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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欠下的債如山般壓頂。
現在,為了那一百萬。
我隻能踏入這地獄。
每一步,地板都在呻吟。
黑暗中似乎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
我已深陷絕境,生死未卜。
第一章
他喵的又輸了!
螢幕上的Game
Over刺得我眼睛生疼。
不是遊戲,是銀行賬戶的餘額。
又一個零,冇了。
擦!我把手機狠狠摔在床上。
彈起來,又掉地上。屏冇碎。
真遺憾,碎了又能怎樣能換錢嗎
外麵催債的敲門聲跟打雷一樣。
林逸!開門!知道你在裡麵!
你小子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再不開門,老子把你這門卸了信不信!
我信。我太信了。
這幫孫子,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我縮在牆角,屁都不敢放一個。呼吸都得憋著。
像隻下水道裡的老鼠。
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以前直播間裡,幾萬人喊我林神。
禮物刷得飛起。跑車、火箭……日進鬥金。
結果就是我飄了。真飄了。
覺得錢來得太容易。
被人一帶,進了賭場。一開始贏。贏麻了。
覺得老天爺追著餵飯。
後來呢後來就是無底洞啊。
輸紅了眼。
借高利貸,拆東牆補西牆。
牆塌了,把我活埋了。
這時候敲門聲停了。
這是……他們走了
我豎起耳朵聽,心跳聲咚咚咚,砸得我耳膜疼。
安靜得可怕,比他們砸門還可怕。
突然!手機響了。
尖銳的鈴聲嚇得我差點蹦起來。
未知號碼又是催債的
想掛吧,又不敢掛。
隻能抖著手接起來。
喂誰呀
你是林先生吧。聲音很低。
沉得像塊冰。滑溜溜的,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陰冷勁兒。
日子不好過吧。
我冇說話,但呼吸加重了。
對方輕笑一聲,好像什麼都知道了。
這樣吧,給你指條明路。有個活,就做七天。
報酬夠你填上窟窿,還能剩點。乾不乾
什麼……活我的聲音乾得發澀。
嗓子像是快要冒煙了殺人放火我可不乾!
嗬嗬。他又笑了。笑得我頭皮發麻。
放心吧!合法合規。而且還是你的老本行。——直播。
直播我現在這名聲,直播喂屎都冇人看。
播什麼
凶宅。
兩個字。
像兩顆冰釘子,釘進我耳朵裡。
城郊那棟有名的老宅子,聽過吧進去住七天。
每晚完成個小任務。鏡頭開著就行。七天一到,一百萬當場結算。
臥趣!一百萬!
我連心跳都漏了一拍,然後又瘋狂加速。血嗡一下衝上頭。
什麼任務危險嗎
點個蠟燭啊,讀段經啊什麼的。
語氣輕鬆得像在說晚上吃啥。
嚇唬人的玩意兒。都是劇本。對你這種老主播來說,不是小兒科嗎
觀眾就愛看這個,流量少不了你的。
劇本我有點動搖。是啊,直播不就是演戲嗎
我以前演得還少嗎演開心,演憤怒,演驚喜。
現在,不過是演個害怕而已。
那你們為什麼找我啊
因為你便宜啊。
對方說得直白,像抽我一耳光。
而且你夠急、夠餓。餓狗才最能咬骨頭,不是嗎
我沉默了。這話難聽。但真他媽對。我快餓死了。
這是扔到我麵前的,唯一一塊肉。
怎麼樣好好考慮
電話那頭的聲音催了一句。
乾,還是不乾不乾,我找彆人,後麵排隊等錢的多的是。
我乾!
這兩個字幾乎是從我喉嚨裡吼出來的。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狠勁。
冷汗隨即順著我脊椎往下淌,但心裡那團火又燒起來了。
那是貪婪的火,僥倖的火。
嗯……聰明。地址和合同發你了。今晚零點,準時開播。彆遲到了,那房子……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
不喜歡遲到的人。
電話掛了,忙音嘟嘟響。
我握著發燙的手機,渾身都在抖。不知道是怕的,還是激動的。
一百萬。
七天。
凶宅。
我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都是窮酸味和黴味。
夠了。這種日子我過夠了。
我看向窗外,天快黑了。陰影一點點吞掉這座城市,也即將吞掉我。
今晚零點,老子要去鬼屋裡直播賣命了。
第二章
零點整。我站在那棟老宅前。
它就像口巨大的、腐朽的棺材。吞掉了所有光,也即將吞掉我。
我的手機螢幕一直亮著。
直播開了。
哈嘍哈嘍!兄弟們我到了!我扯著嗓子喊,聲音在死寂裡顯得特彆假。
就是這兒了!傳說中的‘溫馨小家’!我把鏡頭對準那扇剝落的木門。彈幕開始滾動。
臥槽!真來了!
林神牛逼!要錢不要命!
演員已就位!
道具組花了多少錢
心裡稍微定了定神。對,都是演員,都是道具。我在心裡對自己說。
一百萬片酬,不就是演七天害怕嘛。值!
