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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表妹李樂一句“寄人籬下受儘委屈,連肉都吃不上”的謊言,我媽被網暴至死。

上一世,我們怕她有寄人籬下的委屈,掏心掏肺地對她好。

可她成為網紅後,卻在直播間顛倒黑白,哭訴我們拿著她父母給的足夠的生活費,卻天天虐待她,苛待她。

一夜之間,我們成了全網唾罵的吸血鬼親戚。

最終,媽媽不堪辱罵,心臟病發,死在了冰冷的手術檯上。

而我,在用刀捅死她之後,也從二十樓一躍而下,為媽媽報了仇。

再次睜眼,我竟和媽媽雙雙重生,回到了舅舅把她送上門的那天。

耳邊還迴響著他虛偽的承諾:“姐,每個月給你打1000塊,絕對不讓你吃虧!”

嗬嗬,寄人籬下受儘委屈是吧,那我們就好好幫你落實到位。

“姐,以後樂樂就拜托你了,我們兩口子去外地打拚,每個月準時給你打1000塊,絕對不讓你吃虧!”

就是這句話。

一模一樣,連語調裡那虛偽的熱情都分毫不差。

前一秒,我分明還站在醫院冰冷的走廊裡,看著搶救室亮起的紅燈,媽媽的心電圖變成了一條直線。

而就在媽媽死的時候,李樂的直播間,還滾動著無數的評論。

“活該!吞了侄女的生活費,報應來了!”

“裝什麼病,不就是被戳穿了心虛嗎?”

“這種吸血鬼,死了都便宜她了!”

媽媽冇了。

就因為李樂在網上哭訴,說她父母明明每個月都給了足夠的生活費,我們卻連一塊紅燒肉都捨不得給她吃。

我平靜地去水果店買了最鋒利的水果刀,找到了正在慶祝粉絲破百萬的李樂,在她驚恐的尖叫聲中,把刀送進了她的身體。

然後,在警笛聲和人群的尖叫聲中,我從她公寓的窗戶一躍而下。

身體失重的感覺還冇散儘,耳邊就再次響起了舅舅那句“絕對不讓你吃虧”。

我猛地回過神,死死攥住媽媽的手。

她的手心一片冰冷,指尖正不受控製地顫抖。

我們都回來了。

媽媽的眼神越過舅舅那張堆滿熱情的臉,直直地看向我。

隻那一眼,我就讀懂了她眼底翻湧的悔恨和決絕。

她深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臉上竟然浮現出一個極其溫和的笑容。

“行啊,都是一家人,說什麼拜托不拜托的。”

媽媽說著,冇有去接舅媽遞來的水果,而是轉身從電視櫃的抽屜裡拿出了紙和筆。“不過,為了以後不生出誤會,咱們還是白紙黑字寫清楚比較好。”

舅舅和舅媽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寫……寫什麼?”舅媽的聲音乾巴巴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就寫個撫養協議嘛,”媽媽一邊說,一邊已經俯身在茶幾上,筆尖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

“就寫清楚,你們每個月一號前,支付一千元作為李樂的生活費。這筆錢,包括她在我們家的一日三餐基本夥食,還有水電煤氣的分攤。至於其他的,比如零食、新衣服、補課費、同學聚會看電影這些,就不包括在內了。”

她抬起頭,溫和地看著已經目瞪口呆的舅舅:

“這樣清清楚楚的,將來樂樂想買什麼新手機、新裙子,就可以直接拿著賬單找你們報銷,多方便。也免得孩子覺得我們拿了錢,卻冇照顧好她,心裡委屈。”

“姐,你這是乾什麼!一家人,搞得跟簽合同一樣,太傷感情了!”

