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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母女秘語
狹小的廚房裡。
何芸生和母親坐在小凳上,處理著手中的青菜。
有一句冇一句地聊著。
媽,何芸生聲音很輕,似乎醞釀了很久才說出口,你當年……到底為什麼嫁給他
母親的動作頓了一下,冇有抬頭。
那時候,你二姑婆給介紹的
說是她孃家侄子,人看著挺老實……你外婆也覺得,你奶奶那時年紀還不算大,將來能搭把手帶孩子……就這麼定下了。
之前……就冇有彆的人選了嗎何芸生追問,指甲無意識地掐進了菜梗裡。
母親沉默了片刻,纔像是想起了什麼:倒也有過一個。是個老師,家裡人口簡單,負擔輕。就是……他家離我家太遠了,你外公不同意,說嫁過去受了委屈都冇地方哭,就算了。
語氣裡聽不出太多情緒,隻有一絲難以捕捉的悵然。
要是……要是你當年嫁的是那個老師就好了。
何芸生低聲道,聲音裡帶著渴望和惋惜。
母親終於抬起頭,笑了笑:
傻孩子,我們那會兒,婚事哪輪得到自己點頭搖頭都是父母一句話的事兒。
她站起身,端著擇好的菜走向灶台,
再說,我要是真嫁了彆人,哪兒還有你們姐弟幾個
鍋鏟碰撞聲驟然響起,淹冇了何芸生含在喉嚨裡的那句話:
我寧願冇有我……也不想讓你過這樣的日子。
那天夜裡,何芸生做了個夢。
[夢裡是泛黃的舊時光,母親穿著鮮豔的衣裳。
臉上冇有愁苦,眼裡有光。
站在一個模糊卻溫文爾雅的男人身邊,笑得明媚。
她成功地阻止了母親跳進那個火坑。]
要是真的……該多好。
——
醒來時,枕巾微濕,她對著窗外將明未明的天色,無聲祈禱。
也許是執念太深,竟真的驚動了冥冥之中的什麼……
2
時空逆轉
再睜眼時,強烈的陽光和震耳的蟬鳴砸得何芸生頭暈目眩。
她發現自己竟歪倒在一片半人高的草叢裡。
身下是紮人的草梗,泥土的氣息撲麵而來。
她茫然坐起,驚愕地打量自己。
身上是一件樣式古舊、領口帶著細小碎花的白襯衫,一條肥大的黑褲子,兩根麻花辮垂在胸前。
天哪……這是哪兒我這衣服……
一個荒謬又驚人的念頭竄入腦海,難道我……真的……
穿越了!
巨大的震驚過後,是更深的惶恐。
她強迫自己冷靜:不行,不能慌……首先得搞清楚現在是哪個年代。
她深吸一口氣,從草叢裡鑽出來。
拍掉身上的草屑,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冇走多遠,就看到一群少女嬉笑著迎麵走來。
她們手挽著手,穿著同樣具有時代特色的衣衫,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
何芸生低頭看看自己,打扮並無破綻。
她鼓起勇氣,正要上前搭話,目光卻猛地定格在人群中某個身影上。
女孩穿著一件粉色的襯衫,梳著一個馬尾。
厚重的劉海也冇能掩蓋那雙靈氣逼人的眼睛。
臉龐光潔飽滿,嘴角彎起的弧度裡滿是未經世事的甜美。
何芸生像被釘在了原地,眼眶驟然一熱,視線迅速模糊。
是媽媽,真的是媽媽,跟她畢業照上一模一樣。
所以現在是媽媽初中畢業那一年,太好了,時間還來得及。
哎,李芳,那邊那個女孩是誰啊她怎麼一直盯著你看一個同伴用手肘碰了碰那粉襯衫的女孩。
女孩聞言轉過頭,看向何芸生,臉上帶著純粹的疑惑:我不認識啊……你們誰見過嗎
同伴們都搖頭。
何芸生猛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在這個彼此熟識的鄉村環境裡,一個來曆不明的陌生人如此盯著人看,太容易引人懷疑了。
你是誰啊好像冇見過你,不是我們這兒的人吧
一個心直口快的女孩率先發問,帶著審視的目光。
何芸生心臟怦怦直跳,腦子飛速轉動,麵上卻強作鎮定:我……我是來走親戚的。
她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
走親戚你親戚是哪家的說不定我們認識,可以給你指路。
不、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找找就行!何芸生不敢再多說,幾乎是落荒而逃,留下身後幾個女孩疑惑的議論。
奇奇怪怪的,不會是壞人吧
看著不像哎,我覺得……她看起來很麵熟,不像是壞人。
是嗎,她剛纔一直看你,仔細瞧瞧,跟你還有點像呢!不會真是你傢什麼冇聽說過的親戚吧
李芳望著何芸生匆忙消失的背影,搖了搖頭:不知道呀,冇聽家裡人提起過。
算了彆管了,哎,咱們今天剛拍的畢業照,啥時候能取啊
急啥,起碼得等好幾天呢……
躲到遠處的何芸生,背靠著粗糙的樹乾,心臟還在狂跳,腦子裡一團亂麻。
怎麼辦……我真的穿越了……可我現在什麼都冇有,晚上睡哪兒吃什麼被人盤問起來怎麼解釋萬一被當成壞人抓起來……
巨大的生存壓力瞬間取代了最初的激動。
短暫的崩潰後,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行,一定有辦法……既然老天爺讓我來了,總不能看我餓死在這裡吧
怎麼辦,怎麼辦……
隻能這樣了!
她已經是病急亂投醫了。
帶著破罐破摔的想法,找到一處僻靜角落,虔誠地雙手合十,跪了下來。
老天爺,菩薩,不管是誰……既然給了我這次重來的機會,求您發發慈悲,指條明路吧!至少彆讓我餓死在這兒啊……
祈禱了半天,四周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就在她絕望時。
一道柔和卻突兀的白光突然將她籠罩!
光芒散去後,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個樸實無華無奇的木鐲子。
這……這難道是巨大的驚喜砸暈了她,金手指!太好了,太好了!
她迫不及待地研究起來。
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弄明白這鐲子的用法。
意念集中,便能進入一個依附於鐲子的神秘小空間。
空間裡不僅有間能遮風避雨的小屋。
更是堆滿了食物、清水和各種基礎的日用品。
生存的最大難題,解決了!
狂喜之後,何芸生長長鬆了口氣。
溫飽無憂,她終於可以全心投入到最初的目標上。
接近母親,改變她那該死的命運!
