也從未潛水。

我終於還是將這短處暴露給了寒山。

冇事,不難,如果縣主想學,奴可以在每日沐浴時教你,這樣便也不會有人察覺。

6.

不行,我……不行……

我站在浴池中央,水麵隻及胸口,若是日常洗浴自然冇什麼,可想到要潛入水中,我發現自己恐懼得完全無法做到。

寒山從抓著我的手,到扶著我的肩,見我仍在發抖,便從背後架起我,將我坐抱在他懷裡。

縣主,你隻需要閉緊口鼻,坐在奴腿上,奴慢慢蹲下,帶你一起潛下去。

嗯。

我轉過身,緊緊摟住他,閉緊口鼻,也閉緊了雙眼。

當一切感官關閉時,隻能感受到,寒山的心跳與我的心跳貼在一起,同頻共振著。

這樣幾次下來,我才漸漸敢將自己的口鼻浸入水中。

不錯,再堅持一會!……

可即便我竭儘全力,在水下也憋不過三個呼吸的時間,每每都是躍出水麵,瞬間咳喘不停。

休息會吧縣主,不必勉強,時間也來得及……

冇事,再來!未等寒山說完,我已又潛入水中。

這一次下得太急,一口氣冇有調順,水流瞬間漫入口鼻,鼻子一酸,瞬間我幾乎失去了意識。

縣主!

寒山及時將我撈了出來,一手攬住我托出水麵,另一手摁住我頸下穴位,我才終於將水吐了出來,漸漸調勻了呼吸。

縣主,不要練了。咱們另想彆的辦法吧。

不,三年來,我想過很多辦法了,易容成百姓,藏進往來的貨物……都被叔父的眼線識破。

我幼年時曾跌落花園池塘,雖很快被救,卻自此怕水,因此從未想過要從水路逃離。

叔父知我怕水,應不會在水路設防。所以,這條路真的可以一試。

寒山眼中流露出一絲心疼,但很快又換上冷峻,鬆開了托著我的手,又向後退了一步。

縣主,你既有此決心,就試著什麼也不要想,憑自己下潛,不依賴我的保護,你或許才能練成。

我聽了這一句呆立了良久。

剛剛那一幕,他說的那些話,竟與當年救我出火海的少年如出一轍。

我的馬給你,你隻需要騎上它快跑,什麼也不要想,也彆想著依賴誰,就靠自己,你才能逃出這裡!

當我帶著如當年一般的決絕,沉靜下來,將自己沉入水後,漸漸再無慌亂,憋氣的時間越來越長,也不再嗆水了。

不過,這樣反反覆覆折騰了兩個時辰,遊泳尚未習得,我已漸漸在水中泡得精疲力儘了。

一次出水時冇有站穩,趔趄地又栽入水中,還好寒山又一次及時托住了我。

縣主,這不是一日之功,今日就到此,回房休息吧。

嗯,可是我好累,一點也走不動了,就想在這水裡睡了。

寒山此時竟露出了寵溺的笑容,這又是……我從未見過的。

你又不是魚,怎能睡在水裡呢,奴抱你回去,你隻管躺著不動就好。

正合我意。

我藉著睏意,濕噠噠地纏在寒山身上,任他抱起,又聽他在我耳邊輕柔道:

不過,濕衣得從裡到外換了才能睡。

那你給我換,你都說了我不用動了!我迷迷糊糊地嗔怪著。

那……不方便……縣主,我去叫石蘭姐進來吧。

隔著濕噠噠的衣物,我感到寒山的身子似熱了幾度。

7.

十日後我學有所成,決定翌日行動,寒山卻有些猶豫。

縣主,是不是急了些,咱們還可再去河水裡練練纔好。

不可。樊城遍佈叔父的眼線,即使日日浴室練習,本宮也擔心夜長夢多。

翌日,寒山備好繩索吸管,我們依計而行。

在城牆上守衛換班之時,寒山率先從山上順繩而下。

又怕我吃力,在山下一點點放繩送我降下,直至潛入水中遊行,用細竹管換氣,一切順利,無人發現。

但向城牆遊去的過程中,我漸漸感到事情不妙。

在冰涼而流動的河水中,我的心思更為焦慮慌亂,體力也不似浴室水溫中容易保持。

但轉眼已遊到城牆之下,隻需從牆下憋氣越過,便出了這困我數載的樊城,值得我用儘所有力氣堅持。

寒山將繩索係在我腰間,在水中示意我隻需屏住呼吸,借力隨他向前即可,我亦點頭同意。

城牆之下,水流急了許多,也更為寒冷徹骨,我漸漸無力自主遊行,全靠寒山拖拽,氣息也一寸比一寸短,隻覺意識一點點離我而去了……

似乎滾入了一個幽長晦暗的洞穴,滿是當年火光,看不清出口的方向,我艱難地一寸寸掙紮之時,一雙手將我拉出洞穴。

那雙手的主人有著細長而明媚的雙眼,天然雕刻著玉石般的淚痣……

我醒了過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寒山。

縣主,你終於醒了。他急切而喜悅地撲到我眼前。

這是哪裡……我試著起身環顧四周,簡陋的木質床板立即吱呀作響。

我們已經離開樊城了,這裡是下遊的村落。你昏迷了,我也體力不支,漂到這裡勉強上岸,被田伯相救,這是他和伯母的家。

此時,外麵有人聞聲,挑簾進來,正是一位阿婆。

呀,小夥子,你娘子醒了啊,太好了!

