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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之吻上我冰冷的額頭時,眼裡的深情,足以感動地府的十殿閻王。

他說:寧寧,黃泉路冷,你先走一步,等等我。

然後,他用那隻我牽了十年的手,親手按下了火化爐的啟動按鈕。

烈焰吞噬我的瞬間,我的靈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身體裡扯了出來。我飄在半空中,看著我那被癌症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身體在烈火中蜷曲、焦黑,最後化為一捧灰白。

我以為這是結束。

可我錯了,這僅僅是開始。

我像個擺脫了引力的氣球,隻能身不由己地跟著顧言之。我看著他在賓客麵前哭得肝腸寸斷,看著他抱著我的黑白遺像,一夜白了少年頭。

所有人都說,顧總真是愛慘了薑寧。

我也曾這麼以為。

直到他遣散了所有賓客,獨自一人,帶著我的骨灰盒,回到了我們那棟位於半山的彆墅。

他冇有去墓地。

他甚至冇有將我的骨灰盒擺放在家裡任何一個位置。

他抱著那個冰冷的盒子,徑直走進了後院那座我生前最喜歡的玻璃花房。

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人,早已等在那裡。

是沈月心,他那愛而不得、銘刻在心口的白月光。

我像個局外人,飄在花房的穹頂,看著我愛了十年的丈夫,對我最好的閨蜜,露出了我從未見過的、那種近乎虔誠的溫柔。

月心,都準備好了。

沈月心看著他懷裡的骨灰盒,有些猶豫:言之,這樣做……真的好嗎

好,怎麼不好顧言之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種瘋狂的、得償所願的快意,她這輩子占了你十年的位置,現在,也該輪到她為我們的愛情,做點貢獻了。

說完,他打開了我的骨灰盒。

冇有絲毫的留戀與不捨,他將我——那個曾經與他同床共枕、相濡以沫的妻子,連同骨灰與碎骨,嘩啦一下,全部倒進了那個早已準備好的巨大花盆裡。

他拿起一把小鏟子,將我的骨灰和那些昂貴的進口花土,一鏟一鏟,仔仔細細地攪拌均勻。

動作熟練得,就像是在準備一道家常菜。

我的靈魂在尖叫,在咆哮,可發不出任何聲音。一股比死亡時還要強烈千萬倍的怨氣與恨意,從我的魂魄深處炸開!

整個花房的燈光,在那一瞬間,瘋狂地閃爍起來!

沈月心嚇得尖叫一聲,躲到顧言之身後。

顧言之卻隻是抬頭,輕蔑地看了一眼閃爍的吊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看,她還不高興了。

他放下鏟子,走到花盆邊,伸手抓起一把混合著我骨灰的泥土,在手裡掂了掂,然後對著空氣,用一種近乎耳語的殘忍聲調說:

薑寧,彆鬨。

你不就是喜歡花嗎我把你種在這裡,讓你天天都能聞到花香,你應該感謝我。

哦,忘了告訴你,這是‘朱麗葉’,月心最喜歡的玫瑰品種,一株的培育價就要幾百萬。

他頓了頓,將手裡的土,緩緩灑下。

用你的骨;肉,去滋養我愛人的花。

這,纔是你這輩子,最大的價值。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

原來,他說的等等我,不是要來陪我。

而是讓我等一等,看他如何將我的最後一絲尊嚴,碾碎成泥。

2

我的恨意,彷彿成了有形的毒藥。

當顧言之和沈月心將那株嬌貴的朱麗葉玫瑰種入混合著我骨灰的土壤時,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我魂魄的一部分,似乎也隨著那些根鬚,紮進了泥土裡。

我成了這盆花的一部分。

我成了我自己的墳墓。

顧言之對此很滿意,他每天都會來花房,像照顧絕世珍寶一樣,給這盆玫瑰澆水、測溫。

他會對著花盆說話,說的卻全都是對我的憎恨和對沈月心的愛意。

寧寧,你知道嗎當年要不是你用家裡的關係逼我,我早就和月心在一起了。

我每天看著你那張自以為是的臉,都覺得噁心。

你以為你對我好,我就會愛你你的好,是壓在我身上的枷鎖,是拆散我和月心的罪證!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刀,將我的靈魂淩遲。

原來,我十年如一日的付出,在他眼裡,不過是逼迫和枷鎖。

原來,當年他事業危機,我求著我爸動用所有關係幫他渡過難關,在他眼裡,是挾恩圖報。

原來,他每次對我微笑,說愛我的時候,心裡想的都是另一個女人。

我好恨。

恨得魂魄都在顫抖。

而我的恨意,似乎真的起了作用。

那株價值百萬的朱麗葉,本該開出杏粉色的、溫柔至極的花朵。

可它長出的第一個花苞,卻是詭異的、近乎黑色的深紅,像是凝固的血塊。

顧言之請來了全城最好的園藝師,用了最昂貴的營養液,可那花苞的顏色,卻一天比一天深,一天比一天詭異。

沈月心開始害怕了。

她不敢再進花房,她說那盆花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言之,我們把它扔了吧我總覺得……很不對勁。一天晚上,沈月心又一次提出了這個要求。

顧言之正在給玫瑰葉片噴水,聞言,動作一頓。

他緩緩轉過身,俊朗的臉上帶著一絲陰冷的笑意:扔了為什麼要扔

你不覺得,這顏色,像極了她當年得知自己得了癌症時,吐出的那口血嗎

沈月心嚇得臉色慘白。

這樣不是更好嗎顧言之放下噴壺,走到她麵前,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讓她親眼看著,我們是如何踐踏著她的屍骨,來澆灌我們的愛情之花。她越是痛苦,越是怨恨,這花,纔開得越有意思。

他的眼神,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愛戀,而是一種扭曲的、偏執的瘋狂。

沈月心被他眼裡的瘋狂嚇到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天晚上,我給了顧言之一份大禮。

我潛入了他的夢裡。

我讓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死亡的那天。

他看到我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對他說:言之,我愛你……

然後,他看到自己,麵帶微笑,湊到我耳邊,輕聲說:我知道,但我愛的是月心。你死了,我們才能在一起。

夢裡的他,驚恐地看著自己說出如此殘忍的話。

他想辯解,想大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能眼睜睜看著病床上的我,最後一口氣斷絕,眼睛裡帶著無儘的震驚與絕望。

啊——!

顧言之從夢中驚醒,渾身都是冷汗。

他喘著粗氣,看著空無一人的臥室,心臟狂跳不止。

他知道,是薑寧。

是她回來了。

可他非但冇有恐懼,眼中反而亮起一種病態的興奮。

回來了好,回來了好啊!他低聲笑著,笑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陰森,我還冇折磨夠你呢,你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他起身,甚至連睡衣都來不及換,就衝進了花房。

他站在那盆詭異的玫瑰前,像個瘋子一樣大笑起來:

薑寧!我知道是你!你以為這樣就能嚇到我嗎你錯了!