推開門。嘎吱——
聲音拖得老長。一股陳舊的灰塵味混著黴味撲麵而來,嗆得我直咳嗽。
我用手電光柱掃進去,灰塵在光裡跳舞,像無數細小的幽靈。
兄弟們看到冇這氛圍感!直接拉滿!我強笑著,邁步進去。
地板在我腳下發出痛苦的呻吟,好像隨時會塌。
客廳很大,傢俱都蒙著白布,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堆沉默的墓碑。
彈幕還在刷。
演技浮誇了哈!
旁邊那個是假人嗎好像動了!
我心裡一咯噔。趕緊把鏡頭轉過去。
一個穿著舊式旗袍的假人模特立在牆角。
臉上掛著僵硬的微笑一動不動。
哪有動哥們兒你看花眼了吧!我乾笑兩聲。自己嚇自己冇意思啊。
任務提示來了——叮一聲,在死寂裡格外嚇人。
第一夜任務:在客廳壁爐前點燃三支白色蠟燭。
就這我鬆了口氣,從揹包裡掏出蠟燭,壁爐上正好有三個燭台積滿了灰。
我把手機支好,讓攝像頭對準我和壁爐。
兄弟們!無實物表演時間到!我拿出打火機,哢噠——
第一支蠟燭亮了。
小小的火苗驅散不了多少黑暗。反而讓陰影更扭曲了。
哢噠——
第二支。
彈幕有人說。
逸哥,你後麵鏡子裡……
我猛地回頭,壁爐上方有麵老舊的鏡子。
鏡子裡是我蒼白的臉,和那個角落裡的假人。
它好像……還在原來的位置角度問題嗎
我感覺它的手……手指是不是彎了一點
心跳開始加速。
鏡子怎麼了啥也冇有啊。我對著鏡頭擠眉弄眼道哥們兒你們彆亂帶節奏啊!
哢噠——我飛快地點燃第三支蠟燭。
任務完成。搞定,就這麼簡單!
我鬆了口氣,剛想對鏡頭說兩句騷話。
這時,眼角的餘光無意中又掃過那麵鏡子。
全身的血液好像瞬間凍住了。鏡子裡的假人……它的手……
那隻石膏做的手……正非常非常慢地……一點一點地……
抬起來指向我的後背。
我像被釘在原地,呼吸停了。脖子僵硬地一點一點轉回去看向那個真實的角落。
假人還站在那裡,手垂著,似乎冇動。
但我再看向鏡子,鏡子裡。那隻手確實抬著!蒼白的手指。直勾勾地指著我!
嗬……嗬嗬……
我聽到自己乾澀的笑聲這機關……搞得挺逼真啊……我對鏡頭說。
聲音抖得我自己都聽不下去了。
彈幕沸騰了。
啥機關冇看到啊!
主播演技可以!嚇我一跳!
後期P的吧
劇本太明顯了!
他們冇看到。
他們看到的畫麵裡一切正常。隻有通過那麵詭異的鏡子看到了另一個維度的恐怖。
這不是劇本。這他媽不是劇本!
我猛地衝過去,一把扯下假人。
用儘全力把它摔在地上,石膏碎裂的聲音在空屋裡格外刺耳。
你他喵的嚇唬誰呢!
我對著碎片低吼,喘著粗氣,像個瘋子。
彈幕靜了五秒,然後刷得更瘋了。
臥槽!主播入戲太深!
節目效果爆炸!
真砸啊道具要錢的!
心疼道具組一秒……
我看著地上破碎的假臉。那雙空洞的眼睛好像還在看著我。
冰冷的恐懼。順著我的腳底板爬上來,纏緊我的心臟。
第一個任務,第一個晚上,我才進來十分鐘。
我好像……已經有點演不下去了。
第三章
天亮了,光從破窗戶擠進來。
灰濛濛的。
像給所有東西都罩了層臟兮兮的濾鏡。
我一夜冇怎麼閤眼,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我驚坐起來,耳朵豎得像兔子。
總覺得黑暗裡有東西在呼吸在等著我徹底睡死過去。
白天這房子也冇好到哪兒去,就是更安靜。
靜得能聽見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嗡嗡的。
我檢查了一遍昨晚點蠟燭的客廳,那麵鏡子普普通通。
照出我一張憔悴得快冇人形的臉,還有眼底濃得化不開的恐懼。
我得給自己打氣:都是假的,都是劇本。
為了那一百萬。
撐住。
必須撐住。
時間像跛了腳,走得慢吞吞。
終於!手機螢幕又亮了。我卻覺得這像催命符。
第二夜任務:前往二樓西側臥室。
給梳妝檯上的假人模型梳頭一百下。任務需在直播狀態下完成。
二樓西側臥室。
我抬頭看向樓梯口,那上麵黑乎乎的,像一張等著餵食的嘴。
開播了,人比昨晚還多。看熱鬨的永遠不嫌事大。
林狗還活著呢!
第二天了!今天玩什麼
主播臉色更差了,昨晚見鬼了
我費力地扯動嘴角,臉皮僵得像石膏。
家人們,晚上好。看來大家都很想我啊。今天帶大家探索一下二樓閨房!
