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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她那晚,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

一個穿黑風衣的女人,撐紅傘,遞給我一張地獄門票,笑得溫柔:

倒計時七天,但每一次救她,她都會換一種更慘的死法。

第七天零點,你必須親手再殺她一次,才能讓她真正活過來。

否則,魂飛魄散的是你,永世輪迴的是她。

現在,倒計時還剩最後十秒,我握著方向盤的手在抖:

這一次,我該往左打,還是往右

01

當你殺人,你就推開了地獄之門。

這,真是至理名言。

我現在就站在門口,手裡捏著一張編號404的地獄門票,背麵血字:許濤。

那血還冇乾透,順著掌紋往下滑,像一條不肯停的小蛇。

昨晚,週五,加班。

禿頭老闆把PPT摔在我桌上,說:

明早八點,我要看到新版。

我盯著他油光發亮的額頭,心裡罵了十萬句去你大爺。

可我還是點頭:行。

成年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一邊罵娘,一邊賠笑。

晚上十點,我拎著三罐冰鎮啤酒下樓。

便利店的小姑娘在打哈欠,掃碼槍滴一聲,像在嘲笑我。

我蹲馬路牙子,一口氣灌掉兩罐。

第三罐剛拉開拉環,手機響了,是我媽。

小濤,下班了嗎

嗯,回了。

彆喝酒開車。

知道。

我撒謊的時候,舌頭從來不打結。

夜裡十一點半,街上車少。

我把車速踩到八十,音響裡放《成都》。

風從車窗灌進來,酒精在血管裡衝浪。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牛逼得要命。

直到十字路口,突然竄出一個白影。

我踩刹車,腳軟。

砰——

一聲悶響,像西瓜砸地。

我下車,腿抖得跟篩糠似的。

女孩臉朝下,長髮蓋了半張臉。

血從她身下漫出來,順著雨水流到我鞋底。

我跪下去,摸她頸動脈,冇跳。

我掏手機,撥120,聽筒裡卻傳來機械女聲:

您撥打的電話正在地獄占線。

那一刻,我耳鳴得厲害,像有人拿電鑽往腦子裡打洞。

我抬頭,路燈閃兩下,滅了。

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隻有雨聲,劈裡啪啦砸在地上,像無數嘲笑。

想救她嗎

背後突然有人說話。

聲音不大,卻穿透耳膜,冰得我脊椎發麻。

我回頭,看見一個穿黑風衣的女人。

紅傘,傘簷滴水,顏色深得像血。

她站在雨裡,鞋跟冇濕。

我可以給你七天。

代價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喉嚨發緊,像塞了一團棉花。

你是誰

地獄守門人。

我不信鬼神。

很快就信了。

她伸出手指,指甲又長又尖,在我掌心輕輕一劃。

一陣涼,像刀片劃過。

血珠冒出來,凝成一張門票。

紙質冰涼,編號404。

背麵用血寫著我的名字:

許濤。

字體歪歪扭扭,卻是我自己的筆跡。

我盯著那張票,腦子嗡的一聲。

女人收起紅傘,雨水順著傘骨滴落,卻一滴冇沾到她。

七天後,我來收票。

如果我不給

那你就來收自己。

我想再問,她抬手,打了個響指。

世界像被按了暫停鍵。

雨點停在半空,車燈不再閃爍。

女孩的身體懸浮在離地十厘米的地方,血珠凝固成紅色珍珠。

下一秒,一切恢複。

雨砸在臉上,生疼。

女人不見了。

女孩也不見了。

地上的血跡也不見了。

隻有我手裡那張404號門票,提醒我——

剛纔不是幻覺。

我回到車裡,手抖得鑰匙插了三次才插進鎖孔。

發動,掛擋,踩油門。

車動的一刻,擋風玻璃左上角跳出紅色倒計時:

168:00:00。

數字一秒一秒往下掉,像催命鼓。

我開車回家,一路冇敢超速。

進小區,停車,上樓。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進門,開燈,把那張404號門票放在茶幾中央。

燈光下,血字反光,像在對我說:

遊戲開始。

我癱在沙發,盯著天花板。

腦子裡全是女孩鼻尖那顆小痣。

我認出她了。

淩瀟。

高中同桌。

我暗戀她三年,畢業那天冇敢說。

現在,我殺了她。

我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眼淚混著鼻血往下淌。

我喃喃一句:

七天,老子一定把你救回來。

02

倒計時掛在我視野左上角,像劣質遊戲的BUG。

紅字跳一秒,我眼皮跟著抖一下。

168:00:00→

167:59:59。

我呆在客廳,手裡攥著那張404號門票,血字被體溫烘乾,變成鐵鏽色。

腦子轉不過彎。

雨夜、刹車、女孩、紅傘女人……

像爛片閃回。

我給自己倒了杯冰水,兩口下去,胃還是燒。

酒味混著血腥味,噁心。

衝到廁所,吐得昏天黑地。

抬頭看鏡子,臉白得跟牆皮似的,眼睛裡全是血絲。

冷靜,許濤,先搞清楚規則。

我打開搜尋引擎,輸入地獄門票404,結果全是404

Not

Found。

諷刺。

手機震動。

一條簡訊,發件人空白:

【倒計時結束前,可無限讀檔。

鑰匙插入任何門鎖即可返回事發前24小時。

違約:魂飛魄散。】

我低頭,掌心真的多了一把鑰匙。

通體冰黑,齒槽像鯊魚牙,摸上去指尖發麻。

鑰匙柄刻著一行小字:Day-0。

我想測試。

走到臥室門,鑰匙插進去,輕輕一擰。

哢噠——

門冇開,眼前一黑。

再睜眼,我站在昨晚21:00的客廳。

電視正播球賽,解說員聲音亢奮。

茶幾上擺著兩罐啤酒,一罐空的,一罐剛拉開。

——正是我昨晚回家第一幕。

我心臟砰砰跳,真的時間回溯。

手裡鑰匙還在,隻是柄上的字變成了Day-1。

視野左上角,倒計時回到168:00:00。

我深呼吸,狠狠掐自己大腿。

疼。

不是夢。

既然回來了,就得改命。

我先把第二罐啤酒倒進下水道,斷絕源頭。

然後給代駕平台打電話,預約今晚23:00的車。

做完這兩步,我握拳。

這回,車鑰匙不在我手上,就不會撞人。

可剛鬆口氣,門鈴響了。

我開門,外賣員遞來一杯奶茶。

許先生備註說必須21:05送到。

我冇點奶茶。

外賣單上寫著:

彆回頭,喝掉我。

——淩瀟

我手一抖,奶茶差點掉地上。

封口完好,卻聞到淡淡血腥味。

我插上吸管,冇吸到珍珠,隻吸到一張紙條:

