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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九,高速路像一條凍僵的灰蛇,蜿蜒著伸向望不到頭的遠方。
車窗外,鉛灰色的雲層沉沉壓著光禿禿的田野,風捲著零星的雪沫子,抽打著車窗玻璃,發出細碎又執拗的聲響。
車裡暖氣開得很足,烘得人臉頰發燙,可我心裡卻結著一層冰。
沉默像一塊沉重的石頭,橫亙在我們之間,壓得人喘不過氣。
這沉默的源頭,是他剛剛提出的那個要求——一個在我聽來荒謬絕倫的要求。
露露的事,陳默終於開口,聲音乾澀,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手機……我看還是算了。
我側過頭,看著他緊繃的側臉線條,心裡那點不祥的預感開始膨脹。不是說好了嗎最新款的水果手機,小姑娘肯定喜歡。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避開了我的視線,目光死死盯著前方濕漉漉的路麵。手機……太輕了。她馬上要進城了,以後用錢的地方多。你……你這個做嫂子的,不如直接給她十七萬吧,就當是……慶祝她新生活的啟動資金。
十七萬那三個字從我齒縫裡擠出來,帶著難以置信的寒意,瞬間驅散了車內的暖意。我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陳默,你再說一遍多少
十七萬。他重複了一遍,這次語氣裡帶上了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篤定,露露是我唯一的妹妹,這些年跟著爸媽在老家,吃了不少苦。我們條件好了,幫襯她是應該的。你……你就當是提前給她的一份大禮。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雜著被愚弄的屈辱感,猛地從腳底竄上頭頂。我看著他,這個同床共枕了四年的男人,此刻他的臉在儀錶盤幽藍的光線下顯得如此陌生,甚至有些猙獰。那眼神深處,哪裡還有半分往日的溫柔分明是**裸的算計,像冰冷的刀鋒,抵在我的喉嚨上。
應該的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顫,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憤怒,陳默,那是十七萬!不是十七塊!你妹妹吃苦,是我造成的嗎憑什麼要我出這筆錢你心疼她,好啊,把你的工資卡給她!把你這些年攢的錢都給她!彆在這裡慷他人之慨!
林晚!他猛地低吼一聲,方向盤被他攥得咯咯作響,你怎麼這麼自私一點親情都不講露露以後也是你的妹妹!
自私我幾乎要氣笑了,血液在太陽穴突突地跳,我自私我自私會花光積蓄給你爸媽買茅台買中華買燕窩我自私會把這車借給你開了一年又一年陳默,你摸摸良心!十七萬,你讓我拿什麼出去偷去搶嗎還是你覺得,我林晚的錢,就是大風颳來的,活該填你們家的無底洞
夠了!他猛地一腳刹車,輪胎在濕滑的路麵上發出刺耳的尖叫。巨大的慣性讓我狠狠撞在副駕駛的椅背上,胸口一陣悶痛。車子粗暴地停在應急車道上,發動機還在不甘地低吼。
下車!他扭過頭,眼睛赤紅,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死死瞪著我,滾下去!既然你眼裡隻有錢,冇有我們一家人,那就彆跟我回去過年了!滾!
我懵了,大腦一片空白。車窗外,寒風裹挾著冰冷的雨絲,無情地抽打著車身。這裡是高速,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陳默,你瘋了這裡是高速!我試圖去拉車門把手,卻發現他早已鎖死。
我讓你滾下去!他咆哮著,猛地探過身,粗暴地按下了我這一側的車門鎖,然後狠狠推了我一把。巨大的力量讓我猝不及防,身體重重撞在冰冷的車門上,緊接著,車門被他從外麵猛地拉開。
凜冽刺骨的寒風和冰冷的雨點瞬間灌了進來,像無數根鋼針紮進皮膚。我被他連推帶搡地弄下了車,腳下一個趔趄,直接跪倒在濕漉漉、冰冷堅硬的路肩上。膝蓋傳來鑽心的疼痛。
陳默!我掙紮著想爬起來,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寒冷而扭曲變形。
迴應我的,是引擎驟然爆發的轟鳴。那輛我無比熟悉的黑色奔馳,我父母送我的畢業禮物,此刻像一頭掙脫束縛的黑色怪獸,猛地向前竄去,輪胎捲起冰冷肮臟的泥水,無情地濺了我一身一臉。尾燈的紅光在灰濛濛的雨霧中迅速縮小,變成一個模糊的紅點,然後徹底消失在前方的彎道儘頭。
世界,瞬間隻剩下無邊的寒冷、死寂的雨聲,和高速路上車輛呼嘯而過的、令人心悸的轟鳴。
我像個被遺棄的破布娃娃,癱坐在冰冷刺骨的水泥地上。雨水迅速浸透了我的羽絨服,寒意像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爭先恐後地鑽進我的骨頭縫裡。牙齒不受控製地瘋狂打顫,咯咯作響,全身的肌肉都在劇烈地痙攣、發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般的痛感,冰冷的空氣像刀子一樣割著喉嚨。
高速路像一條冰冷的灰色巨蟒,在我眼前延伸。一輛輛汽車帶著巨大的噪音和氣流,從我身邊飛馳而過,捲起的寒風和泥水一次次撲打在我身上。冇有人停下。在這條通往團圓的高速路上,我成了一個突兀的、被世界遺棄的座標。
巨大的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憤怒。四年。整整四年的感情,一千多個日夜的陪伴和付出,竟然如此不堪一擊,被區區十七萬砸得粉碎,然後像垃圾一樣被丟棄在這荒郊野嶺。我為他精心挑選他父母喜歡的禮物,我心疼他擠地鐵把車給他開,我甚至開始憧憬我們未來的小家……原來,在他眼裡,我所有的好,都抵不過他妹妹那獅子大開口的十七萬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我顫抖著,用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從濕透的口袋裡摸出手機。螢幕被雨水模糊,我胡亂地用袖子擦了幾下,點開通訊錄,找到那個爛熟於心的名字——陳默。
撥號。漫長的等待音。然後,是冰冷的、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再撥。通話中。
第三次,第四次……第十次。每一次,都是那毫無感情的電子音。微信訊息發出去,一個刺眼的紅色感歎號跳了出來——訊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
他把我拉黑了。徹底地,決絕地,像丟棄一件無用的垃圾。
心,徹底沉入了冰窟。比這臘月的高速寒風更冷。原來,他把我丟在這裡,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早有預謀。除非我低頭,除非我答應那荒謬的十七萬,否則,他絕不會回頭。
巨大的絕望和冰冷的憤怒交織著,撕扯著我的神經。我抱著自己冰冷的膝蓋,蜷縮在高速路冰冷的護欄邊,再也控製不住,像個迷路的孩子,在呼嘯的風聲和冰冷的雨幕中,放聲大哭。眼淚滾燙,流到臉上卻瞬間變得冰涼。委屈、憤怒、恐懼、被背叛的劇痛……所有情緒都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嚎啕。雨水混著淚水,流進嘴裡,又鹹又澀。
路過的車輛依舊飛馳,刺眼的車燈偶爾掃過我蜷縮的身影,帶來片刻的光明,隨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和寒冷。冇有人停留。這世界,冷漠得讓人心寒。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嘶啞,眼淚似乎也流乾了。身體早已凍得麻木,膝蓋和手肘被粗糙的地麵磨得生疼。刺骨的寒冷反而讓混亂的大腦有了一絲詭異的清醒。
哭哭給誰看哭能解決問題嗎哭能讓那個狠心的男人回頭嗎哭能讓我離開這該死的地方嗎
不能。
一個清晰的念頭,像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猛地劈開了混沌的絕望。
我的車。那輛被他開走的黑色奔馳。那是我林晚的財產!是我父母的心意!他陳默,有什麼資格開走他把我丟在高速上,我可以暫時不跟他計較人身傷害,但我的車,他必須立刻還回來!
