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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知寒又一次發脾氣時,我正攥著胃癌確診單渾身發抖。

「蘇晚檸,現在立刻把我們的合照刪掉,否則彆怪我和你離婚!」

我喉間泛起血腥味,聲音沙啞:「我隻是想告訴你,我」

他不耐煩地打斷:「得寸進尺?信不信我一聲令下,冇有一家醫院願意讓你去上班?」

掛斷前,我聽見他輕笑:「真以為我會看上你這種灰姑娘?」

劇痛襲來的瞬間,我的眼前浮現密密麻麻的彈幕。

【女主彆信!男主這是吃醋了!誰讓你將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還對男病人笑,忽略了他!】

【笑死,隻要看到女主和彆人走得近,男主就會故意說出要和女主撇清關係,傷害她的話,其實都是佔有慾重,很愛女主的表現!】

【此刻男主正守在走廊外,捧著99朵玫瑰等著女主低頭呢!】

曾經我也會為這樣的彈幕心動,可現如今在我的心早已千瘡百孔。

我將胃癌報告單和手機一起塞進包裡。

這一次,我不會再回頭了。

1

手機螢幕上剛彈起紅色感歎號,下一秒空中再次浮現出幾行字。

【男主拉黑完果然後悔了,現在正在瘋狂重新整理聊天框,女主隻要再發一條就能知道男主早就把她從黑名單拉出來了。】

【女主你快去哄哄男主吧!你不知道他都快要哭出來了,隻要你說兩句好話,男主保證立馬貼上來。】

哄他嗎?

我捏緊掌心,視線從彈幕上移開。

從結婚那天起,隻要陸知寒一做些什麼,這些彈幕就會立馬出現,然後告訴我他這樣做是因為愛慘了我。

所以這十年來,無論陸知寒提出多麼無理的要求,我都一次次按照彈幕的指示去遷就他。

然而,他卻愈加變本加厲。

記得有一次,我給病人做完手術給陸知寒回訊息時,卻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還是看到頭頂的彈幕,我才知道陸知寒在酒吧買醉,知道他是介意我晚回了他的訊息。

還有一次在醫院門口,我跟家屬聊了幾句病人的手術注意事項。

被陸知寒知道後,他罵我不知羞恥,將我關在房間裡三天三夜,我也因此錯過了第二天的手術。

我承受著來自家屬的譴責與怨恨,回家後還要麵對陸知寒的冷嘲熱諷。

他說這隻是個開始,逼著我發誓下次不會再靠近彆的男人一步。

……

類似的情形十年來發生了太多。

可彈幕一次次告訴我,陸知寒隻是太愛我,怕失去我,纔會這樣。

起初我也是這樣認為,所以甘之如飴。

但自從上個月查出胃癌晚期,醫生告訴我最多隻能活三個月時,我就知道,這段感情是時候該放棄了。

十年都不曾捂熱的心,剩下的三個月我不相信會發生奇蹟。

我飛快打字過去。

【如你所願,我們離婚吧。】

2

訊息剛發過去的瞬間,手機提示音就開始不斷響起。

彈幕說,陸知寒看到我要離婚開始急了,害怕我真的不要他。

但我心裡清楚,陸知寒這樣無非是擔心我脫離他的掌控。

他討厭這種失控的感覺。

仔細回想,戀愛三年,他提了無數次分手,結婚七年,更是提了近百次離婚。

隻是每次他一提,我就開始自亂陣腳,想儘各種辦法求他原諒,讓自己卑微到了極點。

陸知寒也很享受這種我非他不可的感覺,所以他從冇想過,有一天我居然會真的答應離婚。

我冇有點開訊息,將手機關機後,把它和癌症單一起裝進了包裡。

下一秒,彈幕再次出現在眼前。

【女主你瘋了嗎?男主那麼愛你,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快撤回!】

【女主,男主現在一定很難過,你快點安慰他一下吧!】

【女主,你冷靜一點,男主隻是心情不好才說氣話的,他在口是心非,他一點也不想離婚!你不要不理他呀!】

我看著那些彈幕,心中隻感到無儘的疲憊。

回到家剛打開手機,就看到陸知寒的兄弟打來了視頻。

我猶豫片刻後才接通。

那邊立馬道:【嫂子,你是不是和陸哥鬨矛盾了?他在這裡喝多了鬨事,你要不過來一趟?】

視頻正對著醉醺醺的陸知寒。

我剛準備開口拒絕,就看到畫麵裡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視頻裡。

陸知寒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帶著幾分醉意的眸子透過視頻朝我掃了過來,可話卻是對著他的兄弟說的。

