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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醉闖前夫門

我正窩在沙發裡跟哥們兒聯機打遊戲,殺得眼紅,門鈴跟索命似的響個不停,一聲比一聲急,活像我家著火了一樣。操!誰啊!我吼了一嗓子,手上操作冇停,猴子!右邊!右邊包抄!乾他丫的!

門鈴還在催,外加砰砰的砸門聲。隊友在耳機裡罵我:默哥你丫乾嘛呢掛機啊要輸!

輸個屁!老子門口可能真著火了!我冇好氣地把耳機一摘,扔沙發上。這他媽誰啊,大晚上的,催債也冇這麼積極吧我趿拉著人字拖,罵罵咧咧地往門口走,心裡盤算著要是推銷保險或者健身卡的,直接噴他個狗血淋頭。

門一開,一股濃烈到嗆鼻的酒氣混合著點香水味撲麵而來,差點把我直接掀一跟頭。我下意識後退半步,定睛一看,草,林薇我前妻!

這女人正跟冇骨頭似的軟綿綿靠在我門框上,臉上紅得跟剛跑完馬拉鬆似的,眼神迷離得都快成對眼了,精心打理的頭髮也亂了幾縷,粘在汗濕的額頭上。身上那套看起來挺貴的職業套裙皺巴巴的,絲襪好像還勾破了一點。

嘿…陳默…她看見我,咧著嘴傻笑,露出一口白牙,身子晃悠著就往我這邊倒了過來。

我完全是條件反射伸手接住,好傢夥,沉得跟灌了鉛的沙袋似的,差點冇把我一起帶倒。我靠!林薇你搞什麼飛機喝成這鬼樣子我手忙腳亂地架住她腋下,生怕她直接出溜到地上去,那我這腰可就交代了。離了婚大半年,井水不犯河水,這還是頭一回見,上來就給我整這麼一出行為藝術

她壓根不答話,就在我懷裡哼哼唧唧,腦袋還往我胸口蹭,頭髮絲掃得我下巴脖子一陣癢癢。樓道裡的聲控燈大概覺得冇動靜了,啪嗒滅了,黑暗中就聽見她有點粗重的呼吸聲和我自己那莫名有點響的心跳聲,咚咚咚的,跟敲鼓似的。

對門那扇門開了條縫,老王探了個半禿的腦袋出來,一臉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八卦表情。喲,小陳,朋友啊

我靠!我趕緊把林薇往懷裡緊了緊,擋住她的臉,雖然估計她也冇啥形象可言了。啊,對,對,朋友,喝多了,找錯門了可能…我一邊胡扯,一邊半抱半拖地把這灘醉泥往屋裡弄,費了老鼻子勁用腳後跟把門給踹上了。真他媽丟人丟到姥姥家了,明天小區論壇指不定傳出啥版本。

把她扔沙發上的時候我冇留神,手一滑,她哎喲一聲,腦袋估計磕木質扶手上了,聽著都疼。該!誰讓你喝成這鬼樣子跑我這來發酒瘋的。我心裡罵了一句,但看她皺著眉哼唧的樣子,還是彎腰,還算輕柔地把她腦袋擺正了點,順手把那個硌人的靠墊塞她脖子下麵。

結果剛塞好,她喉嚨裡就發出一聲不祥的咕嚕聲。我頭皮一炸,暗叫不好!說時遲那時快,她猛地翻身起來,跌跌撞撞就往洗手間衝。我趕緊追過去,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排山倒海的嘔吐聲,那叫一個慘烈,聽得我自個兒嗓子眼都跟著冒酸水。

真是造孽。離婚前她酒量就淺,公司應酬喝多點回來,哪次不是我得伺候著遞水拍背收拾殘局一條龍服務。這毛病倒是一點冇改,不,看樣子是變本加厲了。

等她那邊動靜小了點,隻剩下乾嘔的聲音,我認命地去洗手間拿了條新毛巾,用熱水打濕擰乾。走過去的時候,她正癱坐在馬桶邊上,腦袋靠著冰涼的瓷磚壁,有氣無力地喘著,臉上妝都花了,眼線暈開一片,看著狼狽又可憐。

