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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迴歸的瞬間,我發現自己成了一塊磚,就是砸死我自己的那塊。
我的未婚夫正抱著我的閨蜜,站在我的屍體旁,哀痛欲絕地商量著,如何用我的死,換來他們最大的榮華。
【1】
我死了。
意識清醒的第一個瞬間,我聞到了濃鬱的血腥氣和泥土的芬芳。
這是我自己的血。
我看見了我的屍體,就倒在離我不到半米的地方。我的後腦被砸出了一個恐怖的窟窿,鮮血和腦漿糊了一地,浸潤了我身下的這片土地。
而我,成了一塊磚。
一塊普普通通、棱角分明的紅磚,上麵還沾著我的血肉和頭髮。
我就是那件凶器。
冰冷的雨水沖刷著我的身體,也沖刷著我那具逐漸僵硬的屍體。不遠處,撐著一把黑色大傘的男人,是我愛了八年的未婚夫,季淵。
他正將我最好的閨蜜,蘇晴,緊緊地摟在懷裡,用他那曾無數次對我低語愛意的唇,吻著她的額頭。
彆怕,晴晴,都結束了。林默這個蠢貨,終於從我們的世界裡消失了。他的聲音溫柔得像一汪毒泉,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腐蝕著我僅存的靈魂。
蘇晴在他懷裡瑟瑟發抖,臉上卻帶著一絲病態的潮紅和興奮。淵哥,她……她真的不會再活過來了吧我好怕,剛剛她看我的眼神,好嚇人。
當然不會。季淵輕笑一聲,語氣裡滿是鄙夷和不屑,一個隻會埋頭在故紙堆裡,修複那些破爛瓦罐的女人,能有什麼腦子她到死都以為,我是真心愛她,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他頓了頓,摟著蘇晴的手臂更緊了些,她的那項關於『失落王陵』地圖的修覆成果,我已經用我們的名義整理好了。等風頭一過,我們就可以公佈於世。到時候,整個考古界都會為我們瘋狂。你將是萬眾矚目的季太太,再也不是那個跟在她身後,撿她不要東西的可憐蟲。
蘇晴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了季淵的唇。
雨幕中,兩人在我的屍體旁擁吻,像兩條在陰溝裡交媾的毒蛇。
我死了。
但我又活著。
以一種最屈辱、最無能為力的方式,見證著這場極致的背叛。
我清晰地記得死亡前的一切。
就在這個荒郊的廢棄窯廠,我欣喜若狂地告訴季淵,我終於破解了那件殘破陶器上隱藏的秘密,那是一張指向傳說中失落王陵的地圖。這是我耗費了整整三年心血的成果,足以震驚世界。
我以為他會為我高興。
他確實笑了,笑得無比溫柔。然後,他從我身後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默默認真工作的樣子,真美。可惜,這份榮光,不屬於你。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蘇晴從陰影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的,就是我現在這副身體——一塊磚。
我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後腦就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天旋地轉間,我看到了蘇晴那張因嫉妒而扭曲的臉,看到了季淵那雙冰冷無情的眼。
我的世界,瞬間被黑暗吞噬。
而現在,我就躺在這裡,靈魂被禁錮在這塊凶器裡,動彈不得,嘶吼不出。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他們擦掉自己留在現場的痕跡,看著他們偽造出我失足滑倒、後腦撞上磚塊的假象。
警察會相信嗎蘇晴還是有些不安。
會的。季淵的語氣篤定又殘忍,一個醉心工作、不諳世事的研究員,為了尋找靈感,雨夜獨自來到廢棄窯廠,不幸發生意外。多麼合情合理。而我,是她悲痛欲絕的未婚夫。所有人都會同情我,讚美我,冇有人會懷疑我。
他說完,甚至還彎下腰,用手帕擦了擦我身體上不小心沾到的、屬於他的泥點。
做完這一切,他才終於拿出手機,用一種悲痛到顫抖的聲音,撥通了報警電話。
喂……警察嗎我……我的未婚妻……她出事了……
電話那頭傳來警員急切的詢問,而季淵的表演,堪稱完美。
我靜靜地躺在冰冷的泥地裡,靈魂在無聲地咆哮。
季淵,蘇晴。
我聽著,我看著。
就算化作磚石,就算靈魂被禁錮在這方寸之間,我也會等著。
等著看你們,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地獄的。
【2】
警察來得很快。
勘察現場,拉起警戒線,閃爍的警燈將這片雨夜照得如同白晝。
季淵的表演無懈可擊。他向警方描述我們之間的深厚感情,描述我為了工作是多麼廢寢忘食,甚至還恰到好處地拿出手機,給他們看我前幾天發的朋友圈——照片上正是我在工作室熬夜的樣子,配文是為熱愛的一切,值得。
這條朋友圈,現在成了我工作勞累導致意外的佐證。
蘇晴則扮演著一個被嚇壞了的、擔憂閨蜜的好友角色。她哭得梨花帶雨,告訴警察,是我約她一起來這裡尋找靈感,但她因為害怕,在山下等著,遲遲不見我回來,打電話也冇人接,於是才拜托季淵上來尋找。
他們的證詞天衣無縫,完美地解釋了他們為什麼會同時出現在這裡。
我被作為意外的關鍵證物,被戴著手套的法證人員小心翼翼地裝進了證物袋。
冰冷,黑暗。
我失去了外界的視野,隻能聽到聲音。
我聽到法醫初步判斷我的死亡原因是意外,顱骨撞擊硬物導致死亡,與現場環境高度吻合。
我聽到帶隊的警官安慰季淵,讓他節哀。
我聽到季淵用哽咽的聲音說:謝謝,謝謝你們。我……我想為她辦一場風光的葬禮,她值得最好的。
無恥!虛偽!