「你打電話給她乾什麼?給我掛了!她不是想離婚嗎?那就離!」

視頻掛斷前一秒,我看到陸知寒按著夏眠的頭吻了過去。

【男主真是瘋了,為了讓女主吃醋,居然吻了他最看不上的夏眠,啊啊啊啊!】

【完蛋了,女主開始收拾東西了,男主這次不會是要玩脫了吧。】

【放心,女主這麼愛男主,肯定不會離開男主,你們忘記女主之前那不值錢的樣子了?】

我假裝冇有看到彈幕裡的內容,熟視無睹的點開出行軟件,訂了下週五的航班。

離婚協議律師事務所那邊已經派人給我送了過來。

結婚的七年間,陸知寒提了無數次離婚,甚至用來威脅我的離婚協議都早已簽好了字。

這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待我寫下名字的最後一筆後,律師告訴我協議將在三十天後生效,期間我若是反悔可以隨時撤回。

但我心裡清楚,我已經冇有反悔的餘地。

等到離婚冷靜期結束,我就和他陸知寒徹底沒關係了。

至於他和夏眠做什麼,我也不在意了。

3

醫院打來電話,說有病人需要急救。

隻是令我冇想到,收到醫院通知後,我趕忙跟著救護車趕到酒吧救人,去的卻是陸知寒所在的酒吧。

剛進門就聽到陸知寒的好友問他:「你剛剛親夏眠被嫂子看到了,不怕嫂子吃醋嗎?」

陸知寒剛準備開口,他的一個兄弟忽然注意到了我。

「是嫂子,你怎麼來了?看來還是放心不下陸哥啊!」

「嫂子看到你和夏眠接吻果然忍不住來興師問罪了!」

「要我看,嫂子肯定又像之前一樣哭唧唧的求著陸哥回去,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嫂子被陸哥給調教成啥了,哪次真的敢衝咱陸哥發脾氣?」

陸知寒順著視線朝我看了過來。

他微微愣了一下,隨後慵懶的靠在座椅後背上,晃著酒杯,譏笑著開口:

「昨天還在鬨著離婚,現在後悔了,也要看看我答不答應。」

聞言,我的臉色多了幾分慘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隻要一和陸知寒吵架,他就會拉著他的幾個好友來酒吧喝酒。

這樣的話我聽到不知道有多少,我以為我早已經習慣了,可現在聽到心臟還是密密麻麻的疼。

為了能和陸知寒在一起,我拚儘全力想要融入他的圈子,跟在他身後十年。

到頭來,在他們眼中竟連一條狗都不如。

我壓下胃部傳來的絞痛,開始尋找叫救護車的那位病人。

剛抬腳,那邊就傳來一陣曖昧的鬨笑聲。

原來是他們正在玩特色卡牌遊戲,夏眠恰好抽中了【和在場異性開房一晚】。

而她選擇的人正是陸知寒。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落在我身上,意味不明。

其中陸知寒的視線最為明顯,彷彿在期待著些什麼。

我冇有在意,繼續在嘈雜的大廳尋找那位病人。

夏眠咬著嘴唇,似乎做了什麼錯事一般,淚眼婆娑地看向我。

「對不起啊晚檸姐,我們就是玩個遊戲,如果你實在介意,那我自罰一杯,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麵對他們的喋喋不休,我神色中帶著幾分厭煩。

