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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五年,我丈夫裴珩患上了一種怪病。

他對塵蟎過敏,卻隻在我身邊時發作。

一靠近我,他就呼吸困難,渾身起紅疹,整夜無法入睡。

他痛苦地抓著發紅的手臂,眼底滿是歉疚,書書,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隻有離你遠點纔會好。

我不忍心看他受罪,主動搬進了客房。

他卻不依不饒,請來一位全城聞名的女過敏專家,柳鶯鶯。

他說,或許問題還是在我。柳醫生是這方麵的權威,我讓她給我做個徹底的脫敏治療。

我信了。

直到某天深夜,我收到一封匿名郵件。

附件裡,裴珩正摟著柳鶯鶯,睡在我花了幾十萬從歐洲定製的主臥大床上。

視頻冇有聲音,畫麵裡隻有他安穩的側臉,和一個戴著蕾絲眼罩、唇角帶笑的女人。

1

秦女士,您的綜合健康評估報告出來了。

助理遞來一份檔案,封皮是帶著高級壓紋的深藍色。

這是我花了三十天,在自家公司的健康監測中心得出的數據。

為了結果的絕對精準,這一個月,我幾乎是以實驗室為家,身上貼滿電極片,睡在冰冷的監測床上。

我指尖發顫地翻開第一頁,一行加粗的結論像重錘一樣砸在我心上:各項生理指標優秀,體表菌落、皮屑量均低於平均值,未發現任何常見過敏原超標現象。

簡單來說,我比市麵上最昂貴的淨化器還要乾淨。

問題,不在我身上。

合上報告,我胸口那塊壓了一個月的大石頭終於碎了。我長舒一口氣,走出監測中心,卻在街對麵的咖啡館櫥窗邊,看到一個熟悉得刺眼的背影。

一個男人正親昵地攬著一個女人的腰,低頭在她耳邊說著什麼,女人笑得花枝亂顫。

那身姿,那套高定西裝,燒成灰我都認得,是我丈夫裴珩。

我下意識地摸出手機,給他發了條資訊。

幾乎是秒回,怎麼了書書在跟團隊開頭腦風暴,快炸了。

看到這條資訊,我居然就那麼信了。

一定是一個月睡不好,讓我眼花了。

裴珩有潔癖,近乎病態的潔癖。旁人碰到他衣角,他都要立刻換掉。當初我們剛在一起時,他說我是唯一一個他聞著味道就想貼近的人,他說對我是生理性的依賴,對其他人是生理性的排斥。

可回到那個冰冷的家,那個曾屬於我們的主臥,我卻在床頭櫃上,發現了一根不屬於我的,黑色的長捲髮。

我撚起那根頭髮,拍了張照發給他。

這一次,他到天亮都冇有回覆。

第二天,我頂著濃重的黑眼圈去公司給VIP客戶做營養方案。會議剛結束,就看到手機上十幾個未接來電。

全是裴珩。

冇等我回撥,他就直接開車堵在了我公司樓下,捧著一大束我最喜歡的白玫瑰。

書書,那根頭髮……是柳醫生的,他拉著我的手,眉頭緊鎖,語氣裡滿是疲憊和委屈,她來家裡給我做環境壓力測試,說是要觀察我在最熟悉的環境裡,過敏原是如何爆發的。

他整個人都湊過來,像是要把自己揉進我懷裡,聲音悶悶的,我隻是太想快點好了。書書,我太想抱著你睡了。

他的擁抱很緊,但我卻在他昂貴的羊絨大衣上,聞到了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不是我慣用的清冷雪鬆,而是一種極具侵略性的,甜膩的梔子花香。

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忍不住乾嘔了一下。

不舒服裴珩立刻緊張起來,捧著我的臉仔細端詳,臉色怎麼這麼差,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我擺了擺手,冇事,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了,緩一緩就好。

裴珩滿眼心疼地握緊我的手,都怪我,讓你為我擔心了。放心,我一定儘快解決這個問題。

他的話音剛落,手機就尖銳地響了起來。

他掃了一眼螢幕,眼神倏地一沉,直接按了掛斷。

可對方鍥而不捨,鈴聲再一次響起。

他抱歉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走到一邊去接電話,大概是怕我聽到,還刻意壓低了聲音。

可我公司的隔音再好,也好不過我那根因懷疑而繃緊的神經。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嬌滴滴、帶著喘的女聲,像是剛運動完。

珩,你什麼時候過來呀上次你給我買的那套真絲睡衣……我穿上了哦。

男人的呼吸瞬間粗重了。

他臉上的不耐煩一掃而空,隻剩下一種無法掩飾的,動物般的急切。

知道了。他匆匆掛斷電話,過來潦草地抱了我一下,書書,公司臨時有點急事,我得回去處理一下,晚飯不能陪你了。

我冇說話,隻是走到辦公室的落地窗前。

幾分鐘後,我看見裴珩的車在樓下停住,一個穿著米色風衣,身姿搖曳的女人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那個女人我見過。

是柳鶯鶯,他的過敏專家。

我請的私家偵探很快就發來了照片,和他兩眼下的所有行程記錄。

在我拚命證明自己清白的那三十天裡,裴珩的生活精彩得像一部都市言情劇。

他每天準點給我發早安午安晚安,彙報自己在哪家枯燥的會議室。

而實際上,他帶著那位睡眠領域權威的柳醫生,逛遍了城中所有的奢侈品店、高檔餐廳、私人影院。

甚至在同一天,他給我發來一張疲憊不堪的加班照,背景是他們公司會議室,而偵探發來的照片裡,他正開車帶著柳鶯鶯去看半山彆墅。

偵探在郵件結尾加了一句:秦小姐,從我多年的經驗看,你丈夫護著那個女人上車頂的姿勢,還有為她係安全帶時的那種專注,不是裝的。

是的,那是愛。

那是我曾經擁有過,卻不知何時已經失去的東西。

這天,裴珩破天荒地提早回了家,還帶了我最喜歡的那傢俬房菜。

他像往常一樣,進門就想吻我。

我側身躲開了。

在他錯愕的眼神中,我把一遝照片甩在茶幾上——全是他和柳鶯鶯出入酒店、彆墅、甚至男士內衣店的照片。

彆告訴我這些也是治療的一部分。我搶在他開口前,堵住了他的所有藉口,我查過了,這些照片冇有一張是合成的。

裴珩臉上的血色褪儘了。

但僅僅幾秒鐘的慌亂後,他又恢複了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他抓住我的手,眼睛裡甚至泛起了水光,書書,你聽我解釋。這真的是治療。柳醫生說,我的過敏是心因性的,和情緒壓力有關。她說要治好我的身體,得先‘治療’我的生活。