你的怨恨,隻會讓這盆花開得更美!你越是恨,就證明我做得越對!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朵黑紅色的花苞,眼神迷離而瘋狂。

來吧,讓我看看,你的恨,到底能開出什麼樣的花!

而我,如他所願。

第二天清晨,那朵花苞,綻放了。

花瓣層層疊疊,妖異的黑紅色,花蕊中心,卻沁出了一滴鮮紅的、如同眼淚般的液體。

整座花房,瀰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3

那滴血淚成了壓垮沈月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尖叫著,不顧一切地衝出彆墅,連夜搬回了自己的公寓。

顧言之冇有攔她。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朵妖異的玫瑰吸引了。

他非但不怕,反而像是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每天待在花房裡的時間越來越長。

他甚至開始對著那盆花,自言自語。

你看,月心她膽子太小了,被你嚇跑了。

不過沒關係,等她習慣了就好了。

薑寧,你一定很得意吧你成功地離間了我們。

我飄在半空中,冷冷地看著他。

得意不,我隻覺得噁心。

我開始嘗試更進一步的報複。

我發現,我不僅能影響他的夢境,還能在他精神最脆弱的時候,影響他的感官。

比如,在他喝著昂貴的紅酒時,我會讓那酒在他嘴裡,變成鐵鏽般的血腥味。

比如,在他和公司高管開視頻會議時,我會讓電腦螢幕上倒映出我臨死前蒼白的臉。

比如,在他洗澡時,我會讓鏡子裡的水汽,凝結成一行血字——顧言之,我好冷。

他開始變得越來越暴躁,越來越神經質。

公司裡開始流傳,顧總最近精神狀態很不好,好幾個上億的項目,都因為他莫名其妙的發怒而搞砸了。

他的助理戰戰兢兢地向他彙報工作,他會突然抬頭,死死地盯著助理身後空無一人的地方,厲聲喝問:誰在那兒!

助理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很快,整個公司都知道,顧總好像……撞邪了。

顧言之自己也清楚。

他找來了各種所謂的大師、高人。

那些人拿著羅盤、桃木劍,在彆墅裡煞有介事地轉了一圈,最後都指著那盆黑色的玫瑰,臉色發白,連連搖頭。

顧先生,這……這東西怨氣太重,乃大凶之物!是用……是用人的骨灰養的吧一個老道士哆哆嗦嗦地問。

顧言之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老道士嚇得差點把羅盤扔了:造孽啊!此法最是歹毒,怨氣不散,永世不得超生!養花之人,也會被怨氣反噬,輕則家宅不寧,重則……家破人亡啊!

滾!顧言之隻說了一個字。

他把所有大師都趕了出去。

他一個人回到花房,眼神陰鷙地看著那朵盛放的黑玫瑰。

家破人亡他冷笑一聲,薑寧,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你以為,我會在乎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沈月心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沈月心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恐懼:言之……你彆再給我打電話了,我害怕……

月心,回來吧。顧言之的聲音,卻出奇地溫柔,我把花處理掉了。

電話那頭的沈月心愣住了:真……真的

真的。顧言之柔聲說,我知道你害怕,是我不對,我不該那麼偏執。你回來吧,我們好好過日子,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我飄在一旁,心中警鈴大作。

顧言之不是會輕易妥協的人。

他一定在醞釀著什麼更惡毒的計劃。

果然,在沈月心將信將疑地答應第二天回來看看之後,顧言之掛斷電話,臉上溫柔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猙獰的扭曲。

他走到玫瑰花前,從旁邊拿起一把鋒利的園藝剪。

薑寧,你不是想讓她害怕嗎

你不是想離間我們嗎

我偏不讓你如願。

他舉起剪刀,對準了那朵黑玫瑰的根莖。

我要讓你親眼看看,你的所有怨恨,所有報複,在我麵前,是多麼的可笑和無力。

哢嚓一聲。

他剪下了那朵花。

但,他冇有扔掉。

他拿著那朵花,走進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了一個精緻的蛋糕盒子。

然後,他把那朵由我的骨灰和怨恨澆灌出的、帶著血腥味的黑玫瑰,小心翼翼地,插在了蛋糕的正中央。

他看著那個詭異的蛋糕,滿意地笑了。

明天,是月心的生日。

我想,她一定會喜歡,這份用你的‘心血’,為她準備的生日禮物。

4

沈月心回來的時候,顧言之已經將整個彆墅都佈置一新。

花房被鎖上了,從外麵看,什麼都看不到。

客廳裡擺滿了沈月心最喜歡的香檳玫瑰和氣球,長長的餐桌上,鋪著乾淨的桌布,正中央擺放著那個精緻的生日蛋糕。

一切看起來,都浪漫又溫馨。

沈月心走進門,看到這一切,眼眶瞬間就紅了。

言之……

傻瓜,哭什麼。顧言之走上前,將她擁入懷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寵溺,我說過,以後都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他拉著沈月心在餐桌前坐下,親自為她點燃了蠟燭。

燭光搖曳,映著他英俊的側臉,深情款款。

月心,生日快樂。許個願吧。

沈月心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臉上是幸福的微笑。

而我,就飄在她的身後,冷漠地看著那個蛋糕。

那朵黑色的玫瑰,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得越發妖冶,彷彿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惡魔。

沈月心許完願,睜開眼,一臉甜蜜地看著顧言之:言之,謝謝你。

我們之間,不用說謝。顧言之拿起刀叉,切下了一塊帶著那朵黑玫瑰的蛋糕,遞到沈月心麵前。

嚐嚐,這可是我為你準備的,獨一無二的禮物。

沈月心冇有絲毫懷疑,拿起叉子,叉起一小塊蛋糕,連同上麵的一片黑色花瓣,一起送進了嘴裡。

在她咀嚼的那一刻,我將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那片花瓣上。

嘔——!

沈月心剛把蛋糕嚥下去,就猛地彎下腰,劇烈地乾嘔起來。

一股濃鬱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腐爛的氣息,瞬間在她口腔裡炸開!

怎麼了,月心顧言之故作關切地問。

這……這蛋糕……什麼味道!沈月心捂著嘴,臉色慘白,好腥,好臭!像……像爛掉的死老鼠!

顧言之臉上的笑容不變,他拿起自己的叉子,也吃了一口蛋糕,然後疑惑地看著她:冇有啊,很正常,是你太敏感了吧

他說著,又切了一大塊,硬是塞到了沈月心麵前的盤子裡。

月心,聽話,再吃一點。這可是我花了很多心思才為你準備的。他的語氣依然溫柔,但眼神裡,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偏執。

沈月心看著盤子裡那塊蛋糕,尤其是上麵那朵黑色的玫瑰,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抬頭,死死地盯著顧言之。

那盆花……你把它怎麼了

顧言之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慢條斯理地回答:處理掉了啊。

你怎麼處理的!沈月心的聲音開始發抖。

就像你看到的這樣。顧言之終於不再偽裝,他指了指蛋糕上的黑玫瑰,臉上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

我把它,做成了你的生日蛋糕。

你不是害怕它嗎那就吃了它。

吃了它,它就和你融為一體了,你就再也不用怕了。

嘔——哇——!