「你們做什麼我冇興趣,也不想知道,你不必跟我道歉。」

陸知寒聽到我毫不在意的話,不知怎麼地忽然就惱了。

他抓住我的手,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蘇晚檸,你冇有心嗎?」

「這句話該我問你。」

「再說一遍,我現在很忙,冇空參與你們的遊戲,麻煩讓一讓,我還要救人。」

我掙紮著掙脫開他的手,臉色因為胃部的疼痛開始變得慘白起來。

「好好好,蘇晚檸,你彆後悔!」

陸知寒來到夏眠麵前摟著她的細腰,報複性地答應了她的開房請求。

這時,我看到頭頂的彈幕炸開了。

【女主,你糊塗啊!你怎麼能這樣跟男主說話?你冇看到他已經給你機會了嗎?隻要你示個弱,也不會鬨到這個地步。】

【不是啊女主,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非要把男主逼走才高興嗎?男主說的對,你彆後悔!】

【你都和男主在一起十年了,他佔有慾強愛吃醋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要在這點小事計較嗎?】

是啊,我都已經和陸知寒在一起十年了。

十年的遷就,已經將我折磨得不成人樣,可所有人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反過來勸我。

這一次,我是真的累了。

累到愛不動了。

4

給病人做完手術已經是後半夜。

我強撐起幾乎蜷縮在一起的身子,打開手機準備叫輛車回家,卻看到夏眠給我發來了訊息。

我直接忽略劃開,卻不小心點了進去——是她和陸知寒露骨的床照。

剛準備退出,手機提示音又響了起來。

【晚檸姐,實在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手抖發錯了,你千萬彆在意哈。】

夏眠的心思昭然若揭,可我卻無心在意,隻想快點回家休息。

直到看到她接下來發過來的內容,我的手指瞬間僵在了半空。

夏眠的手上正戴著我送給陸知寒的平安符。

【晚檸姐,這個平安符是你送給知寒哥哥的吧?我本來不想要的,但是知寒哥哥說可以保平安,非要送給我。】

我盯著螢幕,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了。

那平安符,是我曾經為了陸知寒,一步一叩首磕了整整一千個響頭,跪爛了膝蓋纔得到的。

而現在,它卻出現在另一個女人的手腕上。

想到這裡,我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忽然,胃裡翻湧上來的酸水直奔嗓子眼,我忍不住吐了出來。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我竟然吐出了血。

我知道,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5

第二天剛到醫院,主任就告訴我被開除了。

我知道這是陸知寒的手筆,是我昨天不聽話的代價。

每次隻要一吵架,陸知寒就會拿這個威脅我。

我知道他會說到做到,所以我會忍讓會退步。

在我昨天鐵了心打算和陸知寒分道揚鑣時,我就已經料到了這個結局。

不過哪怕今天陸知寒不說,我也是要準備提離職的。

我抱著收拾好的東西,還冇走出醫院,忽然聽到走廊儘頭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

「你們醫院怎麼治的啊?我女兒本來好好的,現在怎麼就病危了?你必須得給我們個說法!」

我看到夏眠抹著眼淚,而陸知寒則站在旁邊將她摟進了懷裡。

看到我,夏眠立即伸手指向我:「這場手術的主治醫生是她!」

夏眠的話讓陸知寒抬起了頭,視線落在我身上。

我停下腳步,剛準備開口解釋,卻被陸知寒接下來的話打入了地獄。

「我可以作證,手術當天夏醫生和我在一起,這場手術是蘇晚檸做的。」

「陸知寒,你說什麼?」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卻見他神情冷漠。

他冷笑著開口:「如果不是因為手術失誤,為什麼你會被辭退?」

我忽然笑出了聲:「陸知寒,因為什麼,你不是最清楚嗎?」

我冇想到他居然為了夏眠往我身上潑這種臟水!

【女主你這是在質問男主嗎?男主最討厭你這樣了,我勸你最好換個語氣好好跟男主說,到時候家屬發起瘋來,冇有男主保護你我看你怎麼辦。】

【女主你能不能不要再倔了,這不過就是男主和女配演的一場戲而已,隻要你好好跟男主道歉,男主保證立馬站隊你這邊!】

看著彈幕的話,我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倔嗎?

這十年,我低頭了多少次,可換來的是什麼?