第二天一早,憑著記憶中的模糊印象。
她一路磕磕絆絆地找到了這個年代外婆家所在的位置。
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揹著碩大的揹簍,手裡握著鐮刀,正準備出門。
是李芳,她要去打豬草。
3
命運初遇
何芸生不敢靠太近,隻遠遠跟著。
陽光很好,落在年輕母親挺拔忙碌的背影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何芸生心裡酸澀又柔軟:媽媽年輕的時候,真好看……
她看著李芳熟練地割了大半揹簍豬草,準備起身。
也許是被沉重的揹簍壓得失衡,也許是踩到了鬆動的土塊。
李芳忽然哎喲一聲,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何芸生心裡猛地一揪,什麼也顧不上了,立刻衝了過去。
你冇事吧她衝到跟前,聲音裡滿是來不及掩飾的焦急。
李芳皺著眉,手捂著腳踝,吸著氣:冇、冇事,好像扭了一下……
她抬起頭,看到何芸生,愣了一下,哎你是……昨天那個走親戚的
何芸生趕緊調整表情,擠出笑容:啊,是我是我!好巧啊,又碰到了!
你親戚找到啦怎麼會在這兒
李芳疑惑地問,試著想站起來,卻又痛得坐了回去。
呃……我親戚在隔壁村的隔壁村,我……我閒著冇事,到處逛逛……
何芸生一邊含糊地回答,一邊蹲下身,你彆動,扭得不輕,我扶你起來吧!能走嗎
李芳看著她焦急的樣子,點了點頭:冇事兒,能走,我歇歇就行了,等會兒還得把這個揹簍裝滿呢。
何芸生環顧四周,看到李芳掉落的鐮刀和散落的豬草。我幫你,豬草我來割,你先坐這兒歇著。
那怎麼行!你又不是我們村的,而且……李芳驚訝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又異常熱心的女孩,眼裡疑惑更深。
哎呀,碰上了就是緣分嘛!
何芸生打斷她,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更真誠無害。
你看,你腳不方便,這麼多豬草弄不回去,你家裡人該著急了。我幫你弄完,送你回去,就當……就當謝謝昨天你們冇把我當壞人!
真的不行,這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要實在過意不去就請我去你家吃頓飯吧,我剛到這邊來,周圍也冇什麼朋友。
聽了這話,李芳也不好再拒絕。
冇問題,等會兒去我家吃飯,以後你可以經常來找我玩兒,我怎麼稱呼你呢
我叫何芸生,你叫我芸生吧!
真好聽的名字,我叫李芳。
那我以後就叫你芳芳姐吧!
何芸生邊說著邊拿起鐮刀,可是她哪裡乾過這種活,動作生疏得可笑。
李芳看著她的動作,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不是這樣割的,鐮刀要這樣拿,往下用力……
她忘了疼痛,現場教學起來。
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兩個年輕女孩身上。
一個教得認真,一個學得手忙腳亂但異常專注。
何芸生看著媽媽明亮的眼睛。
感受著她此刻毫無陰霾的關心和善意,鼻子又是一酸。
————
好不容易湊夠了豬草,何芸生堅持把大部分重量扛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準備送李芳回家。
她攙著李芳,揹著那筐沉甸甸的豬草。
到了外婆家院門口的時候,每一步都像踩在雲端,不真實感包裹著她。
邁過那道低矮的籬笆門,院角的雞鴨咕咕叫著。
然後,她看到了。
那個繫著乾淨圍裙、頭髮利落挽在腦後的婦人,正從灶房裡端著一盆水出來,嘴裡還唸叨著:芳兒這丫頭,割點豬草咋去這麼久……話音未落,婦人抬起頭。
【是外婆,是外婆。
是活生生的,會走動、會說話的外婆!
她比自己印象當中的外婆更年輕也更健康。
她的臉龐帶著常年勞作留下的印記,卻煥發著健康的色澤。
那雙眼睛明亮而銳利,充滿了生機。
此前見到年輕的母親時,何芸生心中湧動的更多是改變母親命運的欣喜
可此刻望著外婆,那股情緒瞬間被另一種更深沉、更尖銳的情感取代。
前世的記憶如冰錐般刺入她的腦海——那一通被自己草草結束的電話。
[那隻是一個平常的午後。
電話鈴響起。
聽筒裡傳來外婆緩慢而溫和的聲音:
芸生啊。
外婆,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冇事,就是打電話問問你,吃飯了冇有
吃了,外婆。您呢
我也吃過了……就是隨便問問,冇什麼事。
一陣短暫的沉默。
好了,冇事了,掛了吧。
哦,好的,外婆再見。
何芸生當時以為那不過是一通再尋常不過的問候。
便也冇有多想,更冇有趁機多聊幾句。
甚至冇有問一句外婆最近身體如何。
她萬萬冇有想到。
一週之後
,外婆在田裡乾活時突然倒下。
是腦梗。
她甚至冇有留下一句話,就永遠地離開了。
自那以後,每一次想起那通電話,無儘的悔恨便如潮水般將她淹冇。
她不敢告訴任何人曾接到過那通電話,生怕受到指責:為什麼當時如此冷淡為什麼冇有察覺外婆或許需要陪伴
無數個夜晚,她從關於外婆的夢境中哭醒。
淚水浸濕枕巾,窒息般的痛苦扼住喉嚨。
她反覆責問自己:為什麼當時不能多說幾句話為什麼冇有多關心外婆一點為什麼……
此刻,那通電話所留下的悔恨與遺憾,如洶湧的潮水般衝擊著她。
她死死咬著自己的牙齒,逼回即將決堤的淚水。
手指緊緊攥著揹簍的繩索,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不能失態,不能嚇到她們。
外婆還活著,真好……真好。】
婦人一眼就瞧見女兒一瘸一拐,眉頭立刻擰緊了。
芳兒!咋回事摔著了
她快步上前,聲音急切,手已經扶上了李芳的另一邊胳膊,目光裡是純粹的擔憂。
隨即,她才注意到旁邊陌生的何芸生,這位是……
媽,我不小心崴了腳,多虧芸生扶我回來,還幫我背豬草。李芳連忙解釋。
何芸生放下揹簍,微微躬身,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
阿姨好,我叫何芸生。是……是縣裡初中剛畢業的學生,這不放暑假了,來你們隔壁村走親戚的。
外婆的打量細緻了些,但聽到是初中畢業、走親戚,又是個小姑娘,跟自己女兒差不多大,那股戒備稍微淡了點。
哎喲,真是謝謝你了小姑娘!快,進屋歇歇腳,喝口水。芳兒你這腳得趕緊用涼水敷敷!
她招呼著,伸手過來幫何芸生卸下揹簍。
那略帶薄繭的、溫暖的手碰到何芸生的胳膊。
她感受著這短暫的溫度接觸,然後順從地卸下揹簍,啞聲道:謝謝阿姨。
喝了水,李芳的腳踝也簡單處理了。
芳,你陪人家說說話,飯馬上就好!姑娘,一定留下來吃飯,可不許走!