舅舅的臉瞬間漲得通紅,聲音也高了八度。

我立刻上前一步,親熱地挽住媽媽的胳膊,用一種天真又困惑的語氣看著他:

“舅舅,我媽就是怕傷感情,纔要把話說在前麵呀。不然以後表妹在我們家,看到我有什麼,她也想要,我們是給還是不給呢?給了吧,她生活費不夠;不給吧,她又覺得我們偏心。現在寫清楚了,她就知道哪些是她自己能花的,哪些需要找爸爸媽媽要,這樣咱們兩家誰也不為難,感情才能長久嘛。”

我這番貼心的話,徹底堵死了舅舅所有的退路。

他看著我們母女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得天衣無縫,氣得嘴唇都在哆嗦,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最終,在媽媽和善的注視下,他和舅媽幾乎是咬著後槽牙,在那張寫得明明白白的紙上簽了字。

媽媽小心地把紙條摺好,放進自己的錢包裡,然後纔像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樣,長舒一口氣。

“行了,這下我就放心了。”她笑著說。

舅舅舅媽再也待不下去,找了個“要趕車”的蹩腳藉口,幾乎是落荒而逃。

門“砰”的一聲關上,客廳裡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李樂還愣在原地,完全冇搞懂剛剛發生了什麼。

她看看我,又看看媽媽,眼神裡充滿了困惑和不安。

媽媽走到她麵前,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然後指了指她腳邊那個嶄新的行李箱,柔聲說道:

“樂樂,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不過客廳的沙發有點舊,你這箱子邊角太硬,彆把它給劃壞了,挪的時候小心點。”

舅舅舅媽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客廳裡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李樂孤零零地站在那個嶄新的行李箱旁邊,低著頭,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一副快要碎掉的模樣。

我冇理她,徑直走到冰箱前拿了瓶酸奶,擰開,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媽媽則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晚間新聞的聲音響起。

終於,李樂動了。

她拖著那個行李箱,走向我房間的門口。

我靠在廚房門邊,在她伸手準備推開我房門的前一秒,開了口:“你要去哪兒?”

她一愣,回過頭,眼睛紅紅的:“表姐,我……我想把行李放進去。”

“放進去?”我故作不解地挑了挑眉,“放哪兒去?”

“就……就放你房間啊。”她咬著嘴唇,聲音細若蚊蠅,“以前我來玩,不都是跟你一起睡的嗎?你房間裡還有上下鋪呢……”

“哦,那個啊,”我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然後乾脆利落地拒絕了她,“不行,我的房間,我不習慣跟人一起睡。”

李樂的眼圈一下子就紅透了,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搖搖欲墜。

她不看我,轉而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沙發上的媽媽,聲音裡帶上了哭腔:“姑姑……”

媽媽的視線從電視螢幕上移開,落到李樂身上。

她冇有像前世那樣立刻起身安撫,隻是靜靜地看了她幾秒,然後才慢悠悠地站起來。

她走到李樂麵前,看了一眼我緊閉的房門,又看了一眼客廳那張半舊的布藝沙發。

“家裡冇有多餘的房間了,”媽媽的語氣平淡,“你就先在沙發上睡吧。”

李樂臉上的血色一下全褪光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媽媽,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滾落下來:

“沙發……?可是姑姑,我……”

“怎麼了?”媽媽打斷了她的話,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困惑,“沙發挺寬敞的,總比你睡地上強吧?”

說完,她不再理會石化在原地的李樂,徑直走進儲物間,抱出了一床被子和枕頭,動作乾脆地扔在了沙發上。

“喏,鋪蓋。你自己鋪一下吧,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學。”

媽媽做完這一切,就準備回房。

走到一半,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李樂,臉上露出一個堪稱和藹的笑容。

“對了,住宿費我還冇算進協議裡去呢,”她說,“這樣吧,看在是親戚的份上,房租就不收你的了,每個月就收你兩百塊的水電和沙發折舊費。月底,我會一起從你那一千塊裡扣的。”

我關上房門,將李樂探究的視線徹底隔絕在外。

幾乎是同一時間,媽媽也走進了我的房間,並反手將門鎖上了。

媽媽臉上所有偽裝出來的堅強和從容,在那一瞬間儘數崩塌。

她看著我,嘴唇顫抖著,眼淚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

“青青……”她哽嚥著,伸出手,想要觸摸我的臉,卻又像怕眼前的一切隻是幻覺一樣,停在了半空中。

我再也忍不住,一步上前,緊緊地抱住了她。

“媽!”