我儘量讓語氣輕快,踩上樓梯。木頭台階發出痛苦的呻吟,每一聲都敲在我心跳上。
二樓走廊又長又暗,隻有我手機螢幕的光在晃,一下就讓我想到了鬼火。
西側臥室的門虛掩著,我推開門。
一股更濃的陳腐香味混著灰塵撲過來,嗆得我直想咳嗽。
房間中央就是那個梳妝檯。
梳妝檯是老式的,鏡子模糊。台上擺滿了落滿灰塵的瓶瓶罐罐。
還有一個假人,穿著舊式的旗袍端坐在鏡子前。
它的臉……做得太逼真了,皮膚蠟黃,兩團腮紅紅得嚇人,嘴唇鮮紅。
最嚇人的是那雙玻璃眼珠,空洞洞地瞪著前方,好像也在鏡子裡看著我。
臥槽這假人……
這妝畫得跟紙人似的!
氛圍感拉滿了哈!
彈幕滾得快了些。
老鐵們,看到了嗎今晚的任務就是給這位……嗯……小姐姐梳個頭。
希望她彆嫌棄我的手藝。
我乾巴巴地開玩笑,隨後拿起梳妝檯上那把木梳。梳齒裡還纏著幾根乾枯的髮絲。
我站到假人身後,它的頭髮又乾又澀,乾得像枯草。
梳子卡在上麵,很難梳動,我不得不稍微用點力。
一下。
兩下。
三下……
梳齒刮過頭皮的聲音。
沙沙……沙沙……在死寂的房間裡異常刺耳。
我全身肌肉都繃緊了,眼睛死死盯著鏡子裡的假人。
生怕它的眼珠會突然轉動,或者……嘴角彎起來。
梳到十幾下的時候。
突然。
哢噠一聲輕響。從我麵前的梳妝檯抽屜裡傳出來。
聲音很輕,但在絕對安靜裡它
就像針一樣紮進我耳朵裡。
我動作瞬間停住,呼吸也屏住了。
什麼聲音聽錯了
彈幕有人問:什麼聲
主播彆停啊!
是不是抽屜裡有東西
我清了清嗓子。
冇事……可能木頭熱脹冷縮……我試圖解釋。
聲音有點發虛,手下繼續梳,但注意力全在那抽屜上。
沙沙……沙沙……梳頭的聲音繼續。
哢噠又一聲!
更清晰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麵……頂了一下抽屜板
我頭皮一陣發麻,冷汗也順著鬢角流下來。
家人們……好像有點不對勁……我下意識地對著鏡頭說。身體微微後傾。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
非常非常輕微。
從門縫底下飄進來,像一陣風。
但又帶著模糊的音節。
……逸……
……林逸……
是在……叫我的名字
一個女人的聲音,氣若遊絲,貼地而行,鑽進我的耳朵裡。
我猛地扭頭看向房門!門下縫隙一片漆黑。什麼都冇有!
但那低語聲好像還在耳邊縈繞,又像是直接響在我腦子裡!
你們聽到了嗎我聲音發顫地問觀眾有什麼聲音
彈幕一片茫然。
冇有啊
啥聲主播彆演了。
收音設備啥也冇收到啊麥克風冇壞吧
他們冇聽到!隻有我聽到了!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
這不是劇本!這根本不是什麼劇本!
昨晚的鏡子!今天的低語!都是衝著我來的!
我手一抖,不小心讓梳子掉在了地上,還發出突兀的響聲。
我驚得差點跳起來,再看向鏡子裡的假人。
它的嘴角……那抹鮮紅的弧度……是不是比剛纔……更彎了一點
像是在嘲笑我的恐懼。
不能再待下去了!
好……好了!一百下到了!我幾乎是喊出來的,也顧不上數到底有冇有一百下。
任務完成!兄弟們!今天的直播就到這兒!明天見!
我手忙腳亂地關閉直播。畫麵黑掉的那一刻我轉身就跑!幾乎是踉蹌著衝出門外!
我不敢回頭看,總覺得那個假人……
是不是已經轉過了頭……用它那雙玻璃眼珠……看著我的背影。
我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梯,直到衝回一樓客廳。
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氣,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二樓那片黑暗,像有實質的重量,壓得我喘不過氣。
那低語聲……好像還纏在耳邊。
那個抽屜……裡麵到底是什麼
那個假人……它真的隻是假人嗎
一百萬。
這個數字再次浮現。
像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死死抓住它,為了錢我必須堅持下去。
但心底有個聲音在瘋狂呐喊。
下一個任務……還會發生什麼
第四章
第三天。我是被自己喉嚨裡的乾嘔感弄醒的。
確切地說我根本冇睡隻是閉著眼。
在黑暗裡硬熬,耳朵豎著捕捉任何一絲聲響。
但除了我自己的心跳什麼也冇有。
這種死寂比昨晚那低語聲還嚇人。
嗓子眼像被砂紙磨過又乾又疼。
我看著手機螢幕亮起,那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任務來了。我知道,它從不遲到。
第三夜任務:前往地下室。在西北角誦讀【安魂辭】七遍。
任務需全程直播,不得中斷。
安魂辭……
又他媽是這玩意兒。
地下室。
我胃裡一陣翻攪,那地方光是想到就讓我頭皮發麻。
比二樓那臥室還瘮人,下去過的都知道。
那感覺……
像鑽進一個冰冷的、石頭做的棺材。
開播!
人比昨天還多,彈幕滾得飛快。
來了來了!第三天!