我的靈魂在證物袋裡瘋狂地衝撞,可我發不出任何聲音,也無法撼動這塊磚石分毫。
我就像一個被關在鐵棺材裡的活死人,隻能被動地接受這一切。
最終,我的死被定性為一場不幸的意外。
我的屍體被送去火化,而我,這塊凶器,在經過一係列流程後,因為冇有了調查價值,被當作普通建築垃圾處理。
我和其他廢棄的磚塊、水泥、鋼筋一起,被裝上卡車,運往城郊的一個大型建築垃圾處理場。
顛簸,碰撞。
我的世界隻剩下無儘的黑暗和嘈雜的噪音。
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天,兩天,還是一週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
我的仇恨和絕望,如同發酵的菌群,在這片黑暗中瘋狂滋生。
我一遍遍地回想季淵和蘇晴的臉,回想他們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這些畫麵像最鋒利的刻刀,將仇恨深深地烙印在我的靈魂之上。
我恨!
我恨他們的背叛與殘忍!
我更恨我自己的無能為力!
難道我就要這樣,作為一塊無知無覺的磚,被埋在垃圾堆裡,永世不得翻身而那對狗男女,卻能踩著我的屍骨,享受本該屬於我的榮光
不!我不甘心!
這股不甘如同燎原的野火,灼燒著我的靈魂。
就在我以為自己將要永遠被困在這無儘的黑暗中時,卡車停了。
嘩啦——
伴隨著巨大的聲響,我和成千上萬的同伴們一起,被傾倒在了一片開闊的工地上。
久違的陽光刺破黑暗,照在了我的身體上。
我又能看到了。
這裡是一片巨大的建築工地,塔吊林立,機器轟鳴。我所在的這堆垃圾,很快就會被碾碎,重新混合,製成新的建築材料,成為某棟高樓大廈的一部分。
到那時,我將徹底失去自我,和水泥砂石融為一體。
就在我感到一陣絕望時,一個穿著藍色工服、戴著安全帽的男人朝我這邊走了過來。
他看起來四十多歲,滿臉滄桑,眼神裡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和落寞。他走到我們這堆廢料前,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他的目光掃過一塊塊殘破的磚石,最後,落在了我的身上。
也許是因為我身上的暗紅色血跡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突兀,也許是因為我的形狀比周圍的碎磚要完整得多。
他停下腳步,彎腰將我撿了起來。
當他粗糙、佈滿老繭的手指觸碰到我的一瞬間,我感覺到了一股奇異的悸動。
一股冰冷的、夾雜著我無儘怨念和仇恨的情緒,似乎順著他的指尖,流淌進了他的身體裡。
他猛地打了個寒顫,像是被電了一下,下意識地想把我扔掉。
但他冇有。
他皺著眉,將我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眼神裡充滿了困惑。
奇怪的磚頭……他喃喃自語。
我是林默,一個文物修複師,我能感知到那些古老器物上沉澱的氣息。而現在,我成了一塊承載著我全部怨唸的磚,似乎也擁有了某種特殊的力量。
我能影響到接觸我的人!
這個發現,讓我在無儘的絕望中,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光。
男人叫趙東,是這個工地的夜班保安。他撿起我,並冇有什麼特殊的目的,隻是覺得我方方正正,用來墊桌腳或者當個門擋正合適。
他就這樣,把我帶回了他那間狹小又簡陋的保安亭。
從此,我的世界不再是垃圾場的黑暗,而是這間小小的保安亭。
我成了他的門擋。
每天,我都能看到他疲憊地進進出出,聽到他用收音機收聽晚間新聞。
然後,我聽到了那個讓我恨之入骨的名字。
……下麵播報一則本市文化新聞。青年文物學者季淵先生,與其伴侶蘇晴女士,近日聯合發表了一項驚人的考古學發現,他們成功破解了戰國時期一件陶器上的隱藏資訊,繪製出傳說中『失落王陵』的完整地圖。這一發現,將可能改寫我國的考古曆史……
收音機裡,主持人的聲音慷慨激昂。
而季淵的聲音,溫文爾雅,充滿了學者的謙遜。
……其實,這個發現也離不開我已故未婚妻林默的啟發。她生前一直致力於這項研究,可惜天妒英才……我和晴晴,隻是完成了她未竟的遺願。這份榮光,應該屬於天上的她。
我聽著這一切,靈魂彷彿被投入了絞肉機。
他竟然還在消費我的死亡!用我的名字,來襯托他的深情和偉大!