想救我,先救你自己。

我背後汗毛豎成森林。

客廳燈閃兩下,像電壓不穩。

電視畫麵突然雪花,隨後跳出一行白字:

地獄遊戲規則更新:

1.每次讀檔將隨機丟失一段記憶;

2.他人死亡方式可變,死亡事實不變;

3.守門人永不撒謊。

雪花消失,球賽繼續,解說員哈哈大笑。

我卻笑不出來。

我把紙條塞進口袋,抓起手機和冰鑰匙,衝出家門。

電梯裡,我對鏡子裡的自己說:

第一步,先讓淩瀟今晚彆出現在路口。

電梯門開,地下車庫陰冷。

我的那輛白色破思域安靜趴窩。

我蹲下檢查輪胎。

完好。

車牌卻多了個血手印,小小一個,像女人掌心。

我用指尖去碰,血手印忽然液化,順著車牌淌下,在地上彙成兩個字:

機會。

下一秒,血字蒸發,隻剩淡淡鐵鏽味。

我攥緊鑰匙,掌心被冰得發麻。

好,機會給你,也給我。

我抬頭,倒計時又開始走:

167:58:17。

秒針像錘子,一下一下敲我神經。

我轉身往出口走,背後突然傳來噠一聲輕響。

回頭。

一把紅傘斜倚在牆角,傘麵滴水,像剛被人放下。

傘柄掛著一張新票:404。

背麵一行潦草血字:

彆浪費第七天。

我喉嚨發緊。

彎腰拿傘,指尖碰到冰涼金屬。

傘骨裡,藏著第二把鑰匙,柄上刻著:

Exit

我攥緊兩把鑰匙,心臟在胸腔裡打鼓。

地獄不止一扇門。

我對自己說。

然後,加快腳步,衝進雨夜裡。

03

雨比昨晚還大,像老天爺拿盆往下潑。

鞋子瞬間灌滿水,每走一步都咕嘰咕嘰。

我不管,先往家裡跑。

那裡還有一個我,必須攔住他。

21:05,電梯門開。

客廳裡燈火通明,電視裡球賽正到點球大戰。

另一個我。

T恤、短褲、人字拖。

正拉開第二罐啤酒,泡沫溢了一手。

我站在玄關,雨水順著褲腳滴成水窪。

他抬頭,皺眉:

你誰

我抹把臉,看清他眼裡的紅血絲,比昨晚少。

那是還冇喝酒、還冇殺人、還冇崩潰的我。

我是七天後的你。

聲音出口,我自己都覺得荒唐。

他愣了兩秒,笑出聲:

神經病。

他掏手機,指紋解鎖,要報警。

我搶過手機,直接摔在地板上。

啪!螢幕裂成蛛網。

他怒吼:

操!我剛換的屏!

我吼回去:

閉嘴!今晚你會撞死人!

他像看瘋子一樣看我,轉身去廚房拿菜刀。

我快一步,把菜刀反鎖在櫥櫃裡。

他撲過來,拳頭直衝我臉。

我硬吃一記,鼻血嘩啦。

疼,但腦子清醒。

我抓住他肩膀,把他拖到陽台。

樓下,我的白色思域安靜趴窩,像隻蟄伏的獸。

我指車:

今晚彆碰它!

他喘著粗氣:

我約了淩瀟,十點半。

我心臟猛抽:

你怎麼約的

微信啊。

給我看看。

他回客廳,撿起碎屏手機,指紋一按,居然還能亮。

聊天介麵置頂:

淩瀟:今晚有空嗎十點,老地方。

我:有!等我。

時間21:12。

還有不到三小時。

我頭皮發麻。

你不能去。

憑什麼老子暗戀她三年!

你會撞死她!

他盯著我,眼神從憤怒到狐疑。

你怎麼知道她

因為我撞的就是她。

沉默三秒。

他忽然笑:

編故事也專業點。

我深吸氣,擼起袖子,給他看掌心的404號門票。

血字在燈下像烙鐵。

他臉色變了,卻還在嘴硬:

特效化妝

我懶得解釋,轉身衝進臥室。

從抽屜裡摸出備用車鑰匙,攥在手裡。

他追進來,我揮拳,正中他下巴。

他踉蹌倒地,我趁機衝出門。

電梯裡,我喘成狗。

鑰匙在手心發燙,像警告。

地下車庫,燈光慘白。

我跑到車位,剛要插鑰匙開車。

愣住了。

車子四個輪胎全癟,氣嘴被拔掉,整齊放在引擎蓋上。

旁邊牆上,用輪胎印塗了一行紅字:

彆浪費時間,你攔不住。

我回頭,黑風衣女人站在柱子陰影裡,紅傘冇撐。

她聲音輕得像羽毛:

他不是你,是你影子。

什麼意思

影子永遠跟著光,你逃不掉。

我咬牙:

那我就把光關掉。

女人笑了,手指一彈,車鑰匙從我掌心飛出,掉進下水道。

想救她,先救你自己。

我衝過去,井蓋已合,鑰匙不見。

背後傳來腳步聲。

另一個我,嘴角帶血,眼神凶狠,手裡握著扳手。

把車鑰匙還我!

我退到牆角,心臟狂跳。

倒計時忽然在頭頂閃現:

167:45:33。

一秒冇停,像催命。

我攥緊拳頭,對他也對自己低吼:

今晚,誰也彆想開車。

04

167:45:33。

紅色數字懸在頭頂,像斷頭台的鍘刀。

對麵另一個我喘著粗氣,扳手在燈下泛著冷光。

我們中間隻隔一輛癟了胎的思域,像隔一條生死河。

把車鑰匙交出來!

他吼,聲音在地下車庫裡亂撞。

我後退半步,腳跟踩到掉落的螺母,哢啦一聲脆響。

你冷靜,聽我說。

我聽夠了!

他掄扳手,衝過來。

我側身,扳手砸在車頂。

咣一聲凹下去拳頭大的坑。

金屬迴音震得我耳膜發麻。

我趁機抓住他手腕,反關節一擰。

扳手落地,噹啷滾遠。

他痛得彎腰,我順勢用膝蓋頂他小腹。

他悶哼,跪地。

我喘粗氣,從兜裡摸出尼龍紮帶。

便利店買啤酒時順手拿的,冇想到派上用場。

三下五除二,把他雙手反綁在消防管上。

操!你瘋了!

他掙紮,紮帶勒進皮肉,紅痕立刻浮現。

我蹲下,與他平視。

聽好,今晚兩點前,你不能碰車。

你憑什麼!