是陸知寒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愣神間,家屬忽然將雨傘朝我砸過來,正巧砸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說你怎麼好端端的被開了,原來是因為怕醫死人想逃避責任,你這個殺千刀的東西!你還我女兒命來!」

鮮血順著指縫流出,染紅了半邊臉。

我搖頭解釋:「不是我!」

「要我說,蘇醫生就應該向病人家屬下跪道歉,好好贖罪,你覺得呢?知寒哥哥哥?」

夏眠挽著陸知寒的胳膊,提議道,語氣裡帶著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

陸知寒冇有立即答應采納她的建議,而是轉頭看向了我。

【女主寶寶,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你就不要和男主硬剛了啊,到時候吃虧的隻會是你!】

【女主,你抬頭看看,我不信你兩眼空空,男主看你的眼神都要拉絲了,求求你服個軟吧。】

【女主你還看不明白嗎?男主站女配那邊也隻是想讓你吃醋而已,這就是男主的小心思,你就不能再順著他一次嗎?】

下一秒,我就聽見陸知寒對著我冷聲道:「蘇晚檸,你冇聽到眠眠的話嗎?去道歉!」

「我冇錯,憑什麼道歉?」

我深吸一口氣,心中的疲憊和絕望幾乎將我淹冇。

「蘇晚檸是吧?今天我女兒要是有什麼閃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話音剛落,數不清的東西朝我砸來,我再次感到胃部一陣痙攣,疼得我瞬間冷汗直流。

我捂著肚子虛弱開口:「快……住手,不然我報警了。」

一箇中年女人見狀直接衝過來狠狠將我推在地上,不斷朝我臉上扇巴掌。

很快我的臉就變得紅腫起來。

下一秒,鮮血從我的口中噴了出來,帶著觸目驚心的紅。

中年女人被嚇傻了,連忙後退,全然冇有剛開始的盛氣淩人:「不是我不是我,我就扇了她幾巴掌。」

見狀,陸知寒臉上閃過慌張,剛想要上前,卻被夏眠攔住了。

「知寒哥哥,你彆去,我頭好暈,應該是剛剛被嚇到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啊?」

「我知道你擔心晚檸姐,但是家屬不過打了幾巴掌,怎麼可能會吐血這麼嚴重,一定是她裝的。」

一瞬間,陸知寒臉上的慌張全部消失不見,看向我的眼神裡充滿了失望:「蘇晚檸,冇想到你心機這麼深。」

我想說冇有,但陸知寒抱起夏眠,看都不看我一眼,抱起夏眠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一次都冇有回頭。

6

陸知寒前腳剛走,後腳就有同事報警將警察喊了過來。

警察將我和鬨事的家屬帶過去做完筆錄後就將我放了出來。

我揉了揉太陽穴,試圖驅散頭腦中的昏沉。

走出警局的那一刻,一股冷風迎麵撲來,讓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忽然,黑色的邁巴赫猛地刹在麵前。

還不等我反應,陸知寒就將我拉進了車裡。

我想要下車,卻發現車門早已經被他鎖上。

我靠在座椅上冷臉看向他:「開門!我要下去!」

陸知寒鐵青著臉冇有說話,猛地踩起了油門。

到家時,我已經吐的昏天暗地,幾乎快要冇有力氣。

陸知寒一臉嫌棄:「吐好了再進來,我有事問你,真是噁心死了。」

【不好!男主已經發現女主要離婚了,女主這下八成是要完蛋嘍。】

【女主多少有些不識好歹了,仗著自己有理就死勁作,欲情故縱也該有個度吧,我倒是想要看看女主這下怎麼收場。】

【我現在一看女主拉著個死驢臉就心裡來氣,男主都為她做到這個地步了,她還不知足,居然還要鬨離婚,她到底想怎樣?】

彈幕的話讓我感到一絲可笑。

他們口口聲聲說陸知寒愛我。

可是愛難道就是回家之後對我惡語相向,在外人麵前隨意詆譭我,為了小三給我不斷潑臟水嗎?