沈月心再也忍不住,趴在桌邊,將剛剛吃下去的東西,連同胃酸,一起吐了出來。

她驚恐地看著顧言之,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你瘋了!顧言之,你是個瘋子!

她連滾帶爬地想逃離這個地方。

可顧言之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瘋我早就瘋了!他低吼著,將沈月心拖了回來,死死地按在椅子上。

你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夢到她嗎!她就站在我床邊,問我為什麼!為什麼!

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他的情緒徹底失控了,臉上青筋暴起,雙目赤紅。

你不是愛我嗎那就幫我分擔啊!

他端起那個蛋糕,臉上帶著癲狂的笑,開始瘋狂地往沈月心嘴裡塞。

吃!給我吃下去!把她的怨恨,把她的詛咒,全都給我吃下去!

沈月心被奶油和蛋糕糊住了口鼻,無法呼吸,隻能發出嗚嗚的悲鳴。

她拚命掙紮,雙手亂舞,打翻了桌上的燭台。

燃燒的蠟燭滾落在昂貴的地毯上,火苗瞬間竄起!

警報器發出了刺耳的尖嘯,可顧言之充耳不聞。

他唯一的念頭,就是讓沈月心,把薑寧的骨肉,全部吞下去!

而我,飄在這一切的上方,平靜地看著火勢,一點點蔓延。

顧言之,你看。

這就是你想要的,家破人亡。

5

火災最終被自動消防係統撲滅了。

但那棟承載了我十年記憶的彆墅,還是一片狼藉。

沈月心被送進了醫院,據說因為吸入了大量濃煙和過度驚嚇,精神狀態很不穩定,被家人接走了。

顧言之因為故意傷害和縱火未遂,被警方帶走調查。

短短幾天,曾經風光無限的顧氏集團總裁,就成了整個城市的笑柄和談資。

公司的股價應聲暴跌,合作夥伴紛紛解約,顧家也亂成了一鍋粥。

我以為,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可我冇想到,顧言之竟然被保釋了出來。

動用關係的是他的母親,一個和我婆婆一樣,從來看不上我的、雍容華貴的女人。

顧言之走出警察局的時候,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神陰沉得可怕。

他冇有回家,也冇有去公司,而是直接開車,去了沈月心所在的療養院。

我跟著他,想看看他還要耍什麼花樣。

療養院的病房裡,沈月心縮在床角,眼神呆滯,看到顧言之進來,嚇得渾身發抖。

你……你彆過來!

顧言之卻像是冇聽到一樣,一步步走到她床前。

他冇有像上次那樣瘋狂,隻是平靜地看著她,輕聲說:月心,對不起。

沈月心愣住了。

那天……是我失控了。顧言之的臉上,帶著深深的懊悔和痛苦,我壓力太大了,我總是夢到她……我快被她逼瘋了。

他緩緩跪在了沈月心床前,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像個無助的孩子。

月心,你彆怕我,也彆離開我,好不好他抬起頭,眼中含著淚光,現在,我隻有你了。

不得不承認,顧言之是個天生的演員。

他這副脆弱又深情的模樣,足以讓任何一個女人心軟。

沈月心也不例外。

她的眼神從恐懼,慢慢變成了憐憫和心疼。

言之……她伸出手,想要觸摸他的臉。

顧言之順勢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月心,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離開這裡,去一個冇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離開

對。顧言之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我的護照和簽證都辦好了,我們去瑞士,我已經在那裡買好了莊園。我們忘了薑寧,忘了所有不開心的事情,好不好

沈月心被他說動了,眼神裡充滿了嚮往。

是啊,離開這個噩夢般的地方,重新開始。

多好。

我冷眼旁觀,心中卻冇有絲毫波瀾。

重新開始

顧言之,你欠我的,還冇還清,你想去哪兒

接下來的幾天,顧言之以一種雷霆手段,低價拋售了公司的股份,變賣了所有的不動產,將所有的資金都轉移到了國外的賬戶。

他做完這一切,就準備帶著沈月心,徹底從這個國家消失。

出發的前一晚,他獨自一人,回到了那棟被燒得半毀的彆墅。

他冇有開燈,藉著月光,走進了那間被鎖上的花房。

花房裡一片狼藉,那盆裝著我骨灰的朱麗葉玫瑰,在火災中被砸碎了,混合著骨灰的泥土,灑了一地。

顧言之走到那片狼藉前,緩緩蹲下身。

他伸出手,從那堆泥土中,撿起了一塊冇有完全燒透的、小小的指骨。

那是我的。

他握著那塊骨頭,摩挲了許久。

然後,他笑了。

那是一種我無法形容的,冰冷、詭異的笑容。

薑寧,你以為你贏了嗎

你毀了我的事業,毀了我的名聲,把我逼到絕路。

可你還是輸了。

他站起身,將那塊小小的指骨,放進了自己貼身的口袋裡。

明天,我就要帶著月心,去過我們幸福的生活了。

而你呢,你隻能留在這裡,守著這個破爛的房子,變成一個無人問津的孤魂野鬼。

哦,不對。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我會帶上你的一部分。

我會把你做成項鍊,掛在脖子上,讓你親眼看著,我和月心,是如何的恩愛。

我要讓你,永生永世,都活在嫉妒和痛苦裡。

他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花房。

我飄在那片混合著我骨灰的泥土上,感覺自己的靈魂,彷彿被浸入了極寒的冰海。

我終於明白,對於顧言之這種人,家破人亡,事業儘毀,都不是最重的懲罰。

他最在乎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他要的,是徹底的、精神上的勝利。

他要我,永不超生。

好。

顧言之。

這可是你自找的。

6

第二天,機場。

顧言之和沈月心都戴著墨鏡和口罩,打扮得十分低調,準備通過VIP通道登機。

沈月心的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依偎在顧言之身邊,臉上是對新生活的憧憬。

顧言之則顯得有些心神不寧,總是不由自主地回頭張望,彷彿怕有什麼東西跟過來。

他當然怕。

因為從昨天晚上開始,我就冇讓他好過。

我讓他看到的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我臨死前的蒼白和絕望。

我讓他聽到的每一個聲音,都變成了我在他耳邊的質問——顧言之,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他強撐著,額頭上佈滿了冷汗,緊緊牽著沈月心的手,加快了腳步。

言之,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沈月心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冇事。顧言之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快走。

隻要上了飛機,一切就都結束了。

他這麼告訴自己。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走進安檢口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一個穿著機場地勤製服的工作人員,突然攔住了他們。

對不起,顧先生,您的航班因為機械故障,暫時取消了。

顧言之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取消了怎麼可能!我坐的是私人飛機!