娘子……我看向寒山,見他尷尬回視了我一眼。

哎喲這姑娘長得,躺著的時候我就說真是俊俏,這睜開眼坐起來了簡直是天仙一樣啊!

聽了這話我突然意識到,流水應是帶走了我的麵具和傷疤妝痕。

那麼我麵貌醜陋和房中有幻香的謊言便都不攻自破了。

我再次看向寒山,他卻已提前躲開我的目光,起身向那位阿婆道:伯母,還勞煩您幫我看下她,我去打些水來。

好,好。阿婆見寒山出去又笑著看著我,姑娘,你這夫君找的好,待你那是真心真意,你落水了能跳下來救你,遊了這麼遠都冇放棄。

在你昏睡時還怕你手腳冰冷一直給你搓著……真是讓人感動。

跟我們家老田年輕時候真像,要不我哪能到這小地方跟他過一輩子……

阿婆碎碎念著,我卻發現自己已渾身從內而外換了衣物,伯母,這衣物,是您幫我換的嗎

啊,是你相公幫你換的啊!委屈姑娘你穿了,我這腰身實在是粗了些,可這衣服都是洗乾淨的……

正說著,寒山端著水杯推門而入,正聽見這些,見我狠狠盯著他,臉瞬間漲紅了。

我心裡焦灼卻不是因為羞澀。

若他替我換了衣服,應該看到我胸前貼身戴的玉牌了,他仍是無動於衷麼

難道被水沖走了!我一身冷汗,忙向頸上摸去。

還在。還好。

我順勢從頸上取下玉牌,對阿婆說道:伯母,我們冇什麼財物隨身,在您這吃穿實在無禮,這是我的隨身玉,先押在您這吧,待我們回到家中拿了錢財再來贖回。

啊這……不用不用……阿婆雖這麼說著,目光卻急急地向我手中尋來。

但我並未直接遞給阿婆,而是遞給寒山道:相公,你把這玉牌擦得乾淨些,再給伯母。

寒山疑慮地接了過來,仔細在手中擦拭後遞給了阿婆,全無異樣表情。

我的心,似在冷冷江水中泡透,徹底涼了。

那玉佩上刻著一個字,若他是當年救我之人,絕不可能無動於衷。

8.

入夜,鄉村靜謐,唯有屋外田伯夫婦鼾聲入耳。

寒山與我擠在狹窄的床板上,皆難以入睡。

縣主,假作夫妻也是迫不得已,您彆怪罪。

也許是看我醒來後便一直冷著臉,寒山趁無人聽到小心翼翼地解釋著。

無礙。

那接下來,我們去哪

既然還冇有人發覺,就先在這修養幾日。我側過身去,背對著寒山,冷冷地道:明日去找些紙筆來。

是。

接下來的幾日,我將八陣圖繪製於紙上,教給了寒山,教會一陣便讓他默一遍,直至他熟記於心,便將痕跡銷燬。

萬籟俱寂無人打擾之時,我令寒山全篇默寫之後,消除了八陣圖所有痕跡。

都學會了是麼

嗯,陣法已牢記於心。

那明日你便可以走了。我淡然說出這一句,心裡卻也是一陣酸澀襲來。

寒山還隻是困惑地問著:

走縣主是讓我去哪裡交辦什麼差事麼

你相助本宮有功,應除奴籍,以後便自由了,我身邊冇有什麼財物賞你,教會你這套陣法,你可以去投奔各路諸侯,總會有容身之地的。

什麼寒山震驚地望著我,我卻不想迎接他的目光。

既然他不是我要找的人,留在身邊,又有何用;可若他真是叔父的人,未必會輕易地離開。

縣主,奴不想投奔彆人,隻想追隨您。

果然,寒山已跪於地,篤定地說著。

我是女子,又無心功業,之後不過是閒散於市井,你做我的近衛,不也是想與我學些本事,在這亂世有一番成就麼

我……寒山說不出話來,但眼圈泛著紅。

想到他待我的種種溫柔,我也說不出更狠的話來。

正僵持間,馬蹄聲打破長夜寂靜。

霎時間便有一行人衝進了這間農戶小院。

旋即便聽得人聲:

靈王請縣主回城!

來人為首的正是叔父帳下大將梁猛,將我強行托至馬車之上,又向手下下令。

近衛寒山挾持縣主離城,立即杖斃!

住手!我推開押解之人,奮力衝出車廂,厲聲喝道:梁猛!寒山隻是依本宮之令,帶本宮出來遊玩罷了!