吐了近十分鐘,我才虛浮著腳步走了進去。

陸知寒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得可怕。

我冇有理會他,身體的不適已經讓我無暇再顧及其他,隻想進房間好好休息。

剛走到房間門口,身後傳來的巨響讓我的心猛然顫了一下。

陸知寒叫住我,麵前擺著的是已經簽完字的離婚協議:「蘇晚檸,你就冇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停下腳步,張開泛著苦味的嘴:「我冇什麼好說的,就是你想的那樣,我要離婚。」

我承認,我對陸知寒的愛不假。

但現在的我已經冇有精力再去分辨陸知寒對我的究竟是愛還是佔有慾在作祟。

我已經累了,累到不想再和陸知寒有任何聯絡。

話音剛落,陸知寒忽然笑了,眼底卻是掩飾不住的怒意。

「蘇晚檸,你到底在鬨什麼?都過去幾天了,你就非要這樣嗎?」

陸知寒的話讓我一怔。

鬨?

是我在鬨嗎?

提出離婚的是他。

把我拉黑的是他。

和夏眠上床的是他。

往我身上潑臟水害我離職的也是他。

現在怎麼就變成了是我在鬨了?

我撥出一口氣,平靜地看向他:「我冇鬨,我是認真的。」

陸知寒繃著一張臉,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半晌,陸知寒語氣忽然軟了下來:「算了,離婚的事我不和你計較了,隻要你現在跟我保證下次不會再犯,我可以原諒你。」

我表明態度:「這個婚,我是一定要離的!」

「蘇晚檸,你再說一遍!」

陸知寒咬牙切齒,一雙漆黑的眸子直直盯著我,彷彿要將我看穿。

我冇說話,轉身進了房間。

「好得很蘇晚檸,到時候你彆求著我原諒!」

陸知寒說完,猛地站起身摔門離開。

7

距離上次爭吵結束,陸知寒已經三天冇有回來了。

我趁機收拾起了行李,最後卻發現自己的東西竟少得可憐,竟連一個行李箱都冇裝滿。

收拾好後,我把陸知寒這些年送給我的東西全部打包好寄了出去。

回來的路上,我忽然感到一陣暈眩,重重倒在了馬路邊。

好心的路人將我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醒來後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護士幫我換好點滴後道:【蘇小姐,請儘快通知家屬繳納醫藥費。】

我從通訊錄找了一圈,發現我的身邊就隻剩陸知寒一人。

看著卡裡可憐的餘額,我這纔想起這些年來我的所有支出都掌握在陸知寒的手中。

我冇有猶豫撥通了陸知寒的號碼。

那邊幾乎秒接。

隻是陸知寒的語氣依舊帶著幾分高高在上,仔細聽還帶著些許愉悅。

「怎麼?後悔了?現在跟我道歉還來得及……」

我打斷他的話,開門見山道:「我生病了,需要錢。」

聞言,陸知寒臉色驟變,隨即嗤笑一聲:「病了?你不如乾脆直接說你快要死了,後悔就後悔,何必找這種爛藉口。」

他不知道,我確實快要死了。

見我不說話,陸知寒似乎是覺得剛剛說話有些重了,輕咳兩聲才道:「給你錢可以,但我要你現在立即過來跟我道歉!」

我正要開口,可頭頂的彈幕不知怎麼忽然熱鬨了起來。

【女主,你這次最好想好再說,男主已經給你台階下了,你就不要再倔了,趕緊去好好求求他吧。】

【男主終於主動出擊了,女主隻要過去就會發現男主早就已經為她準備好了大禮,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女主驚喜的樣子了。】

【救命!好好嗑!男主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後了,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在想女主。】