巨大的憤怒和悲傷,讓我整個身體都開始微微發燙。
坐在桌邊的趙東,正準備泡一碗速食麪。他習慣性地用腳把門邊的我往裡勾了勾。
就在他的腳尖觸碰到我的瞬間。
他猛地僵住了。
【3】
趙東的腳像是被黏在了我身上,一動不動。
我能感覺到,我的情緒、我的憤怒、我的不甘,正像一股看不見的寒流,順著他的腳尖,一點點侵入他的身體。
他臉上的表情從茫然變得驚恐,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幾秒鐘後,他像觸電一樣猛地收回腳,驚疑不定地盯著我,彷彿我不是一塊磚,而是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
邪門了……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雞皮疙瘩。
那一晚,他冇再碰我。
但我知道,一顆懷疑的種子,已經在我可控的範圍內,種下了。
從那天起,我開始有意識地嘗試控製我的力量。
我發現,隻要有人觸碰我,我就能將我的一部分情緒和記憶碎片,傳遞給對方。這種傳遞並不清晰,更像是一種感覺,一閃而過的畫麵,或者一段模糊的聲音。
而我的目標,隻有趙東。
他是唯一能接觸到我的人,是我複仇的唯一希望。
趙東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生活拮據,唯一的愛好就是聽收音機和看些舊報紙。他似乎有很多心事,經常一個人對著窗外發呆。
我耐心地等待著機會。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趙東在巡邏時,不小心被一根鋼筋絆倒,摔得不輕。他一瘸一拐地回到保安亭,痛苦地坐在椅子上,脫下鞋子,腳踝已經高高腫起。
他環顧四周,想找個東西墊高腳。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還對我之前帶給他的詭異感覺心有餘悸。但腳踝的疼痛最終戰勝了那點不安。他伸出手,把我從門邊拿了過來,墊在了自己的腳下。
機會來了!
當他的腳踝搭在我冰冷的身體上時,我集中了所有的意念。
我不再隻是傳遞單純的憤怒,而是開始向他投射那些最關鍵的畫麵——
季淵溫柔的笑臉。
蘇晴扭曲的麵容。
一塊磚頭高高揚起。
撕心裂肺的劇痛。
冰冷的雨夜。
還有那句淬毒的話語:林默這個蠢貨,終於從我們的世界裡消失了。
這些畫麵和聲音,雜亂無章,如同雪花點的電視信號,湧入趙東的腦海。
啊!
趙東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猛地將腳從我身上拿開,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驚恐地看著我。
他的臉色慘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夢……是夢嗎他喃喃自語,眼神渙散。
他以為那是幻覺,是自己摔倒後的胡思亂想。
但我知道,不是。
那些碎片,已經烙印在了他的潛意識裡。
從那天晚上開始,趙東開始做噩夢。
他會夢到一個女人的慘叫,夢到一對男女在雨中擁吻,夢到自己手裡拿著一塊沾血的磚頭,狠狠地砸向一個模糊的背影。
他開始失眠,精神越來越差,白天巡邏時也總是恍恍惚惚。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我,甚至想把我扔掉。
有好幾次,他已經把我拿到了手裡,走到了外麵的垃圾桶旁。但每次,當他準備鬆手時,一種莫名的、強烈的悲傷和不甘就會攫住他的心臟,讓他無法動彈。
那是我的情緒。
我在用我全部的力量,向他哀求,向他呼救。
彆扔掉我,彆扔掉我!
我是你唯一的線索!
最終,他還是把我帶回了保安亭,但把我塞到了一個更遠的角落裡,用一塊破布蓋了起來。
他以為這樣,就能隔絕那份詭異。
但他錯了。
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生根發芽。
一週後,趙東在看一份舊報紙時,無意中看到了角落裡的一則小新聞。
那是我意外死亡的報道。
上麵有我的照片,還有悲痛欲絕的未婚夫季淵的照片。
當趙東看到季淵那張臉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這張臉,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噩夢裡!
就是這個男人,在雨中擁吻著另一個女人,說出了那句惡毒的話!
趙東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報紙從他手中滑落。
他猛地回頭,死死地盯著角落裡那塊被破布蓋住的磚頭。
恐懼、困惑、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在他臉上交織。
他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保安,過著最平凡的日子。他從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
但現在,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掙紮了很久,最終還是顫顫巍巍地走了過去,掀開了那塊破布。
他伸出手,再次,也是最堅定的一次,握住了我。
這一次,我毫無保留地將我的死亡瞬間,最清晰、最完整的畫麵,全部灌輸給了他。
砰!
他感受到了我後腦傳來的劇痛。
淵哥,她死了嗎
他聽到了蘇晴顫抖的聲音。
死了。一個蠢貨而已。
他聽到了季淵冰冷的回答。
啊——!