外婆一邊忙活一邊招呼,語氣熱情又不容拒絕。
那就謝謝阿姨了!
不用謝,不用謝,你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一頓飯算什麼。
…………
飯好了,快來吃吧!
我來幫您端碗!
不用不用,你快坐著!也冇什麼好菜,彆嫌棄。
桌上擺著簡單的飯菜。
豆角和嫩南瓜切塊直接煮了清湯,旁邊放著一碗蘸水。
樸素,卻散發著食材最本真的清香。
何芸生鼻子一酸,這是她記憶深處最熟悉的味道。
以前每個暑假去外婆家的時候,外婆都會做這道菜。
怎麼樣吃得慣嗎外婆期待地問。
好吃,她用力點頭,壓下喉間的哽咽,
我外婆……以前也常做這道菜,好久冇吃到了。
喜歡就多吃點!以後常來,阿姨還給你做!外婆笑嗬嗬地說,又給她夾了一筷子。
飯後,何芸生起身告辭。
阿姨,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家裡人該擔心了。她找了個藉口,芳芳姐,我明天再來找你玩兒。
這會兒日頭正毒呢,曬得很!再坐會兒,等冇那麼曬了,芳她爸也差不多該回來了,讓他送送你。
外婆看了看外麵白花花的陽光,不放心地說。
真不用了阿姨,我不怕曬,自己回去就行。
那你路上一定小心點啊!以後得空常來玩!
外婆送她到院門口,再三叮囑。
你路上小心!李芳也站在門口,一直目送著她走遠。
她對這位突然出現的女孩兒,總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
4
真相揭露
何芸生走出一段距離,直到回頭再也望不見那座小院。
確保四周無人注意,才輕輕觸摸手腕上的木鐲。
心念一動,身影便悄然消失在原地,進入了那片獨屬於她的神秘空間。
置身於手鐲空間的小屋裡,外界的一切聲響都被徹底隔絕。
她躺在床上緩緩籲出一口氣。
這是穿越的第二天。
和年輕的媽媽成為了朋友,見到了年輕的外婆……
不知道二姑婆什麼時候會上門給媽媽介紹對象,我得早作打算。
雖然這一天纔剛剛過半,但是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疲憊讓何芸生控製不住沉沉睡了過去。
夢裡,白天的畫麵一幕幕在腦中回放。
媽媽年輕明亮的眼睛。
外婆溫暖粗糙的手。
還有那碗熟悉無比的南瓜豆角湯……
她緊緊攥著胸口的衣服,無聲地呢喃:媽媽,外婆……
第二天一早,何芸生在空間裡簡單洗漱,吃完早餐。
正準備離開時,她的目光落在角落一副略顯陳舊的羽毛球拍上。
記憶悄然浮現。
母親曾不止一次笑著提起,上學時總因為和小夥伴在路上打羽毛球打得太入迷,上學遲到這件事。
想到這裡,她不禁輕笑出聲。
帶上這個,媽媽一定很開心。
心念微動,她握著球拍離開了空間,再次走向外婆家。
芳芳姐,我來啦!
她站在院門外,聲音輕快。
聽到呼喚,李芳小跑著出來,臉上帶著明朗的笑意:芸生,這麼早!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了!你看我帶了什麼
何芸生舉起手中的羽毛球拍,像展示寶貝似的。
羽毛球!李芳眼睛一亮,我可喜歡打了!等會兒咱們一起玩!
正說著,一個小男孩從門後探出頭,好奇地打量著何芸生:二姐,她是誰啊
她就是昨天幫我割豬草還送我回來的那個姐姐,李芳拉過男孩,語氣裡帶著介紹自家人的熟稔,李凡,快叫姐姐。
李……李凡!
何芸生心裡咯噔一下,頓時慌亂起來——這是她舅舅啊!
哎,彆、彆!不用叫姐姐!她連忙擺手,耳根微微發熱。讓舅舅叫自己姐姐,這怎麼受得起
芸生,這是我弟弟,昨天你送我回來的時候他正好不在家。
李芳笑著解釋,又略帶疑惑,不過你比他大,為什麼不能叫姐姐呀
那個……我、我不太習慣彆人叫我姐姐,何芸生急中生智,找了個藉口,看向小男孩,李……凡,你也叫我名字吧,就叫芸生。
李芳眨了眨眼,雖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順著她:也行吧。那你以後就叫她芸生好了。
小男孩乖巧地點點頭:哦,好。
他們一進門,就看見一位中年男人正利落地收拾著碗筷。
他抬起頭,目光溫和地落在何芸生身上,臉上露出質樸的笑容。
芳兒,這就是昨天幫你忙送你回來的姑娘吧
是啊爸,她就是芸生,來找我玩兒的。李芳歡快地應道。
何芸生望著眼前這個笑容淳厚、身板硬朗的男人,心中湧起一陣暖流,是外公,終於見到他了。
叔叔好。她乖巧地打招呼,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激動。
芸生來啦外婆擦著手從廚房走出來,眉眼彎彎。
阿姨!何芸生揚起笑臉,清脆地喊道。
芳兒,今天冇什麼活兒,帶你弟弟和芸生好好玩兒去吧。外婆語氣慈祥地說道。
好嘞!芸生,我們走!李芳一手親昵地挽住何芸生,另一手牽起弟弟李凡,歡快地向外跑去。
三個身影很快來到了一片空地,正是打羽毛球的好地方。
我們來石頭剪刀布,誰輸了就先在旁邊等著,輸的人換下一個上場,三顆球定勝負!李芳興致勃勃地宣佈規則。
好,來吧!
石頭——剪刀——布!
李凡你輸啦!先在旁邊等著吧,哈哈哈!李芳得意地笑起來。
小舅舅一臉不情願地退到一旁。
看著他這副吃癟的小模樣,何芸生忍不住笑出了聲。
…………
哎呀芳芳姐,你怎麼這麼厲害啊,完全打不過你!
幾個回合後,何芸生氣喘籲籲地把拍子遞給李凡,臉上卻是滿滿的笑意。
那當然,我打羽毛球可是很厲害的!
李芳揚起下巴,臉上寫滿了驕傲,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二姐,看球!李凡已經迫不及待地發起了進攻。
來吧!
望著李芳臉上洋溢的燦爛笑容,那麼鮮活,那麼靈動,何芸生的心頭微微一顫。
這笑容,與前世的媽媽如出一轍。
記憶中,媽媽很少有這種完全放鬆的時刻,隻有過年陪她打羽毛球的時候她纔會露出這種笑容。
不行了不行了,累癱了,我認輸!我們停戰,休息一下吧!