一股冰冷的、帶著狠勁的力量,從凍僵的四肢百骸裡重新凝聚起來。我抹了一把臉上冰冷的雨水和淚水,手指因為寒冷和用力而僵硬顫抖,但我還是異常堅定地,在手機螢幕上,按下了那三個數字——122。
電話接通了。聽筒裡傳來交警同誌沉穩而職業的聲音。
喂,您好,這裡是高速交警指揮中心,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我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但我的聲音卻異常清晰、冷靜,甚至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決絕:
你好。我要報警。我的車,在成綿高速K187附近,被人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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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斷後,時間彷彿被這刺骨的寒冷和絕望拉長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難熬。我蜷縮在冰冷的護欄角落,儘量把自己縮成一團,減少熱量的流失。意識在寒冷和疲憊的夾擊下開始有些模糊,眼前閃過和陳默四年間的片段:初識時他笨拙的討好,熱戀時他眼裡的光,爭吵後他低聲下氣的道歉……那些曾經溫暖的畫麵,此刻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心裡。
原來,所有的溫情脈脈,都抵不過金錢的試煉。十七萬,就讓他徹底撕下了偽裝,露出了貪婪又冷酷的獠牙。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十幾分鐘,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長,遠處終於傳來了熟悉的、令人心安的警笛聲。紅藍閃爍的警燈穿透雨幕,像黑暗中的燈塔,越來越近。一輛警車穩穩地停在了我麵前。
車門打開,兩位穿著熒光綠執勤服的交警快步走下來。看到我渾身濕透、瑟瑟發抖、狼狽不堪地蜷縮在路邊的樣子,他們眼中都閃過一絲驚愕和同情。
同誌,是你報的警嗎說車被偷了一位年紀稍長的交警蹲下身,語氣溫和而關切。
我凍得嘴唇發紫,牙齒還在打顫,隻能用力地點點頭,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嗯聲。
快,先上車!凍壞了吧!另一位年輕些的交警連忙攙扶起我幾乎凍僵的身體。他們的手很有力,帶著暖意。我幾乎是半拖半抱地被他們扶進了溫暖如春的警車後座。
一件厚實的、帶著體溫的警用多功能大衣立刻裹在了我身上,隔絕了刺骨的寒意。緊接著,一個溫熱的紙杯塞到了我手裡,裡麵是冒著嫋嫋白氣的熱水。
喝點熱水,暖暖身子,彆急,慢慢說。年長的交警坐在副駕,回頭看著我,眼神沉穩,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滾燙的水流順著食道滑下,像一股暖流,瞬間驅散了四肢百骸裡沉積的冰寒。僵硬的身體開始回暖,麻木的知覺也一點點復甦。我捧著杯子,感受著那珍貴的暖意,眼淚差點又湧出來,但被我死死忍住了。
謝謝……我聲音嘶啞地開口,努力組織著語言,車……是我男朋友開走的。我們……吵架了,他把我丟在這裡,自己開走了我的車。
男朋友年輕交警皺起了眉,吵架就把人丟高速上還開走你的車這性質很惡劣啊!車牌號記得嗎車型
黑色奔馳GLC,車牌是……我清晰地報出了車牌號,那串數字早已刻在我心裡,車是我爸媽給我買的,登記在我名下。
年長的交警點點頭,拿出警務通開始操作。彆擔心,隻要車是你的,我們肯定幫你追回來。你男朋友叫什麼有他電話嗎
他叫陳默。電話……我打了很多次,他把我拉黑了。我苦澀地說。
交警同誌很快通過係統查到了車輛資訊,確認了我是車主。他直接撥通了陳默的電話。電話響了幾聲,竟然接通了。
喂,是陳默嗎這裡是成綿高速交警大隊。你駕駛的黑色奔馳GLC,車牌號XXXXX,車主林晚女士報警稱車輛被盜。請你立刻將車輛開回XX服務區交警執勤點,配合調查!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陳默那熟悉、此刻卻顯得異常冷漠和油滑的聲音:交警同誌,誤會了。車是我女朋友的,我們就是鬨了點小彆扭。我現在已經到家了,大過年的,等年後我親自把車給她送回去,行嗎保證完好無損。
到家了交警同誌看了一眼手錶,語氣嚴肅起來,從你丟下林女士的位置到你老家,至少還有三個小時車程!你現在就說你到家了陳默,我警告你,立刻、馬上把車開回來!否則,我們將以涉嫌盜竊機動車輛對你進行傳喚,並依法采取強製措施!這不是兒戲!
交警同誌,真冇這個必要吧我們就是情侶吵架……陳默還在試圖狡辯。
這不是情侶吵架的問題!這是非法侵占他人財產,並且將他人置於危險境地!給你半小時,立刻返回!否則後果自負!交警同誌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一下,然後,我們清晰地聽到陳默帶著一絲不耐煩和輕蔑的聲音:行行行,知道了,煩不煩!緊接著,電話被粗暴地掛斷了。再打過去,已經是關機狀態。
混賬東西!年輕交警忍不住罵了一句。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陳默不僅毫無悔意,甚至對法律都如此輕慢。他根本就冇打算還車!他以為躲回老家,就能賴掉一切
一股冰冷的怒意再次升騰起來,比剛纔的寒冷更甚。我抬起頭,看著兩位交警同誌,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發顫:警察同誌,他這是鐵了心要霸占我的車!我要求追究他的責任!絕不和解!
年長的交警看著我凍得發青卻異常堅定的臉,點了點頭:放心,林女士。他跑不了。我們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車的事,我們一定依法處理,給你一個交代。
警車啟動,載著我離開了這個噩夢般的地方。車窗外,雨還在下,但車內的暖意和身邊穿著製服的身影,給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我靠在椅背上,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但心底那簇名為憤怒和決絕的火焰,卻越燒越旺。
陳默,還有你們那一家子吸血鬼,這個年,你們彆想好過了。我的車,我的尊嚴,你們怎麼吞下去的,我要你們怎麼加倍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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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冇有直接送我回家,而是先去了最近的高速交警大隊處理案情。做完詳細的筆錄,固定了陳默拒不開車返回並關機的證據後,時間已近深夜。交警同誌幫我聯絡了我的父母。
當看到爸媽那輛熟悉的車子頂著寒風暴雨衝進交警大隊院子時,我的眼淚終於再次決堤。車門打開,媽媽甚至等不及撐傘,就踉蹌著撲了過來。
晚晚!我的晚晚啊!她一把將我緊緊摟進懷裡,那懷抱溫暖得幾乎要將我融化。她的手顫抖著撫摸我冰冷的臉頰、濕漉漉的頭髮,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法言喻的心疼,你這孩子……怎麼弄成這樣了手怎麼這麼冰臉都凍青了!在家我們連句重話都捨不得說你,怎麼談個戀愛就……就被人糟踐成這樣了啊!
媽媽滾燙的眼淚滴落在我的脖頸上,灼燒著我冰冷麻木的皮膚。那熟悉的、帶著淡淡馨香的氣息包裹著我,瞬間擊潰了我強行築起的所有防線。我像個受儘委屈的孩子,在媽媽懷裡放聲大哭,把這幾個小時積攢的恐懼、憤怒、屈辱和寒冷,一股腦地宣泄出來。
媽……他把我丟在高速上……他還要搶我的車……他……我語無倫次,泣不成聲。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回家了,爸媽在呢,誰也不能再欺負我的寶貝閨女!媽媽拍著我的背,聲音哽咽卻無比堅定。
這時,爸爸也大步走了過來。他臉色鐵青,嘴唇緊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額角的青筋因為極致的憤怒而突突直跳。他脫下自己厚實的大衣,不由分說地裹在我身上,然後一把將我打橫抱了起來。爸爸的懷抱寬厚而有力,帶著一種山一樣的沉穩和安全感。
晚晚不怕,爸帶你回家。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壓抑著即將爆發的火山。他抱著我,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家的車,每一步都踏得沉重無比。在把我小心放進溫暖的後座後,他猛地轉身,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警車引擎蓋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陳默!我操你祖宗!爸爸的怒吼在寂靜的雨夜裡炸開,充滿了暴戾和殺意,你他媽算個什麼東西!敢這麼對我閨女!老子讓你這個年都過不安生!老子現在就去找他!打斷他的狗腿!
他雙眼赤紅,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轉身就要去拉駕駛座的門。
老林!你給我站住!媽媽厲聲喝止,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你急什麼現在去就我們三個你一個人能打幾個他們一大家子都在老家!你想去吃虧嗎
爸爸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瞪著媽媽:那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算了我們捧在手心裡養大的閨女,就這麼白白讓人欺負了
誰說要算了媽媽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和狠勁,眼神銳利如刀,回家!馬上回家!把大哥二哥三姐四叔五嬸……所有能叫上的親戚,全都叫上!一個都不能少!要人我們有人,要理我們占理!吃虧的事,我們老林家一件都不乾!
媽媽的話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爸爸衝動的怒火,也讓他眼中爆發出一種奇異的光彩。他看著媽媽,那眼神充滿了激賞和依賴。
對!對!還是老婆你腦子清楚!走!回家!搖人!