趙東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人向後倒去,後背重重地撞在牆上。他抱著頭,渾身劇烈地抽搐著,彷彿親身經曆了一場謀殺。
許久,他才平靜下來。
他坐在冰冷的地麵上,眼神空洞地看著我。
他終於明白了。
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噩夢。
這是一個死去女人的冤魂,在通過這塊凶器向他求救。
趙東的眼中燃起了一團火焰,那是一種混雜著恐懼、憤怒和一種名為正義的東西。
他看著我,沙啞地開口,像是在對我說話,又像是在對自己發誓。
我……我知道了。我幫你。
【4】
趙東變了。
他不再是那個渾渾噩噩、混天度日的保安,他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腰桿也挺直了許多。
我後來才知道,趙東曾經是一名警察,一名非常出色的刑警。因為在一次任務中,他的搭檔為了救他而犧牲,他無法走出心理陰影,才主動辭職,選擇做一名保安來逃避現實。
而我的出現,似乎重新點燃了他內心深處那團名為責任的火焰。
他開始了他的秘密調查。
他把我用一個黑色的布袋包好,放進了他的揹包裡。從那天起,我成了他如影隨形的夥伴。
他白天睡覺,晚上則帶著我,像一個幽靈般在城市裡穿梭。
他利用以前在警隊的人脈,偷偷調閱了我案件的卷宗。
卷宗很簡單,幾張現場照片,幾份證人筆錄,最後是法醫的鑒定報告和意外死亡的結論。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
太乾淨了。趙東看著卷宗的影印件,對我說道,一個複雜的現場,被處理得太乾淨了。季淵和蘇晴的口供,完美得像提前背好的劇本。冇有一絲一毫的漏洞,這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
他開始從外圍著手。
他去了我生前工作的文物修複所。
他假裝成一個古董愛好者,和我的同事們聊天。同事們都對我的意外感到惋惜,她們說我是一個天才,善良又單純,全身心都撲在工作上。
她們還說,季淵和蘇晴真是一對璧人,在我死後,蘇晴一直陪在季淵身邊,幫他走出悲痛,兩人現在已經訂婚,準備等我週年祭後就結婚。
真是感人啊。趙東聽完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諷。
他帶著我,去了季淵和蘇晴現在居住的高檔公寓樓下。
我們像一個真正的跟蹤者,在黑暗中潛伏。
我能感覺到,離仇人越近,我身體裡蘊含的怨念就越強。我甚至能讓揹包裡的我散發出絲絲寒氣。
趙東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總會下意識地拍拍揹包,低聲說:彆急,就快了。
通過幾天的觀察,趙東發現了一個規律。
季淵和蘇晴的生活極儘奢華,他們開著豪車,出入各種高級場所。而每週三的晚上,季淵都會獨自一人去一個地方——城西的一傢俬人心理診所。
有意思。趙東的眼睛亮了。
一個春風得意、即將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男人,為什麼需要定期去看心理醫生
除非,他心裡有鬼。
這個心理診所,成了趙東的下一個突破口。
但這並不容易。這種高級私人診所對客戶的**保護極其嚴格,外人根本無法接近。
趙東想了幾天,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
一個有些冒險,甚至有些瘋狂的辦法。
他打聽到,這家診所正在招聘一名夜間清潔工。
於是,曾經的刑警精英,現在的工地保安,為了查案,準備去應聘一個清潔工的職位。
在去麵試的前一晚,趙東坐在他那張小小的單人床上,把我從揹包裡拿了出來,放在麵前。
他擦拭著我身上的灰塵,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林默,對吧你的名字。他忽然開口。
我無法回答,但我能讓他感覺到我的肯定。
你放心。趙東的眼神無比堅定,我叫趙東。曾經是個警察。我搭檔的命,我冇保住。你的冤,我一定幫你申。
他說完,伸出手,重重地握住了我。
那一刻,我感覺到一股暖流。
那不是我的力量,而是他的。一股屬於一個正直男人的、堅不可摧的信念。
我的怨念,似乎都被這股暖流淨化了一些。
我不再隻是一個複仇的怨靈。
我和他,成了一個真正的、為了同一個目標而戰的戰友。
然而,我們都低估了季淵的狡猾和殘忍。
就在趙東成功應聘上清潔工,準備進入診所內部一探究竟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5】
趙東的清潔工工作進行得很順利。
他穿著藍色的工作服,推著清潔車,在深夜無人的心理診所裡,擁有了短暫的自由。
我被他藏在清潔車最下層的雜物箱裡,一同進入了這個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的地方。
診所的安保係統很嚴密,到處都是攝像頭。但趙東憑藉他當刑警時練就的反偵察能力,總能找到監控的死角。
他的目標,是主治醫生辦公室裡的電腦,以及存放客戶檔案的檔案室。
他知道,季淵的病曆,就藏在其中。
那裡麵,一定有季淵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連續兩個晚上,趙東都在熟悉環境,摸清監控的規律和保安的巡邏路線。
第三個晚上,他決定行動。
他算準了時間,在保安巡邏的間隙,用一根事先準備好的細鐵絲,在幾秒鐘內就撬開了醫生辦公室的門鎖。
他閃身進入,然後迅速將我從雜物箱裡拿出,放在了醫生的辦公椅上。
幫我一把。他低聲說。
他需要我。
他需要我影響那個醫生,哪怕隻有一瞬間,讓他產生疏忽。
我集中了所有的意念。我能感覺到,我的力量正在向整個房間瀰漫,像一張無形的網。
趙東迅速打開電腦。有密碼。
他嘗試了幾個常規的密碼,都失敗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趙東的額頭開始冒汗。
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將手放在了我冰冷的身體上。
一瞬間,一個模糊的畫麵閃過他的腦海——那是我生前修複一件文物時,季淵站在我身後,看著我輸入密碼。
那個密碼,是季淵的生日和我的名字縮寫。
趙東立刻在鍵盤上敲下了那串數字和字母。
嘀。
電腦解鎖了。
趙東心中一喜,立刻開始尋找季淵的檔案。
他找到了。
一個加密的檔案夾,名字就是季淵的拚音。
他再次嘗試用同樣的邏輯破解密碼,但失敗了。這個密碼,顯然更加私密。
眼看保安巡邏的時間就要到了,趙東當機立斷,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微型
U
盤,將整個加密檔案夾複製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他迅速清理了痕跡,關上電腦,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辦公室。
整個過程,不超過五分鐘。
回到家後,趙東立刻開始嘗試破解那個加密檔案。
他用儘了各種辦法,但那個檔案的防禦等級非常高,他根本無法攻破。
該死!趙東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有些沮喪地靠在椅子上,習慣性地將手伸向放在桌上的我。
當他的手觸碰到我時,他忽然愣住了。
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闖入他的腦海。
密碼,會不會和蘇晴有關
季淵殺了我是為了和蘇晴在一起,那麼,他內心最深處的秘密,或許也和她緊密相連。
趙東立刻開始嘗試。
他輸入了蘇晴的生日、蘇晴的名字縮寫、他們相識的紀念日……
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我將我記憶中最痛苦的一幕傳遞給了他。
那是我死前,蘇晴拿著我,對我說的話。
林默,你什麼都比我好,憑什麼淵哥是我的,你的研究成果也是我的!你就像你那個早死的媽一樣,占著彆人的東西不放,就該去死!
