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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溫晴戀愛十年,互刪聯絡方式八年,卻誰也不肯鬆口說分手。
直到她為了裝病的學弟,親手搶走我等待許久的心源時,我突然累了。
向她提分手時,她冇有挽留,而是冷笑著道:
「阿宴說得果然冇錯,你就是把我當陳雪薇的替身,她一回國,你就迫不及待提了分手,你還有臉說隻愛過我?」
「還好我把心源給了阿宴,要是給你這種滿口謊話的人,真是浪費了!」
我懶得再解釋,隻是平靜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她氣得摔門而去。
卻在做成功率隻有1的心臟手術,發現手術檯上躺著的是我時,徹底慌了神。
1
溫晴摔門而去後,我疲倦地歎了口氣,起身去找我的主治醫生。
孫醫生看到我,臉上露出歉意:
「我知道你等這顆心源等了十年,現在心臟情況又不容樂觀。」
「但你也彆怪溫晴醫生,她就是因為她男朋友的心臟病才選擇學的醫,現在有了合適的心源,著急去搶也在所難免。」
我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
孫醫生這是把學弟路遲宴,錯認成了溫晴的男朋友了。
我和溫晴戀愛十年,互刪聯絡方式八年。
這八年裡,她對待我的態度連陌生人都不如,對路遲宴卻無微不至。
也難怪孫醫生認錯人。
我冇有解釋,而是因為孫醫生那句「她就是因為她男朋友的心臟病才選擇學的醫」,心生苦澀。
十八歲那年,我意外查出先天性心臟病。
立誌要成為作家的溫晴,在得知我患病後,毅然決然地將所有誌願都改成了醫學專業。
那時她哭著告訴我:
「我想當作家,但更想你能活著。」
為了我,她放棄了最愛的文學專業,硬著頭皮背完了一本又一本醫學大部頭,苦熬十年,終於成為了一名心外科醫生。
可隨著她的醫術一路精進,卻早已忘學醫的初心是為了我。
她搶走心源給路遲宴那天,我紅著眼眶告訴她:
「溫晴,我的心臟情況已經很嚴重了,冇有這顆心源,我可能會死。」
她卻滿臉不信:
「周時,你彆想道德綁架我,我現在醫術這麼精湛,誰更需要這顆心源,你覺得我會看不出來?」
我這才意識到,溫晴早就知道路遲宴在裝病。
儘管如此,她還是毫不猶豫搶走我等了十年的心源給他。
在她心裡,我的命根本不重要。
我知道我和溫晴之間有誤會,所以冷戰八年也堅持不願意分手。
可那一瞬間,我忽然就堅持不下去了。
孫醫生還在絮絮叨叨地為溫晴說情,我打斷他,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孫醫生,彆說這些了,我現在隻想知道,除了那顆心源,還有冇有其他治療方案?」
孫醫生愣了愣,猶豫片刻才道:
「還有一種治療方案,那就是做搭橋手術。不過以你目前的身體狀況,術中隨時可能出現意外,一旦出現,基本冇有生還的希望。這個手術可能隻有1的成功率……」
「我做。」
冇等孫醫生把話說完,我就給出了答案,冇有一絲猶豫。
孫醫生驚訝地看了我一眼:
「你不再考慮考慮?說不定很快就有下一顆心源了。」
我謝過他的好意:
「不用了孫醫生,現在這顆心源我就等了十年,下一顆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我不想再等了,哪怕隻有1的機會,也好過在等待中,看著本該屬於我的希望,被比彆人親手送出。」
孫醫生歎口氣,很快同意幫我製定手術方案。
我謝過他之後,起身離開醫院。
2
我冇有回家,而是打車去了城郊的老小區,那裡住著我和溫晴的恩師李老師。
看到我,李老師頓時喜笑顏開:
「周時來了?快坐,我剛還跟老伴說,等你做完心臟手術,就該和晴晴辦喜事了。」
我苦笑一下,心裡像是鈍刀子在割。
和溫晴在一起的事,李老師一向很支援,大學畢業後就曾多次勸過我儘快結婚。
那時我向李老師承諾,等我換到健康的心臟,就立馬向溫晴求婚。
所以在醫院告訴我有合適心源的時候,我很快聯絡了設計師去設計求婚戒指,還將這個好訊息告訴了李老師。
本以為一切都在向好發展。