車子在雨夜裡疾馳,載著我們一家三口,也載著滔天的怒火和即將掀起的風暴,駛向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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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個熟悉溫暖、燈火通明的家,彷彿從地獄回到了人間。但家裡的氣氛卻與往年的溫馨祥和截然不同。得知訊息後,家族裡能趕來的長輩幾乎都連夜趕到了。
客廳裡坐滿了人。大伯、二伯、三姑、四叔、五嬸……甚至連我八十多歲,平時深居簡出的爺爺奶奶,都被堂哥堂姐們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連夜從城郊的老家趕了過來。兩位老人坐在客廳正中的沙發上,爺爺拄著他那根磨得發亮的棗木柺杖,腰板挺得筆直,佈滿皺紋的臉上是山雨欲來的沉靜;奶奶則緊緊抿著嘴唇,那雙閱儘滄桑的眼睛裡,此刻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我把事情的經過,從陳默索要十七萬見麵禮,到高速被棄,再到他拒不開車返回並關機,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又說了一遍。每說一句,客廳裡的氣壓就低一分,長輩們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啪!爺爺的柺杖重重地頓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巨響,打斷了我的敘述。老人家鬚髮皆張,胸膛劇烈起伏,聲音洪亮得如同驚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反了天了!欺負我老林家的孫女!當我林正山死了嗎當我老林家冇人了嗎啊!
簡直無法無天!大伯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亂跳,這哪是談戀愛這是敲詐!是搶劫!是謀殺未遂!
十七萬他妹妹是鑲金邊了還是鑲鑽了見麵禮要十七萬他老陳家祖墳冒青煙了還是怎麼著二伯氣得臉色發紫,唾沫星子橫飛。
還有臉搶車把人丟高速上這他媽是人乾的事畜生都不如!三姑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門外,走!現在就走!去他老陳家!我倒要看看,是什麼龍潭虎穴養出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把他家給掀了!
對!掀了他家!把車搶回來!把那小子的腿打斷!四叔五嬸也跟著怒吼起來。一時間,群情激憤,客廳裡充滿了憤怒的咆哮和拍桌子的聲音,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爺爺奶奶對視一眼。奶奶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滿屋的嘈雜:都給我坐下!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向兩位老人。
大年三十,馬上就是新年了。奶奶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憤怒的臉,為了那麼個不是東西的玩意兒,耽誤我們一家子團圓,值得嗎晦氣不晦氣
爺爺介麵道,聲音沉穩有力:急什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車在哪兒,人在哪兒,都清清楚楚。讓他們先過個‘好’年!等過了初一,天一亮,我們老林家,有一個算一個,都去他老陳家‘拜年’!好好問問他們,是怎麼教兒子的!是怎麼敢動我林正山的孫女的!
爺爺的話像定海神針,瞬間穩住了局麵。長輩們雖然依舊怒火中燒,但都冷靜下來,紛紛點頭。
爸說得對!讓他們先過個提心吊膽的年!
對!初一一早,咱們就去‘拜年’!給他們送份‘大禮’!
怒火被暫時壓下,但複仇的決心卻更加堅定。這個年,註定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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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家裡依舊熱鬨非凡,隻是這熱鬨裡,多了一份同仇敵愾的默契和壓抑的怒火。男人們在廚房裡叮叮噹噹地忙碌著,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比往年更響,剁肉的刀落在砧板上的聲音也格外沉重,彷彿在宣泄著什麼。女人們圍坐在客廳的麻將桌旁,麻將牌被搓得嘩啦作響,但談論的話題,三句不離陳默和他那一家子。
大姐,你說那家人臉皮怎麼那麼厚十七萬虧他們張得開嘴!
就是!我看那小子一開始就冇安好心!就是衝著晚晚條件好來的!
還有那當媽的,能教出這種兒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初一早上去,非得好好說道說道!
我則帶著幾個年紀小的堂弟堂妹,在院子裡放煙花鞭炮。看著他們興奮的小臉,聽著他們無憂無慮的歡笑,我紛亂的心緒才稍稍得到一絲平複。
晚晚姐,快看!這個好漂亮!小堂妹指著一個躥上夜空的煙花,興奮地跳著腳。
我抬頭望去。漆黑的夜幕被驟然點亮,一朵巨大的、金燦燦的菊花在頭頂轟然綻放,流光溢彩,絢爛奪目。緊接著,紅的、綠的、藍的……無數璀璨的光點爭先恐後地升騰、炸開,將整個院子映照得如同白晝。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震耳欲聾,空氣裡瀰漫著好聞的硝煙味。
新年快樂!晚晚姐!孩子們圍著我,七嘴八舌地喊著。
新年快樂!我也努力揚起笑容迴應他們。是啊,新年了。無論經曆了什麼,生活總要繼續。我還有這麼多愛我的家人,他們就是我最堅實的後盾。
十二點的鐘聲準時敲響,電視裡傳來春晚主持人激昂的祝福聲。院子裡瞬間沸騰了。
新年快樂!
身體健康!
萬事如意!
此起彼伏的祝福聲在煙花和鞭炮的喧囂中交織,充滿了對新年的期盼。我的手機螢幕也瞬間被點亮,微信提示音叮叮咚咚響個不停。朋友們的新年祝福像潮水般湧來。
我深吸了一口帶著硝煙味的清冷空氣,正準備一一回覆這些溫暖的問候。就在這時,一個刺眼的、我本以為再也不會出現的名字,跳上了螢幕頂端。
陳默。
他發來了一條訊息。
玩也玩夠了,鬨也鬨夠了,你現在人在哪裡怎麼還不過來我家裡的親戚都等著見你呢!
冰冷的文字,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理所當然的質問。彷彿幾個小時前把我像垃圾一樣丟在高速雨夜裡的人不是他,彷彿那場驚心動魄的遺棄和搶奪從未發生。
一股邪火猛地竄上頭頂,燒得我指尖發麻。我死死盯著螢幕,幾乎要將它盯穿。他怎麼敢他怎麼還有臉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不等我回覆,第二條訊息又跳了出來,帶著更濃的命令口吻:
我不管你在哪兒,限你一個小時之內到我家來!長輩都等著呢,你不能這麼冇有禮貌!
禮貌他跟我講禮貌我氣得渾身發抖,幾乎要笑出聲來。緊接著,一張圖片發了過來。
圖片裡是一個光線昏暗、煙霧繚繞的房間。幾個男人圍坐在一張油膩膩的圓桌旁,桌上杯盤狼藉,堆滿了啃剩的骨頭和菜渣,地上更是垃圾遍地,菸頭、紙巾、瓜子殼隨處可見。這就是他所謂的親戚都等著這就是他要求我有禮貌去拜見的場麵
一股強烈的噁心感湧上喉嚨。我毫不猶豫地舉起手機,對著我家客廳拍了一張照片。巨大的圓桌上,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清蒸鱸魚、油燜大蝦、紅燒獅子頭、八寶飯、熱氣騰騰的餃子……一家人圍坐桌旁,笑容滿麵,舉杯歡慶,背景是窗外依舊在綻放的璀璨煙花。
我把這張充滿溫暖、富足和團圓氣息的照片發了過去,附上一段冰冷的文字:
不好意思,陪家人過年呢。你們的剩飯我就冇這個福氣享用了,你們還是自己慢慢享用吧。哦,對了,最後提醒你一句,車,立刻給我還回來!事情鬨大了,你們可兜不住!
訊息顯示已送達。緊接著,對話框上方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那行字閃爍了很久,很久,彷彿他在絞儘腦汁地組織語言,試圖反擊或狡辯。
但最終,什麼回覆也冇有。那片正在輸入…的提示,像他此刻的色厲內荏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我冷笑一聲,關掉了對話框,將那個名字徹底拉黑刪除。陳默,還有你那一家子,我們的賬,明天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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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清晨。
昨夜喧囂的鞭炮碎屑還鋪滿了院子的地麵,空氣中殘留著淡淡的硝煙味。天色剛矇矇亮,我帶著幾個堂弟堂妹在院子裡清理昨晚燃放過的煙花筒,順便點燃了幾個小孩子們喜歡的仙女棒。細碎的金色火花在微涼的晨光中跳躍閃爍,映著孩子們純真的笑臉。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汽車引擎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帶著一種囂張的氣勢,猛地停在了我家院門外。
車門打開,陳默率先走了下來。他穿著一件嶄新的黑色羽絨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刻意維持的平靜。他繞到車後,殷勤地拉開了後座車門。
他的母親,一個身材微胖、顴骨略高的中年女人,從車裡鑽了出來。她一下車,那雙精明的眼睛就像探照燈一樣,飛快地掃視了一圈我家寬敞的院子和氣派的三層小樓,眼神裡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和貪婪。隨即,她臉上堆起一個極其誇張的笑容,那笑容像是畫上去的,浮在表麵,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她手裡拎著兩箱最普通的、超市裡隨處可見的純牛奶,邁著步子朝我走來。
哎呀,笙笙!她親熱地喊著,聲音又尖又假,昨天我讓成業叫你過來過年,你們怎麼不過來呢我們一家人都在等著你呢!等得飯菜都涼透了,也看不見你的影子!可把我們急壞了!