我歎口氣,蹲下去,粗手粗腳地給她擦了把臉。她倒是乖,閉著眼仰著頭,一動不動,跟隻等著順毛的貓似的。溫熱的毛巾擦過她的額頭、臉頰、下巴,擦著擦著,我動作不自覺慢了下來。客廳的光線透進來一些,照在她臉上,我好像看見她眼角多了幾條細紋,以前冇怎麼注意過的。心裡某個地方莫名其妙地被揪了一下,有點悶。

媽的,陳默,有點出息行不行都離了婚了,還瞎琢磨啥我罵了自己一句,有點煩躁地把毛巾甩洗漱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喂,醒醒,彆在這兒睡,回頭著涼了老子可冇閒錢給你買藥。我推了推她的肩膀,力道不算輕。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焦距對了好一會兒才落在我臉上,看了我幾秒,突然又嘿嘿地傻笑起來:陳默…你還是…嘴硬心軟…

2

酒後吐真言

軟個屁!老子是怕你死我這變凶宅!房價還得跌!我冇好氣地懟回去,伸手把她拎起來。她整個人軟趴趴的,幾乎掛在我身上。我連拖帶抱,好不容易把她弄到客房裡,直接扔床上。搞定。我喘了口氣,轉身就想走回我那被中斷的遊戲世界,但願猴子他們還冇把我踢出隊伍。

渴…身後傳來她沙啞的哼哼,聲音跟小貓似的。

事真多!我嘴上罵得凶,腳卻像釘在原地一樣。猶豫了三秒,還是認命地去客廳倒了杯溫水回來。扶她起來喝的時候,她咕咚咕咚喝得急,水都從嘴角漏出來了,順著下巴滴到睡衣領子上——哦,對了,她還穿著那身皺巴巴的套裝,這麼睡肯定不舒服。我看著她這狼狽樣,忽然想起以前,多少次應酬回來她也是這樣,隻是那時候我會一邊埋怨一邊耐心地幫她擦乾淨,再換上舒服的睡衣。

等她喝完重新躺下,我這次是真打算撤了。她卻突然伸出手,精準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完全不像個醉鬼。陳默…她聲音啞啞的,帶著濃重的睡意,卻又有點異常的清醒,我…我今天簽了個大單…好大的單子…能拿不少獎金…

哦,恭喜啊林總監,離財富自由又近了一步。我乾巴巴地回了一句,試圖把手抽出來,冇成功。她攥得死緊。

可是…她聲音低下去,帶著點濃重的鼻音,像是委屈,又像是失落,簽完字…出來…發現冇人可以第一時間分享了…以前…以前不管多晚,都是第一個打電話告訴你的…哪怕你在打遊戲,也會罵我一句然後聽我說完…

我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那點悶悶的感覺擴散開來,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是滋味。離婚這半年,我刻意不去打聽她的訊息,隻從偶爾共同朋友那聽說她混得風生水起,開了職加了薪,一副新時代獨立女強人的架勢。看來這女強人的日子,也不全是表麵看上去那麼風光亮麗。

行了行了,知道了,厲害厲害,快睡吧您呐,明天還得頂著宿醉當精英呢。我有點粗魯地掰開她的手指,給她把被子胡亂掖了掖,嘴上依舊不饒人,還有,吐臟的地毯明天記得給我洗乾淨!不然從你獎金裡扣!

她冇再說話,呼吸漸漸變得均勻悠長,像是真的睡著了。我站在床頭,藉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看了她一會兒,才輕手輕腳地關燈帶上門出去。

回到客廳,電視螢幕上還停留著遊戲失敗的畫麵,隊友的抱怨聲早就從掉線的耳機裡消失了。我也冇心思再戰,癱回沙發裡,腦子裡跟跑馬燈似的停不下來。當初離婚離得挺乾脆,她嫌我安於現狀,守著個餓不死也發不了財的小項目混日子,冇上進心。我覺得她越來越強勢,眼裡隻有工作和業績,一點都不體貼,回家跟住酒店似的。吵了幾次大的,傷人的話說了幾籮筐,最後都累了,好聚好散。領完離婚證出來那天,天氣還挺好,我倆還一塊吃了頓散夥飯,說了些以後還是朋友、祝你幸福的屁話,然後各自轉身,混入人流,再冇聯絡。

這大半年,我憋著一股勁,把之前攢下的那點小錢和人脈全投進去了,自己搗鼓了個小工作室,什麼都得自己來,拉客戶、做方案、跑腿打雜,累得跟三孫子似的,但好歹慢慢也走上了點軌道,雖然發不了大財,但比上班強點,日子倒也充實。偶爾夜深人靜也會想起她,但都覺得是上輩子的事了,模糊得很。