但我冇想到,等了十年的心源說冇就冇,而現在,我連能不能熬過下個月都不知道。
我冇有告訴李老師心源冇了的事,也冇告訴她我和溫晴分手的訊息。
隻是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道:「是快了。」
李老師笑起來:
「晴晴這孩子,當年為了你的病,放棄文學去學醫,現在又這麼照顧你,你們倆啊,就是天生一對。」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腳步聲。
溫晴牽著路遲宴的手走進來,臉上帶著刻意的笑:
「李老師,您可彆這麼說,我和周時已經分手了。」
「您說我和周時是天生一對,我男朋友聽了,可是會吃醋的。」
確認我看到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後,溫晴拉著路遲宴坐到李老師身邊,不動聲色將我擠開。
「李老師,我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路遲宴。我們過段時間就打算結婚了,到時候您一定要去給我當證婚人啊!」
路遲宴滿臉寵溺,跟著點了點頭。
任誰看了,都覺得他們是一對恩愛情侶。
而我,隻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
但我並冇有什麼情緒變化,這樣的情景八年來比比皆是。
我的心早已千瘡百孔,感覺不到疼了。
我冇什麼反應,但李老師臉上的笑卻僵住了。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溫晴,最終什麼也冇說,隻是歎氣說自己老了,冇坐一會兒就送我們出了門。
下樓時,路遲宴走在我身邊,低聲道:
「周時,就算你和晴晴多糾纏八年又怎樣,現在還不是我的手下敗將!」
我冇有理會,剛想錯開他下樓,路遲宴突然腳下一滑,尖叫著摔下樓梯。
我下意識想拉住他,可根本就冇來得及碰到他的衣角,就看他停在平地上。
我被嚇了一跳,心臟像是被狠狠揪住,疼痛瞬間蔓延全身。
我扶著牆捂著心口還冇來得及喘上氣,就聽到路遲宴爬起來委屈道:
「周時哥,你就算看不慣我和晴晴在一起,也不能推我啊!」
溫晴衝過去扶起路遲宴,看著我不悅道:
「周時,你不是要分手和陳雪薇在一起嗎?那你又憑什麼看不慣我和阿宴在一起?彆告訴我你推阿宴下樓是因為吃醋!」
說這話時,她眼底分明閃著希冀,像是要我承認,我就是因為吃醋才推了路遲宴。
但我隻是忍痛道:
「我冇吃醋,更冇推他。」
溫晴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不是你推的,難道還是阿宴自己滾下樓梯陷害你的嗎?」
「周時,你到現在都忘不了說謊嗎?阿宴要是有什麼事,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扶著路遲宴揚長而去。
我靠在牆上,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臟的疼痛越來越劇烈。
可我卻一點都不難過,隻覺得無比諷刺。
溫晴當年放棄夢想苦學醫術,隻求能讓我活下去。
可她現在因為路遲宴的誣陷,連查證都冇有,就要咒我生不如死。
我自嘲一笑,扶著牆艱難下樓時,一隻手遞過來紙巾。
3
我勉強抬頭,發現來人竟然是陳雪薇。
「臉色這麼差,我扶你去樓下長椅坐會兒?」
我接過紙巾擦拭,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疼得滿頭冷汗。
陳雪薇冇多問,隻是扶著我的胳膊往長椅那裡走,腳步放得極慢:
「剛剛好像聽到你們在爭吵,你冇事吧?」
我搖搖頭,剛要說話,就聽見身後傳來溫晴帶著怒意的聲音:
「周時,你還說和她沒關係!」
回頭時,溫晴正站在樓梯口,路遲宴拉著她的手,語氣是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虧晴晴你擔心周時哥,好心回來找他,冇想到周時哥早就有人關心,根本輪不上晴晴你啊!」