她說著,把那兩箱牛奶隨意地放在院子裡的石凳上,然後自顧自地找了個乾淨的凳子坐了下來,彷彿她纔是這裡的主人。那姿態,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理所當然。
緊接著,陳默的父親也下了車。這是個乾瘦、臉色黝黑、眼神渾濁的男人,手裡拎著一個印著旺旺大禮包的廉價紅色塑料袋。他站在陳默母親身後,板著臉,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甕聲甕氣地開口:笙笙,你爸媽呢怎麼我們都上門了,你爸媽還不露麵啊這是不歡迎我們嗎
看著那兩箱刺眼的純牛奶,再看看那輛停在院門口、在晨光下泛著冷光的、屬於我的黑色大奔,一股荒謬絕倫的諷刺感直衝腦門。我幾乎要笑出聲來。
我冷冷地看著陳默,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還確實是不歡迎你們。
我的目光掃過那兩箱牛奶和旺旺大禮包,這麼‘貴重’的禮物,你們還是拿回家自己享用吧,我就不收了。
最後,我的目光釘在陳默臉上,聲音斬釘截鐵:現在,把車鑰匙還給我。從今天起,我們之間,徹底結束。冇有任何關係了。
這番話,像一顆炸彈,瞬間引爆了陳默父母強裝的平靜。
陳母臉上的假笑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冒犯的憤怒和刻薄:林晚!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大老遠地跑過來見你爸媽,現在還冇見上一麵呢,你就趕我們回去你這是看不起我們老陳家看不起我們農村人
我剛想開口,陳默一個箭步衝到我麵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急切,壓低了聲音,語速飛快:晚晚!你冷靜點!我爸媽脾氣不好,你就讓讓他們吧!算我求你了!你隻要低個頭,跟他們道個歉,然後把你爸媽叫出來,我們好好談談彩禮的事情,這事兒就算翻篇了!一家人,冇必要鬨得這麼僵,置什麼氣啊
一家人這三個字此刻聽起來簡直是對我智商的侮辱!
我猛地甩開他的手,力道之大,讓他踉蹌了一下。我死死地盯著他,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家人一家人會處心積慮算計我,讓我出十七萬給你妹妹當見麵禮陳默,這十七萬,怕是你媽在地裡鋤頭都揮冒煙了,一年也賺不到吧
陳默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眼神躲閃,那是一種被當眾戳穿心事的狼狽和窘迫。他張了張嘴,試圖辯解,片刻後,又擠出一個極其虛偽的笑容,試圖用親情來粉飾貪婪:晚晚,你……你也知道我媽辛苦啊。我讓你出這十七萬,真冇彆的意思!我就是心疼我妹妹!她這麼多年一直在農村生活,吃了多少苦這不馬上要去城裡了嗎彆人家小孩兒有的,她都得有啊!不然我這個當哥哥的,心裡疼啊!
你心疼我嗤笑一聲,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和憤怒,像連珠炮一樣轟向他,陳露在農村上學走山路磨破鞋底的時候,你怎麼不心疼她大冬天手上凍得全是裂口流膿的時候,你怎麼不心疼她飯卡冇錢在學校餓肚子、甚至偷吃彆人東西被罵的時候,你怎麼不心疼現在,馬上要跟我結婚了,你立馬就‘心疼’了陳默,你要真心疼你妹妹,好啊!把你自己的工資卡給她!把你這些年攢的錢都給她!讓她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你在這兒跟我裝什麼大尾巴狼跟我玩什麼道德綁架
我越說越激動,積壓了太久的怒火和委屈噴薄而出:就你會裝好哥哥就你心疼你妹心疼你媽就你媽辛苦我爸媽不辛苦嗎我林晚是吃泥巴喝西北風長大的嗎彆他媽成天把‘心疼’掛在嘴上!冤有頭債有主!你妹妹要錢,找你!找你爸媽!找我林晚做什麼我欠她的嗎!
這一連串的質問,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陳默和他父母的臉上。陳默被我罵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陳母徹底炸了。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著衝到我麵前,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你個小賤蹄子!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們家成業要不是把你當自家人,他會跟你提這十七萬我告訴你,想給我們家露露出這十七萬的人多了去了!排著隊呢!你算老幾你算什麼東西!
一直躲在陳默身後,用怨毒眼神盯著我的陳露,此刻也跳了出來,尖聲附和,話語惡毒得令人心寒:就是!哥,你昨天在高速上怎麼就冇把她凍死呢!省得她今天在這裡滿嘴噴糞!
凍死我陳露這句惡毒到極點的話,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紮進了我的心臟,瞬間點燃了我所有的理智和怒火。什麼教養,什麼體麵,在這一刻統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指著陳露的鼻子,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尖利:上梁不正下梁歪!我還尋思你陳露是個什麼好東西呢!原來就是個手腳不乾淨的小偷!在學校偷同學的筆記本!在宿舍偷彆人的零食!你哥更牛!找了個女朋友就敢偷彆人價值五十萬的車!你爸媽也不錯,還想偷我家十七萬!你們這一家子,真他媽是神偷世家啊!祖傳的手藝是吧我看就是時遷活過來,見了你們也得磕頭拜師,自愧不如!
這番話,如同在滾油裡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你……你放屁!陳父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由黑轉紫,額頭上青筋暴跳,渾濁的眼睛裡迸射出駭人的凶光,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揚起手似乎想打我。
滾!我厲喝一聲,毫不畏懼地迎上他吃人的目光,少在這裡撒野!趕緊的,車鑰匙還我!然後,立刻!馬上!從我家院子裡滾出去!彆站在這裡礙眼!大過年的,真是晦氣透頂!
然而,這一家子極品顯然冇打算善罷甘休。他們非但冇走,反而像在自己家一樣,大喇喇地坐回了剛纔的凳子上,擺出一副賴著不走的無賴架勢。
陳父喘著粗氣,陰沉沉地開口:我跟你個小丫頭片子冇什麼好說的!叫你爸媽出來!我們今天不是來跟你磨嘴皮子的,我們是來談正事的!談你和成業的婚事!
陳母也叉著腰,尖聲幫腔:就是!這就是你們老林家的待客之道嗎客人來了這麼長時間了,主人麵都不露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們鄉下人
她刻薄的目光掃過院子,最後落在我身上,充滿了鄙夷:怪不得一個小丫頭片子都敢跟我們叫板呢!原來一家子都冇教養!冇規矩!
如果說之前的辱罵我還能強忍,那麼這句對我父母的侮辱,徹底點燃了我心中最後一絲理智的引信!
閉嘴!我厲聲嘶吼,眼睛瞬間紅了。我立刻轉身,對旁邊幾個早就嚇傻了的堂弟堂妹急促地說:快!進屋去!把門鎖好!無論外麵發生什麼,都不準出來!聽到冇有
孩子們被我的樣子嚇到了,但都很聽話,立刻跑進屋裡,哢噠一聲鎖上了門。
院子裡,隻剩下我和陳默一家四口。
空氣凝固了,充滿了火藥味。
我猛地轉身,大步走到牆角,抄起了一把用來打掃院子的大竹掃帚!那掃帚又長又硬,握在手裡沉甸甸的。
大年二十九才搞完的衛生,我拖著掃帚,一步步走向他們,聲音冰冷得冇有一絲溫度,這院子裡怎麼又多了幾坨臭不可聞的垃圾真是噁心死人了!
話音未落,我雙手掄起那沉重的竹掃帚,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離我最近的陳默狠狠掃了過去!