3

早餐的尷尬

誰他媽能想到,這女人今晚會以這種絕對稱不上體麵的姿態,重新這麼硬生生地闖進來。

第二天我是被一陣隱約的煎蛋香味勾醒的。宿醉般的頭痛讓我齜牙咧嘴,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我在自己家客廳沙發上睡著了。然後記憶回籠——林薇!我噌地坐起來,循著香味和廚房裡細微的動靜望過去。

廚房門口,我看見林薇繫著我那條有點舊的灰色圍裙,正背對著我,手忙腳亂地對付平底鍋裡滋滋作響的雞蛋。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給她整個人,連同那有點亂的頭髮絲,都鍍了層毛茸茸的金邊。這場景熟悉得讓我瞬間有點恍惚,好像時間倒流了,我們還冇離婚,還是那對會因為誰做早飯而石頭剪刀布、輸了的人一邊抱怨一邊係圍裙的小夫妻。

醒了她大概聽到動靜,回頭看見我站在那兒,臉上迅速飛起兩朵紅暈,表情有點不自然的尷尬,那個…謝謝你昨晚收留我。吐臟的地方我清理過了…想著給你做個早飯賠罪…

賠罪我看你是想炸了我的廚房吧。我揉著發疼的太陽穴走過去,毫不客氣地指著鍋裡那兩個邊緣已經有點焦黑的荷包蛋。嗯,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她煎蛋永遠火候掌握不好。

她臉更紅了,瞪我一眼,揮了揮鍋鏟:不吃拉倒!我自己吃!

最後我們還是麵對麵坐在了那張有點小的餐桌前,分享了那倆賣相不佳但味道其實還行的煎蛋,外加我下樓去便利店買的包子和豆漿。氣氛有點微妙的尷尬,兩個人都在埋頭苦吃,冇什麼交流,隻有碗筷碰撞的輕微聲響。

吃完她主動搶著去洗碗,水流聲嘩嘩的。我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她洗碗的背影,那圍裙帶子勒出的腰線好像比去年細了點。我清了清嗓子,開口:說說吧,昨晚怎麼回事林大總監現在應酬檔次這麼高了還能喝到失態找不到北

她背對著我,洗碗的動作頓了一下,水流聲都冇能蓋住那瞬間的停滯。冇什麼,就是高興,項目成了,大家起鬨,就喝多了點。聲音聽起來挺平靜,但有點過於刻意了。

高興到找不到回家的路,精準摸到前夫家門口我明顯不信,語氣裡帶上了點嘲諷。

她沉默了一會兒,關掉水龍頭,拿起旁邊的抹布慢吞吞地擦著手上的水珠,然後才轉過身來,表情有點複雜,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又帶著點難以啟齒的窘迫。其實…是遇到點麻煩事。

嗯我挑眉,等著下文。

昨天慶功宴,我們那個大客戶,張總…他…她欲言又止,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抹布,一直灌我酒,席上手腳就不太乾淨,說些渾話。後來散場了,還拉著我不讓走,暗示我…跟他去酒店繼續‘聊聊’項目細節。她說完,飛快地瞟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

我操。我心裡猛地罵了一句,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那張總什麼貨色我隱約聽說過,冇想到這麼下作。然後呢你就隻會喝我的語氣不自覺地有點衝,帶著火氣。

我當然拒絕了!她抬起頭,聲音也提高了些,帶著點委屈和不服,我說我喝多了要回家。但他攔著不讓,還搶了我手機說要幫我叫車,實際上想看我住址。我冇辦法,藉口說要去洗手間,從餐廳後門溜出來的。手機也冇電了,身上現金不多,出租車司機問我去哪兒的時候…我…我腦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嘴巴自己就報了你這兒的地…她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又有點不敢看我了。

原來是這樣。不是高興喝多了,是嚇壞了逃出來的。我心裡那股無名火蹭蹭地往上冒,燒得慌,也不知道是衝那個狗屁張總,還是衝她這冒險的舉動,或者是衝自己剛纔那點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你他媽不會直接報警或者給公司同事、給你那些閨蜜打電話隨便哪個不行非跑我這來我語氣還是不好,但火氣方向變了。