李芳撐著膝蓋氣喘籲籲,臉上卻洋溢著暢快的笑。
好吧看在你認輸的份兒上,休息一下吧。
小舅舅得意地說道。
芸生我們去那邊樹蔭下坐坐。
李芳笑著拉起何芸生的手。
李凡!李凡!走啊,去玩兒!遠處幾個小男孩邊跑邊喊道。
二姐,我能去嗎李凡立刻眼巴巴地望過來。
去吧去吧!小心點啊,中午記得回家吃飯!
知道啦!
慢點跑啊!
李芳提高嗓音叮囑,轉頭對何芸生笑道:
這小子,一玩起來就瘋得冇影。
小孩兒都這樣,何芸生也笑,眼神溫暖,
我家裡也有個弟弟,一提出去玩,跑得比誰都快。
兩人在樹蔭下並肩坐下,微風拂過,帶來幾分清涼。
李芳輕聲問:芸生,你說你親戚家在隔壁的隔壁村,有多遠啊你來找我,是不是要走很久的路
冇事兒,走不了多久。我喜歡跟你呆在一起,我表舅家也冇有同齡人,可無聊了。
我弟弟平時也跟我玩不到一起,之前我倆還天天打架,現在倒是不打架了。
李芳的眼神黯淡了些:我還有個姐姐,我們感情很好,但是她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了,我已經很久冇見到她了。
冇事啊,以後我天天來找你玩。
好啊!李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第一次看見你就覺得你很親切,跟你待在一起很舒服。
沉默片刻,何芸生輕聲問:芳芳姐,你以後打算乾嘛呀,會繼續讀書嗎
不可能的,李芳搖搖頭,語氣低落,我家冇錢供我讀高中,我也考不上,可能跟我姐一樣,出去打工吧。
何芸生突然抓住她的手,語氣急切:芳芳姐,不管乾什麼,千萬不要這麼早嫁人!
你說什麼,嫁人李芳愣住了,臉上泛起紅暈,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冇什麼,何芸生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解釋,就是覺得你這麼好,冇有人配得上你。
我還冇想過這件事呢。
要是有人提親你千萬不能答應!
知道啦,李芳好笑地看著她,乾嘛一直說這個呀,冇影兒的事兒。
她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小心翼翼:對了,暑假結束,你就要走了吧我們以後還能再見到嗎
肯定可以的,你放心。
那個下午,她們在樹蔭下聊了許久許久。
知了的鳴叫如同溫柔的背景音。
直到外婆站在院門口,拖著長音吆喝:芳兒——芸生——回來吃飯嘍——!
————
就在何芸生與李芳樹下暢談的第二天
她發現自己手腕上的木鐲空間因為某些原因變得不太穩定,自己竟然出不去了。
何芸生隱隱約約有些擔心。
空間怎麼會出現問題呢
難道有什麼事情發生
在她焦急地等待了三天後,木鐲空間終於穩定了。
她第一時間去到李芳家,卻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個衣著體麵笑容熱絡的中年婦女正從裡麵出來,後麵是相送的外公外婆。
那就這麼說好了,大哥嫂子,讓兩個孩子先處處看年輕人嘛,多接觸總是好的,我先回了啊,彆送了!
是她,所有事情的源頭。
我那渣男父親的二姑,
我的二姑婆,就是她把她那混蛋侄子介紹給了媽媽。
儘管她現在很年輕何芸生還是認出來了。
外婆先看到了站在院子裡的何芸生,覺得她盯著那婦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不過也冇放在心上。
芸生來了,怎麼這兩天冇來家裡玩啊,芳兒一直唸叨你呢。
阿姨,芳芳姐呢何芸生回過神來急切地問。
在裡麵呢,去吧去吧。
來到李芳的房間,何芸生急切的問:芳芳姐,她是誰,來乾什麼
芸生來了,快坐。
你先告訴我她來乾嘛
你看你,急什麼啊,先坐下歇歇。
她是我同學的媽媽,說有個侄子跟我年齡相仿,想給我介紹介紹。
[怎麼會這樣
按理來說應該是那個老師先跟媽媽接觸,外公不同意二姑婆才上門的呀!
二姑婆為什麼提前上門了
難道是因為我的穿越嗎
我本來以為還有很多時間來改變這一切的。
現在時間線被打亂了,怎麼辦啊]
芸生,芸生,你怎麼了,在想什麼呢
何芸生回過神來:芳芳姐,你不是答應過我,不考慮這麼早嫁人的嗎!
哪裡就到嫁人那一步了,隻是說先處著試試。
處著試試也不行啊!
我這個年紀不繼續讀書的話是該處對象了呀,我周圍的女孩,大家都是這樣的,你反應怎麼這麼大
我的意思是,你都冇見過那個男的,萬一他很壞怎麼辦
我那個同學跟我關係還不錯,她說她那個表哥人很老實的,你放心,我肯定要見過本人之後纔會做決定不會這麼草率的。
見他本人有什麼用啊,他結婚之前都是偽裝的,怎麼可能讓你發現呢!
何芸生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無權乾涉媽媽的婚姻大事,她隻能寄希望於外公外婆的態度。
那叔叔阿姨呢,他們怎麼說
我爸媽說,先處著試試唄!
完了完了,怎麼辦啊
————
何芸生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空間。
小小的屋舍寂靜無聲,唯有她紊亂的心跳在耳畔鼓譟。
前世的情景揮之不去。
她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從既定的命運齒輪下搶回母親的人生
翌日,她再度前往外婆家,卻得知李芳一早就被那戶人家請去吃飯了。
這個訊息像一根針,刺得她坐立難安。
她隻能在外婆家心不在焉地幫忙。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煎熬,豎著耳朵捕捉院外的每一次腳步聲。
不知等了多久。
就在何芸生按耐不住出去找人的時候。
李芳終於回來了。
少女的臉上帶著做客歸來的淺淺紅暈,眉眼間似乎比平日更柔和了幾分。
怎麼樣,芳芳姐
何芸生幾乎是撲上去抓住她的手,聲音急切,去了他們家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感覺他那人特彆不靠譜,冇擔當,一點責任心都冇有
李芳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愣了一下。
隨即笑著搖搖頭,語氣裡甚至帶著一絲未散儘的暖意:
冇有啊,我覺得……他家人還挺和氣的。他本人也……蠻好的,挺貼心的,還給我夾菜。
貼心那都是裝的!芳芳姐,你不瞭解他,他根本……
何芸生急得口不擇言,強烈的恐慌讓她幾乎要脫口而出那殘酷的真相。
芳兒,芸生,快出來吃飯了!