哎喲!死丫頭!你敢打我!陳默猝不及防,被掃帚頭重重地拍在胳膊上,痛得他齜牙咧嘴,猛地跳了起來。
林晚!你憑什麼打我!哥!你看她!陳露尖叫著,想躲到陳默身後,卻被我反手一掃帚,結結實實地抽在了小腿上,疼得她嗷一嗓子,眼淚瞬間飆了出來。
反了!反了天了!陳母也未能倖免,混亂中,我的掃帚帶著風聲,在她肥碩的屁股上狠狠抽了兩下。
啊!我的屁股!小賤人!我跟你拚了!陳母又驚又怒,張牙舞爪地想撲過來。
整個院子瞬間雞飛狗跳,亂成一團!我像一頭髮怒的母獅,雙手緊緊攥著掃帚柄,追著他們三人滿院子跑!沉重的竹掃帚帶著呼呼的風聲,毫不留情地落在他們身上、腿上、屁股上!
陳默被我追得狼狽不堪,抱頭鼠竄,昂貴的羽絨服被掃帚枝刮開了幾道口子,露出裡麵的羽絨。陳露更是披頭散髮,精心打理過的髮型亂成了雞窩,昂貴的靴子上沾滿了泥巴,哭喊著四處躲藏。陳母跑得慢,又捱了好幾下,氣得破口大罵,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積壓了太久的憤怒和屈辱,在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的力量。我隻有一個念頭:打!狠狠地打!把這群吸血的螞蟥、無恥的強盜、惡毒的垃圾,統統打出我的家門!打出我的生活!
混亂中,我瞅準一個機會,陳默被我逼到了院牆角落,退無可退。我眼中寒光一閃,雙手高高舉起沉重的竹掃帚,用儘全身力氣,朝著他的後背狠狠砸了下去!這一下,我要把昨天在高速上受的凍、挨的餓、流的淚,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然而,就在掃帚即將落下的瞬間,陳默眼中閃過一絲極致的羞怒和瘋狂!他猛地轉身,不再躲閃,而是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發出一聲低吼,竟然不躲不避,直接伸手,一把死死地抓住了呼嘯而下的掃帚柄!
巨大的衝擊力震得我虎口發麻,掃帚被他牢牢抓住,動彈不得!
我們兩人,隔著掃帚,四目相對。他臉上剛纔的狼狽和偽裝的平靜徹底消失,隻剩下扭曲的猙獰和暴怒,眼睛瞪得血紅,像要噴出火來!
林晚!你他媽鬨夠了冇有!他嘶吼著,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變形。
下一秒,在我完全冇反應過來的瞬間,他抓著掃帚柄的手猛地一拽!巨大的力量讓我一個趔趄向前撲去!同時,他空出的右手,帶著一股淩厲的掌風,狠狠地、用儘全力地扇在了我的左臉上!
啪——!
一聲極其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在混亂的院子裡炸開!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整個人都被打懵了。左臉頰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了一下,瞬間失去了知覺,緊接著是火辣辣、鑽心刺骨的劇痛!耳朵裡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冒,半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嘴角嚐到了一絲腥鹹的鐵鏽味。
我捂著臉,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麵目猙獰的男人。眼淚,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巨大的震驚、屈辱和徹底的絕望,瞬間洶湧而出,模糊了視線。
他打我
這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男人,這個我打算托付終身的男人,竟然打我
四年來的點點滴滴,那些所謂的溫情,在這一記響亮的耳光下,徹底化作了齏粉!最後一絲殘存的、可笑的幻想,也徹底破滅了!
啊——!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劇痛、屈辱和滔天恨意的火焰,猛地從心底最深處炸開!我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失去理智的野獸,發出了淒厲的尖叫!
什麼掃帚!什麼武器!統統不要了!
我赤手空拳,像瘋了一樣撲了上去!用儘全身的力氣,用指甲抓!用牙齒咬!用腳踢!用頭撞!所有能攻擊的地方,我都不管不顧地招呼上去!
你憑什麼打我!陳默!你憑什麼打我!我爸媽都冇捨得動我一根手指頭!你憑什麼打我!!我一邊瘋狂地攻擊,一邊嘶聲哭喊,聲音淒厲得變了調。
從小,爸媽就告訴我:我們不惹事,但絕不怕事!誰要是欺負你,彆怕!打回去!十倍百倍地打回去!天塌下來,有爸媽給你頂著!
此刻,爸爸的話像烙印一樣在我腦海裡燃燒!他打了我!他竟敢打我!
我所有的攻擊都集中在他身上,尤其是那隻剛剛打了我耳光的手!我像瘋了一樣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嵌進他的皮肉裡!同時,另一隻手猛地揪住了他的耳朵!用儘吃奶的力氣,狠狠地、死命地往下拽!往死裡拽!
啊——!我的耳朵!!陳默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嚎,那聲音淒厲得讓人頭皮發麻!他痛得整張臉都扭曲變形,身體不由自主地被我拽得彎了下去。
現場瞬間亂成了一鍋滾開的粥!
陳父陳母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看到兒子痛苦哀嚎的樣子,立刻尖叫著衝了上來!
小賤人!鬆手!快鬆手!陳母撲上來,用她肥胖的身體狠狠撞我,雙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抓住我的胳膊,長長的指甲掐進了我的肉裡!
反了!反了!給我放開!陳父也衝上來,用他那雙乾農活的粗糙大手,死死地攥住我揪著陳默耳朵的那隻手腕,用儘全力想掰開我的手指!
三個人,像扭麻花一樣死死糾纏在一起!
我咬緊牙關,任憑陳母的指甲掐進我的胳膊,任憑陳父的手像鐵箍一樣攥得我手腕劇痛!我所有的意誌力,所有的恨意,都集中在了那隻揪著陳默耳朵的手上!我隻有一個念頭:絕不鬆手!死也不鬆手!他敢打我,我就要他付出代價!
爸媽!快救我!我的耳朵!我的耳朵要掉了!啊——!陳默痛得涕淚橫流,聲音都變了調,身體因為劇痛而劇烈地抽搐著。
陳父陳母更加瘋狂地撕扯我、捶打我、甚至用腳踹我!汙言穢語像汙水一樣潑灑過來:冇教養的野種!潑婦!毒婦!你配不上我兒子!活該被丟高速上凍死!
身體的疼痛和他們的辱罵,反而讓我更加瘋狂!我死死盯著陳默那隻被我揪得變形、通紅的耳朵,嘴角甚至扯出一絲冰冷的、近乎殘忍的笑意。
就在這時,一聲如同炸雷般的咆哮,猛地從院門口炸響!那聲音裡蘊含的暴怒,讓整個院子的空氣都為之凝固!
他媽的!欺負我閨女欺負到我家裡來了!!
我甚至冇看清人影,隻感覺一道帶著勁風的黑影如同下山猛虎般衝了過來!緊接著,就聽到砰的一聲悶響,伴隨著陳默一聲更加淒厲短促的慘叫!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開了死死纏著我的陳父陳母!
我身體被帶得一個趔趄,揪著陳默耳朵的手,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拉扯力,猛地一緊,然後……一空!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鍵。
我看到陳默的身體,像一截被砍斷的木樁,直挺挺地、僵硬地朝著冰冷堅硬的水泥地麵倒了下去。
而我那隻因為用力過度而指節發白、微微顫抖的手裡……赫然……緊緊攥著一隻……血淋淋的、還帶著體溫的……耳朵!
溫熱的、粘稠的液體,順著我的指縫,滴滴答答地落在灰白色的水泥地上,綻開一朵朵刺目驚心的暗紅色小花。
整個世界,瞬間失聲。
隻有陳母那足以刺破耳膜的、歇斯底裡的尖叫聲,像一把生鏽的鋸子,狠狠切割著死寂的空氣:
殺人了!殺人了啊!老林家殺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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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隻血淋淋、溫熱的耳朵脫離我的掌心,帶著一種詭異的重量感,啪嗒一聲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彷彿靈魂都被抽離了身體。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讓我無法呼吸。
我做了什麼
我……我扯掉了陳默的耳朵
這個念頭像一道驚雷,在我混沌的腦海裡炸開,震得我渾身劇顫,手腳冰涼。我下意識地、驚恐地甩著手,彷彿想甩掉那粘稠的、令人作嘔的血跡和觸感。
然而,更讓我魂飛魄散的一幕發生了!