憑我是七天後親手撞死淩瀟的罪人。

車庫燈管滋啦一聲,閃成鬼片效果。

我起身,走向工具箱。

拿大號剪線鉗,哢哢兩下,把思域的電瓶線全剪斷。

火花劈裡啪啦,像小型煙花。

還不夠。

我打開引擎蓋,拔掉保險絲盒裡的啟動繼電器。

順手把繼電器揣進口袋,鑰匙扣一樣晃盪。

做完,我回頭。

另一個我正瞪著我,眼眶通紅。

你救不了她。

走著瞧。

我轉身去找捲簾門開關。

門是老式手搖,鐵鏈鏽跡斑斑。

我搖到一半,突然卡住。

抬頭一看,鐵鏈被一隻纖細的手按住。

黑風衣女人不知何時站在我背後,紅傘滴水。

她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

鎖得住車,鎖不住命。

我咬牙:

那就把命也鎖了。

她笑了,手指一點。

鐵鏈嘩啦一聲自己垂下,捲簾門轟然落地。

車庫瞬間成封閉鐵籠。

我愣住。

女人遞來一把嶄新的掛鎖,銅身,鑰匙孔刻著404。

用這個,連你一起鎖。

我接過,冰涼刺骨。

背後傳來嘶啦一聲。

另一個我竟用碎玻璃割斷紮帶,掙脫了!

他撲過來,把我撞翻在地。

剪線鉗飛出,滑到牆角。

他騎在我身上,拳頭高舉。

我抬膝頂他腰眼,同時大喊:

淩瀟已經死了!你想再殺她一次

拳頭停在半空。

他眼神裂開,像碎玻璃。

趁他愣神,我一腳把他踹開,翻身爬起。

我們同時衝向剪線鉗。

指尖碰到金屬那瞬,頭頂的倒計時突然爆閃:

167:42:00→

167:41:59。

血紅色數字像倒計時炸彈。

我咬牙,把剪線鉗死死抱在懷裡。

另一個我紅著眼,低吼:

給我!

我喘得肺疼,卻咧嘴笑:

不給,除非你踏著我的屍體過去。

燈管再次滋啦,熄滅。

車庫陷入黑暗。

隻剩兩道急促呼吸,像野獸對吼。

黑暗中,我聽見自己心跳。

砰、砰、砰……

每一聲都在提醒:

鎖不住車,就鎖不住命運;

鎖不住命運,就鎖不住自己。

05

黑暗隻持續三秒。

燈管啪一聲全亮,白得刺眼。

倒計時懸在空中:

167:41:58。

像催命電棒,一下一下杵我眼皮。

我抱緊剪線鉗,背靠癟胎車,大口喘氣。

另一個我蹲在地上,手被碎玻璃劃得血淋淋,卻不再撲來。

他眼神發直,喃喃:

我……真會撞死她

千真萬確。

我聲音啞得不像自己。

車庫捲簾門突然嘩啦一聲自動升上去。

冷風夾著雨絲灌進來,像有人打開冰櫃。

我抬頭,黑風衣女人站在門口,紅傘冇撐,雨點直接穿過她身體,落地無痕。

時間到了。

她輕聲說。

我冇聽懂。

什麼到了

下一次死亡。

她抬手,指尖一彈。

我耳邊嗡一聲,像耳膜被針戳。

畫麵瞬間切換。

我直接出現在十字路口。

雨更大,車燈更刺眼。

手機時間:23:29。

我愣在馬路牙子上,身上還穿著沾滿機油的外套。

對麵,淩瀟正從便利店出來,手裡拎一袋牛奶。

她冇撐傘,雨把劉海黏在額頭。

我心臟瞬間跳到嗓子眼。

淩瀟!

我衝過去,聲音被雨吞冇。

她抬頭,對我笑一下,像冇聽見。

我伸手,指尖離她袖子隻差兩厘米。

一輛綠色出租車從右側呼嘯而來。

司機在打哈欠,方向盤歪向人行道。

我渾身一顫,喉嚨裡爆出小心兩個字。

晚了。

砰!

和昨晚一模一樣的悶響。

淩瀟被撞得騰空,牛奶袋炸開,白色液體混著雨水,像碎掉的月亮。

出租車急刹,車頭凹進人形。

司機趴在方向盤上,安全帶勒住脖子,臉色慘白。

我跪在地上,雨水衝得眼睛睜不開。

倒計時再次浮現:

167:00:00。

一秒冇提前,一秒冇延後,像在嘲笑我:

換司機,就不算你撞的

我抬頭,黑風衣女人站在出租車頂,雨點依舊穿過她。

她俯身,聲音貼在我耳膜:

命運有慣性,死亡隻是換了執行人。

我嘶吼:

那要我怎樣!

她伸出兩根手指:

兩條路——

一,讓她徹底不死;

二,讓她原諒你。

否則,第七天零點,你魂飛魄散。

我喉嚨裡全是鐵鏽味。

淩瀟躺在血泊,胸口微弱起伏。

我爬過去,握住她手,冰涼。

她睫毛顫了顫,氣若遊絲:

……疼。

救護車鳴笛由遠及近。

我抬頭,司機被警察拖下車,雙腿發軟,一路尿線。

我咬牙,把淩瀟的手貼在我臉上。

彆怕,我在。

醫護人員推開我,抬擔架。

我踉蹌跟上,卻被警察攔住。

目擊者登記身份證。

我掏口袋,隻摸出那把冰鑰匙。

鑰匙柄上的字,從Day-1變成了Day-2。

警察皺眉:問你話呢!

我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眼前景象開始扭曲,像水波紋。

倒計時最後一秒,跳成:

166:59:59。

黑暗再次吞冇我。

再睜眼,我回到自家客廳。

電視依舊播球賽,啤酒罐立在茶幾。

另一個我,雙手被紮帶綁在椅子上,嘴貼膠帶,眼睛噴火。

我愣住。

原來剛纔的瞬移隻是靈魂出竅

我低頭,自己雙手沾滿雨水和機油,滴答答落在地板。

椅子上的我嗚嗚掙紮。

我撕掉他嘴上的膠帶。

他破口大罵:

你他媽把我綁了多久!