所以這些天,她一直在模擬一種……讓我徹底放鬆的生活方式。進酒店,是因為她在那邊租了高精度的儀器,用來監測我的皮質醇水平。所有的一切,都是數據,都是為了治病。

我靜靜聽著他編,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那把人帶回家呢兩週前,你以怕被賊惦記為由,把我們那張碩大的結婚照從客廳牆上取下來。其實就是為了方便帶她回家吧

裴珩目光坦蕩得像個聖人。

書書,擔心被盜是真的,我還給你看了新聞的。帶柳醫生回家,也是因為她一再強調,家庭環境纔是最關鍵的‘壓力源’,必須要在現場做數據采集。

我冇有背叛你,家裡客廳的攝像頭都開著呢,你要是不信,可以隨時調監控。

我當然調了監控。

視頻裡,他和柳鶯鶯的確舉止得體,始終保持著一臂以上的距離,談論的也都是些我聽不懂的醫學術語。

可越是這樣,我心裡的那根刺就紮得越深。

他們演得太好了,好到無懈可擊。

這時,我的手機叮地一聲,是那封消失了一個月的匿名郵件又來了。

新附件隻有一張照片。

裴珩沉睡的側臉,線條依舊英俊。而他的臂彎裡,像小貓一樣蜷縮著的,正是柳鶯鶯。

看背景,就是在我花了幾十萬從歐洲定製的主臥大床上。

照片下麵還有一行字:【我能讓他睡得著,你能嗎】

我腦子嗡的一聲,像有根弦徹底斷了。

我把手機舉到裴珩麵前,那這張照片呢你怎麼解釋這也是測試

他看到照片的一瞬間,瞳孔驟然收縮。

但他很快又找到了理由,對,這也是……模擬測試。柳醫生說需要對比我在單人睡眠和與人同眠狀態下的生理數據差異。

狂風在我胸腔裡呼嘯。

我冷笑一聲,裴珩,你不覺得,你把自己當成一個傻子的時候,特彆可笑嗎

我站起身,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我們……

離婚兩個字就在嘴邊,還冇來得及說出口,我突然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等我再醒來,入眼是刺眼的白。

還有裴珩那張放大的,寫滿了狂喜的臉。

書書!我們有孩子了!他抓著我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醫生說快七週了,我們要做爸爸媽媽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手放在依舊平坦的小腹上,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太好了,太好了……這段時間你什麼都彆想,好好養胎。

我呆呆地摸著肚子,眼淚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

從小就是孤兒,我比任何人都渴望一個完整的,有溫度的家。

結婚五年,我們試了各種辦法,始終冇有訊息。

可這個孩子,偏偏在我要斬斷這一切的時候來了。

2

在醫院保胎了一週,各項指標穩定下來後,我終究還是冇有下定決心打掉這個孩子。

裴珩像是換了個人。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應酬,每天準時回家,親手為我熬製各種補品。

家裡的大小事務,他一手包辦,甚至連我彎腰撿東西,他都會大驚小怪地衝過來。

我幾乎要以為,之前那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

直到他幾個發小上門來探望我。

恭喜嫂子啊,這是我們哥幾個給小侄子(女)的一點心意。

幾個人提著大包小包的昂貴補品,噓寒問暖,氣氛好不熱絡。

寒暄幾句後,裴珩見我麵露乏色,便體貼地扶我回房休息,你先睡會兒,彆累著了。

我點點頭,關上了臥室的門。

但我冇有睡,而是將門悄悄打開了一道縫。

客廳裡,男人們的談笑聲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行啊珩哥,現在嫂子肚子裡揣著貨了,你那什麼狗屁過敏症,還要繼續裝下去嗎

裴珩含糊地笑了聲,急什麼。

那輕飄飄的三個字,像三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我心裡。

說真的,那姓柳的小大夫,到底什麼味兒啊把我們珩哥這種眼高於頂的都給迷住了,還得編這麼個離譜的藉口把嫂子騙得團團轉。

一陣男人都懂的,曖昧的鬨笑聲響起。

我聽見裴珩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味什麼,然後用一種炫耀的語氣說:

那味兒,絕了。會玩。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絲饜足後的慵懶,反正書書現在懷著孕,不方便。我再玩一陣子。

等孩子生下來,自然就斷了。外麵的都是圖個新鮮,家裡的纔是根本。

放心,我有分寸。

胃裡那股翻騰的噁心感再也壓不住。

我捂住嘴衝進衛生間,吐了個天昏地暗。

我一邊吐,一邊抖著手拿出手機,給我那個做律師的發小發了資訊。

幫我擬一份離婚協議。把他婚內出軌,惡意轉移財產的證據全都做好。

對方隻回了一個字。

好。

第二天清晨,裴珩端著一碗燕窩粥走進臥室時,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柔笑意。

如果不是我昨晚整夜冇睡,清楚地聽見大門在淩晨兩點被打開,又在早上七點被關上,我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扮演著二十四孝好老公的男人,一夜未歸。

他把粥遞給我,趁熱喝,我燉了一晚上呢。

我麵無表情地喝完,然後像往常一樣,由他開車送我去公司。

一路上,我覺得很奇怪。

不管是大廈的保安,還是公司的前台,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同情和鄙夷。

直到我走進辦公區,在公司內部的匿名論壇公告欄上,看到了我的名字。

《扒一扒某司首席營養師秦某,是如何背地裡勾搭有婦之夫,逼瘋原配的!》

我的工作照被貼在最頂上,有人用紅色的電子筆在我臉上畫了一個巨大的叉,下麵還p了一行字:職場小三,人人得而誅之!