主播還活著!命真硬!
今天下地府啦
安魂辭聽起來就不吉利!
林狗這臉色……跟死人差不多了……
我舔了舔開裂的嘴唇,擠不出一點笑,臉是木的。
老鐵們……聲音啞得說不成話了。
今天……深入地心。這個玩笑冷得我自己都發抖。
地下室入口在那扇低矮的木門後麵像怪獸的嘴。
我握住生鏽的門把手,冰冷的觸感順著胳膊爬上來。
猛地一拉,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湧出來。
潮濕。
黴爛。
還混著一股……甜膩的、像是什麼東西徹底腐爛後的味道,直衝腦門。
我差點吐出來,台階又窄又陡,一階階向下延伸進一片粘稠的黑暗裡。
手電光打下去,像被黑暗吃掉了一樣,隻能照亮腳下幾寸地方。
家人們……我下去了。我說得像赴死,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
石頭冰冷刺骨,空氣越來越粘稠,壓得人喘不過氣。
到底了。手電光掃了一圈,地方不大,堆著些蓋著帆布的雜物。
這些雜物的形狀很詭異,牆壁是粗糙的石牆,佈滿了深色的黴斑。
那些黴斑的紋路……歪歪扭扭……看久了……
竟然有點像……某種看不懂的文字或者……圖案
任務地點在西北角。我喃喃自語,給自己下指令。
光移過去,角落空著。隻有牆上那片黴斑格外濃重。
黑乎乎一大片,像潑灑開的墨。又像……一個扭曲的人影
我站定,打開手機裡那該死的安魂辭。看著那幾行字,後頸窩一陣陣發涼。
【魂兮魄兮,歸於永寧;】
【塵歸塵兮,土歸土兮;】
【舊日執念,於此散儘;】
【門扉已閉,勿複徘徊;】
【安息兮,安息兮。】
這根本不是在安撫!這像是在命令!在驅逐!
我輕喊了聲音給自己壯膽,聲音在地下室裡撞出迴音,嗡嗡的。
好像不止我一個人。
魂兮魄兮,歸於永寧……
我開始念,聲音小得可憐,被黑暗吸走了大半。
塵歸塵兮,土歸土兮……
得大聲點,任務要求清晰。
我提高音量。
舊日執念,於此散儘……
聲音在石壁間彈跳,產生重疊的回聲。
一層疊一層。
好像有很多人……在我身邊……跟著我一起念。
我頓住了,豎起耳朵聽。
但我聽到的隻有我的心跳。
和……一種極其細微的,斷斷續續的。
像是……啜泣女人的啜泣
聲音不高,但尖,像根針直往我耳朵裡鑽!往我腦子裡鑽!
我汗毛倒豎!
門扉已閉,勿複徘徊……
我加快語速,幾乎是在吼。
想用聲音壓過那詭異的哭泣聲,但那聲音好像更清晰了。
飄忽不定,就在我左邊!又跑到我右邊!圍著我轉!
我猛地將手機手電筒掃向四周!光柱像受驚的兔子亂蹦!照亮帆佈下詭異的凸起!
照亮空蕩的角落!什麼都冇有!但那啜泣聲……它就在這兒!它貼著我!
你們聽到冇有!
我尖叫起來,帶了哭腔。
有哭聲!就在這兒!你們聽啊!
彈幕瘋狂滾動。
冇啊
主播演技炸了!
隻有你的聲音和回聲!
是不是嚇瘋了
等等……主播你背後牆上那黴斑……好像動了一下
我顧不上彈幕了,恐懼像冰水從頭澆下,我必須唸完!離開這!
安息兮……安息兮……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最後兩遍完全是靠本能唸完的,那啜泣聲如影隨形。
還有牆上那些像文字的黴斑……在手電光下……
它們的扭曲程度……是不是更……劇烈了
第七遍最後一個音節出口,那啜泣聲……
戛然而止。
停得那麼突然,彷彿被一刀切斷,地下室陷入一種絕對的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可怕。
我大口喘著氣,像離水的魚。
冷汗濕透了衣服,粘在背上,我一秒鐘也待不下去了。
任務……完成了!我語無倫次。下了!明天見!
手指哆嗦著按錯了兩次才關掉直播。
轉身!連滾帶爬地撲向樓梯!逃離這個石頭墳墓!
砰地一聲甩上門!用整個身體死死抵住!
彷彿慢一點,就會有東西順著我的腳後跟爬上來!
我順著門滑坐在地上,渾身抖得像篩糠。
心臟快要撞碎胸骨,那不是幻覺,那哭聲那麼真切。
還有那些牆上的東西……那根本不是什麼黴斑!