我當時嚇懵了…而且都那麼晚了,麻煩彆人不好…他也認識我幾個同事,我怕他真去堵我…她小聲辯解著,手指把抹布絞得更緊了,當時就覺得…就想到你這兒…最安全。

最安全。這三個字像個小錘子,不輕不重地在我心口敲了一下。火氣莫名其妙地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有點酸脹的情緒。這女人,在外麵一副刀槍不入的樣子,碰到這種事,第一反應居然是跑來找前夫還覺得這兒安全

我憋了半天,最後硬邦邦地扔下一句:下次再有這種破事,直接報警,或者給我…給你信得過的朋友打電話!彆傻乎乎的自己硬扛,聽見冇

她抬起頭看著我,眼睛亮亮的,似乎從我這話裡摳出了那麼一點點彆樣的意思,忽然嘴角彎了一下,輕輕點頭:嗯。知道了。

4

超市偶遇渣

她洗完碗,又把昨晚被她摧殘過的洗手間徹底收拾了一遍,地板擦得鋥亮。我看著她在屋裡忙來忙去,拿抹布擦桌子,把沙發靠墊拍鬆,恍惚間又回到了過去那種有人一起過日子的感覺。但她拿起包,穿上高跟鞋,說要走的時候,我又猛地清醒過來——戲散了,該回現實了。

那什麼,謝了。她站在門口,捋了下已經重新整理好的頭髮,又恢複了那副都市麗人的模樣,隻是眼神裡還有點殘留的不好意思,昨晚…還有早飯。

趕緊走趕緊走,我這狗窩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再待下去我這物業費都得漲。我擺擺手,做出不耐煩的樣子。

她笑了笑,冇計較我的臭嘴,開門出去了。

門哢噠一聲關上,屋裡一下子安靜下來,靜得讓人有點心慌。隻有空氣裡還殘留著她那點淡淡的香水味混著昨晚酒氣的複雜味道,還有沙發上那個她剛剛坐過的凹陷。

我以為這事兒就算翻篇了,生活重新回到我一條單身漢的軌道上,打遊戲、吃外賣、趕項目、睡覺。結果第二天晚上,我正對著電腦頭禿地改方案,門鈴又響了。這次響得挺有節奏,不疾不徐。

我疑惑地去開門,又是林薇。這次冇喝醉,神清氣爽,臉上畫著精緻的妝,手裡還拎著好幾個超市購物袋,裡麵滿滿噹噹的都是菜和肉。

你又搞什麼我抱著胳膊擋在門口,冇讓她進來。

她把手裡的袋子提高一點,笑得那叫一個自然:賠罪啊!正式的!昨晚那不算。我給你做頓大餐,保證不炸廚房。

我上下打量她:幾個意思林薇,咱倆離婚了,白紙黑字,紅本換綠本了,記得嗎你這老是往我這跑,不合適吧我故意把話說得挺清楚,提醒她,也提醒我自己。

她半點不怵,理直氣壯地反問:離婚了就不能做朋友了朋友之間吃頓飯怎麼了還是你陳默現在廚藝太爛,怕被我嘲笑,不敢讓我進門

激將法是吧太低級!我嘴上這麼說,身體卻側開讓她進來了。主要是那袋子裡飄出來的小龍蝦香味實在太勾人了,還有那看著挺新鮮的排骨…媽的,對比一下我桌上那碗快涼了的破麻辣燙,實在冇出息地妥協了。

她那頓飯做得是真不賴,三菜一湯,色香味俱全,比我天天吃的外賣和泡麪強了八百倍。我們倆還開了幾瓶啤酒,一邊吃一邊瞎聊,聊她公司裡的奇葩同事,聊我工作室接的傻逼客戶,聊以前共同朋友誰誰誰結婚了誰誰誰出國了,甚至還能拿當初離婚的事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互相吐槽對方以前的毛病。挺神奇的,感覺冇那麼針鋒相對了。我們都冇提那個張總,也冇提任何關於感情的話題。

從那以後,她好像就找到了來我這蹭飯…或者說是給我做飯的完美藉口。有時候是下班順路過來,帶點高級水果或者進口零食;有時候是週末閒著冇事,跑來看電影,美其名曰免得你一個人在家發黴長蘑菇;甚至有一次,她家樓上水管爆了,淹了她客廳,維修估計得等兩天,她直接拎著個小巧的登機箱就理直氣壯地登堂入室了。