這一聲呼喊,像是耗儘了我全身的力氣。

媽媽溫熱的身體,熟悉的馨香,都在告訴我,這不是夢。

我們真的回來了,她還活著,還好端端地在我身邊。

媽媽用力地回抱著我,滾燙的淚水浸濕了我的肩頭。

她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對不起,青青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太傻了……”

“不是你的錯,媽,不是……”我泣不成聲,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裡,貪婪地呼吸著屬於她的氣息。

“是我不好,我不該……不該用那種方式……”

我們母女倆就這麼抱著,像是要把兩輩子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來。

客廳裡隱約傳來李樂挪動行李箱的聲音,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哭了不知多久,媽媽的情緒才漸漸平複下來。

她鬆開我,用手背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紅著眼睛,聲音沙啞地問:“你……都記起來了?”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也是,”她的眼神裡掠過一絲恐懼,“就在你舅舅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所有的事情……全都想起來了。”

“彆想了,媽,”我握住她冰冷的手,用力搓了搓,“都過去了。我們回來了,這一次,我們不會再讓那些事情發生了。”

媽媽看著我,眼神慢慢變得堅定起來。

她反手握住我:“對,不會了。這一次,我不會再犯傻,不會再為了那點可笑的兄妹情分,委屈我的女兒。”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青青,你聽著。從今天起,我們家冇有親戚,隻有賬目。每一筆錢,每一件事,我們都給她算得清清楚楚。她不是喜歡在網上說我們虧待她嗎?那我們就讓她親身體驗一下,什麼才叫真正的寄人籬下。”

我看著媽媽眼中的決絕,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是李樂。

“姑姑?表姐?你們在裡麵嗎?”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和媽媽對視了一眼,迅速整理好臉上的情緒。

媽媽擦乾最後一滴眼淚,理了理頭髮,聲音已經恢複了之前的平靜:“什麼事?”

“我……我餓了。”門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晚飯……我們吃什麼?”

媽媽拉開門,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容:“餓了啊?廚房裡有掛麪,你自己下一碗吧。記得,煤氣費和水電費,我都會記在賬上的。”

第二天一早,媽媽真的取了一千塊現金回來。

她冇有像以前那樣直接幫李樂存進飯卡,而是當著她的麵,將十張嶄新的人民幣整整齊齊地放在了餐桌上。

“樂樂,這是你這個月的生活費,你收好。”媽媽的語氣公事公辦,“對了,為了方便你記賬,我給你準備了這個。”

她說著,將一個粉色的筆記本和一支筆推到了李樂麵前。

李樂的眼睛從看到那一遝錢開始,就再也移不開了。

她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將錢抓在手裡,一張一張地數了好幾遍,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興奮和喜悅。

對於一個初二的學生來說,一千塊現金的衝擊力遠比卡裡的數字要大得多。

她草草地應了一聲,拿起錢就想回自己的沙發床位上收好。

“等一下,”我叫住了她,指了指桌上還冒著熱氣的早餐,“今天的早飯,牛奶三塊,雞蛋一塊五,包子兩塊,一共六塊五。你是現在付錢,還是我先幫你記在賬上?”

李樂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表姐……一家人,吃個早飯也要算錢嗎?”她的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當然要算,”媽媽替我回答了,“協議上寫得很清楚,一千塊包括你的基本夥食費。我們總不能讓你吃了飯,月底再跟你說錢不夠了吧?每天一清,明明白白的,對誰都好。”

李樂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的手下意識地捂住了口袋,那裡裝著她剛剛到手的钜款。

她沉默了半天,最終還是極不情願地從口袋裡摸索著,拿出了一張嶄新的一百元,遞了過來。

我接過錢,轉身從媽媽早就準備好的零錢盒裡,仔仔細細地數出了九十三塊五毛遞給她:“找你的錢,你收好。”

李樂捏著那一遝零零散散的鈔票和硬幣,看著那張完整的一百塊就這麼不見了,隻為了吃一頓早飯。

我拿起那個粉色的筆記本,翻開第一頁,在上麵清清楚楚地寫下了第一筆支出:早餐,六塊五。

這頓早飯,她最終還是吃得食不知味。

到了學校,這一千塊的威力才真正顯現出來。

午休的時候,我隔著走廊,遠遠地就看見李樂被一群女生圍在中間,手裡拿著好幾杯奶茶,笑得花枝招展。

她請了全班女生喝了最貴的奶蓋奶茶,儼然成了人群的中心。

放學的時候,她更是冇和我們一起走,而是跟著那群新朋友,浩浩蕩蕩地走向了校門口最熱鬨的小吃街。

晚上她回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興奮的紅暈,手裡提著一個印著飾品店logo的漂亮袋子。

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向我們展示她新買的髮卡。

“姑姑,表姐,你們看,這個好看嗎?”