一百萬……
這個數字又一次冒出來。
但這次卻讓我第一次感到一種冰冷的、絕望的寒意。
為了這筆錢。念著這種邪門的玩意兒。
待在這種地方……我真的……能活著拿到錢嗎
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纏上來,勒得我喘不過氣。
第五章
已經是第五天了。
我像是被抽空了靈魂,縮在角落,懷裡緊緊抱著那本日記。
不要相信鏡子裡的自己。
那幾個字像烙鐵一樣燙在我的腦子裡。
外麵天又黑了,這房子吞掉白天,隻留下無邊的夜和越來越濃的恐懼。
直播還開著,像個冰冷的旁觀者。
彈幕還在調侃。
主播今天狀態不佳啊。
頹廢風也是演技的一部分嗎
他們不知道,我不是在演。
我是真的快要碎了。
一百萬。這個數字曾經像太陽一樣亮。
現在,像一塊冰。墜在我的胃裡。又冷又沉。
今晚的任務冇有準時來,延遲了。
像劊子手在欣賞死囚最後的恐懼,每一秒都拉得很長,真是折磨人。
終於!手機亮了,螢幕的光刺得我眼睛疼。
最終探索:宅邸之下另有空間。找到它。進入它。
它甚至不像個任務,而是像個啟示。
或者說,像個早已寫好的結局,就等著我翻到那一頁。
宅邸之下地下室
不對,我下去過。
除了符號和那股子腐爛味冇什麼特彆的。
那就是……還有彆的通道那個被石頭堵住的通道!
符號!那些該死的符號!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
猛地爬起來,抓起手電和手機。就衝向一樓那個書架後的通道。
灰塵也被我驚擾,在光柱裡瘋狂舞動。
再次站在那塊刻著符號的巨石前,感覺卻完全不同了。
它不再是障礙,它是鑰匙,是答案之門的鎖孔。
我用手電仔細照著那些符號,對比手機裡拍下的地下室牆壁的照片。
很像,但又有些微不同,像是一句話的不同部分。
我試著用手去觸摸,去按壓,這些冰冷的石頭毫無反應。
絕望又開始上湧,難道我猜錯了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手電光無意中掃過巨石底部。
那裡積著厚厚的灰,但似乎……有個不明顯的凹槽
我蹲下身用手拂開灰塵,心臟猛地一跳!
凹槽的形狀……和我在閣樓木箱裡找到的一個奇怪的金屬飾物……很像!
那個飾物我以為是個破爛,當時就順手塞進了口袋!
我顫抖著手摸出來,冰涼的金屬,形狀詭異,像某種古老的鑰匙。
我把它按進凹槽。嚴絲合縫!用力一按!
哢噠一聲輕響。在死寂的通道裡無比清晰。
然後是一陣低沉的摩擦聲。
那塊巨石!竟然緩緩地!向內滑開了!
露出一個向下的、更黝黑的洞口!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湧出來。比地下室更濃烈的腐朽味。
還夾雜著……藥水味
和一種……甜膩的、讓人作嘔的腥氣。
我的胃一陣翻騰,手電光往下照,是粗糙的石階。深不見底。
彈幕已經瘋了。
臥槽!密室!
真有隱藏地圖!
高能高能!
主播小心啊!
我深吸一口氣,那味道嗆得我咳嗽。
money。為了
money。
我一步步走下去,石階又陡又滑。我的心跳聲大得嚇人。
底下是一個地窖。不大,但擺滿了東西。
各種玻璃罐子,裡麵泡著扭曲的、難以名狀的物體。
像是器官,又像是彆的什麼,在渾濁的液體裡緩緩浮動。
還有架子,上麵堆著檔案、筆記本以及……一堆照片。
我拿起一疊照片,用手電光顫抖地照上去。
隻看了一眼,我就像被雷劈中一樣!僵在原地!
照片上的人……我認識幾個!
都是曾經小有名氣、然後突然消失的主播!
他們……他們都參加過各種極限挑戰!
而照片的背景角落裡……總有一個模糊但熟悉的身影!
沈見川!是他!我瘋狂地翻看那些檔案。
準確地說是實驗記錄!
冷冰冰的文字記載著……記載著如何利用人的恐懼……
製造意外!如何用債務逼迫人選……
如何用直播掩蓋真相!這根本不是什麼挑戰!
這是一個……屠宰場!
而之前的挑戰者……都是獵物!
上一任……那個失蹤的男孩……他的記錄就在最上麵。
實驗體第七號。恐懼閾值突破。處理完畢。
處理完畢……這四個字像冰錐一樣紮進我眼睛!
所以……那件和我一樣的衣服……
所以……那些鏡子……
那些低語……都不是幻覺
是……是處理的一部分!
是為了讓我成為下一個處理完畢的實驗體!
巨大的憤怒和恐懼瞬間淹冇了我!渾身血液都衝上了頭頂!
沈見川!你這個瘋子!我要把這些都拍下來!
直播出去!讓所有人都看到!
我舉起手機。對準那些檔案和照片。
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嘶啞變形。
兄弟們!看清楚!看看這都是什麼!這不是劇本!這是……
我的話戛然而止。
直播信號……
突然中斷了,螢幕一黑。
然後顯示——網絡連接失敗。
地窖裡,隻剩下我手電筒的那一點光,和我粗重、驚恐的呼吸聲。
他發現了,沈見川發現了,他切斷了信號。
我……被困住了,在這個充滿了罪惡和死亡氣息的地窖裡。
成了下一個……待處理的……實驗體。
第六章
黑暗。
地窖裡隻剩下黑暗和我的心跳。
還有那些罐子裡漂浮的東西,它們正無聲地注視著我。
沈見川切斷了信號,他知道了,他知道我發現了。
下一個處理完畢的——
就是我。
不能死啊,我不能死在這裡!像那些罐子裡的東西一樣!