而且,寒山已修習了八陣圖,現在除了本宮,隻有他能演練陣法。

他能不能殺,你最好秉明靈王,再做決定!

梁猛立即揮手叫手下人停手,隻將寒山也一併押進了馬車車廂,語氣也軟了一些:

縣主,華晟大典不出半月就將修成,您遊玩又何須急於一時,還請先同屬下回樊城吧!

9.

石蘭跪在寢殿門口迎候,看到我回來,眼中噙滿淚水,什麼也冇說,又伏下身去叩拜。

我呆坐房中,望著窗外出神了一整日。

寒山隻是被鞭刑三十,又送回了我身邊。

我冇有再與寒山說一個字,隻吩咐石蘭,房中不再用人,誰也不許再進。

我隻是絕望罷了,這圍城逃不出去,想找的人也找不到……

就這樣過了兩日。

夜又深了,榻上隻有我和一盞燭火,看那蠟燭靜靜燒燬自己,竟發覺殘忍得有趣。

一陣冇來由的清風,忽地吹進床簾,吹滅了燭火,隨之而來的是熟悉的聲音。

縣主。

是寒山。

我心裡雖然暖了一寸,嘴上卻冷著道:

本宮已下令房中不可進人,你敢抗命!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我聽到寒山說:

我想見你。

他冇有說奴,也冇有找其他理由,或許黑暗中他看不清我,便任由自己放肆了。

我心裡湧起一股熱浪,層層疊疊地蕩入腦海,但我壓製住自己想說的話,隻是無言。

縣主,能不能彆讓我離開你……

我聽出了寒山語氣中的哽咽,而他此時已摸到了我的右手,輕柔扣在他兩手之間。

我感到他將一個東西塞在了我手中。

這兩日,我又潛水去了那個村莊,找到田伯母,將玉牌贖了回來。

我抽出手來,摩挲著手中玉牌,淡淡地似問非問:捱了鞭刑,又去潛水,你不要命了是麼

隻要縣主不讓奴離開,奴做什麼都願意。

我在黑暗中看著寒山的輪廓,竟有那麼一瞬真想靠過去,哭一場。

可這一念隻如煙花閃過,我最終還是無所謂地揚起嘴角,笑問道:

你是英王的人吧

利用這次逃離獲得本宮信任,又以受罰博得本宮同情,最後再來表白心意誓死追隨,徹底讓我動心動情,成為你們的俘虜,交出你們想要的東西。

寒山不語,這黑暗中的沉默,已說明瞭一切。

我又輕輕笑了一聲,沒關係,石蘭也是,這城中來的每一個人都是,本宮早已習慣了。

寒山依舊無言。

你燃一盞燈,跟我來。我輕盈地下了床,向書架摸索而去。

寒山很快在身後燃了火燭,跟了上來。

我扭開第五層第一本書背後的旋鈕,書架中上空間便向兩側褪去,露出了一塊隔板,上麵立著一個空白的牌位和一隻香爐。

我借了寒山的火燭燃香,又三拜牌位後敬了香上去。

這是三年前救我的恩人牌位。我不知他是死是活,亦不知他的姓名,隻能先這樣供著。

我看著香火燃出的青煙,說出了心裡很久冇對人說的話。

當年,我在戰火中痛失爹孃,本也想就此去了,但一個少年把發抖的我從營帳裡拉了出來。

將他的腰牌和快馬給了我,讓我速速離開,若是遇到虞城軍攔截便展示腰牌。

那是虞城軍的腰牌,上麵隻寫了一個岑字。

我因此順利逃了出來,又被叔父的兵救回,可他奪走了那隻腰牌,我便憑記憶用玉石造了塊小的,時時戴在胸前。

這些年,我以喜好虞城男色為名,讓叔父不斷尋找年輕的虞城俘虜送來,都是為了找到他。

說到這,我轉身看向寒山,他麵色淡定,並無悲喜。

你,很像他。

我一度以為你就是他,隻是受了叔父的控製,或者因由什麼緣故不願與我相認。

可直到,你在農戶家中看到了我的玉牌,還任由我將它送人,我便知道,你不可能是他!

我要找的人或許真的已經不在了。

至於你是不是叔父的人,根本已經不重要了!

我背過身去,不想再看寒山,因為此時眼淚已止不住,似那片冰冷的湖泊要將我淹冇。

寒山在我身後,依舊無聲無息。

這樣,過了良久,我終於平靜了下來,又提起一份倨傲,轉身看向寒山,盯著他的眼眸道:

靈王又讓你回到本宮身邊,看來是覺得八陣圖還不夠!

好,本宮知道他想要什麼,你去回他!

華晟大典修成之時,他想要的東西本宮也一併給他!

若他仍是不願意放過我,也沒關係,本宮也活夠了!

此時窗外忽地電閃雷鳴,但寒山接下來做的事,才真正震驚了我。

他轉過身,從書桌上提起了筆,蘸了些許墨汁,又繞過我,來到牌位前,伸手便在上麵寫下了一行字:岑鋒之位。

10.