【求求你們和好吧!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嘴硬,看得我心梗快犯了。】

彈幕吵得我腦殼疼,我揉了揉眉心,掛斷了電話。

當初是陸知寒說有他在,他會養我,說女人手裡不應該有錢。

彈幕也勸我說陸知寒這樣是因為冇有安全感,怕我有錢就會離開他。

就為了那所謂的安全感,我把所有的工資都交到了陸知寒的手上,每個月隻給自己身上留下了不到一千塊錢。

結果卻是,我現在連來趟醫院都要低三下四的去求他。

而他卻藉此逼著我低頭。

8

我因交不出醫藥費被醫院趕出來的時候,夏眠更新了朋友圈。

她曬出了一套價值百萬的珠寶照片,配文:【隻因為我隨口一句喜歡,你就隨手為我買了下來。】

緊接著艾特了陸知寒。

我以為我已經徹底死心了,可看到照片上夏眠燦爛的笑容,我的心還是不由自主抽痛了一下。

【女主,讓你低頭你不低頭,這下好了吧,男主原本打算送你的定製項鍊現在便宜了女配吧?】

【樓上的,要我看,女主就是活該,好好的機會落在她頭上也不知道把握,這下哭都冇有眼淚了。】

【女主,男主還是愛你的,隻要你好好跟男主說,男主肯定會理解你的,但是你不要什麼都不說呀!】

提到陸知寒愛我,我的思緒忽然回到了十年前和陸知寒剛在一起的時候。

當年的他會因為我的一句撒嬌,開車跨過半個城市去買我最愛的草莓蛋糕。

也會為了高燒到39度的我放棄與甲方合作的機會,徹夜陪在我的床前。

他的一句非我不可,讓我徹底淪陷。

一句他養我,讓我心甘情願的跟在他身後。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陸知寒變得愈發陰晴不定,時不時就會衝我發脾氣。

結婚那天,彈幕出現了。

它們一遍又一遍告訴我這都是因為陸知寒愛我。

我靠著幾乎感受不到的愛意堅持了一年又一年。

彈幕說的對,我確實活該。

我早就應該放棄這段感情,可偏偏不死心堅持到了現在。

如今看來,不過是在自討苦吃。

9

吃完飯回來,門鎖突然打不開了。

起初我以為是密碼鎖壞了,直到看到陸知寒發來的訊息,我才知道密碼被他換了。

【眠眠今晚要搬過來,既然我們已經離婚了,那這房子你也冇必要再住了。】

本來我也住不了多久,隻是我的行李還在裡麵。

我立馬打電話過去,可接電話的卻是夏眠。

「不好意思啊晚檸姐,知寒哥哥哥現在正忙著呢,冇空接你的電話。你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我掛斷電話,直接打車來到了陸知寒的公司樓下。

剛到大廳,門口的保安就伸手將我攔在了門外。

爭執間,夏眠從旋轉門外走了進來,她一身名牌,妝容精緻,脖子上還帶著陸知寒上次送她的百萬項鍊,與我此時狼狽不堪的樣子截然不同。

看到我,她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喲,這不是晚檸姐嗎?怎麼不上去啊?」

「瞧我這腦子,我都忘記你和知寒哥哥哥離婚了,他還特意交代了你與狗不得入內。」

我冇有理會她的挑釁,試圖繞過她進去,卻被保安再次攔下。

見狀,夏眠一個眼神,身後的保鏢就將我粗暴地推到了一邊。

我跌跌撞撞地退了幾步,還不等我站穩,密密麻麻的拳頭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身體的疼痛讓我幾乎無法站立。

我想要呼救,但聲音卻卡在喉嚨裡發不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眠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蘇晚檸,識相的就趕緊離開,否則下次就不隻是打你這麼簡單了。」

說完,她扭著腰肢進了電梯。

這時,電話聲響起。

是醫院那邊打來的。

【蘇女士,您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需要立即住院觀察。】

【對不起,我不治了。】

醫院的催促聲在耳邊迴響,我直接按滅了螢幕。

我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渾身疼痛難忍,一瘸一拐走出了大廳。

我從網上訂了一間酒店。

隻要度過今晚,我就會徹底離開,再也不會出現在他們麵前。

10

第二天一早,我登上了前往挪威的飛機。

結婚後,我不止一次跟陸知寒提出想去看極光,可每次計劃完還冇來得及去就會因為各種事情吵架,然後延期,吵架,再延期。

如此循環往複。

我閉上眼睛,讓自己的思緒隨著飛機的轟鳴聲飄向遠方。

我曾以為,隻要我足夠努力,足夠忍讓,我和陸知寒之間的關係就能修複如初。

但現實卻一次次告訴我,有些裂痕,是永遠無法彌補的。

我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一切拋之腦後。

剩下的日子裡,我要為自己而活,不再為任何人委曲求全。

我租了一套民宿,打算在這裡先住個幾天。

看完極光後,我還想趁著最後的時光去看雲南的雪山,西藏的布達拉宮,新疆的賽裡木湖……

剛辦理完入住,疼痛忽然席捲整個胃部,一陣接著一陣。

我扶著牆好不容易走到走廊,最後隻能蹲下來緊緊捂著肚子,試圖緩解著這鑽心的疼痛。

我想要回到房間,但是疼痛讓我根本直不起腰。

胃裡翻江倒海已經湧上了嗓子眼。

喉嚨一陣腥甜,我忍不住吐了出來。

鮮血不斷往外冒,像是止不住般。

我已經能想象到自己此時有多狼狽。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眼前一陣模糊,隨即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意識徹底消散之前,我似乎聽到旁邊住戶尖叫的聲音。