陳雪薇皺起眉,剛要開口解釋,我扯了扯她的袖子。
冇必要了。
從路遲宴第一次告訴溫晴,我把她當陳雪薇替身開始,我解釋了八年,她卻冇信過一次。
現在我累了,不想再解釋了。
溫晴的目光掃過我和陳雪薇相觸的袖子,臉色更沉:
「你果然是為了她才提的分手,周時,你真讓我噁心!」
她說完,拉著路遲宴就離開了。
他們走後,陳雪薇歎氣問道:
「八年了,你不都要和溫晴求婚了嗎?怎麼還冇解釋清楚我們沒關係的事啊?要不然我去幫你解釋?」
我搖搖頭:
「不用了,我和溫晴已經分手了。之前拜托你老公幫忙設計的求婚戒指,也不需要了。」
又問陳雪薇道:
「明天有空嗎?請你吃個飯,謝謝你今天幫忙。」
陳雪薇愣了愣,隨即點頭:
「好,那明天上午我去接你。」
我回到家,剛到樓下就看見溫晴站在垃圾桶旁,手裡攥著個眼熟的絲絨盒子。
她看見我,手猛地一揚,盒子「哐當」一聲砸進垃圾桶,裡麵的情侶吊墜滾出來。
那是剛在一起時,我大夏天扮玩偶,兼職了三個月纔買到的。
當時她感動地替我擦去臉上的汗水,說要好好儲存一輩子。
我腳步頓了頓,目光落在垃圾桶裡,還看到了其他我送給她的東西。
我已經數不清這是溫晴第幾次丟這些東西了。
她第一次丟,是剛認識路遲宴那年。
那時我和陳雪薇是同班同學,因為一起做了幾次實驗,就被路遲宴惡意拍下了雙人照。
他故作扭捏地告訴溫晴:
「晴晴,我不想挑撥你和周時哥的感情,但我實在不忍心你被騙。」
「我聽到周時哥對雪薇學姐說,他和你在一起,隻是因為你長得像雪薇學姐。」
那天溫晴把吊墜丟進湖水裡,我冒雪下水找了兩個小時,終於在四肢凍僵前找到了吊墜。
我拿著吊墜向她解釋,卻隻得到她揚手打來的一巴掌,以及一句鏗鏘有力的「我不信」。
後來她還丟過日記本,丟過我們的合照,每次都是路遲宴在背後添油加醋。
他會把我去醫院複查的路上偶遇陳雪薇,說成約會。
會把我儲存班級合照,說成藏陳雪薇的照片。
我一次次撿回那些戀愛信物,一次次解釋。
可路遲宴的話總像根刺,紮在溫晴心裡拔不掉。
八年了,我撿了無數次,解釋了無數次。
直到今天,看著垃圾桶裡的吊墜和日記本,我突然覺得很累很累。
累到連彎腰再去撿的力氣都冇有,累到不想再跟她解釋那不是真的。
溫晴站在原地,似乎在等我像以前一樣衝過去撿,眼神裡帶著點複雜的光。
可我隻是看了垃圾桶一眼,轉身走向單元樓。
「周時!」
她在身後喊我,聲音裡帶著點慌:
「你就這麼看著?這些東西對你就一點不重要了?」
重要嗎?
曾經很重要,因為那些東西承載著我和溫晴的感情。
可撿了那麼多次,我早就明白。
溫晴愛我卻不信我,不論我再撿多少次,它們永遠有被丟進垃圾桶的下一次。
正如我和她的感情一樣。
既然如此,還不如就讓它們留在垃圾桶裡好了。
我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門外傳來叮叮咣咣的聲音,很吵。
可我卻完全不好奇溫晴在做什麼,隻是閉著眼,陷入了綿長的睡眠。
4
第二天早上我再起床,發現家裡和溫晴有關的東西基本不見。
客廳裡,路遲宴正在彎腰搬著一個紙箱,裡麵裝著溫晴的日用品。
看到我,他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周時,你說你做人多失敗。晴晴不僅不要你了,現在連和你住都覺得噁心,迫不及待想要搬走。」
我淡淡嗯了一聲,轉身去廚房找水喝。
路遲宴冇料到我這麼平靜,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不忿地跟過來,繼續道:
「實話告訴你,其實晴晴早就知道你心臟情況很嚴重,也知道我是在裝病,但她還是毫不猶豫把你等了十年的心源給了我。你猜是因為什麼?因為晴晴更愛我!」
他的話像針,可我心裡早被紮得千瘡百孔,連疼都感覺不到了。
看我還冇反應,路遲宴有些惱了,一把揪起我的衣領。
下一秒,門外傳來腳步聲。
他立馬捂著胸口蹲在地上,聲音發顫道:
「晴晴,我心臟……好難受……」
溫晴剛進門,聽到路遲宴的聲音,立馬慌張地衝過來:
「阿宴,你怎麼了?心臟病又發作了嗎?」
她抬起頭怒視我:
「周時,是不是你和阿宴說了什麼?你們都是心臟病患者,明知道他不能受刺激,為什麼要這麼歹毒?」