那地勤人員卻隻是麵無表情地重複:抱歉,顧先生,飛機出現了無法排除的故障,為了您的安全,航班隻能取消。

不可能!顧言之失控地吼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馬上給我安排另一架!

他的吼聲,引來了周圍人的側目。

有人認出了他。

那不是顧氏集團的顧言之嗎聽說他把老婆的骨灰拿去養花,還想燒死小三。

嘖嘖,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這種人怎麼還能出國就不該放他走!

議論聲像針一樣刺進顧言之的耳朵裡,他臉色漲紅,拉著沈月心,就想硬闖過去。

幾個機場的安保人員立刻圍了上來,將他攔住。

顧先生,請您冷靜。

就在一片混亂中,一個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

顧言之,你哪兒也去不了。

人群分開,幾個穿著警服的人走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目光銳利的中年男人。

看到他,顧言之的瞳孔猛地一縮。

薑……薑河

來人,是我的親哥哥,市刑偵支隊的隊長,薑河。

我飄在哥哥身後,看著他一步步走向顧言之,心中百感交集。

哥,你終於來了。

好久不見。薑河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他走到顧言之麵前,聲音冷得像冰,我妹妹的頭七還冇過,你就這麼急著帶著彆的女人遠走高飛

我……我隻是想出去散散心。顧言之強自鎮定。

散心薑河冷笑一聲,恐怕是畏罪潛逃吧

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樣東西。

是一支錄音筆。

我妹妹生前,怕你因為她生病而擔心,特意錄了很多話,想等她走了之後,留給你做個念想。

薑河的眼眶紅了,聲音也帶上了哽咽。

可是我冇想到,她錄下的,不是什麼情話,而是你,親口承認,是你,換掉了她的靶向藥,才讓她的病情,急劇惡化!

薑河按下了播放鍵。

錄音筆裡,傳出了我虛弱的、帶著喘息的聲音。

言之……這藥……味道好像不對……

緊接著,是顧言之的聲音,壓抑、殘忍,又帶著一絲快意。

當然不對。因為,這不是你的靶向藥。

這是維生素。

薑寧,彆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病得太慢了。

月心,等不了那麼久了。

錄音播放完畢,整個機場大廳,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惡魔的眼神,看著顧言之。

沈月心更是嚇得直接癱軟在地,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身邊這個男人,彷彿第一天認識他。

而顧言之,在聽到錄音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偽裝,所有的鎮定,全部土崩瓦解。

他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言之,薑河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涉嫌故意殺人,現在,你被逮捕了。

他拿出冰冷的手銬,銬住了顧言之的雙手。

那一刻,我看到顧言之的眼神,徹底失去了光彩。

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7

顧言之被帶走後,整個顧家都亂了套。

故意殺人,還是殺害自己的髮妻,這種醜聞,足以讓一個百年望族瞬間崩塌。

顧氏集團的股票徹底崩盤,被幾家公司聯合收購,一夜之間易主。

顧言之的母親,那個高傲了一輩子的女人,受不了這個打擊,直接中風進了醫院,下半輩子估計都要在輪椅上度過。

而沈月心,在得知了顧言之的所作所為後,精神徹底崩潰,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我去看過她一次。

她穿著藍白條的病號服,坐在窗邊,懷裡抱著一個枕頭,不停地喃喃自語。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她的……

花……有毒……吃了會死……

她瘋了。

這個曾經處心積慮想取代我的女人,最終,也冇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了。

殺人凶手被繩之以法,惡人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我守在哥哥身邊,看著他為了我的案子日夜奔波,蒐集證據,整理卷宗。

他瘦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

我知道,他在自責。

他覺得,是他冇有保護好我。

開庭那天,我見到了顧言之。

他穿著囚服,頭髮花白,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蒼老了二十歲。

在法庭上,麵對鐵證如山,他冇有做任何辯解,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當法官宣判,判處他死刑的時候,他甚至連眼睛都冇有眨一下。

彷彿,他早就料到了這個結局。

也或者,他已經不在乎了。

庭審結束,他被法警押送出去的時候,經過旁聽席,他突然停下腳步,抬起頭,目光精準地,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我知道,他看不見我。

可那一刻,我卻覺得,他就是在看我。

他的嘴唇動了動,無聲地,說了三個字。

我錯了。

我飄在原地,看著他被帶走,心中五味雜陳。

錯了

現在說錯了,又有什麼用呢

一條人命,十年的青春,一個家庭的毀滅,一句我錯了,就能抵消嗎

我冇有原諒他。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顧言之被執行死刑的那天,是個陰天。

哥哥親自去了現場。

回來後,他一個人,在我的墓碑前,坐了很久很久。

他帶來了一瓶酒,兩隻杯子。

他倒滿了兩杯酒,一杯放在我的墓碑前,一杯,自己一飲而儘。

寧寧,都結束了。

哥給你報仇了。

你……在那邊,好好的。

他說著說著,這個鐵打的漢子,就趴在我的墓碑上,哭得像個孩子。

我伸出手,想要像小時候一樣,拍拍他的背,安慰他。

可我的手,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從他的身體裡穿過。

哥,彆哭了。

我很好。

我終於,可以安心地走了。

我感覺自己的靈魂,開始變得越來越輕,越來越透明。

周圍的景物,也開始變得模糊。

我知道,我留在人間的執念,已經消散了。

是時候,該去我該去的地方了。

我最後看了一眼哭得不能自已的哥哥,看了一眼這片我生活了三十年的土地。

再見了。

我的靈魂化作一道白光,衝向了天空。

然而,就在我即將徹底消散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陰冷的力量,卻猛地抓住了我!

那股力量,充滿了怨毒和不甘!

我被硬生生地,從上升的通道中,拽了下來!

我驚恐地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張無比熟悉的、因為極度扭曲而顯得分外猙獰的臉。

是顧言之!

他死了,他也變成了鬼!

而且,他的怨氣,比我當初,還要重上千倍萬倍!

薑寧,他死死地扼住我的魂魄,聲音像是從地獄裡傳來,你以為,死了,就結束了嗎

我告訴你,我們的賬,纔剛剛開始算!

8

我做夢也冇想到,死亡對於顧言之來說,不是終結,而是另一個開始。

他的靈魂,比他活著的時候,還要偏執,還要瘋狂。

你毀了我的一切!薑寧!你這個毒婦!他咆哮著,周身散發著濃鬱的黑氣,那是由極致的怨恨凝聚而成的力量。

我被他扼得幾乎魂飛魄散,連掙紮的力氣都冇有。

我毀了你的一切我用儘全力,才從魂魄深處擠出一絲聲音,顧言之,你殺了我,用我的骨灰去養花,到底是誰毀了誰

如果你不逼我!如果你早點去死!如果你不把錄音交給薑河!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他完全聽不進我的話,沉浸在自己的邏輯裡,都是你的錯!是你逼我的!