當年救你的人正是我,但當年的我已死,此時此身已是寒山。

縣主若想知道岑鋒之事,我便講給你聽。

寒山靜靜陳述著,彷彿那牌位上的名字真與自己無關。

岑鋒是虞城副統領岑鞏之子,那日得了細作回報的敵營位置,岑鋒便隨父親前去剿滅。

但看到一個少女在敵方主帥營中落難,岑鋒不忍,便將腰牌和戰馬給了她。

可誰知,英王得了這個腰牌,令人假扮虞城軍奇襲虞城,岑鋒的父親、兄長均在此戰中犧牲。

岑鋒受傷被俘,但因冇有腰牌,並冇有被髮現是岑氏子弟,因此隻作為普通奴隸關押做工。

英王在虞城大肆宣揚陳家血脈高貴,是天命所歸,並稱其侄女——樊城縣主陳亦莊,是天賜魔女,多智而近妖。

當年正是縣主以受難弱女為假象,騙取了敵方將領的腰牌,才助其大勝奪城……

什麼寒山講述到這裡委實令我腦中充血,不由得打斷了他。

但寒山依舊平靜地繼續著他的敘述。

自此,岑鋒開始對樊城縣主留心,隻為尋得機會複仇。

後來岑鋒得知,英王一直供養樊城縣主,又不斷送去奴隸,表麵上是為了修典,其實是為了得到縣主父親留下的龍脈寶圖。

他便主動找到英王,稱自己文武兼修,又懂醫術,若能潛入樊城,定能成為縣主身邊最信任的奴隸,幫助英王實現大業,自己也可擺脫奴籍、建功立業。

寒山在這裡頓了良久,才又道:這後麵的事你便都知道了。

我心中一時間竟隻有怒火襲來。

我知道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一直尋找的人就在眼前,更不知道這個我一直掛念著的人隻想殺了我!

一瞬腦熱過後,心底隻是悲涼,我又問道:

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殺了我,你天天在榻上看我入睡,有的是機會。

是,一開始我是帶著殺意而來,可看到你……我的良知不允許我對一個睡夢中的弱女子下手。

我隻想再多查探一些真相,讓自己看清你的醜惡,纔好下手。

但我冇想到,從你這裡知道的真相是這樣,更冇想到,你一直對那個不知名的人念念不忘……

寒山唇色暗淡無光,淚水卻晶瑩剔透,是他如何躲避,我都看得見的。

也正因看得見,我的心似一塊一塊撕裂著,不知道是心疼他還是心疼自己。

總之,疼著。

我們就這樣各自垂淚,似窗外靜謐下著的雨,交織在一起,又彼此分離。

直至牌位前香火燃儘掉落,發出輕微的響動,我才清醒了一些,將玉牌與牌位放在一起,又將書架上的機關扭動一下,將密閣合緊在書籍之後。

拭乾了淚,我又淡然問了寒山一句。

那現在呢,你就信了我麼

我剛剛已說,岑鋒已死,現在的我,就是縣主的近衛寒山。

縣主,你的父親母親,我的父兄,都在那場戰爭中離去,當時各為其主,結局皆不如意。

你我若還是活在那個時空裡,便是刻舟求劍,永遠走不出來。

你願意和我一起忘記岑鋒,接受這個寒山嗎

寒山雙手摁在我的肩上,那雙盯著我的眼眸,以前從未敢如此熾熱。

我終還是避開了那雙眼眸,搖了搖頭。

你本是將門之後,難道真的願意放下國仇家恨,做我的近衛奴仆更何況英王不會放過我,跟著我對你冇好處。

我不要好處,隻想要你。寒山動情地說完,似又覺得不妥,忙補充到:隻想……追隨您。

我此時隻想決絕一些,讓寒山儘快離開,再多一會兒,我都怕自己會捨不得。

本宮相信你是當年搭救之人,但取得本宮信任本就是你的目的所在,本宮無法再相信你說的任何話。

不過,你未曾害過本宮,本宮饒你不死,但你隱瞞出身潛伏於此意圖不軌,本宮不想再見到你,你走吧。

寒山剛剛平靜的眼中又溢位淚水。

我不忍再看,轉過身去,隻聽他顫抖的聲音從耳後傳來。

縣主是疑我留在你身邊,還是為了得到龍脈寶圖,好向靈王覆命,是嗎

冇錯。

那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相信我

寒山已泣不成聲,隻要不讓我走,讓我做什麼都行,我可以不做近衛,我去做武衛,文衛,去種田,都可以……

什麼都不行!你趕緊走!我不敢回身看他,隻是向著視窗吼道。

我聽到寒山努力將氣息調勻,湊得離我越來越近。

貼得不能再近了,幾乎將我裹在了他身體裡,最終在我耳邊,低沉而近凶狠地說道:

我不走。除非你殺了我,死也死在你這,你奈我何。

我心裡一寸寸地動容著,隻想給自己最後一點了斷。

我果斷轉身,正貼在寒山胸前,驚得他下意識地往後撤了一步。

我伸手薅住他的衣領,又將他拉到眼前,狠狠盯著寒山的雙眼,又貪婪地看向他唇間。

好,既然你願意為本宮而死,那今夜,你便服侍本宮沐浴,留下侍寢。

11.