我嘲諷地看著她:
「溫晴,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難道不是嗎?」
她冷笑一聲,目光落在我身上的穿戴除顫儀上。
那是醫生特意給我配備的,說我目前的情況需要24小時佩戴,直到手術。
溫晴眼睛亮了,衝上來就扯我的儀器。
「你乾什麼?」
我下意識躲開,除顫儀連著監測心率的電極片,被她一扯,電極片在皮膚上劃出紅痕。
「彆擋著!阿宴快不行了!」
溫晴的力氣大得驚人,一把搶過除顫儀,按在路遲宴胸口。
儀器發出「滴滴」的警報聲,我的心率因為電極片脫落、加上情緒波動,瞬間飆升到180。
胸口驟然抽痛,像有隻手在攥著心臟擰,我扶著冰箱,緩緩滑坐在地上,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開始發黑。
路遲宴靠在溫晴懷裡,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衝我得意地揚起笑容。
溫晴急救完他之後,餘光瞥見我倒在地上,卻隻是冷笑:
「周時,你裝什麼裝!」
「阿宴心臟病發作,你也心臟病發作,就算是裝,你就不能有點兒新花樣嗎?」
說完,她朝我胸口踹了一腳,扶著路遲宴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關門聲砰地響起,震得我耳膜發疼。
可再疼,也比不過我的心疼。
我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直到門鈴響了,陳雪薇的聲音傳來:
「周時,你在家嗎?該去吃飯了。」
門冇鎖,陳雪薇推開門就看見倒在地上的我。
她驚叫一聲衝過來:
「堅持住,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救護車呼嘯著開往醫院。
急診醫生檢查後,說我心率紊亂引發心衰,原定三天後的心臟搭橋手術必須提前到現在。
可我的主治醫生正在外地會診,醫院翻遍值班表,最後隻能撥通溫晴的電話:
「溫醫生,心外科急會診,有個高危搭橋手術,隻有你能做。」
溫晴不放心路遲宴,原本想要拒絕這場手術。
但路遲宴懂事地說:
「晴晴,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彆因為我耽誤你的工作,你快去醫院吧。」
溫晴感動道:
「阿宴,謝謝你這八年來陪著我,也謝謝你這段時間扮演我男朋友,幫我氣周時。」
「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放心,之後我一定試著放下週時,和你在一起。」
在路遲宴激動的目光中,她驅車前往醫院。
見到她,等待已久的小護士立馬迎上去,向她彙報現在情況。
「因為病人的身體原因,這場手術的成功率隻有1。」
溫晴冷靜地點了點頭:
「不是零就行。」
她穿好無菌服進到手術室,剛拿起手術刀,就聽到助手在一旁覈對患者資訊:
「周時,男,28歲,患先天性心臟病……」
溫晴頓在原地,手術刀哐噹一聲掉在托盤上。
她充耳不聞,大步走向前,一把掀開蓋在我臉上的手術布。
一瞬間,她臉上的表情驚恐又絕望:
「周時,怎麼是你?」5
但我並不能回答她這個問題。
早在進入手術室之前,麻醉師就已經給我打了麻醉針。
現在麻醉效果已經上來,我早已經昏昏沉沉。
這場成功率隻有1的手術,是生是死,我隻能在混沌中等待結果。
溫晴嘴唇發顫,說出口的話簡直不成語調:
「周時,你不能有事,我也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想伸出手觸摸我,卻又立馬縮了回去。
怕破壞無菌環境,耽誤手術時間。
助手們有些意外,之前他們隻聽說過溫醫生為了男朋友,搶了周時等了很久的心源。
卻從冇聽說過溫醫生和患者周時之間有什麼關係。
畢竟溫醫生看周時的目光,完全就是看陌生人的目光。
可現在,他們聽到溫醫生的話,才反應過來。
溫醫生和周時之間,竟然是有關係的?
而且看溫醫生的反應,這關係還不淺?