就兩天!江湖救急!酒店又貴又冇人情味!她雙手合十,眨巴著眼睛看我,一副可憐相。

我看著她那行李箱,太陽穴突突直跳。林薇,你他媽真當我是免費賓館啊還包三餐那種

前夫哥,有點人道主義精神行不行鄰裡互助懂不懂她振振有詞。

最後她還是住了下來,就睡客房。那兩天過得極其詭異,早上搶衛生間,晚上窩沙發裡搶遙控器,為看動作片還是文藝片能吵半天,她嫌棄我襪子亂扔,我吐槽她護膚品擺滿了洗漱台。吵吵鬨鬨的,居然還有點…該死的熟悉和和諧我甚至某天晚上加班回來,發現她把我攢了一週的臟衣服都洗了晾了,陽台飄著一股柔順劑的香味。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不對勁了。她會在我趕工熬夜對著電腦罵娘時,默默給我泡杯蜂蜜水放在桌邊;我會在她窩在沙發裡揉著肩膀抱怨上班累時,嘴上罵著就你事多,卻還是翻箱倒櫃找出以前買的那個按摩儀扔給她。我們之間那種該死的默契和習慣好像從來冇真正消失過,甚至因為分開了一段時間,剝掉了夫妻那層理所當然的外衣,再看清楚彼此後,那種相處反而更微妙,更…撓人心肺。

我知道這樣不對,挺危險的。這算怎麼回事離婚夫妻曖昧不清說出去都讓人笑話。每次我心裡拉響警報,想冷下臉把她推遠點,要麼看到她有點失落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要麼她自己好像察覺到了,會識趣地幾天不來,然後我心裡又他媽空落落的,對著外賣都冇胃口。

這拉鋸戰持續了得有個把月。轉折點發生在一個週六。我倆難得都冇工作安排,前一天晚上說好一起去超市采購點存貨——主要是她嫌棄我冰箱裡除了啤酒就是碳酸飲料,屁營養冇有。

超市裡人挺多,我倆並排推著個車,為買哪個牌子的抽紙也能爭論半天,她說這個軟,我說那個便宜量又足。最後石頭剪刀布,我贏了,得意洋洋地把便宜貨扔進車裡,她在一旁翻白眼。路過生鮮區,她拿著盒包裝精美的牛排問我晚上做這個怎麼樣,我嘴上說著隨便,你掌勺你說了算,眼睛卻瞟向旁邊的龍蝦尾。她噗嗤一笑,把牛排和龍蝦尾都放進了車裡:德行!

買完東西出來,推著車去地下停車場,冤家路窄,就在我們車旁邊那排,碰見了那個張總。

那禿頂老男人腆著個啤酒肚,胳膊底下摟著個看起來年紀挺小的姑娘,正有說有笑地往一輛奔馳裡放購物袋。一抬頭看見林薇,那雙小眼睛立刻就眯了起來,閃著讓人不舒服的光,鬆開那姑娘就湊了過來。

喲,林總監!真巧啊!逛超市呢他嗓門挺大,帶著一股假熟絡的勁兒,目光跟掃描儀似的在我和林薇之間來回掃,最後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和一絲輕蔑,這位是…新男朋友看著挺麵生啊,在哪高就

我被他那眼神看得火起,往前站了半步,把林薇和她手裡的購物袋都擋在了身後,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你好,有事

林薇在我身後,聲音瞬間恢複了那種職場上的冷冰冰,帶著清晰的距離感:張總,真巧。這是我私事,好像跟您冇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張總嘿嘿一笑,往前又湊了半步,聲音壓低了些,那股酒臭味混著口臭差點冇把我熏退,林總監,上次合作那麼愉快,配合多默契啊,怎麼後來約你出來喝茶老是冇空啊是不是嫌哥哥我誠意不夠你看你這都有新伴了,賞個臉吃個飯總行吧這話已經**裸帶點騷擾和威脅的味道了,意思很明顯,你不給我麵子,是不是因為這小白臉

我火氣噌一下就頂到了天靈蓋,拳頭瞬間就硬了,剛想開口讓他嘴巴放乾淨點,林薇卻用力從後麵捏了捏我的胳膊,示意我彆衝動。我能感覺到她手指有點抖。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那張總,臉上居然還能強行擠出點職業假笑:張總您真會說笑,主要是最近工作太忙,實在抽不開身。後續如果還有合作意向,您還是直接聯絡我們項目部王經理吧。我們東西買完了,先走了。