媽媽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點了點頭:“挺好看的。”

我則直接伸出手,微笑著說:“收據呢?”

李樂臉上的笑容又一次凝固了:“什麼收據?”

“你買髮卡的收據啊,”我理所當然地說,“我得幫你記賬啊,不然月底賬目對不上怎麼辦?這是我們說好的規矩。”

她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磨磨蹭蹭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收據。

我接過來一看,兩個髮卡,一共六十八。

我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又記下了一筆。

然後我把本子推到她麵前,讓她看清楚:“你看,加上你中午請客喝奶茶花了一百二,還有晚飯在外麵吃的麻辣燙二十五,你今天一天就花了兩百一十九塊五。你的一千塊,現在隻剩下七百八十塊五了。這個月還有二十九天呢。”

僅僅一週,李樂那一千塊的钜款就見了底。

她請客、買零食、添置各種無用的小玩意兒,花錢如流水,賬本上的赤字一天比一天刺眼。當她想買一杯奶茶,卻發現口袋裡隻剩下幾個硬幣時,積壓的情緒終於徹底爆發了。

導火索是當晚的飯菜。

餐桌上是清炒豆芽、涼拌黃瓜和一鍋白米粥。

李樂的筷子在盤子裡撥拉了兩下,猛地往桌上一摔,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

“我不吃!這都是什麼東西!”她霍地站起來,“天天就是青菜豆腐,你們是想餓死我嗎?”

我媽連眼皮都冇抬一下,慢條斯理地喝著粥:“你的夥食費預算,上週三就用完了。這幾天吃的,都是我先給你墊著的。”

“我不管!”李樂徹底歇斯底裡起來,她指著我麵前那碗單獨盛出來的排骨湯,“那是什麼?為什麼表姐有肉吃,我就冇有?我爸媽明明給了錢的!你們就是把我的錢拿去給表姐買好吃的了!”

我放下碗,抬起頭,冷靜地看著她:“對,這湯是我的。因為這是我媽用她自己的錢,單獨給我買的,冇花你那一千塊裡的一分錢。”

“我不信!你們就是合起夥來欺負我!”她哭喊著,轉身跑回了自己的沙發床位,很快,那裡就傳來了壓抑的哭聲。

第二天,流言就在學校裡傳開了。

李樂的“哭訴”極具煽動性:“我姑姑家太過分了,我爸媽明明給了生活費,她卻天天給我吃青菜,肉都藏起來隻給表姐吃。我快要營養不良了……”

她那個一直對她獻殷勤的男同學,課間操的時候,帶著幾個男生氣勢洶洶地堵在了我的麵前。

“喂,你怎麼能這麼欺負李樂?”為首的男生一臉正義地質問我。

“人家爸媽都給錢了,你連塊肉都不給人家吃,也太過分了吧!”

周圍的同學都圍了過來,對著我指指點點。

李樂站在人群後麵,低著頭,肩膀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委屈極了。

我冇有像他們預想的那樣驚慌失措,我隻是平靜地拿出手機,當著所有人的麵,打開了外賣app。

我點進一家快餐店,選擇了一份最普通的紅燒肉套餐,頁麵上清晰地跳出了價格:三十五元。

我將手機螢幕轉向那個為首的男生,“你看,一份帶紅燒肉的飯,三十五。一天三頓,就算頓頓都吃這個,一個月按三十天算,需要三千一百五十塊。”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他,最後落在了人群後的李樂身上,一字一句地問道:“她父母,每個月給一千。請問,剩下的兩千一百五十塊,是你來補,還是應該從我爸媽給我的生活費裡,掏出來給她吃肉?”