帖子下麵,是幾百條不堪入目的辱罵。

嘔,這就是給咱們做健康谘詢的‘專家’自己的生活這麼爛,真噁心。

這種品行敗壞的人,製定的方案我也不敢用了!萬一給我下毒呢

聯名要求公司開除這種道德敗壞的員工!

我的一個下屬擔憂地看著我,小聲說,秦總監,CEO找你。

我深吸一口氣,還是抑製不住地渾身發抖。

在CEO辦公室裡,我試圖解釋。

老闆,這不是真的,我根本不認識帖子裡說的那個男人。這完全是汙衊!

小秦啊,我相信你的人品,CEO一臉為難,但現在輿論已經起來了,幾個大客戶都打電話來質問。你知道的,我們做的是健康產業,顧問的個人形象至關重要。

現在這個階段,公司馬上要進行新一輪融資,不能出任何負麵新聞。

我臉色煞白,倔強地咬著唇,可我冇有做錯任何事,憑什麼要我承擔後果

CEO歎了口氣,遞給我一份檔案。

公司在瑞士有個外派交流項目,為期兩年,主要是和那邊一個頂級實驗室合作。你看,這對你來說也是個提升的機會。你正好也懷孕了,出去換個環境養胎,比在公司裡應付這些破事強。

這不是商量,這是流放。

從辦公室出來,為了避開同事們指指點點的目光,我選擇了走地下停車場。

剛走到我的車位旁,身後突然衝出幾個人。

一塊浸了刺鼻液體的布猛地捂住了我的口鼻,我掙紮了兩下就失去了力氣,被他們拖到了一處監控死角。

那夥人,三男兩女,他們粗暴地往我嘴裡塞了一塊破布。

緊接著,就是雨點般的拳打腳踢。

賤貨!搶彆人老公的時候不是很能耐嗎一個尖利的女聲在我頭頂響起,還在網上裝什麼歲月靜好的白蓮花!惡不噁心!

一隻穿著鉚釘高跟鞋的腳,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踩在了我的小腹上。

劇痛像閃電一樣擊穿我的身體。

嘴裡的破布都堵不住那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等停車場保安聞訊趕來時,那幾個人已經跑了。

我蜷縮在冰冷的地上,職業套裝被撕扯得破破爛爛,鮮血從我的腿間汩汩流出。

透過淩亂黏膩的髮絲,我看到一張張熟悉的,屬於我同事們的臉,還有他們眼中毫不掩飾的震驚與獵奇。

我完了。

我的孩子,我的事業,全都冇了。

3

在救護車來之前,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掙紮著拿出手機,報警,然後撥通了那位私家偵探的電話。

幫我查,是誰乾的。還有,盯緊柳鶯鶯。

等我躺在病床上打點滴時,身體的痛遠冇有心口的痛來得猛烈。

流產確認書和傷情鑒定報告放在床頭,字字泣血。

就在這時,裴珩的電話打來了。

我以為他是來安慰我的,可他一開口,卻是冰冷的質問。

你是不是在網上爆料鶯鶯了說她是小三秦書,我跟你解釋過多少遍,她隻是我的醫生!你怎麼能用這麼惡毒的方式去詆譭一個女孩子的清白

電話那頭,隱約傳來柳鶯鶯委屈的哭聲。

裴珩的聲音更加憤怒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無理取鬨她是一個專業人士!你這種冇有根據的造謠,會毀了她的事業,毀了她的一生你知不知道!

他語氣煩躁得像是在訓斥一個不懂事的下屬,立刻讓你的人把帖子刪了,然後,去給鶯鶯公開道歉!

我的心,涼得像停屍房的鐵床。

我用一種極度平靜,甚至帶著點奇異笑意的聲音回他,她不是小三嗎我說的,可句句都有證據。

裴珩,你心疼她的事業,那我呢你有關心過,她對我做了什麼嗎你有問過我,我現在在哪,經曆了什麼嗎

男人不耐煩地打斷我,她能做什麼她除了幫我看病還能做什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醫生而已!

舒曼文,彆挑戰我的底線。馬上給鶯鶯道歉,這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冇道歉。

於是裴珩用行動告訴我,他的通知,是什麼分量。

隔天,兩個穿著黑色西裝,像保鏢一樣的男人請我出了院,直接帶到了柳鶯鶯的心理谘詢室。

那個裝修複古又雅緻的地方,此刻在我眼裡像個地獄。

他們把我死死地按在地上。

柳鶯鶯坐在價值不菲的真皮沙發上,哭得梨花帶雨,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裴珩站在她身旁,溫柔地輕撫著她的背,看我的眼神,卻像在看一堆垃圾。

保鏢拿出了一份早就準備好的,長達三頁紙的道歉聲明稿。

他們讓我照著念,旁邊還有人架著攝像機。

我拒絕,便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第二個耳光下來的時候,我的嘴角就見了血。

為了少受點皮肉之苦,我屈服了。

我像個冇有靈魂的木偶,一字一句地,照著那份顛倒黑白、極儘侮辱的稿子唸完了。

是我,因嫉妒而心生怨恨……惡意中傷、誹謗了品德高尚的柳鶯鶯醫生……我在此,向她致以最沉痛的道歉……

視頻很快就被裴珩的公關團隊剪輯好,發到了網上。

標題是——【所謂小三事件反轉!造謠者親自出麵道歉,竟是因愛生恨!】

視頻裡,我臉頰紅腫,眼神空洞,看起來就像一個歇斯底裡的瘋女人。

而下麵的評論,是對我鋪天蓋地的咒罵,和對柳鶯鶯潮水般的同情。

她成了這場風波裡,最無辜的受害者。

甚至,她的谘詢預約量,都因此暴增。

裴珩看著飛速上漲的輿論數據,很滿意。

他轉頭溫聲細語地哄著懷裡還在抽泣的柳鶯鶯,好了好了,鶯鶯,冇事了。你看,我說過會解決好的。

你纔是最無辜的,從頭到尾。

柳鶯鶯終於破涕為笑,整個人都掛在了裴珩身上。

謝謝你,阿珩。今晚……我好好補償你。

兩人在我麵前旁若無人地**,交換著濕熱的吻。

就在這時,谘詢室雅緻的雕花木門,被砰地一聲推開了。

幾個穿著製服的警察走了進來,神情嚴肅。

請問,柳鶯鶯女士在嗎

領頭的中年警察目光銳利地掃視了一圈,最後定格在裴珩懷裡的女人身上。

今天上午,我們接到報案,有受害人遭到惡意傷害,導致重傷及流產。我們調取了案發地附近的監控,證實是你,夥同另外五人,實施了毆打。

柳女士,請跟我們回局裡走一趟吧。

裴珩的臉瞬間黑了,他把驚慌失措的柳鶯鶯護在身後,皺眉道:警察同誌,是不是搞錯了鶯鶯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是不是有人惡意栽贓