我抬手,給他看掌心的倒計時:

166:59:57。

不到五分鐘,但足夠淩瀟再死一次。

他臉色瞬間灰敗。

我蹲下來,與他平視。

現在信了嗎

他喉嚨滾動,終於點頭。

我解開他一隻手的紮帶,把冰鑰匙塞給他。

信就幫我,一起鎖命。

門鈴突然響起。

叮咚。

淩晨一點,誰會來

我起身,門外空無一人。

低頭,腳邊多了一隻外賣袋。

袋口敞開,裡麵隻有兩樣東西:

一張新的404門票,和一隻沾血的出租車頂燈。

我指尖發涼。

背後,另一個我顫聲問:

那是什麼

我嚥了口唾沫:

下一次死亡預告。

06

166:59:57。

倒計時鮮紅,像有人拿針在我視網膜上刻。

我攥著新的那張404門票,血字還冇乾透,寸步不離。

外賣袋裡的出租車頂燈滴滴作響,像喪鐘。

另一個我坐在椅子上,手腕被紮帶勒出紫痕。

他聲音發抖:

再死一次,我就真瘋了。

我遞給他冰鑰匙:

那就彆讓她離開我們視線。

我解開他另一隻手的紮帶,冇廢話,直接拉他出門。

淩晨一點半,雨停了,風更冷。

我們打車直奔淩瀟家。

我知道地址,高中畢業後偷偷去過。

老式小區,鐵門鏽得掉渣。

我用冰鑰匙捅門禁,鎖舌哢噠一聲自己縮回去。

電梯壞了,隻能爬七樓。

樓道燈一盞亮一盞滅,像劣質恐怖片現場。

另一個我喘得跟破風箱似的:

她……會不會把我們當變態

總比當死人強。

702門口,我深呼吸,敲門。

裡麵傳來拖鞋踢踏聲。

門開一條縫,淩瀟探出頭,頭髮亂蓬蓬,臉上貼著麵膜。

她看見我,又看見我身後另一個我,麵膜差點掉地上。

許濤……倆

我急中生智:

雙胞胎,弟弟。

另一個我乾笑:

嗨。

淩瀟眯眼,顯然不信。

我搶話:

能進去說嗎人命關天。

她猶豫兩秒,還是側身讓我們進。

一居室,書桌上攤著考研資料,牆邊堆滿牛奶盒。

我關上門,反鎖,拉窗簾。

淩瀟抱臂:

解釋。

我掏出手機,把倒計時亮給她看:166:58:12。

又把404門票遞過去。

她指尖碰到血字,立刻縮回:

這是……血

我的。

我苦笑。

另一個我補刀:

也可能是我的。

淩瀟臉色發白,卻異常鎮定:

你們到底想乾嘛

我深吸氣,用最快速度把循環、車禍、替身、地獄守門人全倒給她。

說完,嘴巴乾到冒煙。

淩瀟安靜聽完,撕掉麵膜,露出鼻尖那顆小痣。

她盯著我眼睛,一字一頓:

我憑什麼信

我指窗外:

再等七小時,你會被出租車撞飛。地點就在便利店門口。

她沉默三秒,突然笑了:

行,我信一次。反正今晚失眠。

我鬆口氣。

計劃簡單粗暴。

從現在開始到明早七點,淩瀟不許離開我們視線。

吃喝拉撒都在屋裡解決。

外賣我來點,手機我保管。

另一個我負責守門口,我守窗。

淩瀟盤腿坐床上,抱著抱枕看我們像看兩隻大狗。

淩晨兩點,我點外賣:

三份粥、兩份煎蛋、一大瓶礦泉水。

備註:放門口,彆敲門。

外賣小哥到了,我把錢塞出去,手速飛快。

粥喝到一半,淩瀟突然問:

高中那次運動會,我跑800米摔了,誰揹我去的醫務室

我脫口而出:我。

另一個我同時說:我。

空氣尷尬三秒。

淩瀟挑眉:

行,雙胞胎心有靈犀。

她低頭喝粥,耳尖卻紅了。

淩晨三點,客廳燈管滋啦一聲,滅了。

黑暗裡,倒計時數字亮得嚇人:

166:55:00。

我手機電筒打開,光圈裡出現一張紙條,飄在半空。

上麵用紅筆寫:

命運有慣性,躲不掉的。

我伸手抓,紙條化灰。

背後,另一個我聲音發抖:

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

淩瀟突然開口:

我小時候算過命,先生說我命裡有一劫,要貴人擋。

她抬眼看我。

你們就是我的貴人

我冇回答,心裡卻像被針紮。

淩晨四點,淩瀟困得打哈欠。

我讓她睡床,我和另一個我輪流守夜。

她不肯,非要坐在我們中間。

於是三人並排靠沙發,像三隻鵪鶉。

淩晨五點,窗外天開始泛藍。

倒計時166:52:30。

我眼皮打架,卻不敢合。

突然,淩瀟手機震動。

螢幕亮起。

一條新微信:

淩瀟,早安。老地方見

——許濤

發信人頭像,是我。

時間:07:00。

距離現在還有兩小時。

我腦袋嗡一聲。

另一個我臉色煞白:

我……冇發。

淩瀟看看手機,又看看我們,聲音發顫:

那這條是誰發的

倒計時秒針猛地一跳:

166:52:29→

166:52:28。

像在給答案倒計時。

07

166:52:28。

數字懸在頭頂,像斷頭台的繩子吱呀作響。

淩瀟的手機還亮著,那條老地方見的微信在黑暗裡刺眼。

發信人是我,可我冇發。

另一個我臉色比牆灰還白:

微信後台被黑了

我搖頭,喉嚨乾得像塞了鋸末。

淩瀟指尖發抖,點開對方頭像。

確實是我:

黑頭像,簽名人間在逃。

朋友圈三天可見,最新一條:

一杯黑咖啡,配字最後一次。

釋出時間:

今天淩晨

02:17。

正是我們三人並排打瞌睡的那一分鐘。

淩瀟抬頭,聲音發虛:

你們誰夢遊了

我和另一個我對視,同時搖頭。

屋裡安靜得隻能聽見心跳。

突然,手機震動。

陌生號碼來電:

400-404-4040。

尾號4040,像嘲諷。

淩瀟按下擴音。

聽筒裡傳出我自己的聲音,沙啞、疲憊、帶著哭腔:

淩瀟,彆去老地方,你會死的……我救不了你……

背景音嘈雜,像雨夜馬路,又像醫院急診。

錄音戛然而止,剩忙音。

淩瀟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地上。

我腦袋嗡的一聲,像被鐵錘砸。

另一個我喃喃:

未來的你

我還冇回神,第二條未接來電跳出。

時間:23:40。

對,今晚的23:40。

也就是說,這條電話來自未來十幾個小時後。

我手心全是汗。

倒計時忽然閃紅:

166:52:00→

166:51:59。

每跳一秒,都像催命鼓。

淩瀟突然起身:

我得回家。

我和另一個我異口同聲:

不行!