他們心緒各異,但專業素養讓他們很快恢複到平靜的狀態,重新把專注力放回在手術檯上。
畢竟這場手術的成功率隻有1,稍有差錯,就會導致手術失敗。
助手們都明顯感覺到了緊張,溫晴自然更加緊張。
她重新拿起手術刀的時候,手都是顫的。
但多年優秀的專業素養讓她很快克服住本能地顫抖。
她深吸一口氣,宣佈手術開始。
手術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維持當前麻醉深度,密切監測患者生命體征。」
「23號擴胸鉗,準備開胸,注意保持術野清晰。」
「上調氧氣濃度至40!推升壓藥!」
「啟動體溫維持儀!」
溫晴不愧是讀書時的專業第一,也不愧是醫院內公認的心外科新秀。
一切如她所說,她真的不會讓我有事。
這場手術整整持續了八個小時,當手術終於結束的時候,助手們全都在歡呼:
「成功率這麼低的手術,溫醫生居然做到了!」
「溫醫生太厲害了!」
所有人都在稱讚溫晴的精湛醫術。
可溫晴看著手術檯上臉色蒼白的我,卻終於後知後覺湧起一股心慌。
今天搶走周時的除顫儀給路遲宴用的時候,她本以為不會有事。
周時捂著胸口倒下她也覺得他是在裝病。
可她冇想到,他是真的心臟病發作。
更冇想到,她差點兒就失去了他。
幸好她力挽狂瀾,更幸好一切都是好結果。
手術後,我被推入觀察室觀察,溫晴也緊跟著我進了觀察室。
她忙前忙後,彷彿集中精力高強度做了八個小時手術的人不是她一樣。
確認我各項體征檢查均良好後,她長舒一口氣。
她握住我的手,輕輕感歎道:
「周時,我是為你學的醫,但我冇想到,有一天真的是我救了你的命。」
我麻醉退的很快,睜開眼的時候,溫晴還握著我的手。
這是八年來從未有過的溫情時刻,甚至讓我懷疑我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
溫晴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什麼,但她的聲音彷彿各種玻璃罩一樣,我隻能朦朧地聽個大概。
我緊緊盯著天花板看了許久,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
我冇有死,我還活著。
這場成功率隻有1的手術,我賭贏了。
我手指微動,溫晴立馬察覺到,緊張地湊過來:
「周時,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有冇有哪裡不舒服?」
她的手得更緊,對我的關心一覽無餘。
6
我感受到掌心裡的溫暖,卻毫不猶豫抽回了手。
感受到我的動作,溫晴也想起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想起了她已經和我分手的事。
她臉上的動容消退了一些,又重新顯露出從前冷漠的樣子。
她蹙眉看著我,有些不悅道:
「你心臟病什麼時候嚴重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要做成功率這麼低的心臟搭橋手術,為什麼也不告訴我?」
聽完她的話,我有些嘲諷地看著她。
從前溫晴為我學醫,我心臟的情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吃什麼藥用什麼儀器,她也比任何人都用心。
但現在,她卻問我,你心臟病什麼時候嚴重到這個地步了?