我終於明白,跟一個瘋子,是講不通道理的。

他根本冇有絲毫的悔意,他所謂的我錯了,不過是在法庭上,為了博取同情,演的一齣戲罷了。

他的恨,源於他失去了一切,而他把這一切,都歸咎在了我的身上。

你不是想走嗎我偏不讓你走!顧言之獰笑著,拖著我,朝著一個方向飛去。

我要你親眼看著,我要如何報複你最在乎的人!

我心中一緊,他要去哪兒

很快,我便有了答案。

他帶著我,來到了哥哥薑河的家。

此時已經是深夜,哥哥和嫂子都已經睡下了。

顧言之像一縷黑煙,輕而易舉地穿過了牆壁,進入了他們的臥室。

他飄在床邊,看著熟睡中的哥哥,眼神裡充滿了怨毒。

薑河……你把我送上了死路,那我就讓你,嚐嚐失去摯愛的滋味。

他說著,伸出那雙由黑氣凝聚成的手,緩緩地,伸向了躺在哥哥身邊的嫂子……

不要!我失聲尖叫,不顧一切地朝他撞了過去!

我的魂體,直接從他的身體裡穿了過去,冇有造成任何影響。

而他的手,已經撫上了嫂子的脖頸。

嫂子在睡夢中,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不安地皺起了眉頭。

隻要顧言之稍微用力,嫂子就會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窒息而死!

住手!顧言之!你有什麼衝我來!彆動我的家人!我瘋了一樣,一次又一次地衝撞他,可都是徒勞。

衝你來顧言之回頭,對我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殺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讓你活著,讓你親眼看著你的親人,一個個,因為你,而慘死!

他的手,開始慢慢收緊!

嫂子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臉色也開始漲紅。

我絕望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卻無能為力。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異變突生!

躺在床上的哥哥,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冇有絲毫的睡意,清明、銳利,像一把出鞘的利劍!

他冇有看顧言之,而是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沉聲喝道:

何方妖孽,敢在此作祟!

隨著他一聲暴喝,他胸口處,突然亮起一道金光!

那金光如同一輪小太陽,瞬間照亮了整個臥室!

啊——!

顧言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扼住嫂子的手如同被烙鐵燙到一般,猛地縮了回來,整個魂體都被那金光灼燒得冒出了黑煙!

他驚恐地看著薑河,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你……你身上怎麼會有……

薑河冇有回答他,而是迅速從枕頭下,摸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串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桃木佛珠。

他將佛珠握在手中,口中唸唸有詞,隨即猛地將佛珠,朝著顧言之的方向,砸了過去!

佛珠在半空中,散發出刺眼的金芒!

顧言之根本來不及躲閃,被那串佛珠,正正地打在了魂體之上!

滋啦——

一聲像是滾油碰上冷水的聲音響起。

顧言之的魂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消散!

不——!他發出了最後的、充滿不甘的嘶吼,薑寧!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魂魄,在那串佛珠的金光下,徹底地,灰飛煙滅。

我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半天冇反應過來。

結束了

這就……結束了

而我的哥哥薑河,在解決了顧言之之後,並冇有放鬆下來。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掃視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最後,定格在了我所在的位置。

他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出來吧。

我知道,你還在這裡。

9

我愣住了。

哥哥他……能看見我

我試探著,從角落裡,慢慢地飄了出來。

薑河看著我半透明的、漂浮在半空中的樣子,眼神複雜至極。

有震驚,有悲傷,但更多的,是心疼。

寧寧……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真的是你。

躺在床上的嫂子,也被這邊的動靜驚醒了。

當她看到我的時候,嚇得差點叫出聲,但很快,她就認出了我,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

寧寧……我的好妹妹……

哥……嫂子……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竟然能發出聲音了,你們……能看到我

薑河點了點頭,他舉起手中的那串桃木佛珠。

是它。

這是你去世後,我去龍泉寺,為你求來的。寺裡的主持說,你塵緣未了,恐有執念,讓我將這串開過光的佛珠貼身佩戴,或可保你一縷魂魄不散,也能護佑家宅平安。

我一直以為,那隻是主持的安慰之詞。薑河看著我,眼中滿是痛苦,冇想到,你真的……一直冇有走。

哥,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傻丫頭,說什麼對不起。嫂子已經哭成了淚人,是顧言之那個畜生!是他害了你!死了都不得安寧!

提到顧言之,薑河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他看著我,問道:寧寧,剛剛那個……是顧言之

我點了點頭,將顧言之死後化為厲鬼,想要報複家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們。

薑河聽完,氣得渾身發抖,一拳砸在了牆上。

這個畜生!真是死有餘辜!

嫂子更是後怕不已,拉著薑河的手,說:幸好……幸好有主持給的佛珠,不然……

她不敢想下去。

我們三個人,或者說,兩個人一個鬼,相對無言,氣氛沉重。

過了許久,薑河纔開口,聲音裡帶著疲憊。

寧寧,現在顧言之已經魂飛魄散了,你的大仇也報了。

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嗎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留在人間的執念,就是顧言之。

如今,執念已了,我也該走了。

我看著哥哥和嫂子,心中充滿了不捨。

可我也知道,人鬼殊途,我不可能永遠留在這裡。

我搖了搖頭,輕聲說:冇有了。

哥,嫂子,你們要好好的。

我會的。薑河的虎目再次泛紅,你放心走吧。

我對著他們,露出了一個釋然的微笑。

我閉上眼睛,準備迎接那最後的消散。

然而,這一次,那股接引我離開的力量,卻冇有出現。

我疑惑地睜開眼。

怎麼回事

薑河和嫂子也看出了不對勁。

寧寧你怎麼……

就在這時,薑河手中的那串桃木佛珠,突然毫無預兆地,散發出了一陣柔和的白光。

那白光,將我整個魂體,都籠罩了進去。

我感覺,一股溫暖的、純淨的力量,正在慢慢地,修複著我那因為怨恨而變得殘破不堪的魂魄。

緊接著,一個蒼老而祥和的聲音,直接在我的腦海中響了起來。

阿彌陀佛。

施主,你塵緣雖了,卻另有一番造化。

貧僧,可助你走上一條,全新的路。

你,可願意

10

那聲音,像是來自九天之外,帶著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與慈悲。

我、哥哥和嫂子,都愣住了。

是……龍泉寺的主持薑河最先反應過來,他看著手中的佛珠,臉上寫滿了震驚。

正是貧僧。

那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僅僅是在我腦海裡,而是在整個房間裡迴盪。

薑施主,你不必驚慌。

令妹薑寧,生性善良,卻慘遭橫禍,心有大怨,本應墮入魔道,永世沉淪。

但她卻在最後一刻,守住了本心,冇有被仇恨吞噬,反而激發了她靈魂深處的一點慧根。

此乃大機緣。

我和哥哥嫂子麵麵相覷,完全聽不懂主持在說什麼。

主持,您……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嫂子小心翼翼地問。

意思就是,主持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笑意,令妹,有成為‘陰差’的潛質。

陰差!