整個走廊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從我身上,轉移到了李樂的身上。

那為首的男生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臉憋得通紅。

當天晚上,舅舅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媽媽按下了擴音,並示意我打開手機錄音。

“姐!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是按時給錢了吧?”舅舅的咆哮聲從聽筒裡傳來,震得人耳朵疼。

“既然給了錢,孩子在你家就得吃好喝好!至於錢夠不夠,那是你們城裡人花錢大手大腳!我們老家一千塊養活一家人都夠了!你不能因為自己花錢冇計劃,就讓我女兒跟著受苦!”

媽媽冇有動怒,她平靜的對著電話說:“既然這樣,我明天就買票,把樂樂送回老家去養吧。你放心,我親自把她交到你們手上。”

電話那頭,瞬間冇了聲音。

“公開算賬”那件事之後,李樂在學校的日子也變得不好過。

原先圍著她轉的那群同學,現在都躲著她走,看她的眼神裡充滿了鄙夷和嘲諷。

大傢俬底下都在議論,說她不僅貪心,還喜歡冤枉人。

在學校受了氣,她就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家裡。

那天晚飯後,她把碗筷往水槽裡重重一放,轉身衝到我和媽媽麵前,眼睛紅紅的。

“我不要再睡沙發了!”她尖叫著,“憑什麼表姐可以睡那麼大的房間,我就要窩在客廳裡!我爸媽付了錢的,我就不是白住!我要求有自己的獨立房間!”

我正想開口,媽媽卻抬手製止了我。

她看著情緒激動的李樂,臉上非但冇有生氣,反而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說得對,”媽媽竟然點了點頭,語氣出奇地溫和,“是我們考慮不周了。孩子大了,是該有個自己的獨立空間。行,這件事,我來安排。”

李樂大概冇想到媽媽會這麼輕易就答應,一時間愣在了那裡,準備好的一肚子吵鬨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第二天是週末,一大早,家裡就響起了叮叮噹噹的聲音。

我被吵醒,走出房間,就看到媽媽正指揮著一個師傅,在我們家那個不算大的南向陽台上忙活著。

陽台一側原本堆放雜物的地方被清空了,師傅正在那裡組裝一張一米二寬的單人床。

李樂也聞聲出來了,她站在客廳裡,看著陽台上那張漸漸成形的床,臉上的表情從疑惑,慢慢變成了難以置信。

“姑姑……你這是……”

媽媽回過頭,衝她笑得一臉燦爛:“給你準備的獨立房間啊。你看,這裡光線多好,早上太陽一曬,被子都是暖烘烘的。而且通風也好,空氣多新鮮。”

“陽台?!”李樂的聲音陡然拔高,“你讓我睡陽台?!這算什麼獨立房間!”

“這怎麼不算呢?”媽媽臉上的笑容不變,她從錢包裡拿出那張協議,展開,指著上麵的條款,“你看,協議裡隻寫了提供基本食宿,可冇規定房間的標準和大小。讓你跟青青住一間吧,她又說你晚上磨牙影響她學習。家裡就這麼大,實在冇有多餘的房間了。”

媽媽頓了頓,收起協議,用一種“我都是為你著想”的語氣,接著說道:

“陽台這個單間,是性價比最高的選擇了。你想想,地方獨立了,還不用跟客廳共用空間,最關鍵的是,月底算水電費的時候,陽台這邊的分攤費最少,一個月能幫你省下不少錢呢。”

李樂聽完,渾身都在發抖,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因為媽媽說的每一句話,都合情合理,完全是為了她著想。

最終,她含著滿眼的淚水,在師傅裝好床後,默默地將自己的鋪蓋從沙發搬到了陽台那張小床上。

我站在客廳,看著她失魂落魄的背影,悄悄地舉起了手機,調整好角度,對著那個被陽光灑滿的“陽光單間”和那張孤零零的小床,“哢嚓”一聲,拍下了一張清晰的照片。

然後,我點開相冊,給這張照片配上了一行文字說明:

“應表妹強烈要求,為其精心打造每月僅需分攤50元水電費的溫馨陽光單間。”

自從搬到陽台後,李樂就徹底蔫了下去。

她不再吵鬨,每天獨來獨往,在家裡更是把自己當成一個透明人。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我依舊是年級前幾,而李樂的成績則一落千丈,直接掉到了班級中下遊。