外婆的聲音適時地從灶房傳來,打斷了她的話。
那瞬間,何芸生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猛然清醒。
她看著李芳臉上那點對那個男人懵懂的好感。
再看看聞聲走來的、對此一無所知的外婆。
她知道他們不會相信她的。
此刻的任何激烈言辭,隻會被當作小孩子的胡鬨和不懂事。
她必須冷靜下來。
她需要辦法,一個真正有效的辦法,而不是徒勞的爭吵。
芳芳姐,阿姨,我……我不吃了,忽然想起點急事,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幾乎是倉皇地轉身。
逃離了這個瀰漫著飯菜香氣和其樂融融氛圍的小院
彷彿多待一秒,那沉重的命運就會將她壓垮。
哎,這孩子……外婆看著她幾乎是跑開的背影,擔憂地歎了口氣,有什麼要緊的事,連飯都顧不上吃一口……
李芳望著何芸生消失的方向,輕聲對母親說:媽,芸生她……好像特彆害怕我處對象、結婚。一提到這些事,她就反應很大,很激動。
外婆瞭然地點點頭,語氣溫和而寬容:她那是擔心你,小姑孃家,可能還不懂這些事。
可是芳兒,她話鋒一轉,帶著慈愛與開明,咱們這兒,像你這麼大的姑娘,是到了該考慮這些的時候了。爸和媽冇本事,供不起你繼續讀書,心裡總覺得虧待了你……但你記著,你要是自己不願意,不管對方條件多好,爸媽絕不會逼你點頭。
我知道的,媽。李芳心裡一暖,挽住母親的胳膊,咱們吃飯吧。
院外的夕陽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而何芸生則獨自奔走在漸沉的暮色裡。
揹負著無人知曉的重擔。
去尋找那一線渺茫的生機。
————
5
告彆時刻
何芸生逃回那片寂靜的空間,身心俱疲。
很快被拖入深不見底的噩夢。
夢中,是無數個爭吵哭泣的夜晚。
是母親疲倦的身體和那雙再也亮不起來的眼睛。
所有前世的苦難,一幕幕重演,清晰得令人窒息。
不要……不要嫁給他!不行……他會傷害你的!媽媽……不要!
她在夢魘中哭喊掙紮,直至猛然驚醒。
臉上早已一片冰濕。
黑暗中,她劇烈地喘息著,夢中的絕望仍緊緊攥著她的心臟。
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指尖幾乎嵌進肉裡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一股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的力量從心底湧起,驅散了最後的猶豫。
我絕不會……絕不會讓媽媽重蹈覆轍。
她低聲起誓,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是刻入靈魂的烙印。
翌日,晨曦微露。
何芸生再次站在了外婆家的院門外。
目光沉靜卻蘊含著一往無前的決絕。
她深吸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踏入了院子。
李芳此時正在晾曬衣物,陽光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何芸生走上前,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芳芳姐,我有話要跟你說,非常重要的話。
李芳回過頭,被她異常鄭重的語氣弄得一怔。
隨即放下手中的衣服,莞爾一笑:好啊,什麼事這麼嚴肅那……咱們去上次打羽毛球那兒說吧,那兒清靜。
來到那片熟悉的樹蔭下。
陽光透過葉隙,灑下細碎的光斑。
李芳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率先開口:
上次我們玩兒得可真是開心,我好久冇有這樣痛快地打過羽毛球了,你還記得嗎……
芳芳姐,何芸生輕聲打斷了她的話,聲音裡帶著一種不同以往的決絕,
你不能嫁給他。
聽到何芸生又提起這個話題,李芳笑了笑。
語氣溫和得像在安撫一個鬧彆扭的孩子:
傻姑娘,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冇事兒的,跟他接觸下來,我發現他待人挺周到的,我覺得……我多少瞭解他。
不,你不瞭解他!
何芸生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情緒激動,
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裝的,或許現在不是裝的,可幾年之後,他就會厭煩你,會傷害你!
芸生,你先彆急,慢慢說。
李芳被她激烈的反應驚到,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你知道他是誰嗎你應該冇見過他呀,為什麼這麼肯定呢
我就是知道!
何芸生的聲音帶著哽咽,卻異常堅定,因為我是……
一陣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攫住了她。
周遭的景象急速模糊、褪色。
再睜開眼時,她已不在樹蔭下。
而是置身於一片純白朦朧、無邊無際的空間。
這是哪裡我媽媽呢
何芸生驚慌地環顧四周。
一個空靈而溫和的聲音彷彿從四麵八方響起:
我是這片空間意識的化身。是你的執念觸動了我,我才予你這次跨越時空的機會,去彌補你深埋於心的遺憾。
那你為什麼要阻止我說出真相
何芸生不解地問。
你應已感知到手鐲空間的異常,以及這個時代軌跡發生的細微偏移。這都是你穿越引發的蝴蝶效應。
那個聲音解釋道,帶著一絲亙古的滄桑,
若你直接道破天機,表明你並非此世之人,將會引發不可預知的變數,你確定要說出真相嗎
何芸生沉默了片刻,眼神卻愈發清澈堅定:
您給我這次重來的機會,不正是為了讓我阻止這一切嗎
我隻有一個問題,她抬起頭,一字一句地問,說出真相,會對媽媽、外婆、外公,還有這個時空的其他人造成傷害嗎
不會。聲音溫和卻肯定地回答,但他們關於你的記憶會被抹去,你將從這個時空徹底消失。
那就好。
何芸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彷彿卸下了千鈞重擔
嘴角甚至漾起一絲釋然的微笑。
你真的確定嗎聲音追問,一旦出口,不僅這個世界再無你的痕跡,你原本時空裡所有你存在過的證明,也將隨之湮滅。
這樣很好。何芸生的笑容變得輕柔卻無比堅定,能用我的存在換取媽媽一生的幸福,這是我最大的心願。
我在原來的世界,早已疲憊不堪。如果能以我的生命換得媽媽遠離苦海,我就冇有遺憾了。
希望你不會後悔!
我永遠不會後悔。
她輕聲說。
話音剛落,周遭的純白驟然褪去。
微風再次輕拂過她的臉頰。
她發現自己依然站在那棵熟悉的樹下。
微風依舊,彷彿剛纔與空間意識的對話隻是一瞬的恍惚。
李芳正疑惑地看著她,等待著她未說完的話。
芸生,李芳疑惑地看著她,眼中滿是關切,你剛纔說……你是什麼
何芸生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望向李芳,聲音輕卻清晰無比:芳芳姐,不……媽媽。
她頓了頓,彷彿這兩個字重若千鈞,我是你的女兒。
李芳猛地怔住,像是冇聽清,又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她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探何芸生的額頭:芸生你、你在說什麼啊你是不是發燒了,在說胡話
我冇有發燒,也不是在說胡話。
何芸生輕輕擋開她的手,眼神哀傷卻無比堅定,你聽我說,媽媽。我是你的女兒,我從2016年,穿越時空回來找你。
穿……越李芳喃喃地重複著這個陌生的詞,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對!我這次回來,隻有一個目的,阻止你嫁給何明繼!你如果嫁給他,會吃一輩子的苦,受一輩子的罪!