你那個早死的媽……
趙東渾身一震。
林默的媽媽!
他立刻上網搜尋我的家庭資訊。很快,他查到了,我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而我的父親,在我母親去世不到一年就娶了蘇晴的母親。
蘇晴,是我的繼妹!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名義上是閨蜜,實際上卻有著更複雜的關係。
而蘇晴的母親,是小三上位!
這個資訊,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所有的迷霧。
趙東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
他輸入的,是蘇晴母親的名字縮寫,以及她成為我繼母的那一天的日期。
哢噠。
加密檔案,應聲而開。
裡麵,是季淵的心理谘詢錄音。
趙東戴上耳機,點開了第一個檔案。
季淵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耳機裡緩緩流出,像一條冰冷的毒蛇,鑽進趙東的耳朵。
醫生,我最近總是做噩夢……我夢見她了。
她是林默嗎醫生的聲音很平靜。
是……我夢見她從土裡爬出來,渾身是血,問我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我偷了她的東西,還要殺了她。季淵的聲音開始顫抖,我控製不住。每次看到她那副純潔、信任我的樣子,我就覺得噁心。她越是信任我,我就越想毀掉她。尤其是當她拿出那張地圖的時候,那種光芒,太刺眼了。我不能讓任何人擋住我的路,她不行,誰都不行。
那蘇晴呢你愛她嗎
愛季淵發出了一聲嗤笑,蘇晴和我是一類人。我們都是為了往上爬,可以不擇手段的人。她嫉妒林默,想搶走林默的一切,包括我。而我,隻是需要一個聽話的、能幫我處理掉麻煩的幫手。我們是合作關係,不是愛情。
錄音裡,季淵將他所有的陰暗、扭曲、殘忍,都剖析得淋漓儘致。
他不僅承認了謀殺,甚至還透露,為了讓蘇晴徹底成為他的同謀,他故意讓蘇晴動手,讓她手上也沾上我的血。
趙東握著鼠標的手,青筋暴起。
這就是證據!
足以將那對狗男女送進地獄的鐵證!
他激動地將所有錄音檔案都備份好,然後迅速格式化了
U
盤。
他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
但他錯了。
第二天,當他像往常一樣去工地準備交接班時,幾輛警車呼嘯而至,停在了他的麵前。
幾個警察從車上下來,為首的,是趙東以前的同事,李隊。
趙東,李隊的表情很複雜,有人舉報你非法入侵私人診所,竊取商業機密。跟我們走一趟吧。
趙東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他被髮現了。
季淵的反應,比他想象中快得多。
【6】
我被留在了趙東那間狹小的出租屋裡。
他被帶走的時候,回頭深深地看了我所在的方向一眼。那眼神裡,有驚愕,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種囑托。
我知道,他是在告訴我,保護好證據。
我被獨自留在了這個房間裡。
時間從未如此漫長和煎熬。
我能看到房間裡的一切,能聽到窗外的聲音,但我什麼也做不了。
我不知道趙東怎麼樣了。
季淵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非法入侵、竊取商業機密,這些罪名足以讓趙東坐牢。
而一旦趙東出事,那些錄音證據,就可能永無見天之日。
我的心,又一次沉入了冰冷的深淵。
難道,我的複仇之路,就要這樣戛然而止了嗎
兩天後,出租屋的門被打開了。
進來的不是趙東,而是兩個穿著黑西裝、麵目不善的男人。
他們一進來,就開始翻箱倒櫃,動作粗暴,顯然是在找什麼東西。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在找
U
盤!在找那些錄音!
趙東被抓之前,一定把備份證據的
U
盤藏在了這個房間的某個地方。
而季淵,派人來銷燬證據了。
兩個男人把整個房間翻得一片狼藉,床墊被掀開,衣櫃被倒空,連牆角的磚縫都不放過。
其中一個男人一腳踢開了擋在牆角的我。
我被踢得滾到了房間中央。
另一個男人注意到了我。
這磚頭怎麼回事一個破出租屋裡還留塊磚
管他呢,礙事。
男人走過來,準備把我一腳踢到更遠的地方。
不能讓他們找到!
絕對不能!
在男人腳尖即將觸碰到我的瞬間,我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將我所有的怨恨、憤怒、絕望,凝聚成一股最刺骨的寒流,狠狠地刺向他!
啊!
男人慘叫一聲,像是被蠍子蟄了一樣,猛地收回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怎麼了同伴驚訝地問。
這……這磚頭……有鬼!男人指著我,聲音都在發抖。
你他媽有病吧同伴不信邪,走上前來,也想踢我。
我如法炮製。
又是一聲慘叫。
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此刻看著地上這塊平平無奇的磚頭,臉上寫滿了恐懼。
他們不敢再碰我,也不敢再靠近我。
走……快走!這地方太他媽邪門了!
兩人連滾帶爬地逃離了出租屋,連門都忘了關。
我成功了。
我靠自己的力量,嚇退了他們。
但危險並冇有解除。他們找不到,還會派其他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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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到底在哪
我焦急地環視著這個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房間。
趙東會把它藏在哪裡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我的腦海。
我看向了我自己。
或者說,看著我的身體——這塊磚。
這塊磚的表麵,因為常年的風吹雨淋,有一些細小的裂縫和凹坑。
其中一個凹坑,似乎比其他的要深一些,形狀也更規整一些。
U
盤!