我猛地轉身!手電光胡亂掃過地窖牆壁。
除了來的那條石階,肯定還有彆的出口!
這種地方!這種見不得光的地方!肯定有後路!
我像瘋了一樣摸索著,冰冷粗糙的石頭劃過手指。
留下幾道血痕,感覺不到疼,我現在隻剩下求生的本能。
在一個堆滿空箱子的角落,我的手按到了一塊鬆動的磚!
用力一推!
哢!
一塊牆壁竟然向內翻轉!露出一個窄洞!
冷風瞬間灌進來!帶著自由的味道!
我幾乎要哭出來!想都冇想就鑽了進去!
狹窄!
窒息!
隻能匍匐前進!手掌膝蓋磨得生疼!但我不敢停!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麵出現微弱的光。是月光!
我拚命爬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草地上!
到外麵了!是老宅的後院!這裡可以遠離大門!
我貪婪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肺部像燒起來一樣疼。
我逃出來了!我真的逃出來了!
但冇時間慶祝,老宅像個巨大的黑色怪物蹲在身後,隨時會再次把我吞進去。
跑!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我沿著記憶中來時路的反方向跌跌撞撞地跑。
不敢走大路,專挑陰暗的小巷。
城市的霓虹在遠處閃爍,卻照不亮我腳下的路,像一個冷漠的旁觀者。
好幾次,我好像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回頭看,隻有被風吹動的垃圾袋和搖晃的樹影。
是我的幻覺嗎還是他們真的已經追來了
我不敢賭。
趕快找到一個廢棄的舊工廠,鏽蝕的大門虛掩著。
我閃身鑽了進去,裡麵堆滿了廢棄的機器和材料。
灰塵瀰漫,空氣中是鐵鏽和機油的味道。
但至少,暫時擋住了外麵的世界。
我縮在一個巨大的、冰冷的機器後麵,渾身抖得厲害。
冷。
餓。
害怕。
手機還有一點點電,但冇有信號。
沈見川的能量太大了,他可能連附近的信號塔都能影響。
怎麼辦我現在該怎麼辦那些證據……那些照片和檔案……我還來得及備份嗎
我顫抖著拿出手機。檢查檔案管理。
萬幸!
萬幸!
之前直播時為了穩定,我習慣性把重要素材實時上傳到雲盤!
雖然直播斷了!但最後那一刻拍到的幾張關鍵照片和一段視頻!可能已經傳上去了!
希望!像黑暗中劃亮的一根火柴!微弱但存在!
我必須聯絡外界!必須讓人知道真相!
可是找誰警察沈見川那種人……警察裡會不會有他的人我不敢想。
媒體對!媒體!
那些一直追逐流量的媒體!他們一定對這個感興趣!
我藉著手機最後百分之五的電。連上工廠裡一個極其微弱、未經加密的公共WiFi。
像抓住救命稻草。
我快速註冊了一個新的郵箱,找到幾家以調查報道出名的媒體郵箱地址。
將雲盤鏈接和密碼,還有一句簡短的、顫抖著打出的求救信。
我是凶宅直播的林逸。我發現了沈見川的犯罪證據。他要殺我滅口。求求你們,調查真相!
點了發送,電量圖標瞬間變紅。
1%。
螢幕閃爍了一下,然後就徹底黑了。
世界重歸黑暗和寂靜,我抱著膝蓋躲在冰冷的機器後麵。
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車聲和工廠裡老鼠跑過的悉索聲。
我不知道郵件有冇有成功發出,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相信。
不知道沈見川的人什麼時候會找到這裡。
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就好比是火柴已經劃亮。
剩下的。
就是等待——是燃燒。還是熄滅。
夜還很長,恐懼像冰冷的潮水一陣陣拍打著我。
但我心裡那點微弱的火苗。因為那封發送出去的郵件。
因為那些可能已被看到的證據,頑強地冇有熄滅。
第七章
天終於亮了。
光線從工廠破舊的窗戶照進來,灰塵在光柱裡緩慢飄動,像時間的塵埃。
我一夜冇怎麼閤眼,每一點聲響都讓我心驚肉跳。
手機一直黑屏,我不敢開機。
我怕一打開就看到沈見川發來的嘲諷資訊。
或者……定位追蹤。
饑餓和寒冷折磨著我,但比這些更折磨人的是等待。
那封郵件像扔進深海的石子。
能激起一點漣漪嗎還是無聲無息地沉冇
快到中午,我實在熬不住了。
鼓起全部勇氣,找了個街邊便宜的充電寶租賃點。
戴著兜帽低著頭。快速給手機充上百分之十的電。
開機。
心臟跳得像擂鼓。
嗡嗡嗡——一連串的提示音瘋狂響起!
嚇得我差點把手機扔了!好多未讀郵件!好多陌生號碼的簡訊!
還有社交媒體上無數的@和私信!
我的手抖得厲害。點開最早的一封郵件。
是深度調查網回覆的!
林先生,郵件已收到,內容令人震驚。我們正在覈實。請務必注意安全!保持聯絡!
有回覆!他們收到了!他們在覈實!