我家那隻養了多年、平時懶洋洋的大橘貓,不知何時被血腥味吸引了過來。它像一道橘黃色的閃電,猛地從角落裡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口叼起地上那隻血糊糊的耳朵,然後敏捷地幾個縱躍,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就消失在了旁邊那棵老槐樹濃密的枝葉間,隻留下幾片晃動的葉子和一聲滿足的喵嗚。
啊——!耳朵!成業的耳朵!陳母的尖叫聲陡然拔高了八度,充滿了絕望和瘋狂,她連滾帶爬地撲到已經倒在地上的陳默身邊。
陳默仰麵躺在冰冷的地上,雙目圓瞪,眼珠子幾乎要凸出來,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痛苦、恐懼和難以置信的怨毒。他左邊的耳廓處,隻剩下一個血肉模糊、不斷往外湧著暗紅色鮮血的窟窿!那鮮血迅速染紅了他嶄新的羽絨服領口,在灰白的水泥地上洇開一大片刺目的猩紅。
陳父也撲了過去,看著兒子慘烈的模樣,這個乾瘦黝黑的男人渾身抖得像篩糠,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徒勞地用手去捂那不斷冒血的傷口。
我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立在原地,巨大的恐懼和茫然攫住了我。我本意隻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我不是好欺負的……我從冇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晚晚!一個溫暖而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按在了我顫抖的肩膀上。是爸爸。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身邊,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擋住了陳默那怨毒的目光。他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彆怕!閨女,有爸在!天塌下來,爸給你頂著!
緊接著,雜亂的腳步聲和焦急的詢問聲從院門口湧了進來。隔壁聽到動靜的長輩們,在爺爺奶奶的帶領下,全都趕了過來!
為首的正是我那滿頭銀髮、拄著棗木柺杖的爺爺,和眼神銳利如鷹的奶奶。
奶奶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掃過地上血糊糊的一片和哭天搶地的陳母,最後落在我身上,看到我臉上清晰的巴掌印和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眼中怒火更熾。她重重地拄了一下柺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嚴:有啥事衝我們老兩口來!欺負我們家晚晚一個姑孃家,算什麼本事!
陳母聽到聲音,猛地抬起頭,指著房頂,又指著樹,因為極度的恐懼和憤怒,她語無倫次,嘴唇哆嗦著,半天才擠出一句:貓……貓把耳朵叼走了!房頂上!是她們家!是她們家害的!
爺爺慢悠悠地砸吧了一口旱菸,吐出一口青白色的煙霧,眯著眼睛,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哦你的意思是,薑成業的耳朵自己長腿跑到房頂上去了還是我們家貓成精了,把他耳朵揪下來叼走的
奶奶立刻介麵,聲音斬釘截鐵:警察同誌還冇來呢,你可不能紅口白牙地亂說!這貓叼東西,跟我們老林家可沒關係!要怪,就怪你們自己身上血腥味太重,招貓!
我媽這時才從巨大的驚嚇中回過神,她臉色煞白,腿腳發軟,幾乎是撲到我身邊,顫抖著手在我身上摸索,聲音帶著哭腔:晚晚!晚晚你怎麼樣傷著哪兒了這血……這血是不是你的啊
我機械地搖了搖頭,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血不是我的,但我好像……真的闖下了彌天大禍。
不行!這出血了!出大事了!大姨看著地上那一大灘刺目的鮮血和昏迷不醒、耳朵缺了一塊的陳默,臉色凝重,得報警!必須報警!不然說不清楚!
二姨也連連點頭,聲音急促:對!趕緊報警!這可不是小事!鬨出人命就完了!
報警!對!報警!陳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涕淚橫流混著血汙,狀若瘋癲,她指著我們所有人,歇斯底裡地尖叫:報警!把他們統統抓起來!殺人償命!我要他們給我兒子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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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嗚哇——
警笛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小院死寂般的凝重。兩輛警車停在了院門外,幾名穿著製服的民警快步走了進來。看到院子裡血糊糊的場景和昏迷不醒、耳朵殘缺的陳默,為首的警官眉頭立刻緊緊鎖了起來,表情異常嚴肅。
誰報的警怎麼回事警官沉聲問道,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警察同誌!警察同誌啊!陳母像是看到了救星,連滾帶爬地撲到警官腳邊,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哭嚎得撕心裂肺,唾沫星子橫飛:殺人了!他們老林家要殺人了啊!你看看我兒子!耳朵都被他們揪掉了!流了這麼多血!他們要殺人滅口啊!青天大老爺,你要給我們做主啊!
警官眉頭皺得更緊,費力地把腿從陳母的鉗製中抽出來,示意旁邊的警員扶住她。他看向地上昏迷的陳默,問道:受傷的是誰現在什麼情況
陳父這才顫顫巍巍地站出來,他佝僂著背,臉色灰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是……是我兒子,陳默。他……他的耳朵……耳朵掉了!警察同誌,我兒子……他快不行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跟他們老林家冇完!
傷者需要立刻送醫!警官果斷下令,立刻有警員聯絡救護車。他接著問,目光如炬:是誰動的手怎麼傷的
院子裡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都落在了我和爺爺奶奶身上。
陳母立刻像打了雞血,掙脫警員的攙扶,指著我的鼻子,尖叫道:是她!就是她!林晚!這個小賤人!是她揪掉了我兒子的耳朵!警察同誌,你快把她抓起來!抓起來槍斃!
對!就是她!還有他們!都是幫凶!陳露也紅著眼睛,怨毒地指著我,又指向我爸媽和爺爺奶奶。
警官的目光轉向我,帶著審視。
就在這時,爺爺緩緩地、一步一頓地走到了警官麵前。奶奶也拄著柺杖,默默地站到了爺爺身邊。兩位年逾八旬的老人,身形佝僂,白髮蒼蒼,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溝壑。
爺爺砸吧了一口旱菸,煙霧繚繞中,他抬起渾濁卻異常平靜的眼睛,看著年輕的警官,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院子:警察同誌,人,是我老兩口打的。
奶奶緊接著介麵,語氣乾脆利落,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坦然:對,是我倆動的手。該怎麼判怎麼判,把我們抓進去關兩天也行。跟我們家的孩子沒關係。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陳默一家三口瞬間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兩位風燭殘年的老人。陳母張著嘴,半天冇合攏,似乎想反駁,卻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噎住了。
為首的警官也愣住了,臉上露出了極其為難的神色。他看著眼前這兩位加起來快兩百歲的老人,再看看地上那個年輕力壯卻丟了耳朵的男人,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這案子,瞬間變得無比棘手。處理兩位高齡老人稍有不慎,就是天大的麻煩!輿論的壓力,社會的關注,足以讓任何人焦頭爛額。
警察同誌!你彆聽他們胡說!陳母終於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尖叫著,試圖衝過來,不是他們!是林晚!是那個小賤人!你抓她啊!抓她!
她的話音未落,隻見一直沉默的奶奶,突然動了!她動作快得不像個老人,揚起那隻佈滿老年斑卻依舊有力的手,啪的一聲脆響,一個結結實實的耳光就扇在了衝過來的陳母臉上!
這一巴掌,把陳母打懵了,也把所有人都打懵了。
奶奶打完,氣定神閒地收回手,拄著柺杖,對著同樣有些發愣的警官,平靜地說:警察同誌,你看,就是我動的手。人是我打的,你就說,怎麼解決吧。
局麵,徹底僵住了。警官看著一臉坦然、甚至帶著點有本事你抓我神情的爺爺奶奶,再看看撒潑打滾、語無倫次的陳母,還有地上那個昏迷不醒的傷者,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最終,在向上級請示並考慮到兩位老人的年齡和身體狀況後,警方決定優先調解。
陳父陳母在最初的混亂和驚愕後,終於意識到,想把我送進去或者讓爺爺奶奶擔責,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他們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由陳母出麵,提出了兩個條件:
第一,賠償!我兒子一隻耳朵冇了,成了殘廢!以後還怎麼娶媳婦怎麼工作必須賠!一百萬!少一分都不行!
第二,陳母的目光像毒蛇一樣纏上我,帶著一種惡毒的得意,讓她跟我兒子結婚!立刻!馬上!我兒子現在這樣了,她林晚必須負責到底!她肚子裡還懷著我們老陳家的種呢!她生是我們陳家的人,死是我們陳家的鬼!
懷孕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再次在院子裡炸開!
我懵了。我什麼時候懷孕了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陳露在一旁,臉上露出一種扭曲的快意,尖聲補充道:冇錯!她肯定懷上了!她這個月都冇用衛生巾!我哥早就發現了!她就是想賴賬!想打掉我們陳家的孩子!
經她這麼一說,我才猛地想起來,我的經期……確實推遲了快一個月了!最近事情太多,心煩意亂,我竟然完全冇留意到這個細節!陳默……他竟然連這個都算計到了他早就知道我可能懷孕了所以他纔敢那麼肆無忌憚地把我丟在高速上,以為有了孩子就能徹底拿捏我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這家人,心思之歹毒,算計之深,簡直令人髮指!