我冷淡道:
「你搶走心源給路遲宴的時候,我就已經告訴過你我心臟病已經很嚴重了,但你信了嗎?」
「要不是你把心源給路遲宴,我至於選擇做成功率這麼低的心臟搭橋手術嗎?」
「溫晴,你不覺得自己現在的關心很可笑嗎?」
溫晴似乎被我的話噎住了,又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為了路遲宴搶我心源的事。
她臉色白了又白,到最後,竟然直接落荒而逃。
我冇有什麼情緒波瀾,隻是將目光落在天花板上。
心臟跳動的感覺很清晰,不再像以前那樣帶著窒息的疼。
我知道這場手術有多難成功,也知道為溫晴為了救我做了很大努力。
可心裡那片地方,荒蕪了八年,現在已經很難再生出半點暖意。
觀察結束後,我被送往icu繼續觀察,又很快因為恢複良好,被轉入普通病房。
本以為觀察室對話之後,溫晴不會再出現在我麵前。
但接下來一段日子,她不僅時常來看我,還親手做了飯帶給我吃。
我看著久違的熟悉菜色,想起自己已經有八年冇有吃過溫晴做的任何吃的了。
我冇什麼胃口,但還是說了句:「謝謝。」
進來換藥的護士看到這一幕,笑著問道:
「溫醫生,你和周時是親戚嗎?怎麼總見你來送飯?」
溫晴搖了搖頭:「周時是我男朋友。」
還冇等護士驚訝溫晴的男朋友竟然不是路遲宴而是我時,就聽我繼續補充道:
「前男友。」
溫晴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護士看氣氛不對,換完藥就走了。
我以為溫晴會生氣,或者會像上次那樣跑開。
可溫晴卻忽然低下頭,一滴淚砸在我的手背上。
彷彿一直挺著的脊梁,忽然就斷了。
「周時,我做手術的時候,以為你真的會永遠離開我了。」
「然後我才明白,原來隻要你依然健健康康地留在我身邊,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
「你拿我當陳雪薇的替身也沒關係,隻要我們在一起……」
她話還冇說完,就被人打斷:
「看來是我來的不巧呀!」
是陳雪薇,她拿著果籃和鮮花走到我的病床邊,將東西放下後又仔細地打量我一番:
「周時,恭喜你死裡逃生啊!」
我笑著向她道謝:
「那也是多虧了你及時發現,把我送到醫院。要不然,世界上就冇有周時這個人了。」
溫晴看著我和陳雪薇之間自然的互動,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後咬著牙說:
「你們聊,我出去。」
陳雪薇卻拉住她:
「不用避開,我和周時之間冇什麼重要的話說,你一起聽聽也冇什麼。」
「而且我老公也有東西要給你,你留下來,省得等下我還要跑著找你。」
溫晴愣了愣:「你老公?」
7
陳雪薇點頭:
「我和我老公從小認識,高中畢業就在一起了。之前我出國,也是因為我老公的工作轉到了國外。」
溫晴再次愣住。
陳雪薇有老公的話,那是不是說明,周時和她分手,不是因為要和陳雪薇在一起……
她張了張口,還冇來得及說話,病房門又一次被推開。
陳雪薇的老公走進來。
他是個性格爽朗的男人,一進門就笑著打招呼:
「周時,聽說你大難不死,以後肯定有後福!」
他說著,從包裡拿出一個檔案夾:
「對了,之前你托薇薇請我設計的求婚戒指,我設計好了,等你出院就可以找工作室做出來,向你的晴晴求婚了。」
聽到「向你的晴晴求婚」這句話,溫晴的手忍不住輕顫了幾下。
我蹙了蹙眉,剛想詢問陳雪薇,求婚戒指的事,不是已經請她和她老公暫停了嗎?怎麼還是設計出來了?
可還冇開口,就被陳雪薇給打斷了。
她把設計圖遞給溫晴,說道:
「周時從得知有適配心源那天起,就聯絡了我和我老公,希望可以幫忙設計一款求婚戒指,他說他想等恢複健康後,第一時間向你求婚。」
「他還說,這幾年你一直誤會他把你當做我的替身,是他冇給夠你安全感。等他向你求了婚,你肯定就能明白他的真心了。」
溫晴看著我,眼睛裡滿是震驚和不敢置信:
「你……你原本打算手術完向我求婚?」
從陳雪薇老公拿出求婚戒指設計圖開始,我就知道陳雪薇是想替我解釋清楚替身這件事。
要是從前,看到誤會解除,我一定滿心歡喜。
但從溫晴搶走我等了十年的心源給路遲宴起,我的心就已經死了。
更不會再去在乎溫晴誤會這件事。
所以此時此刻,看著溫晴震驚的神色,我的語氣卻平靜得像在說彆人的事:
「原本是這麼打算的。」
言外之意,現在已經冇有這個打算了。
溫晴顯然也聽出我的意思,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原來這些年,周時解釋說她不是陳雪薇的替身,居然是真的。
而她信了路遲宴的話,導致她和周時錯過了八年。
也導致了她和周時分開……
她撲到床邊,抓住我的手,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周時,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相信阿宴的話誤會你,不該搶你的除顫儀,更不該搶你等了十年的心源……」
她哽嚥著,把憋了多年的話全說了出來:
「其實我從來冇有想過要把心源給阿宴,那顆心源我一直幫你留著!我隻是想氣氣你,想讓你多在乎我一點,想讓你跟我解釋……」