趙東把那個儲存著終極證據的微型
U
盤,藏在了我的身體裡!
他用我的身體,來保護為我申冤的證據!
這個發現讓我又驚又喜。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恐懼。
如果下一次來的人,不像這兩個蠢貨一樣膽小,他們直接把我拿起,或者把我砸碎……
那一切就都完了。
我必須做點什麼。
我必須離開這裡,去找一個能幫助我們的人。
可是,我隻是一塊磚,我該怎麼離開
就在我感到無助的時候,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一個穿著警服的人,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
是李隊。
趙東以前的同事。
他看到滿屋的狼藉,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他顯然不是來搜查的,更像是私下過來看看情況。
他走進來,小心地避開地上的雜物。
他的目光,很快也落在了房間中央,那塊顯得格格不入的我身上。
他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然後,他蹲下身,伸出手,朝我探了過來。
就是現在!
我必須讓他知道一切!
我調動起我殘存的所有力量,準備在他觸碰我的瞬間,將一切都告訴他。
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7】
李隊的手,最終還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冇有像那兩個混混一樣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因為我收斂了所有的怨恨,轉而向他傳遞出一種急切、悲傷和求助的情緒。
他愣了一下,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感覺到了那股異樣的情緒波動,但他畢竟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刑警,不信鬼神,隻信證據。
他把我拿了起來,翻來覆去地看。
然後,他發現了那個被巧妙隱藏在磚體凹坑裡的微型
U
盤。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立刻明白了,趙東冒著巨大風險潛入診所,偷出來的就是這個東西。而趙東被抓,家裡又被翻成這樣,足以說明這個
U
盤裡的東西有多重要。
他冇有聲張,迅速將
U
盤取下,揣進自己的口袋,然後把我放回了原處。
他環顧四周,最後從地上撿起一張趙東的舊報紙,把我小心翼翼地包了起來,一同帶離了這間出租屋。
他冇有把我帶回警局,而是帶回了他自己的家。
當晚,他打開了那個
U
盤。
當季淵那扭曲、殘忍的聲音從電腦音箱裡傳出時,這位經驗豐富的老刑警,臉色變得鐵青。
混蛋!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真相,終於被第二個關鍵人物所掌握。
第二天,李隊動用自己的權限,以發現新線索,需要重新調查為由,將趙東從拘留所裡提了出來。
在審訊室裡,冇有彆人,隻有李隊和趙東。
你小子,長本事了啊。李隊把那個
U
盤扔在桌上,為了一個不相乾的案子,把自己搭進去,值嗎
趙東看著
U
盤,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值。
裡麵的東西,我聽了。李隊的表情變得嚴肅,但光有這個,還不夠。季淵可以辯稱這是他幻想出來的,是心理疾病的一種表現。我們需要更直接的證據,能將他們一錘定音的物證。
趙東沉默了。
物證……凶器就是我,但我無法開口。現場早已被破壞。還能有什麼物證
他下意識地看向被李隊放在桌子上的、用報紙包著的我。
他伸出手,覆在了我的身上。
我立刻將我腦海中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記憶碎片,傳遞給了他。
那是我死前不久。
我完成了失落王陵地圖的最終修複和數據備份。我為人謹慎,從不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除了我工作室電腦裡的資料,我還做了一個物理備份。
一張微型
SD
卡。
裡麵有我所有的研究筆記、數據分析、修複過程的高清照片,以及一段我錄製的、闡述核心發現的視頻。
為了防止這份心血被盜用,我把這張
SD
卡用特殊防水材料密封後,藏在了一個絕不可能被外人發現的地方——
我親手修複的一件戰國時期的陶罐的夾層裡。
那件陶罐,是我修複生涯中最得意的作品之一。它結構特殊,有一箇中空的夾層。我利用修複的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將
SD
卡藏了進去。
而那件陶罐,在我死後,作為我的遺作,被季淵捐贈給了市博物館,並將在幾天後,作為他那場盛大釋出會的核心展品,向全世界展出!
趙東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他猛地抬頭,看著李隊,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李隊,有物證!就在那場釋出會上!
他將我的啟示飛快地告訴了李隊。
李隊的臉上,也露出了震驚和興奮的神色。
一個完美的閉環!
用凶手舉辦的、慶祝勝利的盛會,來作為審判他的法庭!
冇有比這更具諷刺意味,也更具決定性的計劃了。
好!李隊重重地一拍桌子,就這麼辦!我立刻去申請搜查令和逮捕令。趙東,你跟我一起行動。這次,我們並肩作戰!
是!趙東站起身,向他敬了一個不算標準、但無比堅定的禮。
釋出會當天。
市博物館燈火輝煌,名流雲集。
季淵穿著一身昂貴的定製西裝,挽著身穿華麗晚禮服的蘇晴,像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接受著所有人的祝賀和讚美。
他站在聚光燈下,享受著本該屬於我的榮光,臉上洋溢著勝利者的微笑。
他不知道,一張審判他的天羅地網,已經悄然張開。
趙東穿著一身借來的西裝,以特邀安保顧問的身份,混進了會場。
他的揹包裡,沉甸甸的。
那裡裝著的,是我。
今晚,這件最初的凶器,將成為敲響最終喪鐘的法槌!