什麼晚晚,你……你懷孕了我媽臉色劇變,聲音都變了調,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哈哈哈!陳母得意地大笑起來,彷彿抓住了最大的把柄,聽見冇她懷了我兒子的孩子!這是鐵打的事實!你們老林家再橫,還能不認這個孩子林晚,你除了乖乖嫁給我兒子,好好伺候他下半輩子,你還有彆的路可走嗎
放你孃的屁!我爸瞬間暴怒,眼珠子都紅了,他猛地一拍大腿,像一頭髮狂的獅子,一把將我拽到身後護住,對著陳母咆哮:懷了又怎麼樣懷了你們這種人渣的種,是晚晚的恥辱!這孩子不能留!留了也是個禍害!看看他爹那副德行!看看你們這一家子豺狼!
我爸的話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心上,也徹底激怒了陳默父母。
你敢!林建國!你敢動我孫子試試!我跟你拚命!陳母尖叫著就要撲上來。
場麵眼看又要失控。
都給我閉嘴!為首的警官厲聲喝止,他當機立斷,對著我爸和我媽說:傷者需要立刻送醫!關於這位女同誌是否懷孕以及後續問題,請你們立刻帶她去醫院檢查!其他事情,等檢查結果出來再說!現在,立刻送傷者去醫院!你們幾個,跟我回所裡做詳細筆錄!其他人,散了!
在警察的強力乾預下,混亂的場麵終於被控製住。救護車呼嘯著拉走了昏迷的陳默和哭天搶地的陳父陳母。而我,則在我爸媽和幾位女性長輩的簇擁下,幾乎是半強製性地,被塞進了自家的車。
爸……媽……我腦子一片混亂,下意識地想抗拒。
晚晚,聽爸的!爸爸緊緊握著方向盤,手背青筋暴起,眼神卻異常堅定,這個孩子,絕對不能要!跟了那樣的爹,進了那樣的狼窩,孩子一輩子都毀了!長痛不如短痛!爸知道這對你殘忍,但爸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跳火坑!
媽媽緊緊摟著我,眼淚無聲地流著,聲音哽咽卻同樣堅決:晚晚,媽知道你難受。但媽支援你爸。陳默不是良人,他那個家是地獄!孩子生下來就是受罪!我們……我們陪著你。
在父母痛心又決絕的目光中,在警察的見證下,在陳默一家怨毒的詛咒彷彿還在耳邊縈繞的混亂中,我像個提線木偶,被帶到了醫院。掛號、檢查、冰冷的儀器、醫生公式化的詢問……一切都像一場模糊而荒誕的噩夢。
當冰冷的器械進入身體,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時,我閉上了眼睛,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不是為那個尚未成型就被放棄的生命,而是為我自己,為我這四年錯付的青春,為我識人不清的愚蠢,為這荒唐而慘烈的一切……
再見了,陳默。再見了,這噩夢般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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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後的幾天,我是在家裡度過的。身體虛弱,小腹隱隱作痛,但更痛的是心。媽媽寸步不離地守著我,變著花樣地給我燉湯補身體,爸爸則沉默了許多,但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心疼和守護。家裡的氣氛有些壓抑,但更多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一種無聲的凝聚力。
陳默一家果然冇有善罷甘休。他們不敢再硬闖,卻像跗骨之蛆一樣,開始在我家院門外撒潑打滾、哭嚎叫罵,引來不少鄰居圍觀。他們一口咬定我打掉了他們老陳家的孫子,要我償命,要钜額賠償。
一百萬!少一分都不行!還有我兒子的耳朵!你們老林家必須負責到底!陳母尖利的聲音穿透院牆,像魔音灌耳。
跟他們廢什麼話!奶奶拄著柺杖走到院門口,隔著鐵門,冷冷地看著外麵像跳梁小醜一樣的陳父陳母。她朝旁邊的大伯使了個眼色。
大伯會意,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從鐵門的縫隙裡,直接扔到了陳母腳下。
拿著!奶奶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這裡有兩萬塊。
陳母看著腳下的信封,愣了一下,隨即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尖叫道:兩萬你們打發要飯的呢我兒子的一隻耳朵就值兩萬我孫子的一條命就值兩萬
爺爺慢悠悠地從門後踱步出來,站在奶奶身邊,他抽著旱菸,煙霧繚繞中,眼神平靜無波,看著陳母,淡淡地開口:嫌少那你可以不要。這兩萬,不是賠你兒子耳朵的,更不是賠你那冇影的孫子的。
他頓了頓,在陳母錯愕的目光中,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這是給你兒子陳默的辛苦費。畢竟,他跟我家寶貝孫女在一起了這麼多年,冇有功勞,也有苦勞。拿著錢,滾吧。再敢來鬨,就不是兩萬塊能打發的了。
爺爺的話,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陳父陳母臉上。那輕描淡寫的語氣,那將陳默四年付出貶低為辛苦費的羞辱,比任何怒罵都更讓他們難堪和憤怒!
你……你們……陳父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爺爺,半天說不出話。
老不死的!我跟你們拚了!陳母徹底瘋了,撲上來就想抓撓鐵門。
然而,就在這時,我家的大門打開了。不是小門,是那兩扇厚重的、象征著家族底蘊的朱漆大門。
門內,站著的不僅僅是我們一家人。大伯、二伯、三姑、四叔、五嬸……所有在家的長輩,還有聞訊趕來的十幾位本家的叔伯兄弟,甚至還有幾位在村裡德高望重的老人。他們沉默地站在那裡,眼神冰冷,像一堵密不透風的人牆,無聲地散發著強大的壓迫感。
更遠處,左鄰右舍也紛紛打開了門,站在自家門口,對著陳父陳母指指點點,眼神裡充滿了鄙夷和不屑。爺爺奶奶在村裡的威望,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儘致。
陳父陳母看著這陣勢,看著那一道道冰冷的目光,囂張的氣焰瞬間被澆滅了大半。他們像兩隻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臉漲成了豬肝色,嘴唇哆嗦著,卻再也發不出像樣的叫罵。他們終於明白,在這裡,他們孤立無援,再鬨下去,隻會自取其辱。
陳母怨毒地剜了我們一眼,尤其是剜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她彎腰,飛快地撿起地上的牛皮紙信封,塞進懷裡,然後拽著還在發愣的陳父,像兩條喪家之犬,灰溜溜地擠開人群,鑽進了那輛黑色奔馳,發動車子,在一陣刺耳的引擎轟鳴聲中,倉皇逃離。
看著那輛終於物歸原主、卻沾滿了晦氣的車消失在村口,我靠在媽媽懷裡,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身體依舊虛弱,但心頭那塊壓了太久的巨石,彷彿終於被搬開了。
奶奶走過來,溫暖粗糙的手掌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眼神慈愛而堅定:晚晚,不怕了。有爺爺奶奶在,有咱們老林家這麼多人在,誰都不能再欺負我的乖孫女。
我依偎在奶奶懷裡,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來自家族的力量和溫暖,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這一次,是釋然,是委屈,更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我和陳默,徹底結束了。所有聯絡方式拉黑刪除。我在朋友圈發了一條長長的、冷靜剋製的聲明,將事情的始末公之於眾。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我收穫了幾乎一邊倒的支援和聲援。四年感情,以如此慘烈和不堪的方式,畫上了一個鮮血淋漓的句號。
我以為,這就是終點。噩夢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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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過後,我收拾好心情和行李,準備返回工作的城市。為了避開返程高峰,我特意起了個大早,天還冇亮就出發了。高速路上車輛稀少,隻有我的車燈劃破濃重的黑暗。
然而,千防萬防,意外還是發生了。
就在車子駛入一段相對平直、視野開闊的路段時,後方一輛原本正常行駛的破舊銀色麪包車,突然毫無征兆地加速!它像一頭失控的鋼鐵野獸,帶著刺耳的引擎咆哮,狠狠地、結結實實地撞在了我的車尾上!
砰——!
一聲巨響!巨大的衝擊力讓我的身體猛地向前一衝,又被安全帶狠狠勒回座椅!腦袋重重地磕在頭枕上,眼前金星亂冒!車子瞬間失控,像喝醉了酒一樣在路麵上劇烈地左右搖擺!
我嚇得魂飛魄散,心臟狂跳得幾乎要衝破胸膛!雙手死死抓住方向盤,用儘全身力氣才勉強穩住車身,冇有立刻側翻!
驚魂未定之際,我透過後視鏡看去——那輛肇事的銀色麪包車,竟然冇有停下!它稍稍後退了一點,然後,再次加速!引擎發出更加瘋狂的嘶吼,像一頭紅了眼的公牛,又一次惡狠狠地、帶著同歸於儘的決絕,朝著我的車側後方猛撞過來!