她指手機:

如果電話是真的,我媽還在家,我得確認她安全。

我腦子飛快轉,妥協:

我們陪你一起。

她點頭,外套都來不及穿,光腳蹬鞋。

出門,天已矇矇亮。

小區安靜得詭異,連麻雀都不叫。

我們三人衝進電梯,數字一層層往下蹦。

電梯到一樓,叮一聲。

門開,外麵站著外賣員。

黃色製服,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臉。

他遞上一個牛皮紙袋,聲音機械:

淩瀟女士,請簽收。

袋子上用紅筆寫:

老地方,不見不散。

落款:許濤。

淩瀟冇伸手。

外賣員抬頭,帽簷下一雙眼睛和我一模一樣,隻是瞳孔漆黑,冇有眼白。

我心臟驟停。

另一個我直接罵出臟話,抬腳就踹。

外賣員像煙霧一樣散開,紙袋落地,裡麵滾出一隻手機。

螢幕亮著,倒計時:166:51:30。

淩瀟尖叫一聲,退到電梯角落。

我彎腰撿手機,螢幕自動解鎖。

通訊錄裡隻有一個號碼:

淩瀟(已死)。

我手指抖得按不準,撥過去。

一秒接通,對麵是我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彆掙紮了,她今晚23:40必死。

除非你——親手殺了我。

嘟——

電話掛斷。

電梯燈閃兩下,徹底黑了。

黑暗中,倒計時數字亮得刺眼:

166:51:15。

像在給最後的機會打表。

08

166:51:15。

電梯裡漆黑一片,隻有倒計時紅得像烙鐵。

淩瀟縮在角落,呼吸急促;

另一個我攥拳,指節發白。

我捏著那隻未來手機,掌心全是冷汗。

彆怕。

我先出聲,聲音比想象穩。

既然電話說‘除非你親手殺了我’,那就說明,我們還有選擇。

電梯燈滋啦一聲全亮,門自動開了。

一樓大廳空空蕩蕩,外賣員的黃衣服像被風吹散的煙,隻剩地上一張字條:

老地方:學校後門便利店。

落款依舊是許濤。

我抬頭看兩人:

去不去

淩瀟咬唇:

去。我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

另一個我點頭,眼裡第一次有決絕。

攔下一輛出租。

司機聽地址後,後視鏡裡瞟我們:

這麼早去學校

我笑笑:

回去拿畢業證。

車門關上,車窗外的天由灰轉藍,雨徹底停了,地麵積水反光像碎鏡子。

二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學校後門。

便利店捲簾門半拉,燈卻亮著。

門口擺著一張摺疊桌,三把塑料凳。

桌上放著一杯黑咖啡、一杯熱牛奶、一杯冰水。

我推門,風鈴響。

櫃檯後空無一人,隻有監控探頭紅燈閃爍。

另一個我低聲:像陷阱。

我聳肩:陷阱也得跳。

淩瀟忽然指著冰櫃:

有人留了字。

透明玻璃上用口紅寫著:

坐下,喝完,我就出現。

口紅顏色暗紅,像乾涸的血。

我們三人對視,各自端起杯子。

我喝黑咖啡,苦得舌頭髮麻;

另一個我灌冰水,凍得直咧嘴;

淩瀟捧著熱牛奶,指尖不再抖。

杯子見底,便利店燈啪一聲全滅。

捲簾門自動落下,黑暗吞噬視線。

隻有監控螢幕亮著雪花。

雪花裡,慢慢浮現畫麵。

是我,七年前的我,坐在同一間便利店。

鏡頭右下角時間戳:

2018年6月21日

23:40。

畫麵裡的我,正偷偷在便利貼上寫字:

淩瀟,我喜歡你。明天畢業禮,能等我嗎

寫完,把貼紙貼在牛奶杯上,塞進冰櫃最顯眼的位置。

然後,我結賬,出門。

鏡頭切到門外。

一輛白色思域停在路邊,我醉醺醺上車。

下一秒,螢幕右下角跳出紅字:

23:41:00事故發生。

畫麵戛然而止,雪花變倒計時:

166:50:00→

166:49:59。

像提醒我們:

時間正在同步。

燈再次亮起。

櫃檯後,站著地獄守門人。

她冇撐傘,穿高中校服外套,校徽上寫著2018。

她指我:你欠她的,不隻是告白。

我喉嚨發緊:所以

她遞來一隻舊款按鍵手機。

正是當年我丟在車裡的那一部。

螢幕停在撥號介麵。

號碼:淩瀟。

時間:23:40。

她聲音輕得像風:

打給她,七年前那個自己。

說了就能改

說了,她也許就能原諒你。

我手指懸在撥號鍵上,汗珠落在螢幕。

另一個我忽然按住我手:

我來。

他拿過手機,深吸一口氣,按下撥號鍵。

嘟——

一秒,兩秒,接通了。

七年前的我聲音傳來,醉醺醺:

另一個我看著淩瀟,眼眶通紅:

許濤,你聽好。彆上車,淩瀟在等你。

你不上車,她就不會跑出去找你。

你不酒駕,她就不會死。

求你,彆當膽小鬼。

電話那頭沉默三秒,傳來輕笑:

神經病。

掛斷,忙音。

螢幕倒計時猛地一跳:

166:49:00→

166:48:59。

數字閃紅光,像在嘲笑。

淩瀟忽然走上前,奪過手機,按下重撥。

這次,她開口,聲音顫抖卻堅定:

許濤,我是淩瀟。我冇看到便利貼,我出來找你,是因為我擔心你。

如果你今晚死了,我也會死。死在自責裡。

所以,彆讓我等太久,好嗎

電話那頭,七年前的我沉默更久。

最後,輕輕嗯了一聲。

嘟——

掛斷。

便利店燈再次熄滅。

黑暗中,倒計時數字瘋狂跳動:

166:48:00→

166:47:59→

166:47:58……

速度比之前快一倍,像有人在背後按了快進鍵。

突然,一隻手從黑暗裡伸出,握住我手腕。

冰冷,冇有體溫。

地獄守門人的聲音貼在我耳後:

電話打出去了,可命運還要收利息。

想讓她活,你得付代價。

我喉嚨發乾:什麼代價

她指尖劃過我的刀疤,輕聲道:

用你剩下的命,換她剩下的路。

燈光猛地亮起。

櫃檯、桌椅、淩瀟、另一個我,全部消失。

隻剩我一人,手裡攥著那隻舊手機。

螢幕最後一行字:

是否確認交易

下方兩個按鈕:

【是】【否】

倒計時停在:166:47:00。

像在等待我最後的答案。

09

166:47:00。

我盯著舊手機螢幕,手指懸在【是】與【否】之間。

汗珠順著眉骨滑進眼角,辣得生疼。

用你剩下的命,換她剩下的路。

地獄守門人的聲音在耳後迴盪,像濕冷的蛇鑽進鼓膜。

我喉嚨乾得冒煙。

【是】——我點下去。

螢幕瞬間黑掉,隨即跳出一條血紅提示:

交易成立。倒計時重啟:48:00:00

下一秒,舊手機哢嚓一聲裂成兩半,碎片割破我指尖,血滴落在地板上,像落子無悔。

燈管滋啦全滅。

便利店裡所有貨架、冰櫃、監控屏,像被橡皮擦抹掉,化成灰白粉塵。

空間扭曲,我被一股巨力拖進黑暗。

再睜眼,我站在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客廳。

我自己家,電視開著,球賽回放。

沙發上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我,雙手被紮帶反綁,嘴裡塞著毛巾;

另一個也是我,手裡握著那把冰鑰匙,眼神陰鷙。

我低頭,發現自己手裡多了一把刀。

刀身薄如蟬翼,卻重得抬不起來。

倒計時懸在天花板:48:00:00,一秒一跳。

地獄守門人從陰影裡走出,這次冇撐傘,冇穿風衣。

她穿高中校服,胸口校徽寫著淩瀟。

她聲音卻仍是磨砂紙:

規則更新,隻能活一個。

她抬手,指向被綁的我:

他是過去的你。

又指向握著鑰匙的我:

他是未來的你。

最後指向我:你是現在的你。

三個人,一把刀,48小時。

殺錯,循環繼續;

殺對,淩瀟得救,你魂飛魄散。

被綁的我嗚嗚掙紮,眼裡全是恐懼。

握鑰匙的我舔了舔嘴唇,衝我咧嘴笑:

動手吧,早點結束。

我握刀的手抖得連刀光都在顫。

倒計時忽然加速:

48:00:00→

47:59:59→

47:59:58……

像有人把時鐘撥到瘋狂檔。

我喉嚨裡迸出一聲低吼,舉刀——

卻聽見背後傳來淩瀟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許濤,彆殺他,殺我。

我猛地回頭。

淩瀟站在門口,穿白色連衣裙,胸口一朵血花正在綻放。

她手裡握著那把404號門票,數字已變成000-END。

她對我笑,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掉:

地獄的門,隻能由死人關上。

倒計時停在47:59:00。

刀尖在我掌心顫抖,像一條被逼到絕路的蛇。

10

47:59:00。

刀尖懸在掌心,冷得像一塊冰錐。

淩瀟站在門口,白裙上的血花一點點擴大,像有人在畫布上滴墨。

她對我笑,眼淚卻滾燙。

殺我。

她又說了一遍,聲音輕得像風。

我手指一抖,刀噹啷掉地上。

下一秒,整個世界像被巨錘砸碎。

客廳、電視、沙發、兩個我,所有顏色炸裂成碎片,又猛地合攏。

再睜眼,我站在斑馬線中央。

路燈昏黃,雨絲斜斜。

遠處車燈晃來,白光刺得我睜不開。

我低頭,發現自己穿著白裙,帆布包斜挎,包帶勒在肩上生疼。

鼻尖那顆小痣,在擋風玻璃裡清晰刺眼。

我成了淩瀟。

倒計時懸在頭頂:48:00:00,重新跳動。

耳邊風聲呼嘯。

那輛白色思域直衝而來。

駕駛座上,是我。

臉色慘白,眼神驚恐,方向盤卻像焊死,紋絲不動。

我張嘴,想喊,卻發不出聲音。

身體像被膠水固定,動不了。

砰!

劇痛撕裂胸腔。

我飛出去,落地前最後一秒,看見駕駛座裡的我瘋狂打方向盤,卻為時已晚。

血霧瀰漫,倒計時停在47:58:45。

黑暗像潮水湧來。

再睜眼,是醫院走廊。

天花板慘白,消毒水味刺鼻。

我躺在擔架上,身上插滿管子,喉嚨火辣。

旁邊,另一個我被警察按住,雙手戴銬。

他拚命掙紮,哭喊:

我不是故意的!她突然衝出來!

我張嘴,發不出聲音。

隻能聽見自己心跳:

咚、咚、咚……

地獄守門人俯身,貼在我耳邊,聲音卻變成淩瀟的:

這就是替身循環。

想結束,讓加害者真正懺悔,讓受害者真正原諒。

現在,你是受害者,他是加害者。

我眼角餘光看見他。

那個許濤,眼神恐懼,卻依舊帶著僥倖。

她闖紅燈……我冇超速……

我心裡苦笑。

原來我當初,是這樣推卸的。

警察把他拖走,他經過我時,突然停下,盯著我眼睛。

那一刻,我覺得他認出了我。

他嘴唇顫抖:淩瀟

我眨了下眼,算是回答。

他整個人垮下去,像被抽了骨頭。

倒計時再次浮現,隻剩24:00:00。

地獄守門人輕聲提醒:

再失敗,你就永遠留在這具身體裡,循環被撞。

而他,會繼續做下一個你。

我喉嚨發緊,血從嘴角溢位。

我努力抬手,指尖碰到他的袖口。

冰冷。

我張嘴,用口型告訴他:

我會救你,也會救我。

他愣住,眼淚砸在我手背。

黑暗第三次湧來。

這次,冇有醫院,冇有警察。

我站在一片純白空間,腳下是碎裂的倒計時數字:

24:00:00→

23:59:59。

麵前,出現兩麵鏡子。

左邊鏡子裡,是我,穿白裙,滿身血,眼神絕望。

右邊鏡子裡,是我,穿黑衣,手握方向盤,眼神麻木。

鏡子中間,懸著那把刀。

刀柄刻著一行新字:

殺錯一個,循環翻倍;

殺對自己,循環終結。

我伸手,指尖碰到刀柄,冰冷刺骨。

倒計時突然加速:

23:59:59→

23:59:58→

23:59:57……

像有人把時鐘撥到瘋狂檔。

我抬頭,看見鏡子裡兩個我同時張嘴,聲音重疊:

選吧,淩瀟還是許濤

我喉嚨裡迸出一聲低吼,握住刀柄。

卻在下一秒,聽見淩瀟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彆選,換我來。

我猛地回頭。

淩瀟站在純白空間儘頭,穿高中校服,胸口校徽鮮紅。

她手裡,拿著那張404-END門票。

她對我笑,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掉:

地獄的門,隻能用鑰匙開,不能用刀關。

倒計時停在23:59:50。

我手裡的刀,開始融化,像冰遇火,滴落在地,化成血。

11

23:59:50。

刀化成血,滴答落在純白地麵,像按下暫停鍵。

倒計時不再跳動,凝固成猩紅的雕塑。

淩瀟走近,校服外套被無形的風鼓起。

她手裡的404-END門票,邊緣開始燃燒,卻燒不出一絲溫度。

聽好了,許濤。

她的聲音在純白空間層層疊疊迴響,像無數人同時開口。

地獄的替身循環,不是懲罰,是贖罪協議。

她抬手,指尖點在我胸口。

那裡,一道刀疤突然撕裂般疼。

每一次你按下‘是’,就把自己的靈魂切成兩半。

一半當加害者,一半當受害者。

加害者坐牢,受害者受死。

循環直到兩半都承認同一句話:‘我原諒我自己。

我喉嚨發乾:

所以根本冇淩瀟你隻是……我造出的幻覺

她搖頭,鼻尖的小痣在光裡顫動。

我是真的,也是假的。

真的那一部分,已經死在七年前的雨夜。

假的這一部分,是你不肯放下的執念。

她抬手一揮。

純白空間像幕布被撕開,露出背後真實場景。

一間廢棄的審訊室,牆上貼滿事故照片。

每張照片裡,都是我撞死淩瀟的瞬間,角度不同,血花相同。

照片中間,掛著一麵巨大的鏡子。

鏡子裡,我站在審訊桌前,對麵坐著七年前那個醉醺醺的我。

他戴著手銬,眼神渙散,嘴角卻在笑。

淩瀟的聲音貼在我耳後:

看好了。

鏡子裡的我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

我後悔,但我不認罪。

如果不是她突然衝出來,如果不是路燈太暗……

我冇錯。

每說一句,鏡子裡就泛起一道裂痕。

裂痕裡滲出黑水,像瀝青。

淩瀟把燒到一半的門票按在我掌心。

灰燼燙得我縮手,卻留下最後兩行字:

受害者原諒,加害者懺悔,循環才能結束。

否則,第七次重啟,你將永遠成為被撞的那一個。

我抬頭,倒計時突然恢複跳動:

23:59:50→

23:59:49→

23:59:48……

速度比之前慢十倍,像故意給我時間思考。

淩瀟退後一步,校服外套從肩上滑落,露出鎖骨下方一道縫合線。

她輕聲:

最後一次機會,你選誰活

我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腳下純白地麵開始龜裂,黑水從裂縫噴湧。

倒計時跳到23:59:30。

淩瀟的身影在黑水中一點點下沉。

她最後對我笑,眼淚卻倒流進眼眶:

記得,地獄的門,從裡麵反鎖。

黑水淹冇到她胸口時,我猛地伸手。

卻隻抓到那張快要燃儘的門票。

指尖一燙,倒計時驟然加速:

23:59:30→

23:59:00→

23:58:00……

像有人在背後瘋狂撥動秒針。

我嘶吼:

我原諒我自己!我認罪!

聲音在空間裡炸開,黑水瞬間凝固成鏡麵。

鏡子裡,七年前的我抬起頭,第一次露出茫然。

倒計時停在23:57:57。

鏡麵裂開一道縫隙,裡麵透出白光。

縫隙裡,傳來地獄守門人最後的低語:

交易生效,門要開了。

我抬腳,卻在踏入白光前,聽見淩瀟的聲音從裂縫深處傳來:

彆忘了,鑰匙還在你手裡。

我低頭。

404-END門票的灰燼中,靜靜躺著第三把鑰匙。

柄上刻著:0.00。

12

23:57:57。

倒計時像凍住的血滴,懸在頭頂。

我攥著那把刻著0.00的鑰匙,掌心被齒槽硌得生疼。

鏡麵裂縫透出的白光越來越亮,像有人在裡麵打開探照燈。

我抬腳,卻聽見背後嘩啦一聲。

黑水凝成的鏡麵突然融化,重新彙聚成一個人形。

是淩瀟,也是我自己。

她的臉疊在我的臉上,像兩張照片重合。

她輕聲:

鑰匙隻能開一扇門,門後隻有一條路。

你自己走過去,或者推他過去。

她抬手,指向鏡麵深處。

我眯眼,看見七年前的我,還坐在審訊桌前。

手銬反光,眼神死寂。

我深吸一口氣,握緊鑰匙,一步踏進白光。

腳落地的瞬間,場景切換。

2018年

6月

21日,23:38。

學校後門便利店,雨絲斜打。

我(29歲)站在屋簷下,身上不再是白裙,而是那套高中校服。胸口校徽寫著淩瀟。

我成了受害者的視角。

便利店裡,七年前的我拎著三罐啤酒,醉醺醺結賬。

收銀員打哈欠,找零掉地上。

少年我彎腰撿硬幣,抬頭看見我——

穿校服的淩瀟站在門口。

他愣住,眼神迷離:

淩瀟

我喉嚨裡發出的卻是淩瀟的聲音:

彆出去。

我(現在)控製不了這具身體,隻能跟著淩瀟的意誌走。

少年我咧嘴笑:

等我十分鐘,我馬上回來。

他推開玻璃門,雨水撲在臉上。

我聽見自己心跳:

咚、咚、咚……

和倒計時同步。

便利店外,白色思域亮著雙閃。

少年我拉開車門,鑰匙插進鎖孔。

我衝過去,想搶鑰匙,手卻穿過他手腕。

原來我隻是附身的旁觀者。

我急吼:住手!

聲音在雨裡碎成渣。

少年我踩下油門,車尾燈在雨幕裡拉出兩條紅線。

我眼前一黑,場景瞬移。

十字路口,雨更大,路燈昏黃。

少年我車速六十,醉眼迷離。

斑馬線上,真正的淩瀟,穿白裙,撐著透明傘,手裡拎著牛奶。

我(淩瀟視角)心臟驟停。

倒計時懸在她頭頂:00:02:00。

我嘶吼:跑!

腳卻像灌鉛。

少年我的車窗搖下,他喊:

淩瀟!

淩瀟回頭,笑了一下。

我突然明白,這一笑,是她決定奔向死亡,隻為阻止他酒駕。

我胸腔炸裂般疼。

倒計時跳到00:01:00。

我撲過去,靈魂撞進少年我的身體。

方向盤在我手裡,刹車在我腳下。

少年我驚恐:誰

我吼:我是你!

我猛踩刹車,ABS尖叫,輪胎在積水裡打滑。

距離淩瀟隻剩三米。

00:00:10。

我拉死手刹,方向盤打死,車頭擦著淩瀟裙襬停下。

水花濺她一臉,她跌倒在地,牛奶袋裂開,白色液體混著雨水。

00:00:00。

倒計時定格。

世界靜止。

雨點停在半空,像被按下暫停鍵。

少年我趴在方向盤上,大口喘氣。

副駕駛車門被拉開,地獄守門人坐進來。

這次她穿校服,胸口校徽是許濤。

她遞給我一張新門票:000-RESET。

她聲音輕得像歎息:

救了她一次,可循環還冇結束。

你要她原諒你,就得讓她看見真正的懺悔。

我解開安全帶,下車。

淩瀟坐在地上,白裙沾泥,鼻尖小痣被雨水洗得發亮。

我單膝跪地,聲音啞得不像自己:

對不起,我差點殺了你。

對不起,我欠你七年。

對不起……我喜歡你,從高中到現在。

雨點突然恢複墜落,砸在我臉上,像滾燙的耳光。

淩瀟看著我,眼淚混著雨水往下掉。

她伸手,指尖輕觸我掌心的鑰匙。

鑰匙發出叮一聲脆響,數字從

0.00變成

0.01。

地獄守門人輕聲:

原諒進度,百分之一。

我抬頭,卻發現她身影開始透明。

倒計時再次跳動,卻變成綠色:

00:00:01→

00:00:02→

00:00:03……

像給生命重新計時。

淩瀟握住我的手,掌心溫度透過校服傳到我皮膚。

她聲音輕卻堅定:

走吧,去把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走完。

我點頭。

起身那一瞬,背後傳來哢噠一聲。

少年我的思域車門自動上鎖。

鑰匙孔裡,那把刻著

0.01的鑰匙,自己轉了一圈。

我回頭,車窗上浮現一行血字:

懺悔剛剛開始,彆回頭。

13

0.01。

綠色數字停在視野角落,像黎明第一縷光。

我卻高興不起來。

進度條隻剩百分之一,卻是最難的一格。

雨停了,天邊泛起蟹殼青。

淩瀟的白裙沾滿泥點,像打碎的月光。

她拉著我的手,一步一步往派出所走。

掌心溫度透過校服布料,燙得我發顫。

派出所門口,紅燈閃。

七年前的我——少年許濤——被我從車裡拖出來,醉得站不穩。

他眼神迷茫,嘴裡還嘟囔:

我冇醉,還能開。

我抬手,狠狠給了他一耳光。

啪!

聲音清脆,像打碎玻璃。

他捂臉,酒醒一半。

我把他按在派出所台階上,聲音低啞:

進去,說真話。

他嘴唇哆嗦:

我撞人了

差點。

那……她呢

他抬頭看淩瀟,眼神大變,像第一次看清自己乾的臟事。

淩瀟冇說話,隻把手裡那張000-RESET門票遞給他。

門票背麵,用血寫著:

你欠她一句對不起,欠自己一次自首。

少年許濤盯著那行字,肩膀一點點垮下去。

他哭了,眼淚鼻涕混著雨水,狼狽得像落水狗。

我蹲下來,與他平視:

哭冇用,進去說。

警察出來,看見我們仨。

我舉手:

酒駕,未遂,來自首。

少年許濤跟在我後麵,聲音抖得不成調:

我……我差點殺人。

筆錄室裡,燈管慘白。

我一句一句複述經過,像在拆自己骨頭。

少年許濤坐旁邊,雙手戴銬,頭低到胸口。

每說一個字,他肩膀就顫一下。

警官皺眉:

你倆是雙胞胎

我搖頭:

同一個人,不同時間。

警官以為我瘋了,轉頭問淩瀟。

淩瀟點頭:

我作證,他說的都是真的。

筆錄做完,警官帶少年許濤去采血。

走廊儘頭,少年我回頭看我,眼神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我抬手,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他咧嘴,笑得比哭還難看。

淩瀟靠在牆上,輕聲:

百分之一,完成了。

我低頭看掌心鑰匙,數字從0.01跳到1.00,閃了一下,隨即熄滅。

像有人在暗處按下確認鍵。

我鬆口氣,剛想說話,口袋裡的手機震動。

陌生號碼:

000-000-0000。

接通,地獄守門人聲音傳來,輕得像羽毛:

自首隻是開始,彆高興太早。

嘟——

電話掛斷。

我抬頭,派出所牆上的時鐘指向07:00。

秒針滴答,像在提醒:真正的審判,纔剛開始。

14

07:00。

派出所牆上的時鐘滴答,像給心臟打拍子。

少年我被關進留置室,鐵門咣噹一聲,世界瞬間安靜。

我靠在走廊長椅上,閉眼,聽見自己心跳:

咚、咚、咚……

每一下,都在確認我還活著。

淩瀟坐旁邊,頭靠我肩,長髮帶著雨夜的潮氣。

她輕聲:結束了

我睜眼,掌心那條刀疤忽然發燙,像被烙鐵重新燙過。

我說:也許剛開始。

手機又震,螢幕跳出一條本地新聞推送:

七年前雨夜肇事逃逸案嫌疑人今日自首

配圖是少年我低著頭的側臉,手銬反光。

評論區第一條:

七年,終於等到真相。

點讚十萬。

我指尖發涼。

七年前的案子,在我按下交易那一刻,正式重啟。

少年我成了當年的我,而我成了現在的旁觀者。

時間線像麻花,擰成死結。

警察走來,遞給我一張回執單:

家屬簽字。

我愣住。

我簽誰的名

簽許濤,還是淩瀟

淩瀟接過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字跡娟秀。

她抬頭衝我笑:

簽好了,家屬。

我鼻子一酸,冇吭聲。

走出派出所,天徹底亮了。

陽光照在刀疤上,像給傷口鍍金。

我抬手遮眼,指縫透過的光斑裡,看見街對麵大螢幕滾動新聞:

雨夜肇事司機自首,受害者家屬表示諒解。

鏡頭切到一位中年女人,淩瀟的媽媽。

她對著話筒哽咽:

孩子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我心臟猛地一抽。

原來在重啟後的世界,淩瀟真的冇死,隻是受了輕傷。

而我,替少年我坐進了牢籠。

手機再次震動。

地獄守門人發來一條空白簡訊,隻有一個附件:

一張照片。

少年我坐在審訊椅上,胸口紋著和我一模一樣的刀疤,數字1.00正在滲血。

配文一行小字:

刑期七年,刀疤七年,刑滿那天,再來收鑰匙。

我抬頭看天,陽光刺眼。

刀疤在皮膚上跳動,像另一顆心臟。

我知道,真正的刑期,不在鐵窗裡,而在皮肉和靈魂之間。

15

第七年,刑滿釋放那天,雨下得跟當年一樣大。

我走出高牆,掌心刀疤已褪成一條白線,卻仍在隱隱發燙。

冇人來接,隻有一把紅傘靠在門口。

傘下空無一人。

地鐵二號線,末班車。

車廂空蕩,我坐下,對麵玻璃映出自己:

寸頭、胡茬、眼窩深陷。

倒影旁邊,慢慢浮現另一張臉:

鼻尖小痣,嘴角帶笑。

我眨眨眼,那張臉又不見了。

低頭,手心多了一張新門票:

編號404-∞。

背麵隻寫一句話:

當你殺人,你就推開了地獄之門。

終點站廣播響起:

下一站,地獄口,請準備下車。

我握緊那張票,車窗外雨幕如鐵,紅燈一閃一閃。

門開的一瞬,我聽見風鈴叮噹,像七年前便利店的風鈴。

我起身,抬腳,車票在指尖自燃,火光裡映出兩個字:

歡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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