另一個年輕些的警察似乎認出了裴珩,你就是宋氏集團的裴總吧今天的道歉視頻我們都看見了。你懷裡這位柳女士,毆打的受害人,就是視頻裡給你道歉的你的妻子,秦書女士。

他頓了頓,語氣裡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哦對了,孩子也打冇了。

這是逮捕令。

4

裴珩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煞白。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縮在他身後的柳鶯鶯,又猛地轉頭看向我,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慌亂。

他大概是冇想到,事情會鬨到這個地步。

而柳鶯鶯,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她死死抓著裴珩的衣袖,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拚命搖頭,不是我!阿珩,不是我!我冇有!這是陷害!是她陷害我!

領頭的警察冷笑一聲,直接出示了一段視頻。

那是停車場角落一個極為隱蔽的行車記錄儀拍下的畫麵,雖然模糊,但足以清晰地辨認出,那個指揮著幾個男人對我拳打腳踢,並且最後親自用高跟鞋踩向我肚子的女人,正是柳鶯鶯。

人證物證俱在,警察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帶走。

冰冷的手銬哢噠一聲,鎖在了柳鶯鶯纖細的手腕上。

她發出了尖利的哭喊:阿珩!救我!我不想坐牢!救我啊!

裴珩像是被電擊了一樣,猛地回過神,他衝上去想攔住警察,語氣急切,同誌!這中間一定有誤會!我會請最好的律師!我們能不能先……

妨礙公務,罪加一等。警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裴先生,你如果現在有什麼疑問,可以以嫌疑人家屬的身份,跟我們回警局錄口供。

裴珩的腳步僵在了原地。

他眼睜睜地看著柳鶯鶯被帶走,那個平時嬌媚可人的女人,此刻頭髮散亂,妝容哭花,像一條落魄的喪家之犬。

谘詢室裡,隻剩下我們三個人,死一般的寂靜。

那兩個保鏢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裴珩緩緩地,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

我以為他會憤怒,會質問,甚至會動手。

但他冇有。

他走到我麵前,蹲下身,試圖來握我的手。

我觸電般地縮了回去。

他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某種可以被稱之為悔恨的神情。

書書……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孩子……孩子真的冇了嗎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無比可笑。

事到如今,他關心的居然是這個

他是怕我冇了孩子,就冇了能拿捏我的最後一張底牌還是怕這件事鬨大,影響到他公司的股價

我冇有回答,隻是把一份檔案扔到了他麵前。

——離婚協議書。

簽字吧。我說,我什麼都不要,隻要求你名下的三家子公司,作為我流產的精神補償。另外,我抬起頭,迎上他震驚的目光,明天之內,我要看到你和柳鶯鶯的道歉聲明,掛在你們公司官網首頁,置頂一個月。

裴珩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秦書,你瘋了!三家子公司還要我公開道歉你知不知道這會讓公司損失多少

比得上我失去的孩子嗎我一字一頓地問他,比得上我被毀掉的事業和名聲嗎

我們這麼多年的夫妻情分,你非要鬨得這麼絕他咬牙切齒。

夫妻情分我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在你為了彆的女人,夥同外人把我按在地上羞辱的時候,‘夫妻情分’這四個字,就已經被你親手扔進糞坑裡了,裴珩。

我扶著牆,慢慢站起來。

你可以不簽。但柳鶯鶯的案子,我會讓我的律師全程跟進。故意傷害致人流產,再加上她買凶傷人,數罪併罰,十年起步。

而且,你以為我手裡隻有停車場的監控嗎

我從包裡拿出一個U盤,輕輕拋了拋,這裡麵,是你這一個月以來,每一次和她私會的全部高清錄像,以及……你親口承認,所謂‘過敏症’隻是你為了偷情編造的謊言的錄音。

我俯下身,湊到他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裴總,你是要保住你的小情人,保住你岌岌可危的名聲和公司,還是選擇為了那幾家子公司,跟我撕破臉,鬨個身敗名裂

選吧。

5

裴珩的臉色,從豬肝紅變成了死灰。

他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癱坐在地毯上,眼裡的光芒一點點熄滅。

我知道,我贏了這一局。

我冇再多看他一眼,轉身走出了那間讓我作嘔的谘詢室。

背後,傳來一聲壓抑的,彷彿困獸般的嘶吼。

但那與我無關了。

當天下午,我的律師帶著最新的離婚協議找到了裴珩。

麵對著U盤裡那些足以讓他萬劫不複的證據,裴珩冇有選擇。

他在協議上簽了字。

幾乎是同時,一份正式的傷情鑒定報告也被送到了警局。

柳鶯鶯被正式批捕,罪名是故意傷害。而那幾個收錢辦事的打手,也在第二天悉數落網,並一致指認柳鶯鶯是主謀。

鐵證如山。

第二天上午十點,裴珩的公司官網,以及他的個人社交賬號,同時釋出了一封道歉信。

信中,他承認了自己婚內出軌,並欺騙、傷害妻子感情的事實,措辭懇切,姿態放得極低。

這條訊息瞬間引爆了全網。

前一天還在同情被小三的柳鶯鶯,怒罵我這個瘋婆子的網友們,風向一夜逆轉。

我靠!驚天大反轉!所以正牌妻子纔是受害者

這個裴總也不是個東西啊,為了小三這麼汙衊自己老婆,還害她流產,簡直是畜生!

柳鶯鶯更可怕!這是買凶殺人未遂啊!還打掉了人家孩子!必須重判!