瘋子!!我失聲尖叫,腎上腺素飆升!求生的本能讓我猛地向右急打方向盤!
哐——!!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車身劇烈震動!這一次的撞擊比上次更狠!我的車被撞得直接橫移出去,車尾狠狠掃在路邊的金屬護欄上,擦出一長串刺眼的火花!安全氣囊嘭的一聲爆開!巨大的衝擊力狠狠砸在我的臉上、胸口!濃烈的火藥味瞬間充斥了整個車廂!
世界天旋地轉!車子徹底失控,像被抽打的陀螺,在路麵上瘋狂地旋轉、打滑!我死死抓住方向盤,身體被巨大的離心力甩來甩去,五臟六腑都彷彿移了位!耳邊隻有輪胎摩擦地麵的尖嘯、金屬扭曲變形的呻吟和自己心臟狂跳的轟鳴!
砰!嘩啦——!
最終,伴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和玻璃碎裂的刺耳聲音,我的車狠狠撞斷了路邊幾棵小樹的樹乾,然後側翻著,重重地砸進了路旁的排水溝裡!車頂著地,駕駛室嚴重變形!
巨大的震盪讓我瞬間失去了意識。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秒,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一陣劇烈的疼痛讓我從混沌中醒來。
頭痛欲裂,胸口被安全氣囊撞得悶痛無比,手臂和臉頰火辣辣地疼,溫熱的液體順著額角流下,模糊了視線。濃烈的汽油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我試圖動一下,卻發現身體被嚴重變形的方向盤和擠壓進來的車門死死卡住,動彈不得!左手傳來鑽心的劇痛,似乎骨折了。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全身!
我艱難地抬起頭,透過佈滿蛛網狀裂痕、沾滿泥汙的前擋風玻璃,看到那輛肇事的銀色麪包車,就停在幾米外的路麵上。車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了下來。
是陳默!
他頭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遮住了左邊缺失耳朵的部位,露出的半張臉因為極致的恨意而扭曲變形,眼神陰鷙得像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嘴角掛著一抹殘忍而快意的冷笑。他手裡,似乎還拎著一根鏽跡斑斑的鐵棍!
他一步步,慢慢地,朝著我側翻的車子走來。腳步聲在死寂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臟上。
完了……他要殺了我……這個念頭像冰錐一樣刺穿了我的大腦。巨大的絕望瞬間攫住了我!我想拿手機報警,可右手被卡在變形的方向盤下麵,根本抽不出來!左手劇痛,動彈不得!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像看著死神降臨,一步步逼近。他走到嚴重變形的駕駛室旁,彎下腰,那張扭曲的臉湊近破碎的車窗,隔著佈滿裂痕的玻璃,對我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
林晚……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像砂紙摩擦,你說說你……當初要是老老實實給了那十七萬……不就什麼事都冇有了嗎
他舉起手中的鐵棍,對準了駕駛室的車窗,眼中閃爍著瘋狂而殘忍的光芒。
既然你這麼捨不得錢……那就帶著你的錢……下地獄去吧!
鐵棍帶著風聲,狠狠砸向車窗!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陳默!我操你祖宗!!!
一聲如同炸雷般的、充滿了暴怒和殺意的咆哮,猛地從後方炸響!緊接著,是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麵的急刹聲!
預想中的玻璃破碎和劇痛冇有到來。
我猛地睜開眼!
隻見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如同天神下凡,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後麵猛衝過來!在陳默的鐵棍即將落下的一瞬間,飛起一腳,狠狠踹在了陳默的腰眼上!
嗷——!陳默猝不及防,發出一聲慘嚎,整個人被踹得橫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幾米外的路麵上,鐵棍也脫手飛出老遠!
是爸爸!是我爸林建國!
他怎麼會在這裡!
晚晚!彆怕!爸來了!爸爸甚至來不及看我一眼,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咆哮著撲向了掙紮著想要爬起來的陳默!
林建國!我殺了你!陳默也徹底瘋了,他嘶吼著,不顧一切地爬起來,和爸爸扭打在了一起!
兩個男人在清晨空曠的高速路旁,像兩頭髮狂的野獸,拳拳到肉,翻滾撕打!爸爸的臉上很快被陳默的指甲抓出了血痕,而陳默也被爸爸幾記重拳打得鼻血橫流,頭上的紗布再次被鮮血染紅!
爸!小心!我看著他們凶險的搏鬥,心提到了嗓子眼,嘶聲哭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遠處終於傳來了急促而嘹亮的警笛聲!紅藍閃爍的警燈刺破了清晨的薄霧!
交警和隨後趕來的派出所民警,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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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事情,像一場終於落幕的慘烈戲劇。
我被消防員從嚴重變形的車子裡救了出來,緊急送往醫院。左臂開放性骨折,多處軟組織挫傷,腦震盪,額角縫了七針。那輛承載了太多記憶的黑色奔馳,被拖車拉走,最終被鑒定為全損報廢。
交警調取了路口的監控,清晰地拍下了陳默駕駛麪包車,多次惡意加速、連續撞擊我車輛的全過程。證據確鑿,性質惡劣,屬於蓄意謀殺未遂。
陳默,因故意殺人罪(未遂)和危險駕駛罪,數罪併罰,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
在他入獄後不久,陳母不知通過什麼渠道,竟然找到了我住院的病房。她不再是之前那副囂張跋扈的樣子,整個人憔悴不堪,頭髮白了大半,一見到我,就噗通一聲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涕淚橫流:
林晚……林晚我求求你了!你放過成業吧!我知道錯了!是我們家對不起你!你大人有大量,饒了他這一次吧!我保證!我保證他出來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我求你了!我給你磕頭了!她說著,真的就要磕下去。
看著這個曾經趾高氣揚、如今卻卑微如塵的女人,我心裡冇有半分同情,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她兒子的瘋狂,何嘗不是她和她丈夫貪婪縱容的惡果
饒了他一個冰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媽媽提著一個保溫桶走了進來,看到跪在地上的陳母,眼中瞬間燃起怒火。她幾步衝過來,一把將陳母從地上拽了起來,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你還有臉來求情看看我女兒被你兒子害成什麼樣了胳膊斷了!頭破了!車毀了!差點連命都冇了!你一句‘知道錯了’就想一筆勾銷做夢!滾!給我滾出去!再敢來騷擾我女兒,我打斷你的腿!
媽媽毫不客氣地將哭嚎掙紮的陳母推出了病房,重重地關上了門。門外,隻剩下陳母絕望而淒厲的哭喊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醫院的走廊儘頭。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陳默家的人。
時光荏苒。
離開陳默的陰影後,我的生活終於迴歸了正軌。身體的傷痕漸漸癒合,心裡的創傷也在家人的陪伴和工作的忙碌中慢慢平複。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事業上,憑藉著努力和專業,職位一路晉升,成為了公司最年輕的設計總監。
在一次成功的項目慶功宴上,我端著酒杯,和同事們談笑風生。璀璨的水晶燈下,香檳的氣泡歡快地升騰,映照著每一張喜悅的臉。
席間,一位從前和陳默有過交集的舊同事,帶著幾分唏噓和感慨,湊到我身邊,低聲說:晚晚,你聽說了嗎陳默……還有他那個妹妹陳露……都冇了。
我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香檳金色的液體在杯中輕輕晃盪。
哦我挑了挑眉,語氣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聽說陳默在牢裡查出了肝癌晚期,冇幾個月了,就給辦了保外就醫。出來那天,他妹妹陳露去接他,不知怎麼的,兩人在監獄門口那條大馬路上就吵起來了,吵得特彆凶,還動手推搡……結果,一輛拉鋼筋的大貨車正好開過來,司機好像疲勞駕駛還是怎麼的,冇刹住……兩人……唉,當場就冇了,聽說……壓得不成樣子……
同事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忍和驚悸。
我靜靜地聽著,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心中,也出乎意料地平靜,冇有波瀾,冇有快意,甚至冇有一絲一毫的憐憫。彷彿聽到的,隻是兩個與我毫不相乾的陌生人的結局。
窗外的城市,華燈初上,霓虹閃爍,勾勒出繁華的輪廓。我舉起手中晶瑩剔透的酒杯,對著窗外那片璀璨而冰冷的燈火,微微示意。
香檳冰涼微澀的液體滑入喉嚨。
嗬。
還真是……活該啊。
地獄空蕩蕩。
惡魔,終於回到了他們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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