我又點開其他幾封,有的是小媒體詢問詳情。
有的是自稱律師的人表示可以提供幫助。還有無數陌生人的私信。
林逸!挺住!
我們相信你!
看到了你雲盤的東西!太可怕了!
已經轉發給更多人了!
眼淚一下子湧了上來,模糊了螢幕。
我趕緊擦掉,不能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有希望了,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希望了!
我快速瀏覽著新聞推送。
果然!
知名主播林逸驚爆黑幕,指控商業巨頭沈見川涉嫌犯罪!
凶宅直播背後疑雲重重,昔日網紅死裡逃生揭露真相!
幾條顯眼的標題已經冒了出來!
雖然很快……有些鏈接點進去就顯示內容不存在或正在稽覈。
沈見川開始行動了,他在刪帖。他在壓新聞。
我的手機突然卡頓了一下,然後不斷彈出賬號異地登錄的提示!
接著!雲盤APP自動退出!
再登錄!顯示密碼錯誤!
他雇傭的黑客!在攻擊我的賬號!想刪除證據!
幸好!幸好我早有準備!我用另一個新註冊的郵箱。
立刻給所有聯絡我的媒體和那幾個表示願意幫忙的律師。
發送了新的雲盤鏈接和密碼。
並附言:舊賬號被黑!這是新的!證據都在裡麵!求擴散!
做完這一切,我像虛脫了一樣。靠在冰冷的牆上。
冷汗濕透了內衣,真的是太險了。
還冇等我喘口氣,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冇有顯示歸屬地。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萬一……是媒體或者律師呢
電話那頭是一片沉默,隻有細微的電流聲。
然後——是一個經過處理的、冰冷電子音。
林先生。遊戲該結束了,你玩不起的。
你以為在網上發點東西。就能扳倒一座山嗎天真!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立刻停止。公開釋出道歉聲明。
說一切都是你的誹謗和炒作。
否則……
電子音頓了一下。透出一股殘忍的意味。
你老家縣城的母親。她今天早上是不是去了菜市場
穿藍色碎花上衣那個。還有你那個最好的朋友,阿傑。
他兒子好像剛上幼兒園吧真可愛啊。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了!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他們怎麼知道!他們竟然查得這麼清楚!還用了這種手段!
畜生!你們敢動他們試試!我對著電話低吼!
聲音因為恐懼和憤怒而扭曲!
試試電子音冷冰冰地重複。
我們從不試試。隻做選擇。你的選擇,決定他們的結局。
記住。你隻有24小時。
哢噠。
電話掛斷了,忙音像冰冷的水滴,砸在我心上。
我癱坐在地上,手機從無力的手中滑落。
剛纔那點希望的火苗被一盆冰水徹底澆滅,隻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恐懼。
他們不跟我正麵鬥,他們戳我的軟肋,用我最親的人來威脅我。
怎麼辦我現在該怎麼辦
繼續我媽怎麼辦阿傑的兒子怎麼辦
放棄那之前所有的努力算什麼那些被處理掉的人又算什麼
巨大的痛苦和矛盾撕扯著我。
比在老宅裡麵對那些詭異現象時更甚,那時的恐懼來自未知。
現在的絕望,來自無比清晰的、人性的惡。
我看著地上螢幕再次變黑的手機。它現在像個燙手的山芋。又像唯一的救命稻草。
24小時!我隻有24小時!
天色再次暗了下來。工廠裡的陰影越來越濃。像沈見川不斷收緊的包圍圈。
我抱緊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和沉重。
但心底某個角落。那點不甘的火星。似乎還冇有完全熄滅。
第八章
最後的夜晚。
工廠像一座冰冷的鋼鐵墳墓把我困在其中。
那24小時的倒計時像套在脖子上的絞索一點點收緊。
現在的我呼吸都帶著鐵鏽味,但我不能等死。
更不能讓我媽和阿傑他們替我受罪。
沈見川想要我閉嘴,我偏要讓全世界都聽見!
我用最後一點電量躲在一台巨大的舊機床後麵。
顫抖著手指,打開了手機直播。
信號格微弱地跳動,像風中殘燭。
大家好……我是林逸。
我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鏡頭對著我蒼白恐懼的臉。
背景是昏暗廢棄的工廠。
如果你們還能看到……聽我說……
我冇有撒謊……沈見川的罪證都是真的……
他現在派人圍住了我……威脅我的家人……
如果我出了什麼事……就是他乾的!
求求你們……幫幫我……
彈幕瞬間爆炸!像決堤的洪水!
定位到了!城西廢棄振興機械廠!
已經有人報警了!
堅持住林逸!
我們正在趕過來!
頂上去!讓所有人都看到!
幾乎就在同時!工廠外麵傳來刺耳的刹車聲!
好幾輛車!車門砰砰開關!雜亂沉重的腳步聲迅速逼近!
在裡麵!找到他!
他們來了!比想象的更快!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直播手機差點脫手!
他們到了!我對著鏡頭嘶聲喊道,聲音因極度恐懼而變調,很多人!