輿論的洪水,瞬間淹冇了柳鶯鶯和裴珩。

柳鶯鶯所在的醫療協會,立刻發表聲明,將她除名。她經營的那家昂貴的谘詢室,門上被潑滿了紅油漆,牆上用噴漆寫著大大的殺人犯。

而裴珩的公司,股價應聲暴跌,一天之內蒸發了近十個億。

處理完這一切,我訂了飛往瑞士的機票。

走之前,我去看守所見了一次柳鶯鶯。

隔著冰冷的玻璃,她穿著囚服,剪了短髮,整個人憔悴得像一朵枯萎的花。

她看見我,情緒立刻激動起來,嘶吼著撲到玻璃上。

秦書!你這個賤人!你毀了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我靜靜地看著她,拿起電話聽筒。

知道我今天為什麼來嗎

她的咒罵聲戛然而止。

我笑了笑,說:我是來告訴你,裴珩已經放棄你了。

不可能!他愛我!他說過會娶我的!她聲嘶力竭。

他愛你,就不會在你的逮捕令下來之後,第一時間選擇和我簽下那份幾乎是‘割地賠款’的離婚協議了。

你不過是他生活裡的一味調劑品,柳醫生。我看著她瞬間煞白的臉,繼續道,你以為你贏了我,能讓他睡個安穩覺其實你什麼都不是。你隻是證明瞭,他是一個可以為了一己私慾,毫無人性的人渣。

你知道嗎在我之前收到的那張你們的床照下麵,有一行字,我說,發信人問我:‘我能讓他睡得著,你能嗎’那封郵件,是你發的吧

柳鶯鶯的瞳孔猛地一縮。

我現在回答你,我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他睡不睡得著,關我屁事但從今往後,在牢裡睡不著的,是你。

掛斷電話,我不再看她那張因絕望而扭曲的臉,轉身離開。

機場裡,就在我準備登機時,一個人影踉蹌著衝了過來。

是裴珩。

他像是幾天幾夜冇閤眼,鬍子拉碴,雙眼佈滿血絲,身上那件昂貴的定製西裝皺巴巴的,全然冇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書書……他抓住我的手臂,聲音顫抖,彆走……求你,彆走。

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鶯鶯那邊,我已經跟她斷了……以後我隻有你和孩子……

孩子我冷冷地看著他,我的孩子,已經被你和她聯手殺死了。

裴珩的身體劇烈地一震,像是被這句話裡的刀子刺穿了心臟。

他痛苦地閉上眼,眼淚從眼角滑落,我知道……是我混蛋,是我對不起你。書書,我願意用一切來彌補。公司給你,什麼都給你。隻要你彆走……

裴珩,我掰開他的手,語氣平靜無波,你知道嗎,毀掉一段感情最徹底的方式,不是出軌,也不是爭吵,而是……讓我看到了你骨子裡的惡。

那種可以為了保護另一個人,而毫不猶豫地將我推入深淵的惡。

我已經不愛你了,當然,也不恨了。因為你,不配。

廣播裡傳來催促登機的聲音。

我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向登機口。

身後,傳來裴珩崩潰的哭喊聲,一聲比一聲絕望。

但我冇有回頭,一步也冇有。

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有些人,一旦臟了,就再也洗不乾淨了。

6

兩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

我在瑞士的頂級營養學實驗室,像是海綿一樣瘋狂吸收著知識。項目結束時,我的名字已經出現在幾篇國際核心期刊的論文上。

國內的獵頭公司早就聞風而動,開出了讓我無法拒絕的優渥條件。

我回來了。

但不再是那個為丈夫的健康而焦慮的全職太太秦書,而是手握三家發展迅猛的子公司,並在業內聲名鵲起的營養專家,秦總。

回國後的一場行業峰會上,我再次見到了裴珩。

他看起來比兩年前更清瘦了,眉宇間染上了揮之不去的陰鬱。我們公司的口碑在那次事件後一落千丈,雖然靠著雄厚的底子冇有倒下,但也元氣大傷,被幾個競爭對手搶占了不少市場份額。

他在會場遠遠地看著我,幾次想要上前,但都被我身邊湧上來的人潮隔開。

現在的我,已經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峰會結束後的酒會上,他終於找到了機會,堵住了我的去路。

他端著酒杯的手,微微發抖。

書書,你回來了。他艱澀地開口。

有事嗎,裴總我客氣而疏離地迴應,就像在和一個普通的生意夥伴打招呼。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我……我一直在等你。

這兩年,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以前是我鬼迷心竅,不是人。我現在……

過去的事,就彆提了。我打斷他,人要往前看。

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抓住了最後一絲希望,你……你是說,你願意原諒我了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悲哀。

裴總,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我已經懶得再回頭看那些讓我噁心的垃圾了。

我的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紮進了他的心臟。

他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退了。

書書,這兩年我一直在做心理治療……醫生說,我的‘過民’其實是一種‘情感轉移’的病症,是我對你的愧疚和我父母不幸婚姻的陰影,投射到了生理上……我……

打住。我實在冇興趣聽他那套自欺欺人的說辭,裴先生,你的病,好了嗎

他愣住了。

看樣子是好了,我晃了晃杯中的紅酒,恭喜。那麼,請讓一下,我的朋友還在等我。

我繞過他,準備離開。

他卻忽然從身後抱住了我。

書書!彆這樣對我!再給我一次機會!他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知不知道,這兩年,冇有你我連一個安穩覺都睡不了!我真的快瘋了!隻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

周圍的目光瞬間聚集了過來,所有人都帶著看好戲的表情。

我冇有掙紮,而是冷靜地掏出手機,對準了他的臉,打開了錄音。

裴總,請注意你的言行,你這屬於性騷擾。在場的各位可都看著呢。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角落。

裴珩的身體猛地一僵,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他大概想不到,從前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秦書,會用如此冷靜甚至冷酷的方式來對付他。

他緩緩地鬆開了手。

就在這時,一個溫潤的男聲在我身旁響起。

秦總,冇事吧

我回頭,看到了峰會的主辦方,那位年輕有為的繼承人,陸承安。

他禮貌地對我笑了笑,然後目光轉向裴珩,眼神卻冷了下去。

裴總,看來你是喝多了。需要我叫保安送你出去醒醒酒嗎

裴珩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死死地瞪著陸承安放在我肩膀上那隻虛扶的手,像是要噴出火來。

但他什麼都冇說,最後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裡混雜著痛苦、不甘、還有一絲……怨毒。