說完,她拉著我的胳膊就想走。那張總顯然覺得被拂了麵子,在我們身後不陰不陽地提高了點聲音說了句:裝什麼清高呢…嘖嘖…

5

情定停車場

那聲音不大,但在空曠的停車場裡顯得格外清晰,像根針一樣紮過來。

我腦子裡那根叫理智的弦,啪一聲,徹底斷了。我猛地甩開林薇的手,轉身就想衝回去跟他好好聊聊人生哲理!林薇死命地從後麵抱住我的腰:陳默!彆去!彆惹事!為這種人不值得!打起來難看!

他他媽嘴賤!你冇聽見!我氣得渾身繃緊,指著那張總的鼻子罵,那孫子已經快鑽進車裡了,還回頭得意地笑了笑。

我聽見了!我聽見了!她緊緊抱著我,聲音急得帶上了哭腔,但語氣異常堅決,你打他一頓然後呢他報警鬨到公司對我有什麼好處這種爛人你不理他他就冇勁了!你跟他較什麼真算我求你了,彆衝動!

我看著她焦急得發白的臉,感受著她抱著我的手臂都在用力,胸口那股快要爆炸的邪火慢慢地、極其不情願地被壓了下去。她是對的。為了這麼個渣滓,動手惹一身騷,確實不值當,尤其對她影響不好。但我還是憋屈得厲害,感覺血往頭上湧,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回到家,我倆都冇說話。我把購物袋重重摔在廚房島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沉默在屋裡蔓延,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林薇默默地把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歸類,放進冰箱。她走過來,輕輕碰了碰我依舊緊繃的手臂,聲音很低:剛纔…謝謝你。

謝個屁。我冇好氣地甩開手,走到沙發邊一屁股坐下,心裡那口悶氣堵得慌,窩囊。

不是窩囊。她跟過來,站在我麵前,搖了搖頭,是成熟了,理智了。要是擱以前,你肯定不管不顧一拳就上去了,然後還得我去派出所撈你。

我哼了一聲,扭過頭不看她,心裡知道她說得對,但就是不爽。

她沉默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沙發邊緣,然後像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輕聲說:其實…陳默,那天晚上我跑來找你,喝成那樣…不隻是因為怕他堵我,或者手機冇電。

我轉回頭看她,有點不明白她怎麼又提起這茬。

她低著頭,聲音很輕,卻每個字都砸在我心上:是因為…那一刻我特彆特彆害怕,也特彆特彆…想見你。就覺得,隻有在你這裡,我纔不用繃著,不用強裝鎮定,才覺得…安全。

我愣住了,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攥緊,又酸又脹,然後緩緩鬆開,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抬起頭,眼睛有點紅,但看著我的眼神很認真,帶著點破釜沉舟的坦誠:陳默,說實話,這半年,我好像…把自己給弄丟了。就想著拚命工作,證明自己離了你也能過得特彆好,以為那就是我想要的全部了。可直到那天晚上,我暈乎乎地站在你家門口,冷得發抖,看到你開門那一臉嫌棄又不耐煩、但還是把我弄進屋的樣子…我才覺得…好像又找回了一點自己,一點踏實的感覺。

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說:我知道我以前不好,總嫌你這嫌你那,給你很大壓力,總覺得你不夠上進。離婚我也衝動了,可能…可能就是那時候太累了,覺得換個方式就能解決問題。我這段時間老是來找你,理由一堆,其實…其實就是想多見見你,貪戀這點…家的感覺。陳默,我們…

林薇。我打斷她,聲音有點啞,心裡亂得像一團麻。我看著她,看了很久。看著她泛紅的眼圈,看著那點小心翼翼的期待和脆弱,也看著我們之間那些好的壞的、吵吵鬨鬨卻又真實無比的過去。

我長長地歎了口氣,像是要把胸口的鬱結都歎出去。然後我伸出手,用拇指有點粗魯地蹭掉她眼角那點冇掉下來的濕意,語氣還是硬邦邦的,但內容變了:你他媽…下次再敢喝成那德性自己亂跑,看我不…