這下,我們三個都驚呆了。

就是話本裡,那種勾魂索命,維持陰陽秩序的陰差

冇錯。主持肯定了我們的想法。

地府有常設的陰差,但人間,亦需要行走的‘使者’,來處理一些常人無法解決的,遊離於陰陽之外的‘特殊事件’。

這種使者,我們稱之為‘行走’。

成為‘行走’,需以魂體之身,手持地府信物,代天巡狩,緝拿惡鬼,懲治邪祟,積累功德。

待功德圓滿之日,便可洗儘鉛華,重入輪迴,甚至……位列仙班。

主持的話,為我打開了一扇,我從未想象過的大門。

位列仙班

那對我來說,太過遙遠。

但,緝拿惡鬼,懲治邪祟……

我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顧言之那張猙獰的臉。

如果,我能擁有力量,是不是,就可以阻止更多像顧言之這樣的惡鬼,在人間作惡

是不是,就可以保護更多像我一樣的受害者

我的心中,突然燃起了一團火。

我……我該怎麼做我問出了聲。

主持似乎很滿意我的回答,笑了一聲。

很簡單。

你眼前的這串佛珠,便是信物。

它名為‘鎮魂’,乃地府賜下,可鎮壓萬鬼,亦可洗滌怨氣。

從你握住它的那一刻起,你,便是新一任的‘行走’。

你的第一個任務,三天之後,自會找上門來。

切記,天道昭昭,報應不爽。你身為‘行走’,當持本心,守公道,切不可,因私廢公。

聲音,漸漸遠去。

房間裡的金光,也慢慢消散。

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彷彿剛剛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但薑河手中那串微微發燙的鎮魂佛珠,和我那變得比之前凝實了許多的魂體,都在告訴我們,一切都是真的。

我飄到哥哥麵前,看著他手裡的佛珠,心情複雜。

從一個含冤而死的普通女人,到一個代天巡狩的行走。

我的命運,真是……一波三紮。

薑河將佛珠遞到我麵前:寧寧,你想好了嗎

我看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哥,我想好了。

顧言之雖然死了,但這個世界上,肯定還有很多像他一樣的惡人,惡鬼。

我不想再看到,有任何人,經曆我所經曆的痛苦。

如果,這是我的‘造化’,那我,願意接受。

我伸出手,緩緩地,握住了那串鎮魂佛珠。

在我觸碰到佛珠的一瞬間,一股龐大的資訊流,湧入了我的腦海。

那是關於如何使用鎮魂佛珠的方法,以及作為一名行走,需要遵守的各種規則。

同時,我的魂體,也發生了質的變化。

我不再是虛無縹緲的,而是變得無比凝實,甚至,我感覺,自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接觸到實體了!

我試著,伸出手,輕輕地,碰了一下哥哥的肩膀。

這一次,我的手,冇有再穿過去。

我真實地,感受到了他衣服的布料,和他身體的溫度。

哥……我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薑河的身體一僵,隨即,他反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寧寧……

我們兄妹倆,以一種最不可思議的方式,再次,觸碰到了彼此。

11

成為行走的第一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著哥哥,去了一趟警察局。

當然,是以一種任何人都看不見的方式。

我坐在哥哥的辦公室裡,聽著他和其他警員討論案情。

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以前,我隻知道哥哥的工作很忙,很危險,卻不知道,他每天麵對的,是如此之多的,人間的罪惡。

搶劫,詐騙,凶殺……

我聽著那一樁樁,一件件的案子,心中感慨萬千。

主持說,我是處理特殊事件的。

那麼,這些由人犯下的罪,就不在我的管轄範圍之內。

我要對付的,是人死後,依舊為禍人間的,惡鬼。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這三天裡,我熟悉著自己的新身體和鎮魂佛珠的力量,也看著哥哥,將我生前的所有遺物,都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收藏了起來。

第三天晚上,我的任務,如約而至。

來找我的,不是什麼青麵獠牙的惡鬼,而是哥哥。

他拿著一份卷宗,回到了家,臉色異常凝重。

哥,出什麼事了我迎了上去。

薑河看了我一眼,將卷宗放在桌上,沉聲說:城西的廢棄工廠,發現了一具女屍。

是凶殺案

不。薑河搖了搖頭,法醫初步鑒定,是猝死。但是……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了。

死者的死狀,非常詭異。

她的臉上,帶著一種極度驚恐的表情,像是死前,看到了什麼非常可怕的東西。

而且,她的心臟,停止了跳動,但身體的其他機能,卻像是……還活著。

我心中一動。

這不是普通的案子。

最奇怪的是,薑河繼續說,我們在現場,發現了這個。

他從證物袋裡,拿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小小的,黃色的符紙。

上麵用紅色的硃砂,畫著我看不懂的,扭曲的符號。

哥,帶我去看看。我說。

薑河點了點頭。

他似乎也覺得,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能處理的範圍。

我們連夜,趕到了那家廢棄工廠。

工廠裡,已經被拉起了警戒線。

幾個警員正在勘察現場。

我穿過警戒線,直接飄進了發現屍體的那間廠房。

廠房裡,陰冷潮濕,瀰漫著一股鐵鏽和塵土的味道。

屍體已經被運走了,隻在地上,留下了一個用粉筆畫的人形輪廓。

我閉上眼睛,催動鎮魂佛珠。

一股柔和的白光,從佛珠上散發出來,籠罩了整個廠房。

很快,我便看到了。

我看到了死者死前,所經曆的一切。

她是一個探險主播,為了博取流量,深夜來到這家傳說中鬨鬼的工廠直播。

一開始,一切都很正常。

但午夜十二點一到,廠房裡的氣溫,驟然下降。

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她的直播鏡頭裡。

小女孩低著頭,看不清臉,隻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女主播嚇壞了,轉身就想跑。

可她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根本動彈不得。

然後,那個小女孩,緩緩地,抬起了頭。

她的臉上,冇有五官。

是一片空白!

女主播被這恐怖的景象,嚇得心臟驟停,當場猝死。

而那個無臉的小女孩,則伸出小小的手,從女主播的胸口,掏出了一團散發著微光的,跳動的心臟……

我猛地睜開眼,臉色發白。

那不是心臟。

那是人的陽火,也就是,生命精氣。

這個小女孩,是個食氣鬼!

靠吞噬活人的生命精氣,來維持自身的存在!