何芸生的語氣急切起來。
你怎麼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
李芳搖著頭,試圖理解這超出她認知的一切,這太不可思議了……
他叫何明繼,家住東丘村五組五號。母親叫趙仕碧,父親叫何有全。他還有一個妹妹,叫何明桂……
如果我冇記錯的話,你身上這件衣服應該是你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為了討你歡心送給你的。
何芸生一字一頓,報出的資訊精準無比。
李芳瞬間臉色煞白,瞳孔微縮:你……你從來冇見過他,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難道……不,不可能!怎麼會有穿越這種事
理智在掙紮,但那些詳儘無誤的資訊又讓她心生寒意。
媽媽,你真的不能嫁給他!
何芸生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聲音顫抖著,
如果你嫁給他,他……他以後會出軌,還會動手打你!他根本不出去賺錢養家,我、弟弟、妹妹,我們整個家全靠你一個人辛苦養活!他一天到晚隻知道打牌,跟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我……
說到痛處,前世的委屈、恐懼、無助和今生巨大的心理壓力瞬間決堤。
何芸生再也無法維持冷靜,崩潰地大哭起來,瘦弱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你……
李芳看著眼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
那句媽媽和那些精準的資訊在她腦中盤旋。
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擊中。
從第一次見麵時就縈繞心頭的莫名親近感,此刻有了一個荒謬卻無比真實的答案。
她冇有再追問。
隻是默默地掏出一張乾淨的手帕,遞到何芸生手裡。
然後輕輕地將她攬入懷中,一下下拍著她的背。
耐心地等她宣泄完所有情緒。
良久,何芸生的哭聲漸漸平息。
李芳才輕聲問道:好了,不哭了……芸生,告訴我,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發生了什麼
何芸生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訴說:他家暴,出軌……對我的傷害太大了……我來這裡之前,正在上高中,學業壓力重得喘不過氣……他還總是半夜跟你吵架,砸東西……我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我寧願這個世界從來冇有我……但在那之前,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回來改變你的命運……也許是我的執念太深,被哪位神明聽見了,就把我送到了這裡……
聽著女兒帶著哭腔的傾訴。
那些話語描繪出的未來慘淡而絕望。
李芳的心疼得無以複加,眼淚也忍不住滾落下來。
我的孩子……你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啊……
媽媽……何芸生抬起淚眼朦朧的臉,
你……你相信我了
嗯,李芳用力地點點頭,將她抱得更緊,聲音哽咽卻無比肯定,
我相信,我相信我自己的心。你給我的感覺,從第一眼開始就在告訴我,你絕不會騙我,絕不會傷害我。
可是芸生,我和他的事差不多都訂好了,冇有合適的理由,不好回絕啊
我們一起想辦法。
兩個女孩整理好情緒之後就在樹蔭下仔細商量對策,想到辦法後她們互相鼓勵著朝家裡走去。
————
剛進院子,眼尖的外婆就瞧見了她們異樣的模樣。
她放下手中的活計,快步走過來,擔憂地蹙起眉:
哎呀,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你們兩個眼睛怎麼都腫得像桃兒似的
李芳連忙按照想好的說辭,挽住何芸生的胳膊,語氣帶著刻意營造的輕鬆:
媽,冇事。就是我們剛纔聊天,說起暑假快結束了,芸生冇多久就要走了,心裡捨不得,就冇忍住……哭了一鼻子。
她說著,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哎呀,原來是這個!
外婆聞言鬆了口氣,心疼又好笑地戳了戳兩個女孩的額頭,
兩個傻孩子,以後肯定還能再見麵的呀!值得哭成這副模樣
這時,外公也聞聲從屋裡走出來,疑惑地看著她們。
何芸生定了定神,走上前,語氣鄭重地開口:阿姨,叔叔,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們說。
哎,好,坐下慢慢說。外婆拉著她和李芳在院裡的矮凳上坐下。
何芸生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看向兩位長輩:阿姨,叔叔,芳芳姐的那個相親對象,何明繼,他不是好人,芳芳姐不能嫁給他。
外公外婆對視一眼,麵帶疑惑。
外婆斟酌著開口:芸生啊,我們知道你擔心你芳姐
,但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我冇有亂說!何芸生語氣急切卻誠懇,
我有個遠房親戚,和何明繼曾經是同學。我聽她提起過,說何明繼這人從小就不務正業,懶惰成性。
外公沉吟道:可是芸生,何二姑,就是上次來那個,她說得可是天花亂墜,說她那侄子老實肯乾,家裡條件也不錯,他母親還年輕,將來能幫著帶孩子,能省芳兒不少心。
他頓了頓,看向李芳,而且,芳兒自己去相看過了,不也說感覺還行嗎
那個何二姑是何明繼的親姑媽,她當然隻會挑好的說!何芸生據理力爭,
叔叔,阿姨,我有一個辦法
,不如改天找個由頭,把他請到家裡來吃頓便飯。我們都在旁邊看著,細細考察一下他的為人和處事。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知道了。事關芳芳姐一輩子的幸福,我們必須謹慎啊!
我同意!
外公第一個表態,聲音斬釘截鐵,事關芳兒的終身大事,絕對不能馬虎!就這麼辦,是得好好看看!
外婆也點了點頭,神色嚴肅:是這個理兒,這麼大的事,當然要慎重。
說完,她看著兩個女孩依舊紅腫的眼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語氣轉而輕鬆起來,
不過現在,你們兩個‘小腫眼包’,還不趕緊再去用涼水好好敷敷!真想明天腫著眼睛見人啊
聽了這話,李芳和何芸生下意識地看向對方,想象著彼此眼睛腫腫的滑稽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院中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也隨之緩和了許多。希望,彷彿也在這笑聲中悄然萌芽。
————
翌日,李家父母邀請何明繼上門吃飯。
何芸生得知後,心中不免有些躊躇。她對這位生物學上的父親隻有厭惡。
不確定自己能否在席間完美地控製住情緒,始終保持旁觀者的冷靜。
然而,經過一番思量,她最終還是決定出席。
她必須親自在場,確保一切按計劃進行,確保外公外婆能看清這個人的本質。
叔叔,阿姨,你們好。
何明繼準時到來,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穿著整潔的衣服。
他一進門,目光便落在屋內陌生的何芸生身上,帶著幾分打量和好奇。叔叔阿姨,這位是……
他看著這個女孩,總覺得很熟悉,但他確定自己從來冇見過她
哦,這是芳兒的一個遠房表妹,放暑假了來家裡玩幾天。外婆笑著介紹道。
哦哦,表妹你好啊!壓下心裡異樣的感覺,何明繼立刻熱絡地打招呼。
何芸生這才抬起眼,淡淡地瞥了他一下,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她的冷淡與何明繼刻意營造的熱情形成了鮮明對比。
飯桌上,何明繼起初還努力維持著禮貌與規矩,談吐也還算謹慎。
然而幾杯酒下肚,又察覺到李家父母態度溫和,他便有些飄飄然起來,開始口若懸河。
叔叔阿姨,你們放心!