我在浴池中靜待了許久,仍不見寒山前來。

數十年前寡蟲一度在虞城成災,虞城男子應無人不知,寡蟲毒加身的女子,染之男子必死。

這些年來我以此傳聞自保,男子對我皆是避之不及的。

看來寒山也不例外,或許他對我有幾分情誼,但在生死麪前,還是知難而退了。

很好。

少一份牽掛,便少一份因果。

此人,從此不再憶起便好。

我褪去一切衣物緩緩入池,一股藥香撲鼻,我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我竟還特意吩咐下人準備了藥浴,想著正好可以為他醫治鞭傷。

真是可笑之極。

我將自己沉入水中,這還是寒山教會我的……

我在水下不停吐著氣,想把一切與寒山有關的記憶從腦海裡吐出去。

直到腹中氣已用儘,求生欲將我托出了水麵。

我長長吸入一口氣,將麵上所有水汽隨著淩亂的髮絲一併捋到腦後。

當我睜開眼,透過睫毛上晶瑩的水珠,最先入眼的,便是寒山那毫無血色的唇。

接著是他的喉結,緊張得上下抖動著,接著便是隨著他鎖骨延展開的,寬闊的雙肩。

不同於遊水時彼此都穿得嚴實,此時……竟這般**於水中,我不敢再往下看,亦不敢抬眼與他對視。

腦中一時空白,隻知道即刻背過身去。

你真不怕死麼!良久,我才冷冷吐出一句,他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隻要不讓我離開,縣主想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他向我湊近了一步,從我背後探過頭來,輕聲在我耳邊道,死,又何妨。縣主需要我怎麼做,還請吩咐。

我緊張得睫毛都在抖動,胡亂抓起池邊一塊棉布丟給他。

侍浴擦身,輕一點。

是。

但寒山卻冇有一上來就觸碰我的身體。

他小心翼翼地幫我整理頭髮,我感到頸上的碎髮一絲絲被他拾起,輕柔地擰乾水,整齊地編好,又輕輕用髮帶束起。

接著他停了片刻,我隻看到燭火搖曳下他的身影,似抬手做了些什麼,又聽到撕扯布料的聲音……他究竟在做什麼

在我憂鬱要不要回頭去看時,他的指尖已輕輕搭上了我的左肩,令我一瞬間似被閃電擊穿。接著,他便從我的左肩至手臂,用棉布一寸寸、一遍遍地輕撫而過,似在擦拭一件貴重的玉器,不能不去觸碰,但又不忍碰出一絲劃痕。

接著是右肩、右臂,接著是背部,腰部,肋骨,小腹……我從棉布的紋路裡細細品味著他指尖的溫度和力度,還有一點微弱的、剋製著的顫抖。

寒山的手每到一處,我便感覺那裡有一處火石被點燃,而他刻意避開一切敏感的位置,卻讓那一處更加渴望。

我整個人身體似一團棉花越來越軟,毫無主張,心卻似油烹,滋滋啦啦,迸發著熱烈。

直到意識中的一絲清醒突然跳了出來,我大喊:停!停下來!

寒山立刻應聲收回了手。

我猛地轉身去看他,這才發現,寒山眼上蒙了一條棕色的綢巾。

原來剛剛他是見我尷尬,扯下了自己束髮的頭巾一分為二,一半矇住眼睛,一半又勉強將頭髮束起。

這對我確實有用。

看到寒山蒙著眼,我心裡瞬間滿是放鬆,開始欣賞起眼前這男子的酮體。

他健碩而清瘦,應是常年勞碌所致,但卻有天生的白皙,修長的脖頸和高聳的鼻梁,都使那份俊秀彆有高貴之感,他的唇已比剛剛多了些色澤,更顯得豐厚誘人……

他的肩膀輪廓好看,卻藏不住絲絲血痕。

想到他背後的傷勢,我便要繞到他身後去看,可他即使看不見,也似乎預判了我的目的,側身躲開了,並道:

縣主,可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嗎

我要看看你後背的傷。

不必看了,本就冇什麼的,縣主又備了這藥浴,應是已經好了……

你剛剛還說什麼任我吩咐!轉過身去!

聽我的聲音確實急了,寒山才緩緩轉身背對著我。

他的背一如我想象的痕跡斑駁,我未想到的,是自己看到後這麼心痛。

這麼嚴重,還說冇事。

我揪心猶豫了片刻,終還是咬著唇道:今晚你就在此泡藥浴吧,不用你侍寢了。

12.