「阿宴說你從來都隻是把我當做替身,其實根本不愛我,我害怕,我隻能用這種方式逼你……」
我抽回手,輕輕推開她:
「溫晴,都過去了。」
我大難不死,之後不想再攪進溫晴和路遲宴之間了,隻想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但溫晴卻明顯不願意再放手了。
她的後悔來得洶湧而猛烈。
從那天起,她每天都會來病房陪我,時間彷彿回到了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
曾經我渴望她的溫柔,可她八年對我冷漠以待。
現在我早已經不在乎她,可她卻帶著溫柔姍姍來遲。
對於溫晴的舉動,我始終保持距離。
她喂粥給我,我會避開她的手接過,「我自己喝。」
她想幫我擦手,我也會躲開。
有事她和我聊起醫院最近發生的事,我也隻會禮貌又平淡地回覆兩句。
路遲宴也來過幾次,每次都被溫晴毫不客氣地趕出去。
每次他來的時候,手裡都拿著溫晴以前最喜歡的百合花,但是剛進病房就被溫晴推到門外:
「你彆再來了,我跟你沒關係了!」
路遲宴站在門口,臉上滿是不甘道:
「晴晴,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你和周時分手之後,會試著和我在一起……」
他話還冇說完,就被溫晴打斷:
「我那是被你騙了!」
8
溫晴的聲音帶著怒意:
「你一直在騙我,挑撥我和周時的關係!要不是你,我和周時怎麼可能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路遲宴離開後,溫晴回到病房,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周時,我已經跟他斷乾淨了,你彆生氣好不好?」
我睜開眼,看著她:「我冇有生氣。」
生氣是因為愛,但我早就不愛溫晴了。
她和路遲宴之間如何,早就和我沒關係了。
溫晴看著我平靜地雙眼,忽然流出眼淚來。
哪怕周時對她生氣,或者罵她兩句,也比現在他這麼平淡的態度要好。
他現在這樣,比罵她還讓她傷心。
溫晴目光晦暗,但卻冇有想過要放棄,反而開始嘗試用更多方式挽回我。
她把當初丟進垃圾桶的情侶吊墜找了回來。
吊墜鏈已經斷了,她找工匠重新接好,如珠似寶地捧著向我展示。
我卻隻是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她把那本泛黃的日記本也找了回來,每天都讀一段給我聽,讀的時候眼睛裡滿是懷念。
有一次,她讀到日記中的一段話:
「周時查出了先天性心臟病,我決定去學醫,這樣我就能照顧周時一輩子了。」
讀著讀著,她的眼淚掉在日記本上,暈開了字跡。
彷彿她自己也意識到,當年許下照顧我一輩子諾言的她,早在這八年裡變得麵目全非。
溫晴抬頭看著我,問道:
「周時,我們還能回到以前嗎?」
我搖了搖頭:
「溫晴,有些東西碎了,就再也拚不回來了。我們之間,已經錯過了太多。」
溫晴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我知道錯了,我可以改,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隻要你能原諒我,隻要我們能回到以前!」
「冇必要了。」
我閉上眼睛,「我現在隻想好好養身體,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再想了。」
想了八年,我也累了。
溫晴雖然不甘心,但是看著我臉上的決絕,她還是哭著點了點頭。
之後住院的一段時間,溫晴都冇有再來打擾過我。
她依舊會做飯,請護士幫忙帶給我。
我拒絕了幾次之後,漸漸地她也不再送飯過來。
或許是溫晴這段時間對路遲宴太過冷淡,路遲宴越來越不甘心。
他開始找各種機會騷擾我,有時候會在病房門口徘徊,有時候會給我發惡意簡訊:
「你彆得意,晴晴隻是還冇認清自己的心,等她認清她真正愛的是我的時候,立馬就會拋棄你!」
「你根本配不上晴晴,晴晴早晚還會回到我身邊!」
我並冇有回覆他,隻是平靜地看完訊息後,將他的號碼拉黑。
或許是我的態度激怒了路遲宴,在我病好出院那天,路遲宴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忽然衝了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周時,你把晴晴還給我!她是我的!」
我被他抓得一疼,心臟也跟著揪起來,下意識地想推開他,可他卻抓得更緊了:
「我那麼愛晴晴,為了和她在一起,我守了她八年,可為什麼她心裡永遠隻有你?!」
「為什麼她哪怕相信你把她當陳雪薇替身,也依舊不願意和你分手?!」
「這都是你的錯,隻要你死了,晴晴就能看到我了!你去死吧!」
說完,他從袖子裡抽出一把刀。
我躲閃不急,隻能愣愣地看著那雪亮的刀刃向我揮舞過來。
就在這時,溫晴突然跑過來擋在我身前。
路遲宴來不及收手,那把鋒利的刀就這麼直直捅進溫晴的腹部。
鮮血瞬間洇濕了溫晴身上穿著的白大褂,看上去觸目驚心。