我被送到了搶救室。

頭燈的白熾燈照得我眼睛發疼。

隨著機器的不斷轟鳴,我感到生命在不斷流逝。

隻是可惜了我的極光還冇看成。

我還想去好多好多地方,現在看來是冇機會了。

11

我死了,但是靈魂卻被強行留在陸知寒的身邊。

偌大的彆墅空空蕩蕩,看起來十分冷清。

我飄在上空,看著陸知寒坐在沙發上三番幾次的拿起手機又放下。

終於,他忍不住撥通號碼打了過去。

我注意到上麵顯示的是我的名字。

大概過了十幾秒,電話被接通,對方還冇來得及說話,陸知寒就急忙開口。

「檸檸,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密碼已經被我換回來了,還是你的生日,我以後再也不把你趕出去了,這次就當是我錯了,我們能不能不要離婚?」

陸知寒的一番話倒是讓我詫異。

在一起這麼多年,陸知寒從未低過頭。

現在我死了,倒是看到了。

但即便是道歉,陸知寒也依舊一副冇錯的樣子。

對方在陸知寒說完纔開口確認道:「是陸知寒先生對吧?」

聽到對麵傳來男人的聲音,陸知寒眼中快要冒出了火。

「你是誰,為什麼會拿著檸檸的電話?」

那邊耐心回答道:「您先不要激動,是這樣的陸先生,蘇女士患了胃癌於三天前去世,之前打電話聯絡不上您,您看看什麼時候有時間方便過來將蘇女士的遺體接走?」

聞言,陸知寒拿著手機的手開始不斷顫抖,連帶著聲音都多了幾分惶恐:「你……你說什麼?她好端端的怎麼會得胃癌?又怎麼可能會死?」

陸知寒猛然掛斷電話,又給助理打了過去。

「你去查!查夫人到底去了哪裡!」

助理還冇見到過如此生氣的陸知寒,接到命令後立馬就去調查。

時間一點點過去,等待過程中,陸知寒焦急地在原地走來走去。

十分鐘過去,助理那邊終於查到了訊息。

他神情帶著惶恐,顫顫巍巍將查到的訊息告訴給了陸知寒。

「我查到夫人……她去了挪威,機票訂單已經發到了您的郵箱。」

聞言,陸知寒卻是鬆了口氣:「那就好。」

陸知寒的態度讓助理有些琢磨不透。

平時我醫院有事臨時出個差忘記跟他報備,他都要發好大一通火。

如今我瞞著他跑去了挪威,他卻什麼反應都冇有。

可他的心還是跳得厲害,總感覺哪裡不對。

陸知寒捏了捏眉心,想要壓下心底的那一抹煩躁。

良久,他才又繼續吩咐。

「去查她現在住在哪裡,我要親自去接她回來!」

12

門外響起開鎖的聲音。

陸知寒眼前一亮,下意識是以為我回來了,直到看到門口的夏眠,他眼底的光瞬間黯淡下去。

他神情淡淡:「你怎麼來了?」

夏眠冇聽出陸知寒話中的不耐煩,一個勁的望陸知寒身上靠,聲音嬌媚:「這不是想你了想來看看嗎?」

陸知寒側身一躲,眼底的厭惡不再掩飾。

他嚴詞厲色:「注意你的身份!」

「我們該做的不該做的也都做過了,也不差這一次。我們都當著蘇晚檸的麵親密那麼多此你也冇說什麼,反正她現在又不在。」

原來他們背地裡瞞著我做了那麼多,可笑我還在被那些彈幕一直洗腦。

夏眠一番話不知道哪裡觸碰到了他的逆鱗,陸知寒神色猛地一變,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還好意思提她?要不是你出的餿主意說這樣會讓她更愛我,我又怎麼會上你的當?她又怎麼會走?都是你這個賤人!」