媽媽拿到成績單,二話不說,就給我聯絡了一個市內口碑極好的一對一輔導機構,價格不菲。

第一個輔導老師上門的那天,李樂正好在家。

她看著那個文質彬彬的老師坐在我旁邊,耐心地給我講解著壓軸題,而媽媽則在一旁給我們端茶送水果,那眼神,充滿了嫉妒。

她什麼都冇說,隻是默默地回到了她的房間,關上了陽台的玻璃門。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舅舅的電話又來了。

這次,他連虛偽的客套都省了,電話一接通,就是劈頭蓋臉的質問。

“姐!你到底安的什麼心?!”他咆哮著,“樂樂的成績都掉成什麼樣了你不管,轉頭就花大價錢給青青請家教!我們每個月給你錢,是讓你這麼區彆對待孩子的嗎?你這是典型的收了錢不辦事!”

“我收了你什麼錢?”媽媽的語氣比他還冷,她打開擴音,將手機放在桌上,“我收了你一千塊,管你女兒吃住,還幫你看著她,冇讓她在外麵學壞。至於學習,那是她自己的事,也是你們做父母的事。”

“你……”舅舅被噎了一下,立刻換了套說辭,“那青青補課,你就不能讓老師順便也教教樂樂嗎?多一個學生能費多大事!”

“能啊,”媽媽的回答出乎他意料的爽快,“當然可以。”

她拿起我的手機,迅速找到了那個輔導機構的報價單,截圖,然後直接通過微信發給了舅舅。

“我把報價單發給你了,”媽媽對著電話,不緊不慢地說,“青青的補課費,是我和她爸出的,這屬於家庭額外教育投資,不在咱們那份協議的公共開銷裡。樂樂如果也想補,完全冇問題,上麵有各種套餐的價格,你們選一個,可以直接把錢轉給機構的老師。我把老師的聯絡方式也推給你。”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我想,舅舅大概是第一次如此直觀地看到,在一線城市,培養一個孩子的真實成本,究竟有多高。

那上麵的數字,可能比他一個月的生活費還多。

最終,他什麼也冇說,默默地掛斷了電話。

從那以後,他再也冇提過一次關於補課的事。

時間就這麼在各種明算賬和暗鬥中飛速流逝。

高考成績出來那天,家裡悲喜兩重天。

我毫無懸念地考上了頂尖學府,而李樂的成績,隻夠一個本地最差的專科。

舅舅舅媽來接人的那天,臉上烏雲密佈。

他們匆匆忙忙地幫李樂收拾著陽台上的那點行李,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讓他們丟儘了臉的地方。

就在他們準備拖著箱子出門時,媽媽叫住了他們。

“等一下,弟弟。”

她從抽屜裡拿出一遝厚厚的,用訂書機裝訂好的a4紙,遞了過去。

“這是這三年來,樂樂在我們家的撫養費用結算清單。”

舅舅和舅媽的臉瞬間就白了。

媽媽冇有理會他們的表情,自顧自地解釋道:

“這上麵,詳細列出了你們家這三年總共支付的撫養費,一共是三萬六千元。也列出了我們家為李樂實際超額付出的生活補貼,各項雜費,還有我作為監護人,這三年付出的時間精力和勞務費……當然了,”媽媽笑了笑,“賬,咱們就不細算了,畢竟是親戚。你們隻要在這份清單的最後一頁簽個字,確認一下,你們這三年,隻為李樂支付了三萬六千元,就行了。”

舅舅的手都在抖,他死死地盯著那份清單,像是要把它盯出個洞來。

他知道,簽了這個字,就等於承認了他們這三年來是如何將女兒的責任,廉價地甩給了我們。

但是,看著媽媽那不容拒絕的眼神,為了能儘快了結這樁糟心事,他最終還是拿起筆,在那張紙上,潦草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媽媽接過那份簽了字的清單,仔細地吹了吹上麵的墨跡,然後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李樂離開後,家裡彷彿連空氣都清新了不少,我和媽媽過上了久違的舒心日子。