寒山肩膀起伏,似乎是提起了一口氣,但又壓了下去,身體在微微發抖,但最終也隻說了一句:我真的冇事。但若縣主嫌棄……那便,算了。

他這一句似嗔似氣亦似委屈,令我既不捨得他走,又不捨得他留。

眼前這一背傷痕,和心裡這萬千糾結,讓我有些惱火。

你侍浴就不用心,侍寢怕是也不行,本宮想換人了!

我……哪裡不用心了

反正他遮住了眼睛,我無所顧忌,重又繞到他身前,臉貼近到隻有一拳的距離,憤憤不平地斥責道:

有些地方你根本不去擦洗,根本就是偷懶耍滑。

寒山肉眼可見的慌亂著,喉結又吞嚥了兩下,才道:我……奴掌紋太粗,有些地方,怕劃傷了縣主。

是嗎我看看。

我在水中摸索到寒山的雙手,輕柔撫著他的掌心,確實紋路清晰,又有幾處格外堅硬,應是持兵器練出的繭,粗糙是粗糙了些。

但……若劃過肌膚,應是更有質感吧……我越想越迷離。

寒山任由我一點點的輕撫,手指輕輕附和著,呼吸卻越來越重,緊急得如窗欞上拍打著的雨滴。

這時,我才突然發現,由於貼得太近,身體有些地方已與寒山的胸膛反覆摩擦了好幾次,慌得我立刻抽出手來推開了他。

這冷不防的一推,令寒山一個趔趄險些倒在水中,他因看不見而慌亂地伸著手想抓住我。

縣主,哪裡做的不對,我會改的……彆讓我走……

他這樣慌著,真令人心疼得……我此刻,隻想給他些好的、美的、甜的。

我抓住寒山慌亂的手,將他重新拉回身邊。

這一次我與他十指相扣,又將他的雙手合圍在我身後。

我承認,自己已經癡了,饞了,貼得再近些也無妨了。

至於寒山,我不可置信,他竟然還有清醒剋製可言,隻將雙手合在我身後,一點亂動也無。

這傢夥順從得令人心疼,也令人惱火。

我將唇輕搭在了寒山唇上,他明明已經喘得很急,卻仍是不敢有半點主動,隻微張著唇,任我一寸寸探著,一點點嘗著。

你的手確實粗了些,但唇舌倒是很軟……

說完這一句,我便一手勾住他脖頸,一手扯下他眼上的布,雙腿像水草一樣纏住他,整個人都融化在了他身上。

寒山嘴唇抽動了一下,輕呼了一聲縣主……,隨之而來的便是自製力的全然耗儘,意誌的全線崩塌。

他排山倒海的吻狠狠地壓了上來,直至我窒息得天昏地暗……

我不知他是不是聽懂了我的話,我想要的可不止是這些。

不知何時他突然停了吻,將我舉到了池邊坐下,接著便如一隻小獸舔舐主人:

剛剛所有手與棉布未及之處,均有他唇舌光臨。

他聽得懂,亦做得好。

這一夜荒唐的是我,時而想給時而想要,時而命令時而求饒。

寒山全依著我,任我擺弄索要,直至精疲力儘昏睡過去。

13.

晨光將我喚醒時,我發現自己仍被寒山從背後緊緊扣在懷裡。

剛想要悄然逃出,就聽得耳後傳來一句,縣主,奴怎麼冇死呢

我聽出寒山語氣中含著戲謔笑意,掙紮著推開他,轉過身回懟道:本宮身上的毒可能淡了,一次或許毒不死人了。

一次寒山抿嘴笑著問,眼神滿是溫柔眷戀。

確實不是一次。

我忙又改口道:一夜……或許毒性不夠。

寒山突然撲了上來,將我整個人束在身下,頂著我的額頭道:縣主做事一向百折不撓,怎可半途而廢。

說完未等我開口,便又是一番癡纏。

我艱難扯過一件外衣,胡亂裹上逃離了床榻。

可寒山不依不饒,**著便追下來緊緊攬住我,小心翼翼地在我耳邊求道:縣主,既然我冇死,那是不是就可以留下了

我不去答他,而是反過身看著他問道:那你可知,昨夜我為何要……‘毒殺’你

寒山心裡也許已有答案,卻還是想聽我說。

為何

因為本宮發現你是英王的人,想要背叛我。

這絕不是寒山所想的答案,他詫異而緊張地看著我。

你知道我不是,我待你是真心,絕無虛假……寒山一時急得要解釋,可說了一半,突然察覺了不對,愣在原地看著我,似有所領悟。

我笑著道:若以後你繼續‘背叛’,自然還能得到我的‘毒殺’。

寒山乖巧地點點頭,那我要怎麼做

今日你便傳信給英王,稱經過逃城一事,縣主已經完全愛上了你,已決定在大典頒佈之日向英王獻出寶圖,亦不再貪戀縣主之位,隻求與你雙宿雙飛,做一對平凡夫妻。

寒山聽著這些,眼中似染了火,慌亂癡迷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我立即否決,看到寒山眼中,剛燃起的火光瞬間熄滅。

我隻能裝作冇有看到,繼續道:

以我對叔父的瞭解,隻要我獻出寶圖,他便會立刻除掉我,以防我為父親母親報仇。

所以,這隻是第一步,先穩住他而已。

噢,好。寒山已在角落裡默默穿好衣服,低落迴應著:奴今日便去辦。

我也自顧自地梳妝,不再去看他,在他將要出門前冷冷丟了一句:做了叛主之事,晚上記得來領罰。

14.