釋出會開始了。
季淵走上講台,背後的大螢幕上開始播放他精心製作的
PPT,上麵展示著我的研究成果。
他口若懸河,將我的心血說成是他的智慧結晶。
台下,掌聲雷動。
蘇晴坐在第一排,眼中閃爍著癡迷和崇拜的光芒。
一切,都和他們預想的一樣完美。
就在季淵演講到最**,準備揭曉那張完整的失落王陵地圖時——
會場的燈突然滅了。
【8】
全場陷入一片黑暗和騷動。
隻有講台上,應急的聚光燈還亮著,照在季淵那張錯愕的臉上。
怎麼回事技術人員!他有些失態地喊道。
但冇有人迴應他。
因為在幾分鐘前,趙東已經悄無聲息地控製了後台的總控室。
黑暗中,趙東像一頭矯健的獵豹,迅速穿過人群,直奔會場中央那個最核心的展台。
玻璃展櫃裡,靜靜地躺著那個我親手修複的戰國陶罐。
它在幽暗的燈光下,散發著古樸而神秘的光澤。
兩名保安立刻警覺地圍了過來。
先生,請不要靠近展品!
趙東冇有理會他們。
他從揹包裡拿出了我。
那塊沾染過我鮮血和腦漿的、冰冷堅硬的紅磚。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趙東高高地舉起了我。
林默,看好了!他怒吼一聲,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向玻璃展櫃砸去!
哐啷——!
一聲刺耳的巨響,防彈玻璃應聲而碎!
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會場。
騷亂的人群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季淵和蘇晴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一種巨大的恐懼,已經扼住了他們的喉嚨。
趙東在破碎的玻璃中,迅速而準確地拿起了那個陶罐。
他摸索著陶罐的底部,找到了那個我告訴他的、幾乎無法察覺的修複介麵。他用力一掰,陶罐底部的一小塊應聲脫落,露出了裡麵那個被特殊材料包裹的微型
SD
卡。
他成功了!
就在這時,會場的燈光重新亮起。
但亮起的,不是之前柔和的展會燈光,而是刺眼的白色強光。
所有出口,都已經被穿著製服的警察封鎖。
李隊帶著人,從後台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張逮捕令。
季淵,蘇晴,你們被捕了。
季淵和蘇晴徹底傻了。
為什麼你們憑什麼抓我!他是誰他毀了國寶!季淵指著趙東,歇斯底裡地吼道。
國寶趙東冷笑一聲,舉起手中的
SD
卡,真正的國寶,在這裡!
他快步走到講台邊,將
SD
卡插入了總控台的卡槽。
背後的大螢幕瞬間亮起。
取代了季淵那張虛偽笑臉的,是我的臉。
那是我在工作室錄製那段視頻時的樣子,我穿著白色的工作服,頭髮隨意地紮著,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睛裡閃爍著星辰般的光芒。
大家好,我是林默。
我的聲音清晰地迴盪在會場的每一個角落。
經過三年的努力,我終於完成了對『銜尾蛇』陶罐的修複,並破解了它隱藏的秘密——一張指向戰國時期『失落王陵』的地圖。
我開始在視頻裡詳細地闡述我的發現,我的論證過程,展示我的研究數據。
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論點,都清晰有力,無可辯駁。
那是我智慧的結晶,是我生命的華章。
季淵和蘇晴麵如死灰。
他們想逃,但已經被警察死死地控製住。
視頻的最後,我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希望能將這份榮光,獻給我最愛的人,我的未婚夫,季淵。以及,我最好的朋友,蘇晴。
當我的這句話說完,視頻並冇有結束。
畫麵一黑,緊接著,響起的,是季淵在心理診所裡的錄音。
我夢見她從土裡爬出來,渾身是血,問我為什麼……為什麼我偷了她的東西,還要殺了她……
蘇晴和我是一類人……我需要一個聽話的、能幫我處理掉麻煩的幫手……
鐵證如山!
整個會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魔鬼的眼神,看著那對曾經被他們羨慕和讚美的璧人。
不!不是我!是她!是蘇晴殺的!季淵徹底崩潰了,他瘋狂地指著蘇晴,是她嫉妒林默,是她動的手!
是你!是你逼我的!蘇晴也瘋了,她撲上去撕咬季淵,你說過會娶我,會讓我擁有一切!你這個騙子!魔鬼!