他拍著胸脯,聲音也拔高了幾分,
等我和芳兒的事定了,我肯定讓她過上好日子!以後給你們二老蓋大房子,給芳兒買最時興的衣裳!
他描繪著空中樓閣,卻絲毫未提及任何具體的規劃和打算。
外公適時地放下酒杯,看似隨意地問起:
明繼啊,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那眼下你對將來有什麼具體的打算冇有是想著專心侍弄家裡的田地,還是打算進城學門踏實的手藝
一問到實處,何明繼的語氣立刻變得含糊起來,眼神也開始遊移:
這個嘛……嗨,到時候再看唄,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有辦法的!
言語間透著一股不願踏實吃苦、隻想著投機取巧的懶散和虛浮。
飯後,大家自然地起身收拾碗筷,何芸生也默默幫忙。
唯獨何明繼,像是理所當然般重新坐回凳子上。
悠閒地剔著牙,絲毫冇有搭把手的意思,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一頓飯下來,何明繼自我感覺極為良好,覺得表現堪稱完美。
他卻不知,自己每一個不經意的細節都被李家父母和李芳看在眼中。
最後他心滿意足地告辭,在門口還熱情地揮揮手:
叔叔阿姨,芳兒,那我就先回去了!具體的事咱們後麵再商量啊!
何明繼滿麵紅光地走出院子。
何芸生望著他的背影,突然轉向李芳和外公外婆:
阿姨,叔叔,我……我有幾句話必須去跟他說,我先出去一下。
李芳立刻擔憂地拉住她的手臂,眼神裡滿是關切:芸生,你……
她敏銳地察覺到何芸生狀態不對。
冇事兒,何芸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眼神卻異常堅定,
有些話,我憋在心裡太久了,今天一定要問個明白。
說完,她快步追了出去。
何明繼!你站住!
何明繼聞聲回頭,看見是剛纔那個對他十分冷淡的表妹。
臉上露出一絲詫異:表妹你怎麼……有事嗎
他對上何芸生死死盯著他的目光。
那眼神中交織著巨大的痛苦、憤怒和失望。
讓他心裡莫名一悸。
有,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何芸生的聲音微微發顫,卻努力維持著冷靜,
首先,芳芳姐絕不會嫁給你,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何明繼一愣:你這話什麼意思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還有!何芸生猛地打斷他。
積壓的委屈與質問如同決堤的洪水衝口而出:
我想問問你,為什麼到底為什麼我……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那樣對待我們
她的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
像你這樣毫無責任心,毫無擔當的人,為什麼要生孩子生了又為什麼不管不問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壓力全都壓在媽媽一個人身上,她累得快要垮掉了,你看不見嗎你感覺不到嗎!
她一字一句地控訴著,想要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給自己一個答案。
可惜,現在的何明繼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他皺緊眉頭: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什麼孩子什麼不管不問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
何芸生猛地頓住,是啊,他聽不懂。
現在的他,還不是那個對家庭造成巨大傷害的父親。
她那滿腔的悲憤忽然都失去了目標,變得虛空而可笑。
她看著眼前這張年輕且帶著茫然的臉,悲從中來。
既然他聽不懂,索性就把那些前世無法說、不敢說的話,一次性說個乾淨吧!
她的語氣忽然平靜下來,卻帶著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疲憊,彷彿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你知道嗎,在我十二歲以前,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我的零花錢總是比夥伴們多,同學們都害怕考試冇考好會被罵,我從來不擔心,從小到大也冇捱過打……那時候,我的世界無憂無慮,充滿陽光。
可後來,我才發現陽光背後全是陰影。
原來你一直在外麵找彆的女人,甚至給彆的女人的孩子花錢!
媽媽為了我學校的資料費,愁的睡不著覺的時候,你給彆人的孩子花錢,你還是人嗎
有一次我給你打電話,你含糊地說在哪個阿姨家吃飯,我騙你說我迷路了,讓你來接我……你卻不耐煩地吼我,讓我自己快點回去……
她的眼淚無聲地滑落,
你知道嗎,我永遠記得,那天我手上那根綠豆味冰棍在我手裡全部融化,落到地上化成了水。
我怎麼也冇想到電視劇裡的劇情竟然會真實地發生在我身上。
我恨你,恨死你了,是你讓我從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變成了最不幸的那個。
後來,你隻會待在家裡,什麼都不做。媽媽要掙錢,要管我們吃喝拉撒,要操心所有事……她越是辛苦,我就越是恨你!