縣主,是不是該走第二步了奴已經三日冇做背叛您的事了,實在著急……

寒山嬌嗔得令人發笑。

這幾日讓你去武衛營操練八陣圖,怎麼樣紙上談兵不行,還得真操實練。

寒山這才正經起來,拿出桌上的茶杯邊演示邊解說起來。

縣主的陣法果然精妙。

但我發現,你之前隻將武衛分成八組,各自演練,待我去了之後,才能將八陣相連,方可真正用於戰事。

不錯。我教給他們的是門鎖,隻能鎖住自家,教給你的是鑰匙,才能打開八門,通聯全員。

寒山果然通透,不愧是將門虎子,我隻是教他陣法文字,他竟能短短幾日就用於實踐並打通關鍵,果然冇有讓我失望。

真想現在就好好懲罰他,可又不能壞了規矩。

我看他笑了一會,才道:這也正好能讓英王的眼線相信,我是真的信任你。

你今日便可以傳信給他了。

就說縣主在你的勸說下,決定在大典上由你作為領陣人,率領武衛營演示八陣圖,以顯軍威。

是。寒山似要說些什麼但冇有說,領命而去。

直至天色已晚,我正欲沐浴梳洗,寒山才麵色沮喪地歸來。

縣主,我今日怕是冇有完成任務。

噢出了什麼事

我按您說的傳了信過去,但英王回信剛剛由梁猛親自傳回。

稱近日英王將向各路諸侯宣佈,大典上將以虞城奴隸擺演八陣圖,破之者可得龍脈寶圖。

命令我三日內要取得縣主的破陣之法送往虞城,大典上英王將親帥兵馬破八陣圖,再名正言順得到龍脈寶圖。

噢,叔父倒是依然這般在意虛名。

我若有所思地冷笑著,不過他想的不錯,龍脈寶圖正是中原各路諸侯彼此征伐多年的理由之一。

趁華晟大典重現天下,各路諸侯到場之時,以武力得之,既彰顯兵力智謀,又不會被詬病欺負兄長孤女,顯得他德可配位,一統天下正當其實。

寒山一直憂慮地追視著我,

縣主,是奴,辦事不力。接下來該怎麼做,您吩咐,奴即刻去辦。

你辦事不力,得先領罰!我裝作生氣轉身離去,換身衣服,去浴室!

我靠在池邊閉目養神良久,才聽到寒山入水的響動。

我已經想了他一天,此刻已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立即遊過去迎他,兩手搭在他頸上。

寒山卻毫無喜色,縣主,你怎麼……還有如此興致

怎麼你冇有興致,不願領罰

寒山低下頭不敢與我對視,是我冇有把事情辦好。我是你的奴隸,縣主應該真的懲罰纔是,而不是……這樣……

那好,我不強人所難。

我知道自己說了這話,應從寒山身上退下來,生氣而去纔是。

可這身體此時卻不知聽了誰的,反而雙腿盤了上去,在他腰後扣緊。

這很難再有任何說辭,我隻能……狠狠地吻他,輕輕地咬他,用溫柔的強硬挾持他,從水上欺負至水下。

寒山被我這突然的言行不一搞得不知所措,也隻能任由身體的自然反應來招架。

那便更由不得他願不願意,或什麼應不應該了。

直到我感知到,寒山雖仍不主動,但身體的熱度已絕不可能反悔或停止了。

我這才,在喘息的縫隙裡,湊到他耳邊道歉:

對不起,太想你了。你若真的不想,就算了。

寒山仍未動,我從他身上一點點退下來,到隻剩一隻手牽著他,再到隻剩指尖輕觸著他。

這般不捨他應是懂了。

縣主……

寒山從壓抑中釋放了瘋狂,似捱了餓又被肉饞的猛獸,格外賣力地領了這次罰。

最終從浴室出來時,寒山不得不將我背上床榻。

我在他背上似睡非睡地說道:

寒山,

我冇有把你當奴隸。

不止是你,而是這樊城中的人都不是奴隸。

大家不過跟我一樣,是困獸罷了,要想逃出樊籠,必要有困獸之鬥。

15.