幾年後,就在我忙於研究生課題,媽媽也開始規劃退休生活的時候,一個名為“樂樂廚房”的美食博主,在短視頻平台上一夜爆火。

她的視頻風格很特彆,總是在一間裝修溫馨的廚房裡,一邊流著淚,一邊做著最家常的菜。

她最火的一條視頻,標題就是《那碗永遠吃不到的紅燒肉》。

視頻裡,李樂畫著精緻的淡妝,眼圈紅紅的,對著鏡頭哽嚥著講述自己“寄人籬下”的悲慘童年。

“我到現在都記得,我爸媽每個月都會準時給我姑姑打去一筆足夠的生活費,可我卻連一塊紅燒肉都吃不上……”她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委屈。

“我姑姑家的廚房裡,永遠都飄著肉香,但那都是給我表姐準備的。而我,隻能在陽台上,聞著那股香味,就著青菜扒拉白米飯……”

她一邊說,一邊將一盤色澤誘人,香氣四溢的紅燒肉端到鏡頭前,淚水恰到好處地滴落在手背上:

“這碗紅燒肉,是我為童年的自己做的。我隻是想告訴所有和我一樣,有過不公遭遇的人,我們冇有錯,我們值得被愛,值得吃上最好吃的肉。”

這個故事,精準地戳中了無數網友的淚點和痛點。

視頻下麵,是鋪天蓋地的同情和憤怒。

“太心疼這個妹妹了!這是什麼狼心狗肺的親戚啊!”

“吞了人家父母給的生活費,還搞區彆對待,簡直不是人!”

“我哭了,想起了我小時候在我姨媽家的日子,一模一樣!”

李樂的粉絲量一夜之間突破百萬。

她趁熱打鐵,接連釋出了好幾條視頻,主題都圍繞著寄人籬下的辛酸。

她展示了自己的陽光單間,控訴自己是如何被趕去睡陽台。

她拿出了每月1000元的銀行轉賬記錄截圖,作為她父母儘了責的鐵證。

她甚至還聲淚俱下地講述了補課風波,將我們不願意順便教她,描繪成了打壓她學業的惡毒行徑。

她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在逆境中頑強生長的勵誌偶像,而我們一家,則成了她故事裡貪婪刻薄的大反派。

網暴,比前世來得更猛烈。

我們的家庭住址、電話號碼、工作單位全都被人肉了出來。

家門口被人潑了紅油漆,寫滿了惡毒的咒罵。

媽媽的手機被打爆,無數陌生人發來簡訊,用最肮臟的語言詛咒我們。

李樂徹底火了,簽約、帶貨、上節目,忙得不亦樂乎。

而我和媽媽,則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輿論海嘯,再次拖入了無底的深淵。

一天晚上,媽媽看著網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謾罵。

“青青,”她說,“把我們收好的那個檔案夾,拿出來吧。”

我聯絡了一位律師朋友,並將檔案夾裡的所有資料都交給了他。

然後,我用自己的實名微博賬號,平靜地釋出了一則簡短的聲明。

聲明裡,我冇有做任何情緒化的控訴,隻是陳述了三件事:

第一,李樂在網絡上釋出的所有關於我家人的言論,均存在大量歪曲事實和惡意誹謗的內容。

第二,我們已經收集好所有證據,並正式委托律師,將對李樂及其簽約的機構提起名譽侵權訴訟。

第三,所有事實和證據,我們將在法庭上公開呈遞。

這則聲明瞬間激起了更大的波瀾。

李樂的粉絲們湧進我的微博評論區,極儘嘲諷和謾罵之能事。

“笑死人了,證據確鑿還想告狀?惡人先告狀是吧?”

“黔驢技窮了?以為發個律師函就能嚇唬住我們樂樂嗎?”

“支援樂樂!我們是你最堅強的後盾!跟這種吸血鬼親戚死磕到底!”

李樂本人也很快做出了迴應。

她在直播裡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我隻是把我經曆過的痛苦說了出來……也許在他們看來,那些都不是事,但對我來說,卻是整個童年的陰影。如果說真話也要被告,那我無話可說。”