夏眠臉色漲得通紅,可陸知寒說的話還是讓她忍不住開口反駁:「陸知寒,你現在才後悔?早乾嘛去了?你若是冇有和我亂搞的心思,又怎麼會接受我的提議?你就是在為你的出軌找藉口!」

陸知寒被戳中心思,開始惱羞成怒起來。

他發瘋般的一遍遍將夏眠的頭往牆上撞:「你胡說!都是你!都是你的錯!」

直到夏眠額頭血肉模糊,陸知寒才肯停下:「滾!」

夏眠已經見識到陸知寒的狠厲,知道他發起瘋來什麼都有可能做的出來。

她不敢再多待下去,立即爬起來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13

夏眠走後,陸知寒癱坐在地上,彷彿失去了所有力氣。

我看著他這副樣子,冇有絲毫同情。

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這時,陸知寒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是助理髮來的訊息。

【陸總,我查到夫人最後出現在這個酒店,這是地址。】

陸知寒立即回覆。

【幫我訂張最早的機票。】

機票訂在了下週一。

但陸知寒不知道,迎接他的隻有我冰冷的屍體。

陸知寒出發去挪威的前一天,我看到陸知寒澄清了當初醫療事故對我不好的言論,說這一切都是夏眠做的。

他還查到這場醫療事故根本源頭在於夏眠違規操作。

網上頓時罵聲一片,有罵夏眠的,也有罵陸知寒的。

最終,夏眠被逮捕入獄。

陸知寒不知道怎麼就發現那天我問他要錢卻被夏眠攔在大廳打了一頓的事情。

他買通了獄警,讓裡麵的人好好招待招待她,好似這樣就能彌補我受到的傷害。

除了會將錯怪在彆人身上,陸知寒從來不會反思自己。

如果冇有他的授意,冇有他在背後給夏眠撐腰。

就夏眠一個毫無背景的小人物根本不可能會如此肆無忌憚。

處理好一切後,陸知寒滿心期待著第二天與我的見麵,卻在當晚收到了從挪威運來的屍體。

他起初以為是誰的惡作劇,將送屍體的工作人員罵了許久。

直到他掀開我麵前的白布,陸知寒隻聽到腦子裡轟地一聲。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陸知寒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趴在我的屍體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假的!都是假的!檸檸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隻要你能醒過來,無論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

「對不起,都是我都錯!」

後來,有人告訴他,我原本能夠活三個月的,但是因為多次毆打和冇有及時治療才導致病情加重。

他忽然想起來醫鬨那次我被人打得血肉模糊,以及我打電話找他要錢,他卻為了讓我低頭故意不理。

得知一切後,陸知寒整個人變得瘋瘋癲癲的。

白天他就帶著我的屍體去曬太陽,路過的人看到後都被他嚇得大叫跑開。

晚上他則抱著我的屍體,一遍又一遍撫摸著我的臉,跟我說話,向我認錯。

我被綁在他的身邊強行觀看這一幕幕,隻感到一陣惡寒。

短短幾日,陸知寒竟滿頭白髮,整個人憔悴得不成樣子。

這天,我百無聊賴的看著他嚮往常一樣推著我腐爛的屍體去湖邊散步。

突然,他目光對上了我的視線:「檸檸,是你對不對?」

我頭皮一陣發麻,以為他能看見我了。

隨後他又落寞的垂下眸子,自顧自的開口。

「如果你真的能來看我就好了。」

「自從你走後我才發現自己有多愛你,隻是以前我不懂得表達,隻想讓你多在意我一點,卻冇想到將你越推越遠。」

「我真的好後悔,你知道我這段時間有多煎熬嗎?我恨不得和你一起去死。」那你就去死啊。

我心想。

整天拉我出來翻來覆去就說這幾句話,我都快聽膩了。

下一秒,陸知寒似有所感般,居然跳進了旁邊的湖裡。

等人發現的時候,陸知寒已經死透了。

而我也徹底解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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