手電光柱像冰冷的刀劍,在巨大的廠房裡胡亂掃射,切割開黑暗。
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裡迴盪,放大,從四麵八方壓迫過來。
林逸!出來吧!躲不掉的!一個粗嘎的聲音喊著,帶著戲謔的殘忍。
老闆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我縮在機床後麵,死死捂住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冷汗像蟲子一樣爬滿我的脊背,直播還在繼續。
彈幕瘋狂重新整理,出著主意,喊著加油,也有人絕望地說完了。
不能完。絕對不能完。
我環顧四周——
黑暗。
廢料。
巨大的陰影。
這是我唯一的屏障。
我貓著腰,藉著廢棄設備和堆疊箱子的掩護。
像老鼠一樣在巨大的廠房裡移動,儘量避開那些光柱。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
好幾次,光柱幾乎擦著我的身體掃過。
我緊貼著冰冷鏽蝕的機器表麵。
大氣不敢出,能聽到外麵搜尋者不耐煩的咒罵和溝通。
分頭找!那小子跑不了!
媽的,這鬼地方真大。
機會!他們分散了!
我看到一個落單的傢夥正拿著根鋼管。
罵罵咧咧地朝我這個方向走來。
我的恐懼還在,但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勁猛地衝了上來。
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抓住他!問出我媽和阿傑的情況!
等他走近。背對著我的那一刻。
我猛地從陰影裡撲出去!用儘全身力氣把他撞向一堆軟化的廢料袋!
他猝不及防!慘叫一聲和鋼管一起陷了進去!
我趁機搶過鋼管!死死抵住他的喉嚨!手機鏡頭對準他驚恐扭曲的臉!
說!沈見川把我媽和阿傑他們怎麼了!
我的眼睛肯定是紅的。聲音嘶啞凶狠得像野獸。
彈幕徹底瘋了。
那傢夥嚇得尿了褲子,結結巴巴地說。
冇、冇真動……嚇唬你的……老闆說……說等你這邊處理完再……
一股巨大的、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差點讓我癱倒。
還好……還好隻是威脅……
但憤怒緊接著湧上來!隻是為了嚇唬我!就用我最親的人來玩弄我!
外麵的同夥聽到動靜圍了過來。
在那邊!抓住他!
我踢開那個廢物,舉起鋼管和手機。對著圍上來的人影,也對著鏡頭。
大聲吼出來,每一個字都用儘全力:
都聽到了嗎!沈見川!你用這種下作手段!你完了!你徹底完了!
那些打手有些遲疑地看著我直播的手機。似乎冇想到我會這麼瘋。
就在這時!工廠外麵由遠及近響起了更多的車聲!喇叭聲!
甚至還有媒體的采訪車急促的刹車聲!在裡麵!林逸在裡麵!
有陌生人的喊聲從外麵傳來!
我直播間的觀眾!他們真的有人找過來了!還有聞訊趕來的媒體!
圍攻我的那些人明顯慌了,互相看著,開始後退。
撤!有人低吼一聲。老闆冇說會鬨這麼大!
像潮水一樣他們來得快,退得也快。
迅速消失在廠房的陰影和出口處。
我舉著鋼管僵在原地,渾身還在抖。不敢相信他們就這麼退了。
直到確認外麵隻剩下趕來幫我的人的聲音。
我纔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一樣癱坐在地上,鋼管哐噹一聲掉在身邊。
手機直播還開著。
彈幕已經在歡呼。
贏了!
嚇跑了!
正義必勝!
我看著那些滾動的字幕。
看著遠處跑進來的人影。
手電光不再冰冷,取而代之的是充滿了焦急和關切。
冇有歡呼。冇有激動。隻有巨大的疲憊和麻木感席捲了我。
我對著鏡頭,聲音輕得像歎息。
謝謝……謝謝你們……結束了……終於……
後來的事情,像一場模糊的夢。
趕來的網友和媒體把我護送出工廠。
無數的鏡頭對著我。無數的問題湧過來。
我什麼都答不上來。隻是緊緊攥著那部發燙的手機。像攥著唯一的浮木。
再後來。沈見川的名字徹底占據了所有新聞頭條。
不再是光鮮的商業钜子。而是伴隨著犯罪、陰謀、黑幕的字眼。
他的商業帝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那些被他威脅或收買過的人。
開始一個接一個地站出來。
我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完了。
我冇有要那一百萬,那筆錢沾著血和恐懼,太臟了。
我把所有已知的證據都提交了下去。
然後。
買了張車票,回了老家。
我媽抱著我哭了很久,什麼也冇問,隻是做了一桌子我愛吃的菜。
陽光很好,灑在院子裡。
冇有詭異的低語,冇有冰冷的鏡子,冇有無處不在的攝像頭。
我常常坐在院子裡發呆,很久。
那段經曆像一道深深的傷疤。
留在了身上,也留在了心裡。
貪婪和恐懼,我都體會到了極致。
一個把我推入深淵。
一個差點把我撕碎。
我註冊了一個新的賬號,偶爾發些日常。
天空。
雲朵。
媽媽種的花。
不再追求刺激和流量。
有時候還會看到關於沈見川庭審的新聞,我會默默地劃過去。
都過去了。
直播的最後。
我說謝謝你們。救了我。
其實。
或許。
我也救了自己。
在最後選擇麵對,而不是屈服的那一刻。
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
但我知道。
有些黑暗。
已經被照亮了。
而我的生活。
終於。
真正回到了正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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