她的這番表演,為她又博取了一大波同情,簽約的品牌方甚至公開站出來力挺她,稱讚她勇敢堅強。

一時間,她成了全網最受關注的受害者,而我,則成了那個試圖用權勢壓迫弱者的惡毒表姐。

我關掉了微博評論,不再理會網上的腥風血雨。

我知道,輿論的戰場上,我們早已輸得一敗塗地。

我們唯一能贏回尊嚴的地方,隻有法庭。

開庭那天,法庭裡擠滿了聞訊而來的記者和網絡主播。

李樂坐在被告席上,依舊是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她的律師團隊看起來也信心滿滿。

庭審開始,李樂的律師率先發難,將那些視頻、轉賬記錄和照片一一呈上,試圖將我們釘在道德的恥辱柱上。

輪到我方律師發言時,他冇有急著反駁,而是平靜地站起身,將第一份證據,呈遞給了法官。

那份證據,就是當年我們讓舅舅舅媽親筆簽字的那份撫養協議。

當律師將協議內容投影在大螢幕上,清晰地展示出“每月1000元包含基本夥食和水電分攤,其餘開銷另算”的條款時,我清楚地看到,李樂臉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旁聽席上,也響起了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

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現在,呈上第二份證據!”我方律師的聲音陡然拔高,他冇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直接將李樂那個粉色的記賬本高清掃描件投上了大螢幕。

“第一天,早餐六塊五,午餐請全班喝奶茶一百二十塊,晚餐麻辣燙二十五,購買髮卡六十八塊……第一週合計支出七百四十二元!”律師的手指重重地敲擊著螢幕上的數字,“請問被告!你口中所謂的吃不上肉,是因為我當事人剋扣了你的夥食費,還是因為你自己,把吃飯的錢,全都花在了滿足你那可悲的虛榮心上?!”

李樂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律師,眼神裡充滿了慌亂。

“反對!原告律師存在人身攻擊!”

“反對無效!”法官敲下法槌,聲音威嚴,“請被告回答問題!”

李樂哆嗦著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我們來看第三份證據!”我方律師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一段音頻瞬間響徹整個法庭。

“我們老家一千塊養活一家人都夠了”的錄音!

那段充滿“神邏輯”的對話,讓旁聽席上爆發出無法抑製的鬨笑聲,閃光燈瘋狂閃爍,記者們臉上都掛著看好戲的神情。

緊接著,補課班的報價單,我媽與舅舅關於補課費“親兄弟明算賬”的聊天記錄……

一份份證據被接二連三地扔了出來,當那張“陽光單間”的照片出現時,李樂的律師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立刻跳起來,大聲控訴我們對未成年少女的精神虐待。

我方律師冷笑一聲,直接將下一份證據甩了出來,那是小區業主群的聊天記錄截圖,上麵清清楚楚地記錄著,鄰居是如何抱怨李樂在客廳大聲吵鬨,影響家人休息,以及我們是如何無奈地表示“孩子大了,想要獨立空間”。

“精神虐待?”我方律師的聲音充滿了嘲諷,“事實是,我當事人一家,為了滿足被告那無理的獨立空間要求,犧牲了自己家唯一的休閒區域!這究竟是誰在虐待誰?!”

李樂徹底崩潰了,她開始在被告席上歇斯底裡地尖叫:

“不是這樣的!是她們逼我的!是她們欺負我!”

“肅靜!”法官的法槌重重落下。

而我方律師,則在此刻,亮出了我們的最終王牌,那張由我舅舅親筆簽字的,為期三年的“撫養費用結算清單”!

“三年,一千多個日夜,三萬六千元!”我方律師的聲音宏亮。

“這就是被告口中,她父母為她支付的足夠的生活費!而我的當事人,不僅要用這平均每天不足三十三塊錢的預算,去應付一個青春期少女的吃穿用度,還要承受她無休止的索取和構陷!”

“今天,我們站在這裡,不是為了博取同情!”律師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定格在李樂慘無人色的臉上。

“我們是要告訴所有人,善良不應該被算計,真心不應該被踐踏!任何企圖用謊言來牟利的人,都必將付出代價!”

判決結果毫無懸念。

李樂與其機構被判名譽侵權,公開道歉,並賠償我們一筆天文數字的精神損失費。

庭審一結束,各大合作品牌的解約函和起訴書,就如同雪片一樣飛向了李樂的律師。

走出法院,我打開手機,熱搜第一赫然是網紅樂樂廚房父母名下工廠涉嫌偷稅漏稅被查。

我笑了。

關掉手機,和媽媽一起,迎著刺眼的陽光,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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