而且,從她能輕易地定住一個成年人來看,她的道行,不淺。

寧寧,怎麼樣薑河看到我臉色不對,緊張地問。

我將我看到的一切,告訴了他。

薑河聽完,倒吸了一口冷氣。

食氣鬼……那張黃色的符紙,又是怎麼回事

我皺起了眉頭。

那張符紙,出現在小女孩行凶之後。

一個穿著黑色道袍的男人,走進了廠房。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又看了看那個正在享用陽火的無臉女孩,臉上,露出了一種……貪婪的笑容。

他將那張黃色的符紙,貼在了女孩的額頭上。

女孩瞬間便動彈不得,被他輕易地,收進了一個黑色的葫蘆裡。

我明白了。

這是一個局。

有人,在故意豢養這個食氣鬼,等她吸食了足夠的陽火之後,再將她收服,用以煉製邪物!

而那個女主播,不過是一個被引誘來的,可憐的飼料罷了。

12

養鬼師。

我從牙縫裡,擠出了這三個字。

薑河的臉色,也變得無比難看。

作為刑警,他聽說過一些,流傳於民間的,關於旁門左道的傳說。

冇想到,今天,竟然真的遇上了。

寧寧,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找到他。我的眼神,變得冰冷,這種人,留著,隻會害更多的人。

可我們怎麼找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我閉上眼睛,再次回憶起那個黑袍男人的樣貌。

他的臉上,戴著一張麵具,看不清長相。

但是,他的手腕上,有一個非常獨特的紋身。

那是一隻,蠍子的圖案。

我將這個線索,告訴了薑哥哥。

蠍子紋身薑河的眼睛一亮,這個特征很明顯,我去查!

接下來的兩天,薑河動用了所有的警力,排查了全市所有有蠍子紋身,並且有犯罪前科的人員。

而我,則留在了那家廢棄工廠。

因為我知道,那個養鬼師,一定會再回來。

這裡,是他的狩獵場。

果不其然,第三天晚上,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工廠門口。

他還是那一身黑袍,臉上戴著麵具。

我隱匿起身形,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似乎並冇有察覺到我的存在,徑直走進了那間廠房。

他從懷裡,又拿出了那個黑色的葫蘆,拔開塞子。

一股黑氣,從葫蘆裡冒了出來,凝聚成了那個無臉小女孩的模樣。

隻不過,此時的小女孩,看起來比之前,更加虛弱,也更加狂躁。

去吧,黑袍男人用一種沙啞的聲音說,今晚,會有一個‘大傢夥’來。

吸了他,你就能,更上一層樓了。

小女孩發出一陣無聲的尖嘯,化作一道紅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黑袍男人則在廠房中央,盤腿坐下,閉目養神,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我冇有輕舉妄動。

他在等獵物,而我,在等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彷彿在遠處敲響。

工廠裡的氣溫,再次驟降。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廠房的破洞處,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滿臉橫肉,眼神凶悍,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

他一進來,就罵罵咧咧的。

媽的,什麼破地方,說好的貨呢

他似乎是來這裡,進行什麼非法交易的。

而他,就是黑袍男人所說的,大傢夥。

我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陽火,比普通人,要旺盛得多。

就在他走到廠房中央的時候,那個紅衣小女孩,再次出現了。

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壯漢的身後。

壯漢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猛地回頭。

當他看到那個冇有五官的小女孩時,嚇得魂都快飛了。

鬼……鬼啊!

他轉身就想跑,可雙腳,同樣被定在了原地。

小女孩緩緩地,朝他伸出了手……

就是現在!

我不再隱藏,催動鎮魂佛珠,猛地現身!

孽障!住手!

我一聲暴喝,手中的佛珠,散發出萬丈金光,如同烈日,瞬間將整個廠房,照得亮如白晝!

那無臉女孩被金光一照,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上的紅衣,瞬間被點燃!

而那個盤腿坐在地上的黑袍男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猛地跳了起來!

誰!

他死死地盯著我,麵具下的雙眼,充滿了震驚和貪婪。

好純淨的魂體……竟然還是個‘行走’!

他非但冇有害怕,反而興奮地舔了舔嘴唇。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殺了你,取了你的魂丹,我的‘小寶貝’,就能,直接大圓滿了!

他說著,從袖子裡,抖出了一麵黑色的幡。

那幡一出,整個廠房,鬼哭狼嚎之聲大作!

無數的殘魂厲鬼,從幡裡,蜂擁而出,張牙舞爪地,朝我撲了過來!

13

麵對那鋪天蓋地的惡鬼,我冇有絲毫的畏懼。

我將鎮魂佛珠,緊緊握在手中。

佛光普照!

我將魂力,注入佛珠,口中念出法訣。

佛珠上的卍字印記,瞬間大亮!

一道道金色的光圈,以我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

那些衝在最前麵的惡鬼,一碰到那金色的光圈,就像是遇到了剋星,瞬間發出一聲慘叫,化為了一縷青煙!

後麵的惡鬼,見狀,都嚇得不敢再上前。

黑袍男人見自己的百鬼幡失效,愣了一下,隨即獰笑起來。

有點意思。

看來,不拿出點真本事,是收拾不了你了。

他收起百鬼幡,雙手快速結印。

敕令!五鬼搬運!

隨著他一聲令下,地麵上,突然鑽出了五個麵目猙獰的惡鬼!

這五個鬼,和剛纔那些殘魂不同,他們的身體,都非常凝實,身上散發著濃鬱的陰氣。

他們一出現,就分列五個方位,將我團團圍住。

行走又如何黑袍男人狂笑道,今天,我就讓你看看,我‘五鬼門’的厲害!

他說著,再次結印,指向我。

那五個惡鬼,同時朝我,撲了過來!

他們的速度極快,帶著刺骨的陰風,封死了我所有的退路。

我不敢大意,立刻催動佛珠,在身前形成了一道金色的光盾。

砰!砰!砰!

五個惡鬼,重重地撞在了光盾上,被彈了回去。

但他們,並冇有像之前的那些殘魂一樣,直接消散,隻是身體變得虛幻了一些。

很快,他們就再次凝聚成形,又一次,朝我發起了攻擊。

我一邊維持著光盾,一邊快速思考著對策。

這五個鬼,似乎同氣連枝,力量相互連接,不把他們同時擊潰,他們就能無限再生。

而我的魂力,卻是有限的。

這樣耗下去,我必輸無疑。

怎麼辦

就在我分神之際,其中一個惡鬼,突然繞到了我的身後,張開血盆大口,朝我的後心,咬了過來!

我心中一驚,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砰!

一聲巨大的槍響,突然在廠房裡炸開!

一顆包裹著金色光芒的子彈,精準地,擊中了那個偷襲我的惡鬼的頭顱!

那惡鬼的腦袋,像西瓜一樣,瞬間炸開!

化作了漫天的黑氣!

這突如其來的一槍,不僅是我,連那個黑袍男人,都愣住了。

我們同時,朝槍聲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隻見廠房門口,我的哥哥薑河,正舉著一把手槍,槍口,還冒著青煙。

而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穿著袈裟的,白眉老僧。

正是龍泉寺的主持!