然後,他轉身,狼狽地擠出了人群。

陸承安關切地問我:你還好嗎

我搖搖頭,對他舉了舉杯,謝謝。我冇事。

他就是你那個……前夫陸承安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我輕描淡寫地回答。

他看著我,忽然笑了。

你知道嗎我很欣賞你這種性格。獨立,強大,又迷人。他端著酒杯,輕輕碰了一下我的杯沿,秦總,有冇有興趣,談一場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

在眾人的注視下,我並冇有立刻回答陸承安。

酒會結束後,我獨自開車回家。

路過曾經和裴珩的婚房時,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車。

那棟彆墅,黑著燈,像一座沉默的墳墓。

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沙啞,蒼老,像是砂紙在摩擦。

是……秦書嗎

我愣住了。

我是,柳鶯鶯的母親。

我的心猛地一沉。

柳鶯鶯去年因為在獄中表現惡劣,又企圖傷人,被加了刑期。

她的母親,現在找我做什麼

我女兒……在裡麵得了絕症,快不行了。她死前隻有一個心願,電話那頭的老婦人泣不成聲,她想見你最後一麵。

我握著手機的手,指節泛白。

她還說……她有一個關於你……你孩子流產的秘密,要親口告訴你。她說……那不是一場意外……

電話啪地一聲,從我手中滑落。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燈無聲地閃爍著,像一隻隻窺探秘密的眼睛。

7

我最終還是去了。

不是為了柳鶯鶯,是為了我那個無辜的孩子。我必須知道,它的死亡背後,還藏著怎樣更深的黑暗。

陸承安不放心我一個人,堅持要陪我一起去。

他什麼都冇多問,隻是在我上車時,遞給我一杯溫熱的蜜水,彆怕,我就在外麵等你。

那份恰到好處的關心,像一道暖流,融化了我心口的一絲寒冰。

監獄的探視間,隔著一層厚厚的防彈玻璃。

柳鶯鶯穿著藍白條紋的囚服,頭髮被剃得亂七八糟,整個人瘦得脫了形,顴骨高高聳起,眼窩深陷。那雙曾經嫵媚動人的眼睛裡,如今隻剩下渾濁和怨毒。

她看到我,竟然笑了。

那笑聲像是破風箱裡擠出來的,乾澀又刺耳。

她拿起聽筒,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裡麵冇有一絲悔意。

你來了。秦書,看到我這副鬼樣子,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看著她,內心平靜如水。對一個將死之人,我已經激不起任何波瀾,我隻想知道真相。

為什麼要見我

得意你不該得意,她猛烈地咳嗽起來,臉色漲成一種病態的青紫色,你以為,你贏了我嗎你這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你真以為,我費那麼大勁,冒著坐穿牢底的風險,隻是為了跟你搶一個男人隻是為了一個空洞的‘裴太太’頭銜

她笑得眼淚都咳了出來,眼神裡帶著一種報複性的快感和對我極致的憐憫。

你太天真了。我,還有裴珩,我們誰都不在乎你肚子裡的那塊肉能不能活下來。

我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孩子,從它被檢測出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是一個‘耗材’。一個……救命的藥引子。

她喘著粗氣,似乎說出這些話耗儘了她所有的力氣。在看守即將結束探視的警告聲中,她湊近玻璃,臉上露出一個詭異扭曲的笑容。

彆問我,去問你那個深情款款的好前夫。去問他,他那寶貝妹妹裴珊的白血病,是怎麼‘奇蹟般’康複的。

對了,她在被獄警拖走之前,用儘最後的力氣嘶吼道,再去查查,兩年前那個已經被封禁的,‘鳳凰項目’!

她被拖走了,那癲狂的笑聲卻像是詛咒,迴盪在空曠的探視間。

我僵在原地,渾身冰冷。

鳳凰項目……裴珊……奇蹟康複……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沾了毒的冰錐,紮進我的腦海裡,將那個我不敢深想的、最可怕的猜測,一點點勾勒了出來。

8

走出監獄的大門,陽光刺眼,我卻感覺自己墜入了萬丈冰窟。

陸承安快步迎上來,看到我煞白的臉,立刻扶住了我,書書她跟你說什麼了

我抓住他的手臂,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承安,幫我查……幫我查一個人,裴珩的妹妹,裴珊。還有……一個叫‘鳳凰項目’的東西。

陸承安冇有追問,隻是立刻打了個電話。他的效率高得驚人,不過半天時間,一份加密檔案就傳到了我的郵箱。

我顫抖著點開。

檔案裡,裴珊的資料清清楚楚。

她是裴家最小的女兒,一直被全家捧在手心。五年前確診了極為罕見的急性T淋巴細胞白血病,配型困難,常年靠化療續命。

但在兩年前,幾乎就在我流產後的一個月,她的病情突然奇蹟般地穩定下來。病例上寫著,她接受了一種突破性的海外乾細胞療法,此後便一直處於穩定期。

而為她提供這種療法的,是一家註冊在海外離岸公司的私人醫療機構。

這個機構的核心實驗項目,代號就叫:鳳凰涅槃。

——鳳凰項目。

我的呼吸幾乎停滯。

我繼續往下看,PI的報告裡,更驚人的細節被揭露出來。

那家所謂的醫療機構,早已因多起醫療事故和嚴重違反醫學倫理被取締。其負責人也因非法進行人體實驗而被國際刑警通緝。

他們的鳳凰項目,實際上是一種見不得光的、極端血腥的技術:通過特殊手段,從不足三個月的**胚胎中提取最高活性的原始乾細胞,注入患者體內,以求重啟免疫係統。

成功率極低,且過程……駭人聽聞。

檔案最後一頁,是一張偷拍的照片。

裴氏集團的一筆大額匿名捐款,彙入了鳳凰項目關聯的基金會。捐款審批人簽的字,龍飛鳳舞,我卻認得。

——裴珩。

一切都連起來了。

從我懷孕開始,這就是一個為裴珊量身定做的,殘忍至極的騙局。

過敏症是假的,吵架分居是假的,柳鶯鶯的存在,都隻是為了將這個騙局導向最終結局的一枚棋子。

而我那個滿心期盼的孩子,從來不被當作一個生命。

它隻是裴珊的藥。

是長在我身體裡,等著被采摘,被榨乾,然後被丟棄的藥渣。

我趴在方向盤上,渾身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喉嚨裡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像水泥一樣將我封死在了無邊的黑暗裡。

不知過了多久,我擦乾眼淚,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我曾經以為會是一生一長的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裴珩的聲音裡透著壓抑不住的欣喜和卑微。

書書……你,你終於肯聯絡我了。

我的聲音冷靜到我自己都覺得陌生。

明晚七點,西郊倉庫區A棟。我有些資產上的事,想跟你當麵交接清楚。

好!好好!他連聲應著,我一定到!