你明明知道我上高中壓力有多大,卻偏偏在半夜吵架,甚至動手……,我去幫忙,卻在手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在這樣的環境裡……我真的……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你知道嗎
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字字泣血。
我每天都做噩夢,夢裡我親手用刀殺了你,還有那些女人,哈哈哈……我親手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說到最後何芸生已經是語無倫次,泣不成聲。
她知道這個時空的何明繼還冇有變成那個人,但是她就是忍不住
,控製不住……
何明繼被她的反應徹底嚇到了。
表,表妹,你冇事吧!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
何芸生深吸一口氣
,
抬手,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
她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宣泄後的虛脫和釋然:對不起,……嚇到你了。
看著眼前這個尚且算不上惡貫滿盈的年輕人,她心中百感交集。
但是何明繼,你記住,芳芳姐絕對不會嫁給你。
如果……如果你以後真的和某個女孩結婚了,一定要有責任心,要有擔當,要……好好對她。彆讓她後悔嫁給你,彆讓你的孩子……恨你。
說完這些,她不再看他,轉身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
單薄的背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承載了新的、無人能懂的孤獨。
何明繼怔在原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的困惑遠大於惱怒。
真是奇怪……
看著這個女孩歇斯底裡的模樣,他心裡竟然有一絲淡淡的自責。
何芸生走在路上。
腦海裡迴盪著姑姑不止一次對自己說過的話:
芸生啊,你爸現在是太不像話了,但是他以前對你媽媽還是很好的,對你也是,你小時候他不管乾什麼都帶著你,抱你抱到手麻了也不鬆手,因為一鬆你就哭……
芸生,這些你還記得嗎
你現在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叫他一聲‘爸’呢
…………
姑姑,你說的這些我都記得。
但就是因為記得我才更加痛苦。
以前對我那麼好的爸爸,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呢
————
送走何明繼後,李家小院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外公眉頭緊鎖,半晌才沉聲開口:油嘴滑舌,眼高手低,不是個踏實過日子的人。
外婆也歎了口氣,拉過李芳的手:芳兒,你也看到了。吃飯隻顧自己,油瓶倒了都不帶扶一下,將來真成了家,苦的可都是你。媽這心裡……不踏實。
李芳用力點點頭:爸,媽,我知道了。我不願意。
第二天,外婆便托人帶話,請那位何二姑再來家裡一趟,委婉地拒絕了這門親事。
何二姑本想再勸幾句,見李家父母態度堅決,絲毫不動搖,最終也隻能訕訕地告辭離開,臉色很是不好看。
送走媒人,關上門,李芳和何芸生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瞭如釋重負的喜悅。
當晚,何芸生回到空間,心中的巨石已經落地。
她輕聲對著虛空發問:我……還能在這裡待多久
那個空靈的聲音再次響起,溫和卻不容置疑:
你最大的心願已然達成。這個時空因你的存在已泛起過多漣漪,若再久留,恐生不可測之亂。是時候該離開了……
我給你最後一個下午的時間,去好好告彆吧。
翌日下午。
何芸生再次和李芳來到了那片承載了太多秘密與情感的樹蔭下。
媽媽,她拿起羽毛球拍,努力讓語氣輕快些,我們再打一場吧,這次打個痛快,直到打不動為止!
李芳笑著應戰。
白色的羽毛球在空中來回飛舞,劃出一道道短暫的弧線,像是努力挽留卻終將逝去的快樂時光。
她們奔跑、跳躍、歡笑,直到精疲力竭,大汗淋漓地癱坐在樹蔭下,貪婪地享受著這最後的相伴。
寂靜籠罩下來,隻聽見彼此還未平息的喘息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短暫的沉默後,李芳率先打破了寧靜。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芸生……你來到這裡,就是為了阻止我嫁給何明繼,現在你做到了……你以後……會怎麼樣會……離開嗎
她終於問出了這個盤旋已久、卻不敢深思的問題。
何芸生的眼眶瞬間紅了,她低下頭,聲音哽咽卻清晰:
媽媽……我最大的心願已經了了。我……是時候該離開了。
話音剛落,眼淚便再也抑製不住,成串地滾落下來。
李芳的眼淚也瞬間湧出,她緊緊握住何芸生的手:
離開你會去哪兒我們還能再見麵嗎
會的!一定會!何芸生反握住她的手,用力點頭,語氣無比堅定,彷彿在立下一個跨越時空的誓言,
無論你以後在哪裡,會不會結婚,和誰在一起,隻要有可能,我一定會想辦法再來找你!我保證!
好!我們說定了!不許反悔!
李芳淚眼婆娑地伸出小指。
拉鉤!
兩根小指緊緊勾在一起,彷彿要鎖住這份不可能的承諾。
來到外婆家院門口。
何芸生停下腳步,目光貪婪地流連過這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件物品。
溫暖的灶房,整潔的小院,掛著衣物的竹竿……她想將這一切都深深烙進靈魂深處。
芳兒,芸生,回來了怎麼不進來站門口乾啥呢
外婆繫著圍裙從屋裡出來,笑著招呼她們。
兩人走進院子,李芳此刻已不敢開口,生怕一說話就會哭出聲。
何芸生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
阿姨,叔叔……我是來告彆的。我表舅捎信來,讓我今天必須回縣城了,他現在就在村口等著。
這麼急啊外婆頓時急了,用圍裙擦了擦手,怎麼說走就走飯都快好了!阿姨還給你做了你最愛的豆角南瓜湯呢!
不了,阿姨,真的來不及了。何芸生強忍著淚意,這段時間,謝謝叔叔阿姨把我當自家孩子一樣疼……我,我來就是跟你們道個彆。
她轉向外公,認真叮囑:叔叔,您以後少喝點酒,喝多了傷身子,要保重身體。
她又對旁邊的小舅舅李凡說:小凡,以後出去玩要記得準時回家吃飯,不然爸爸媽媽和姐姐都會很擔心你的,知道嗎
最後,她走到外婆麵前,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後上前用力抱住了她。
將臉埋在外婆帶著油煙味和陽光氣息的肩頭。
極輕極輕地喊了一聲:外婆……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我應該多陪您說說話,應該多關心您,多陪陪您的……
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
外婆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一愣,隨即心窩裡湧上一股痠軟的熱流。
她輕輕拍著何芸生的背:傻孩子,說什麼對不起你這段時間天天陪著我,給我打下手,幫我洗碗,幫我晾衣服,還總誇我做的菜好吃,有你在這兒,我不知道多開心呢!
外婆的聲音也有些哽嚥了,以後啊,要是有空,就常回來看看,我還給你做豆角南瓜湯!
好……何芸生鬆開外婆,重重地點了下頭。
視線模糊地看過每一張親人的麵孔,大家……再見了。
她毅然轉身,快步走出院子,再也冇有回頭。
她怕再多看一眼,就真的走不了了。
[媽媽,對不起,原諒我不得不騙你。
希望你未來的日子裡,冇有淚水,隻有歡笑。
還有,我愛你。]
————
6
終心願已了
何芸生快步走出村子。
直到回頭再也望不見那座熟悉的院落,才緩緩停下腳步。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四周是靜謐的田野,隻有風吹過稻穗的沙沙聲。
她最後一次撫摸著手腕上那枚已然變得溫熱、光華內斂的木鐲。
心中冇有恐懼,隻有一片如同秋日湖麵般的平靜。
她做到了,媽媽的人生軌跡已經被徹底扭轉。
外婆也感受到了她笨拙卻真誠的關愛。
所有的遺憾,都已在這一刻被填滿。
我準備好了。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在另一個時空為你安排新的生活。
那個空靈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悲憫。
何芸生輕輕搖頭:不用了,我已經……太累了,就這樣結束吧!
好吧,如你所願,你不會感到任何痛苦。
你的母親,此生必將平安喜樂,順遂無憂。
那就好。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何芸生的眼角悄然滑落。
然而她的嘴角,卻緩緩綻放出一抹微笑。
她的身影開始變得朦朧。
最後消散於茫茫天地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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