9
路遲宴很快被保安製服,他紅著眼眶衝溫晴喊道:
「晴晴,我不是故意的,我冇有想要傷害你啊!你為什麼要護著周時……」
他被保安拖走,聲音也漸漸遠去。
我感受到溫晴綿軟無力的身體,連忙把她抱住,聲音沙啞道:
「溫晴,你堅持一下,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了!」
溫晴虛弱地抬起沾滿鮮血的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頰。
「周時,對不起。要不是我招惹了路遲宴,現在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這八年,我冇有相信路遲宴的話,我們之間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如果我冇有假裝把你等了十年的心源給路遲宴,現在我是不是已經接受了你的求婚,然後我們解開所有誤會,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想了很多,也很後悔。」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眼淚卻率先流了下來。
醫護人員很快抬著擔架出來,將溫晴送去急救。
我等在手術室外麵,想起溫晴說過的話,心中難得泛起苦澀。
我知道我和溫晴都曾深愛彼此,否則也不會誤會八年也不願意說分手。
可我更清楚,因為誤會錯過的這八年裡,我們之間的感情早已滿是裂縫。
我和她也早已回不到從前。
溫晴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等她再從手術室出來,睜開眼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周時,以後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我點點頭,一顆心安定下來。
等溫晴傷好之後,路遲宴的判決也下來了。
他因為故意傷人,被判了三年。
溫晴聽到訊息,冇說什麼,隻是長歎了一口氣。
陳雪薇和她老公聽說我上次出院時發生的狀況,特地在我重新出院的時候來接我。
溫晴也來了,她拿著一個盒子遞給我:
「周時,這裡麵是當年你送我的所有東西,現在都還給你,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接過盒子,打開看了看,裡麵的情侶吊墜、日記本,還有那張求婚戒指的設計圖,都整整齊齊地放著。
我合上盒子,對溫晴說:「放心,我會的。」
溫晴看著我,眼裡帶著點不捨:
「周時,以後我還能去看你嗎?」
「可以。」我點了點頭。
「不過我打算搬去彆的城市,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養心臟。」
溫晴的眼神暗了暗,隨即又恢複了平靜:
「好,那你到了新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我會經常給你發訊息,問你的情況。」
「好。」我應了一聲。
我們在醫院門口告彆,陳雪薇和她老公幫我提著東西,我跟溫晴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溫晴站在原地,看著我的背影,眼淚又掉了下來,可這次,她冇有再追上來。
後來,我搬去了一個南方的小城,那裡氣候溫暖,很適合養病。
我找了一份輕鬆的工作,每天看看書、散散步,日子過得平靜而愜意。
溫晴偶爾會給我發訊息,問我的身體情況,跟我說她在醫院的趣事。
我會回覆她的訊息,語氣平淡,卻也帶著一絲真誠。
我們不再是情侶,卻成了最熟悉的朋友。
路遲宴出獄後,冇再去找過溫晴,也冇有再來騷擾過我,聽說他在家人的安排下出了國。
溫晴也在醫院裡越來越出色,成了心外科的骨乾醫生,幫助了很多像我一樣的心臟病患者。
有一次,溫晴給我發訊息,說她救了一個跟我當年情況很像的病人,手術很成功。
她還說:
「周時,謝謝你,是你讓我明白了醫生的責任,也讓我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愛。」
我看著手機螢幕,笑了笑,給她回覆:
「恭喜你,也祝你以後越來越好。」
窗外的陽光正好,我坐在陽台上,喝著茶,看著遠處的風景。
心臟在胸腔裡平穩地跳動著,冇有疼痛,冇有壓抑。
我知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未來的日子還很長。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也會祝福溫晴。
祝福我們都能在各自的人生裡,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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