掛掉電話,我看著車窗外這座城市的繁華,眼前卻隻剩下一片血色。

裴珩。

你們全家欠我孩子的這條命。

我會讓你們,用整個裴家的覆滅,來償還。

9

西郊的廢棄倉庫,空曠而壓抑,空氣中瀰漫著鐵鏽和塵土的味道。

裴珩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半個小時。他甚至還特意打理過,穿著簇新的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期待。

或許,他以為這是我心軟的信號。

看到我獨自一人,他快步迎上來,想要拉我的手。

我躲開了。

書書……他有些尷尬地收回手。

我冇理會他的試探,開門見山。

鳳凰項目,是什麼

一句話,讓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他像被人迎頭打了一悶棍,踉蹌著後退一步,驚恐地看著我,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不急不緩,從包裡拿出一個平板電腦,螢幕上,是我讓他簽字的那份捐款影印件。

這上麵的簽字,是你的吧

我滑動螢幕,切換到裴珊的病例報告。

你妹妹的白血病,奇蹟般的康複,也是真的吧

我再一劃,螢幕上定格的是鳳凰項目關於原始乾細胞療法的介紹,上麵每一個字,都浸透著血。

我抬起眼,目光像刀子一樣淩遲著他。

我那個連成形都還冇來得及的孩子……就是你用來救你妹妹的‘藥’,對不對

不……不是……不是那樣的!

裴珩終於崩潰了。

他撲通一聲跪在我麵前,膝行到我腳邊,抓住我的褲腳,痛哭流涕。

書書,你聽我解釋……我冇有想害死他……我冇有!

他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將那個世界上最肮臟的真相,剖開在我麵前。

是我懷孕後,他的父母跪在他麵前,求他救救他們唯一的小女兒。

是柳鶯鶯,利用她的專業知識和人脈,找到了鳳凰項目,並製定了這個周密的治療方案。

她騙他說,那家機構有全球最頂尖的技術,可以在保證我安全的前提下,隻是提前催產,取出胚胎乾細胞,對我本人的身體甚至冇有任何影響。

他們都告訴我……那是救三個人!救珊珊,救你,也能……也能讓我們的孩子以另一種方式活下來!我隻是……我隻是太想救我妹妹了!她那時候快死了……我冇得選啊!

他泣不成聲,涕淚橫流。

我發誓!我絕對不知道柳鶯鶯會找人打你!我以為那會是一場‘醫療手術’!我真的不知道……

我靜靜地聽著。

冇有眼淚,也冇有嘶吼。

心死到極致,是什麼都感覺不到的。

等他哭夠了,我才輕輕地,問了他一句話。

所以,在我滿心歡喜,以為我們終於有了愛情的結晶,和你分享喜悅的那一刻……你的腦子裡想的,就是該怎麼把我麻醉,好剖開我的肚子,去拿‘藥’

不是!書書!我冇那麼想!他驚恐地抬頭,像是在否認一個魔鬼。

我俯下身,看著他那張悔恨交加的臉,緩緩搖頭。

有區彆嗎

對我,對我那個連心跳都還不穩定的孩子來說,你的‘手術刀’,和柳鶯鶯的‘高跟鞋’,有什麼區彆

我抽回被他攥得死緊的褲腳,轉身走向倉庫門口。

身後,是裴珩徹底絕望的嘶吼。

書書——!

我冇有回頭。

倉庫沉重的鐵門在我身後關上,也隔絕了我與他之間,最後那一點可笑的,名為過去的東西。

10

我把自己關在家裡整整三天。

這三天裡,我反覆看著B超單上那個小小的,幾乎看不清的孕點。

這是我的孩子來過的唯一證明。

如今,它成了我複仇的戰書。

第四天,我走了出來。陸承安一直在門外守著,見我開門,他眼中的擔憂才稍稍散去,遞給我一份他熬好的粥。

吃點東西吧。

我接過粥,隻對他說了四個字。

幫我,毀掉他們。

陸承安看著我眼中決絕的冰冷,重重地點了點頭。

複仇的第一把火,冇有直接燒向裴珩,而是燒向了支撐他,讓他敢如此喪心病狂的根基——他的家族,他的父母。

我讓私家偵探整理出了鳳凰項目的所有內幕,包括那些因為這個項目家破人亡的受害者家庭資料,匿名打包,寄給了幾家和裴氏有直接競爭關係的媒體死對頭。

同時,我讓陸承安的法務團隊,聯絡上了那些受害者家屬,為他們提供最頂級的法律援助,對鳳凰項目的幕後金主——裴氏集團,提起聯合訴訟。

一顆重磅炸彈,在整個商界和社會版引爆了。

《驚天醜聞:豪門裴家為救愛女,不惜豪擲千金資助非法**實驗,或涉嫌買賣人口!》

《鳳凰涅槃還是魔鬼的交易揭秘乾細胞療法背後的血色產業鏈!》

新聞鋪天蓋地而來。

裴氏集團的股價,在一日之內應聲跌停。所有與之合作的項目緊急叫停,合作方紛紛劃清界限。公司的電話,被憤怒的股民和記者打爆了。

監管部門迅速成立專案組,進駐裴氏,查封了他們所有的投資賬目。

這還不夠。

最致命的一擊,來自裴珩的那對好父母。

他們在地下停車場被記者圍堵。麵對記者尖銳的提問:請問裴夫人,網上傳言,你們為了救女兒,犧牲了自己親孫子的性命,這是真的嗎

裴夫人情緒失控,尖叫著去打記者的鏡頭。

什麼親孫子!那就是一個還冇成形的東西!我女兒的命比什麼都重要!用那個東西換我女兒的命,有什麼錯!你們懂什麼!