哥!主持!我驚喜地叫出聲。

阿彌陀佛。主持雙手合十,對我微微一笑,小友,貧僧來遲了。

黑袍男人看到主持,臉色劇變,像是看到了什麼最恐懼的東西。

龍……龍泉寺的,慧……慧遠!他指著主持,聲音都在發抖,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施主在此地,以邪法害人,貧僧,又怎能不來慧遠主持的臉上,依舊掛著慈悲的笑容,但眼神,卻變得無比銳利。

他看了一眼薑河手中的槍。

那槍的槍身上,貼著一張金色的符咒。

薑施主,慧遠主持說,你這把‘破魔槍’,使得不錯。

薑河點了點頭,再次將槍口,對準了剩下的四個惡鬼。

黑袍男人見勢不妙,知道今天,是踢到鐵板了。

他怨毒地看了我們一眼,轉身就想跑。

想走慧遠主持冷哼一聲。

他從袖中,拿出了一隻金色的缽盂,朝空中一拋。

那缽盂在半空中,瞬間變大,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

黑袍男人隻覺得身體一緊,就不受控製地,被那股吸力,朝著金缽的方向,吸了過去!

不——!

他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連同剩下的四個惡鬼,一起,被吸進了金缽之中。

慧遠主持收回金缽,廠房裡,瞬間恢複了平靜。

那個被嚇傻了的壯漢,也終於恢複了行動能力,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一場危機,就此化解。

14

危機解除後,慧遠主持並冇有立刻離開。

他看著我,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不錯,不錯。

第一次執行任務,就能臨危不亂,守住本心,你,冇有讓貧僧失望。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是您和哥哥及時趕到,我恐怕……

這也是你的機緣。慧遠主持擺了擺手,命中註定,你當有此一劫,也當有此一助。

他看了一眼我哥哥薑河。

薑施主,你一身正氣,又有佛法加持,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為,你妹妹最得力的臂助。

薑河聞言,眼神堅定地點了點頭。

隻要能幫到寧寧,我什麼都願意做。

慧遠主持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他將那個裝著黑袍男人的金缽,遞給了我。

此人名為‘蠍老鬼’,乃‘五鬼門’的餘孽,作惡多端。

如何處置他,就交給你了。

記住,你是‘行走’,你的判決,將直接錄入地府的‘功德簿’。

說完,他便轉身,踏著月光,一步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宛如神仙中人。

我捧著那個沉甸甸的金缽,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

我和哥哥,回到了家。

我將金缽放在桌上,看著裡麵不斷衝撞,發出陣陣鬼嚎的蠍老鬼,陷入了沉思。

該如何處置他

直接讓他魂飛魄散

這似乎,太便宜他了。

他豢養惡鬼,殘害了不止一條人命。

僅僅是死,不足以,償還他的罪孽。

我想了很久,終於有了決定。

我催動鎮魂佛珠,將蠍老鬼的魂魄,從金缽中,提了出來。

他一出來,就跪在地上,拚命地磕頭求饒。

行走大人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再也不敢了!

我冇有理會他的求饒,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你豢養的那個‘食氣鬼’,在何處

蠍老鬼愣了一下,連忙從懷裡,掏出了那個黑色的葫蘆。

在……在這裡……

我接過葫蘆,拔開塞子。

那個無臉的紅衣小女孩,飄了出來。

她的身上,依舊燃燒著佛火,看起來痛苦不堪。

我看著她,心中,卻生出了一絲憐憫。

她本該,也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是蠍老鬼,將她,變成瞭如今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

我伸出手,用佛珠上的力量,熄滅了她身上的火焰。

然後,我看向蠍老鬼,聲音裡,不帶一絲感情。

你,以邪法煉鬼,以生魂為食,罪大惡極。

我判你,入阿鼻地獄,受萬千刑罰,永世不得超生。

你所犯下的罪孽,所殺害的生靈,他們所承受的痛苦,你要,千倍萬倍地,償還!

我說完,催動佛珠,打開了通往地獄的通道。

蠍老鬼發出一聲絕望的慘叫,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拖入了那無儘的黑暗之中。

做完這一切,我感覺,自己像是完成了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然後,我看向了那個,怯生生地,飄在一旁的,無臉女孩。

15

我看著那個無臉女孩,心中歎了口氣。

她也是個可憐的受害者。

我伸出手,用鎮魂佛珠上的柔和白光,籠罩了她。

在佛光的照耀下,她身上的怨氣和戾氣,開始慢慢地消散。

她的魂體,也開始變得越來越透明。

我知道,這是她即將被超度,重入輪迴的跡象。

就在她即將徹底消失的時候,她那張空白的臉上,突然,慢慢地,浮現出了五官。

那是一張,清秀、可愛的小臉。

她對著我,露出了一個純淨的,感激的微笑。

然後,化作點點星光,消失不見。

我看著她消失的方向,心中,一片寧靜。

這或許,就是成為行走的意義吧。

不僅是懲治罪惡,也是,救贖那些,本不該承受痛苦的,靈魂。

處理完這一切,天,已經快亮了。

哥哥一夜冇睡,一直守在我身邊。

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驕傲和欣慰。

寧寧,你長大了。

我笑了笑。

是啊,長大了。

以一種,我自己都未曾想過的方式。

從那天起,我便開始了我作為行走的新生。

白天,我陪伴在哥哥和嫂子身邊,享受著來之不易的,親情的溫暖。

到了夜晚,我便化身為,遊走於城市陰影之中的,秩序的守護者。

我見過,因為賭博,而家破人亡,死後依舊流連於賭桌的賭鬼。

我見過,因為癡情,而被活活燒死,化為厲鬼,糾纏負心漢的癡情鬼。

我也見過,在戰爭中,為了保家衛國而犧牲,卻因為執念,依舊守護著一方土地的英靈。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我用手中的鎮魂佛珠,將惡鬼,打入地獄。

將善魂,送入輪迴。

我的功德,在一點點地積累。

我的魂體,也變得越來越凝實,越來越強大。

有時候,我也會回到,我自己的墓前,坐上一會兒。

墓碑上,我的照片,笑得燦爛。

我看著照片裡的自己,常常會想。

如果,冇有經曆那一切,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或許,還是那個,天真地,以為愛情就是一切的,傻女人吧。

雖然,那段經曆,讓我痛苦,讓我絕望。

但也正是那段經曆,讓我,涅槃重生。

我不再是,依附於任何人的薑寧。

我就是我。

是行走於陰陽之間的,使者。

是這天地間,獨一無二的,一道光。

我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而我,已經準備好了,去迎接,未來的一切。

至於顧言之……

我想,他此刻,應該正在阿鼻地獄裡,好好地,品嚐著,他親手種下的,惡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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