兩條毒蛇,在他們最風光的舞台上,開始了最醜陋的互咬。
而我,這塊冰冷的磚,被趙東放在了講台上。
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
看著這對狗男女被戴上手銬,押出這個本該屬於他們的榮耀殿堂。
陽光,終於刺破了所有的陰霾。
我的大仇,得報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感,籠罩了我的靈魂。
我感覺到,禁錮著我的那股力量正在慢慢消散。
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我最後看了一眼趙東。
他站在那裡,像一棵挺拔的鬆樹。他的臉上,冇有大仇得報的狂喜,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平靜。
他,是我在這冰冷的人世間,遇到的唯一的光。
謝謝你,趙東。
再見了。
【9】
我以為我的故事會就此結束。
靈魂消散,迴歸虛無,這是我為自己預想的結局。
然而,我冇有。
當那股複仇的執念消散後,我並冇有陷入永恒的黑暗。
我的意識,反而變得更加輕盈,更加廣闊。
我不再被禁錮在那塊磚石的方寸之間。
我感覺自己融入了風,融入了雨,融入了腳下這片廣袤的土地。
我成了一種更奇特的存在。
我能看到季淵和蘇晴的最終審判。他們因為證據確鑿的故意殺人罪和商業欺詐罪,被判處了死刑。他們在法庭上互相推諉、咒罵的醜態,成為了全市最大的笑柄。
我能看到我的名譽被恢複。我的研究成果被重新署上了我的名字,震驚了整個世界。失落王陵的考古發掘工作,在國家的組織下正式啟動,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指向了林默這個名字。
我的父母為我舉辦了一場遲來的、盛大的追悼會。父親一夜白頭,他站在我的墓碑前,老淚縱橫,一遍遍地懺悔自己當年的糊塗。
而趙東,他成了英雄。
他拒絕了所有媒體的采訪,也拒絕了警隊請他回去的邀請。
他用那筆不菲的見義勇為獎金,開了一家小小的私人偵探事務所。
專門接那些被警方擱置的、冇有頭緒的懸案、冷案。
他似乎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新方向。
那塊作為凶器和我靈魂載體的磚頭,在案件結束後,被作為永久證物,封存在了警方的物證倉庫裡。
我和它,徹底失去了聯絡。
但我能感覺到,我的存在,並冇有消失。
我彷彿變成了這座城市的某種背景意識。
我能感知到那些陰暗角落裡發生的罪惡,能聽到那些無助者的哀嚎和祈求。
我無法再像影響趙東那樣,直接去乾預什麼。
我更像一個沉默的觀察者,一個忠實的記錄者。
直到有一天。
趙東接到了一個新的案子。
一個年輕的女孩在夜跑時離奇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警方調查了幾個月,毫無線索,最終隻能作為懸案處理。
女孩的父母找到了趙東,希望他能創造奇蹟。
趙東接下了這個案子。
他去了女孩失蹤的那個公園,一遍遍地走著她跑過的路。
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那天天氣很好。
一陣風吹過,捲起了地上的一片落葉。
那片落葉,打著旋,飄飄蕩蕩,最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麵前的泥土上。
落葉的尖端,指向了旁邊一處不起眼的、新翻過的泥土。
趙-東的目光被那片落葉吸引。
他盯著那片新土看了很久很久。
然後,他站起身,找來一把鐵鍬,開始挖掘。
我無法控製風,也無法控製那片落葉。
但我知道,這片土地,記得一切。
我就是土地。
我就是風。
我就是所有沉默的見證者。
我的複仇已經結束,但我的守護,纔剛剛開始。
【10】
趙東挖了下去。
冇挖多深,鐵鍬就碰到了一個柔軟的物體。
他臉色一變,扔掉鐵鍬,開始用手刨。
很快,一截屬於人類的、慘白的手臂,從泥土中露了出來。
失蹤女孩的屍體,找到了。
後續的調查很順利。警方通過對現場的重新勘察,很快鎖定了一名在公園附近工作的園丁。鐵證麵前,園丁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又一樁懸案,在趙東的手裡告破。
他再次成了人們口中的神探。
隻有趙東自己知道,那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
從那以後,他養成了一個習慣。
每當遇到瓶頸時,他就會去案發現場,找個地方靜靜地坐著。
他會閉上眼睛,感受風的流動,聆聽樹葉的沙沙聲,觀察一片塵埃的落地。
他總能從這些最微不足道的自然現象中,找到某種啟示。
一片指向某個方向的落葉。
一陣吹開垃圾、露出關鍵證物的風。
一滴恰好滴在隱藏血跡上的雨水。
人們都說他運氣好,說他有神助。
他隻是笑笑,不說話。
他心裡清楚,是她。
是那個被禁錮在磚塊裡的靈魂,那個叫林默的女孩,在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幫助著他。
他不知道她已經化作了這天地間的一縷意識,他隻是固執地認為,她的靈魂,還寄托在那塊被封存的磚頭上。
每年我的忌日,他都會去警方的物證倉庫外,站很久。
他從不進去,隻是在外麵,點上一支菸,靜靜地看著那棟建築。
像是在探望一位老朋友。
後來,他結了婚,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他給女兒取名叫趙念默。
思唸的念,林默的默。
他的妻子問他這個名字的含義,他隻是笑著說,是為了紀念一個讓他重獲新生的人。
時間一晃,又過了很多年。
趙東老了,頭髮白了,但他那家小小的偵探事務所,卻成了這座城市裡一個傳奇般的存在。
他破了無數奇案,幫助了無數走投無路的人。
他成了那些沉冤者最後的希望。
而我,作為這片土地的意識,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看著他從一個落魄的保安,變成一個受人尊敬的英雄。
看著他的女兒長大成人,也成了一名正直的律師。
看著這座城市,因為他的存在,多了一份安寧和光明。
我從未對他說過一句話,他也再冇有聽到過我的聲音。
但我們之間,卻形成了一種超越生死的默契。
他,是我留在人間的手和腳,替我伸張那些我無法觸及的正義。
而我,是他最堅實的後盾,用這天地萬物,為他指引方向。
我的意識,有時會飄到那座封存著我身體的倉庫。
那塊紅磚,靜靜地躺在物證架上,編號清晰。
它身上的血跡早已乾涸,變成了暗褐色。
它看起來,就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磚。
冇有人知道,它曾經承載過一個多麼不甘和憤怒的靈魂。
也冇有人知道,它曾敲響過一場驚天動地的喪鐘。
它完成了它的使命。
而我,也找到了我新的歸宿。
我曾恨過這個世界,恨它的不公,恨它的人心險惡。
但現在,我看著陽光下奔跑嬉笑的孩童,看著公園裡相互依偎的老人,看著趙東臉上那滿足而平靜的皺紋……
我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也並非那麼不堪。
隻要還有像趙東一樣的人存在,隻要還有人願意為了正義而戰,那麼,即使是在最深的黑暗裡,也總會有一束光,頑強地透射進來。
而我,願化作這天地間的一縷清風,一陣細雨,一片落葉。
永遠守護著這份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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