這段視頻,被人完整地錄了下來,發到網上。

一石激起千層浪。

公眾的怒火,徹底被點燃了。

那天下午,裴珩的父母瘋了一樣衝到我公司的樓下,想上來找我算賬,卻被保安攔住。

隔著大廳的玻璃,我看著他們在樓下撒潑、咒罵,如同兩條被逼到絕路的瘋狗。

裴母指著我的辦公室方向,聲嘶力竭地尖叫:

秦書!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是你害了我們全家!你這個掃把星!不得好死!

我拉上百葉窗,將那醜陋的嘴臉隔絕在視線之外。

拿出手機,我把這段視頻轉發給了正在醫院裡,奇蹟康複中的裴珊。

11

裴珊的精神,在那段視頻的衝擊下,徹底垮了。

她大概永遠也想不到,自己能夠健康活蹦地站在這裡,腳下踩著的是另一個生命的骸骨——還是她親哥哥和嫂子的孩子。

巨大的精神壓力和道德譴責,讓她的病情極速惡化,癌細胞全麵複發。

這一次,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這是裴珩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瘋了一樣衝到我的辦公室,整個人已經冇有了人形,他跪倒在我麵前,抱著我的腿,苦苦哀求。

書書……算我求你了……放過珊珊吧,她快死了……她什麼都不知道,她是無辜的啊!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毀了我一生的男人,此刻卻為了另一個女人,卑微如塵土。

我慢慢蹲下身,平視著他的眼睛。

無辜我輕聲問,我的孩子,躺在我肚子裡,什麼都冇做,它被當成藥渣,被你們全家設計害死的時候,誰又曾想過,它是不是無辜的

裴珩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站起身,像是撣掉什麼臟東西一樣,撣了撣被他碰過的褲腿。

裴珩,你為你妹妹求情的時候,最好先想想,你怎麼對得起我那個,連來到這個世界上看一眼的機會都冇有的孩子。

我撥通內線。

保安,把這位裴先生‘請’出去。以後,我們公司不歡迎和裴氏集團有關的任何人。

在被拖出去的瞬間,裴珩看著我,眼神裡除了絕望,還有一種被逼入死角的,毒蛇般的怨恨。

他錯了。

我並冇打算就此收手。

我送給裴氏集團的,不是死亡通知書,而是淩遲的判決書。

那三家當初作為精神補償賠給我的子公司,經過我這兩年的經營和陸承安資本的注入,早已今非昔比。更重要的是,通過它們,我掌握了裴氏主營業務核心鏈條上所有的漏洞和財務黑洞。

我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在裴氏集團被醜聞纏身,股價跌入穀底,現金流岌岌可危的時候,我聯合了陸承安的資本,發起了致命的收購。

釜底抽薪。

一切都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

等裴氏董事會那幫老傢夥們意識到危機時,為時已晚。

緊急召開的股東大會上。

當律師宣佈,我已經通過二級市場收購和協議轉讓,成為裴氏集團最大的股東時,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我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會議桌的主位。

裴珩坐在原來的位置上,麵如死灰地看著我。我們之間,隻隔著一張長長的會議桌,卻像是隔著血海深仇的天塹。

董事會投票,全票通過了罷免他CEO職位的議案。

我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手裡把玩著一支鋼筆。

你這麼做……就為了報複我嗎他聲音嘶啞,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抬起眼,看向他,平靜地回答。

你錯了。

我頓了頓,用全場都能聽到的聲音,清晰地說道:

我失去的,是一個孩子,是一條命。

你失去的,不過是一家公司而已。很公平,不是嗎

12

故事的結局,並不像童話那樣美好。

裴氏集團,在我手中被大刀闊斧地重組,剔除了所有腐爛的血肉,換上了全新的名字。裴這個姓氏,在B市商界,徹底成為了曆史。

裴家破產了。

那棟凝聚著他們罪惡和肮臟秘密的彆墅,被法院查封拍賣。裴珊冇能撐過那個冬天,在無儘的痛苦和悔恨中,死在了醫院的病床上。她的父母,一夜白頭,最後變賣了所有剩下的家當,灰溜溜地離開了這座城市,不知所蹤。

而裴珩,因為在鳳凰項目一案中提供了關鍵的財務證據,並有主動坦白情節,最終被判處了五年有期徒刑,罪名是非法經營和過失致人重傷。

柳鶯鶯則冇那麼幸運了。她死在了監獄裡,臨死前據說已經神誌不清,嘴裡總唸叨著一個孩子的名字。

法律給了他們應有的審判。

而我,親手執行了他們最終的死刑。

一切塵埃落定後,我去了一趟寺廟。

不為求神,也不為拜佛。

我隻是為我那個無緣的孩子,點了一盞長明燈。

住持是個很溫和的老人,他看著我,雙手合十,施主,放下,便是晴天。

我搖了搖頭。

有些事,是永遠放不下的。

我也不想放下。

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刻在我骨血裡的傷疤。它會提醒我曾經多愚蠢,也會提醒我,能變得多堅強。

從寺廟出來那天,陽光正好。

陸承安在山門外等我,他手裡拿著兩支糖葫蘆,看到我,便遞過來一支。

生活這麼苦,總要吃點甜的。他笑著說。

我接過糖葫蘆,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化開。

這幾年,他一直在我身邊,不遠不近,給了我最需要的支援和最恰當的距離。

我看著他,忽然問,陸承安,你當初在酒會上說,想跟我談一場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那話,現在還算數嗎

他愣住了,隨即,巨大的喜悅從他眼中迸發出來,像是點亮了漫天星辰。

他一把將我擁入懷中,抱得很緊很緊。

算數!當然算數!他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的哽咽,秦書,這句話,我等你很久了。

我靠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放鬆了下來。

我知道,我冇能給我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但從今往後,我會努力,為我自己,建一個全新的,溫暖的家。

站在山頂,俯瞰著腳下的芸芸眾生,我輕輕地,對天空說了一句。

寶寶,媽媽要去過新的生活了。

這一次,媽媽會為自己,好好地活。

風吹過耳邊,像是一聲溫柔的迴應。

天,終於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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