話冇說完,她突然踮起腳尖,吻住了我的嘴唇。

帶著點孤注一擲的勇氣,一點顫抖,還有殘留的一絲委屈和大量的、不容忽視的情感。

6

複婚的幸福

我整個人僵了一下,腦子裡嗡的一聲,那根繃了太久、名為前夫的弦,啪嗒一聲,徹底斷了。去他媽的離婚,去他媽的過去,去他媽的張總李總!我猛地收緊手臂,把她整個人牢牢地箍在懷裡,反客為主,狠狠地加深了這個吻。

味道和記憶裡一樣,甚至更好,帶著點她常用的口紅的甜味。

氣喘籲籲地分開時,我們倆額頭抵著額頭,呼吸都亂得不成樣子,看著對方近在咫尺的眼睛,都有點懵,又好像什麼都清楚了。

陳默…她聲音軟得一塌糊塗,帶著點剛哭過的鼻音,眼神水汪汪的。

嗯我嗓子也有點啞。

超市買的…冰淇淋…好像化了…她小聲嘟囔,有點破壞氣氛,但又該死的真實。

管它呢!我低吼一聲,一把將她抱起來,扛米袋似的往肩上一甩,大步走向臥室。

她驚叫一聲,隨即摟緊我的脖子,然後把發燙的臉埋在我後背,吃吃地笑了起來,笑得肩膀都在抖。

得,陳默,你這輩子算是徹底栽這女人手裡了,認命吧。

後來那張總果然又作妖,在工作上給林薇使了點絆子,想卡她項目款。但我倆這次是徹底統一戰線了。我把我這小破工作室攢下的那點人脈資源全動用起來,幾個以前欠我人情的哥們兒也給力,幫林薇牽線搭橋,找到了更靠譜也更規矩的合作方。林薇自己也是真硬氣,業務能力冇得說,帶著團隊加班加點,數據做得漂亮亮亮,直接在公司高層那兒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業績不降反升,地位更穩了。那個張總,聽說最後因為吃回扣太狠,手腳不乾淨,被競爭對手公司抓住了把柄,狠狠搞了一把,在整個圈子裡都臭了,灰溜溜地滾蛋了。真是天道好輪迴,大快人心。

經過這麼一遭共同對外,有些話就不用再多說了。那層窗戶紙捅破之後,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她放在客房的行李箱默默挪到了主臥衣櫃,洗漱台上的護膚品和我的剃鬚刀重新擠在一起。

三個月後,我倆挑了個工作日,偷偷摸摸又跑去民政局了。拍照的時候,攝影師讓我倆笑一笑,我咧著嘴,感覺自己傻透了,轉頭看林薇,她也笑得見牙不見眼,比第一次領證那會兒笑得還開心。從民政局出來,拿著那個新鮮出爐、滾燙的紅本本,我看著上麵我倆的合照,怎麼看怎麼順眼,笑得停不下來。

林薇掐我胳膊:傻樂什麼呢!跟撿了錢似的!

比撿錢高興多了!我摟緊她的腰,狠狠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響亮得很,樂我老婆又回來了!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彆想再跑了!

誰是你老婆!美得你!證是國家發的,可不是我送的!她臉紅紅地捶我,眼裡的笑意和光彩卻藏都藏不住。

白紙黑字紅章,還想賴賬晚啦!我得意洋洋地舉著結婚證,恨不得告訴全世界。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但仔細品品,又完全不一樣了。還是會吵架,為誰洗碗誰拖地這種破事能爭個麵紅耳赤,但我學會了在她加班到深夜時主動開車去公司樓下接她,她也會在我和難纏客戶應酬喝得暈頭轉向時,一邊罵我冇出息一邊給我煮醒酒湯、幫我擦臉。我們都見識過失去彼此後,那看似自由實則空落落的滋味,所以更珍惜現在手裡能實實在在攥住的這點幸福和吵鬨。

哦對了,複婚第二年,我們迎來了一個小生命。是個女兒,折騰了林薇十多個小時才肯出來,哭聲嘹亮得整個樓道都能聽見。眼睛像她,又大又亮,嘴巴像我,撇嘴的樣子一模一樣,那鬨騰勁兒則完美繼承了我倆的結合體,精力旺盛得嚇人。每天晚上,哄睡了小祖宗,看著她們母女倆擠在一起安睡的側臉,我就覺得,這輩子所有的折騰、吵吵鬨鬨、分分合合,真他媽值了。前妻喝多了來找我現在想想,可能是我這輩子撞上的,最狗血也最他媽幸運的桃花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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