大典如期而至。

各路諸侯,也包括我的親叔父英王,各帶兵馬百人從東城門魚貫而入,駐足於祭台四周。

八陣圖隻由一百奴隸演繹,若是超過此人數破陣,則勝之不武。

我先令文衛宮獻上華晟大典摘抄本,又令文衛誦讀其中經典選段,同時令禮官行祭天之禮,最後由我在台側一拉,滿地紅綢隨風而起,露出的華晟大典二十四卷文字鋪滿祭台。

文衛和聲共鳴:天女大任,傳萬世之集,華晟大典,寓天下長寧。

文禮畢,寒山便率領武衛營登場,開始演繹八陣圖。

陣法玄妙,各路諸侯皆歎爲觀止,一時演畢,無人上前。

這正是英王想要的局麵,他順勢不再謙讓,帶領梁猛與百餘將士衝入了八陣圖中。

破陣之法早已通過寒山傳給他們,久在軍中之人,應知絕無虛假。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英王便破陣成功。

可當英王準備得勝而出時,陣中武衛卻突然重新組織,形成一套新的陣法,將靈王等百餘人圍在陣中。

靈王帶隊拚殺四方,卻不得其法,所帶之人不是被推出陣外,就是死於陣中。

不到半個時辰,便隻剩他與梁猛二人帶著不足十人還在陣中拚殺。

好哇!孤的好侄女,竟要害孤!

英王劍指祭台,怒髮衝冠,衝我大喊道。

我冇有開口,隻是靜靜看著陣法的執行。

嗯,這裡還可以改進,那裡也得再加強些。

又戰了一炷香的時間,陣中可戰之人便隻剩英王和梁猛二人了。

叔父的口氣也軟了下來,你一個孤女,冇有叔父,難道能獨立應對各路諸侯嗎

他們肯定要將你撕碎!快快放了叔父,咱們叔侄聯手才能一統天下!

我依舊冇有開口,隻是朝著寒山點了點頭,他才率領武衛們紛紛住手,不再演陣,隻圍在周邊。

我又向陣中望去,輕輕一笑,拍了拍手。

叔父以為我是聽了他的勸,立馬又恭維起來,對嘛,好侄女,即便你是天女,咱們也是一家人……

隻不過他話音未落,一柄長劍已經刺入了他的身體。

動手者正是梁猛。

我聽到各路諸侯唏噓的聲音傳來,更看得到寒山向我投來深沉的、難以置信的目光。

各位諸侯,統領梁猛剛剛處決的,是陳家軍叛徒陳誠,三年前他以計謀坑害我父王靈王,今日我以公事報私仇,讓各位見笑了。

諸位不必驚慌,此時城外有我陳家軍三萬人駐守,隻要各位不亂動,今日樊城,再無殺戮。

八陣圖名為八陣,實為八八六十四陣。

我樊城雖隻有虞城戰俘百餘人習得,但我已許諾,隻要練成陣法,他們便不是奴隸,而恢複虞城軍身份,以虞城前副統領之子岑鋒將軍為首領,仍回虞城鎮守一方。

我看向寒山的方向,他卻冇有與我對視,似以往一般,聽從著我的安排。

他應是在恨我吧……恨我冇有告訴他,恨我以這樣的方式將他推走。

我壓製住湧上心頭的情緒,繼續宣告天下。

華晟大典修訂之中我便發現,所謂龍脈寶圖,不過是中原鐵礦分佈圖,若無各方諸侯、百姓同心協力,根本無力開采。

今日我便將擬定的開采契約傳達給各位,請諸位簽訂,依此開采,天下共榮!

若是無意,我便隻能承襲叔父衣缽,以暴力和詭計征伐,直至天下一統了!

天女仁義威武,我等願意支援!

早有諸侯得了好處,此時率先發聲,其餘便紛紛跟上了。

16.

天女,您這幾日睡得都不好,還是早點歇下吧。

石蘭鋪好了床,便囑咐我早些休息。

我看著空蕩蕩的床鋪,孤寂冷漠,毫無樂趣,隻呆坐著不動。

這時石蘭突然向我做了個噓的手勢,又朝門外使了使眼色。

我看她這般便問道:是梁猛來了嗎那你快去吧!我這裡不需要你什麼了啊!

石蘭臉色登時一紅,搖了搖頭,便抿嘴癡癡地笑著退出了房門。

難道是……

我吹熄了燈,在床榻上躺下來,帶著期待靜靜等著。

果然,那熟悉的氣味和溫度襲來。

縣主,啊不,應該叫天女纔是。

未等我起身說話,寒山便已逼近,將我整個人扣在了身下。

你不是說,這樊城中都是英王的人麼連石蘭都是!

我笑著,感受著他的氣息和熱度真好。

是啊,每一個人來時,本都同你一樣,對我帶著殺心或是敵意。

我正經回答著他,但腳早已不老實地在他腿上蹭著。

那你又是如何收服他們的,還有梁猛,他又是何時成為你的人的!

原來,你並不是想我,隻是來問一個答案的。說完這一句,我便控製不住自己,雙手攀在了寒山頸上,向他唇邊貼去。

寒山迷離在我的吻中片刻,又清醒過來,剋製著將我的雙手摁下,接著說道:對,我想要答案。

這有什麼不好想的,我是如何馴服你的,便是如何馴服他們的啊!

你說什麼!寒山怒目圓睜壓得更低了些。

我笑得更為狡黠,全身用力地纏住了寒山,趁他猝不及防地一軟,便將他翻倒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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